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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漠北往北跑还是漠北,疏勒都城弥泓在这个小国靠南的位置,从弥泓往南走到出疏勒国境也就一两天的事,若骑马跑快些再不心疼马力,一天可能就到边关。
出弥泓往北走到疏勒国境线说起来要比往南远不少,那也是相对来说,这般只有几十万人口的地方,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再远又能远到哪里去。
这几十万人口还都集中在疏勒东南东北两处绿洲之地,这两片绿洲之间有大概一百多里的荒漠,也不是那种毫无生机的沙漠,偶尔能看到一片草,几棵树,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什么野兽在丘高处张望。
幸好叶无坷穿的是马靴,若是一双低帮鞋的话,不知道已经灌进去多少沙子,不知道脚底会磨出来多少血泡。
他已经跑了很久,他也没有料到那个本该养尊处优的黑武世子也这么能跑。
“我体力已经恢复不少,放我下来。”
叶无坷身后传来杨悲的声音。
“不行。”
叶无坷回答的很干脆。
杨悲想挣脱,他想挣脱就不会很难。
但叶无坷的话,让他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
叶无坷说:“只要我一直背着你跑,那个剑门首座大剑师就不敢下来,他若下来,必会担忧自己跑一阵体力没有你恢复的快,他若不下来,那个王八蛋一定不如我跑的久。”
杨悲觉得有些道理,但他也开始心疼这个少年。
人生总是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收获,就比如此时此刻如此能跑的叶无坷已经在感谢那个胖乎乎娃娃脸的道人,以及那根让他恨了一个月之久的竹条。
杨悲说:“我相信你一定比他跑的久,可你又不只是背着我。”
叶无坷身上带的东西确实多了些,而且杨悲能够看得出来他带的这些东西一件都舍不得丢,以叶无坷的理智和冷静,但凡他舍得的这会儿早就扔了。
比如此时叶无坷身上还有一把看起来就颇为沉重的伞,杨悲觉得这伞足以让叶无坷的体力消耗加剧。
除了这把伞之外,叶无坷跑起来身上还在叮叮当当的响,这就足以说明他带的东西很多,而此时此刻杨悲觉得这些东西都是累赘。
“伞丢了吧。”
“不丢!”
“你那个挎包丢了吧。”
“不丢!”
“你不舍得的话,我可以帮你。”
杨悲一伸手把那柄看起来奇奇怪怪,他记得自己好像在哪儿见过但从来都不曾在意过,在他看来,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因为值钱而不能丢弃的,这可能和他的出身有关,也可能和他后来做了些小生意有关。
“你敢!”
叶无坷喊了一声。
杨悲:“嗯?”
叶无坷:“都是你闺女给的。”
杨悲把伞又给叶无坷挂了回去,还轻轻拍了拍:“一会儿实在累了,可以先把我丢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杨悲忽然又有了那么一丝丝一丢丢的不开心,因为他每次出门,他的宝贝女儿可没有给他准备这么多。
“她从哪儿踅摸来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句话杨悲不是问叶无坷,而是问他自己。
叶无坷说:“她没说,但是跟我提到某件东西的时候,说了一声直到那件东西原来的主人遇到一个姓曹的。”
杨悲脑子里忽然就亮了一下,心说怪不得熟悉。
叶无坷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于是试探着问道:“不会是......伯父你的东西吧?应该不是,如果是你的东西你怎么会认不出来?”
杨悲道:“不都是,大概有一半是我的。”
叶无坷问:“哪一半?”
杨悲道:“哪一半都行。”
叶无坷一下子就醒悟过来,如果不是他足够聪明的话可能还真反应不了这么快,因为就在不久之前,杨悲说他做些小生意,也就,东广云汇有一半是他的。
所以叶无坷马上就懂了,高清澄是从哪儿巧取豪夺来的。
然后他就笑了,莫名其妙的。
杨悲因为他这莫名其妙的笑也就莫名其妙的想打他,因为两个人同时在脑海里出现了一句话。
我偷我爸东西给你。
叶无坷又感受到了后背上的这位先生似乎有动手的冲动,于是立刻说了一句:“就一半儿!”
而杨悲也在同一时间安慰了自己一句:“算了,也就一半儿。”
另一半儿,算在高清澄舅爷的身上。
那位一半时间在补觉一半时间用力开心的曹东主名为曹猎,在当今陛下还不是当今陛下的时候就为当今陛下打理江湖上的事和生意上的事。
而曹猎手里的生意,有很大一部分是直接从杨悲的母亲手里接过来的。
这辈分说起来不乱,但单独看曹猎和杨悲的年纪就好像有那么一点乱。
曹猎也算是他父亲老来得子,他姑姑比他父亲又小了不少,当年嫁给大楚战神武亲王杨迹句的时候曹猎还是个小屁孩儿,所以曹猎和杨悲的年纪相差无几,而让曹猎都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被哪个让他一见倾心的女人捕获自己之前,杨悲就已经有了孩子。
曹猎还没成亲呢,一转眼高清澄都快到成亲的年级了。
按照曹猎家乡的习俗,凡是没成亲的,过大年的时候都可以从成了亲的家里人手里领红包,所以每年春节,曹猎都会收到杨悲给他的压岁钱。
这也就造成了那个绝顶聪明的丫头,在小时候一度错觉她和曹猎是平辈儿,因为每年过年,她都和曹猎一块领压岁钱,几岁的高清澄甚至还很迷茫,谁家的孩子一生出来就这么大,皱纹不少胡子拉碴。
“他撑不住了。”
就在杨悲莫名其妙想到这些的时候,耳边传来叶无坷略带兴奋的声音。
杨悲注意到那个黑武世子已经连续往上抬了几次背着的首座大剑师,可见阔可敌厥鹿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他说:“抓了黑武世子回去,功劳很大。”
叶无坷回答:“功劳可以放一放,就得抓他。”
如果真的如那个黑武世子所说,一切都是那个家伙设计的,那就可以追溯到陆吾他们的死,再到今日这弥泓城内外那么多人的死。
功劳?
叶无坷从来都没想过。
“一个聪明人,就必然会演戏。”
杨悲提醒。
叶无坷道:“知道。”
他说:“一个算计了那么多的人不可能在回去的路上没有安排接应,当他开始演戏的时候就说明快要与接应他的人汇合了。”
杨悲赞赏的看了看叶无坷的后脑勺,毕竟只能看到后脑勺。
他发现叶无坷的后脑勺也挺好看的,小时候睡的好,没睡扁。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悲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收拾心神,心说都怪那个臭丫头,干嘛给了叶无坷这么多东西,以至于杨悲找了七百遍自己闺女不喜欢叶无坷的理由都没找到,所以他就不得不以老丈人的身份来审视这个臭小子。
唉......
叶无坷此时往远处看了看,前边的沙丘起伏多了起来,远远的看着,就好像一片翻卷的浪。
如果在这里安排伏兵的话,不到近前都发现不了。
就在这一刻,叶无坷看到阔可敌厥鹿再一次往上抬了抬首座大剑师,在爬上高丘的时候,身形还是稍显踉跄了一下,下一息,阔可敌厥鹿就因为体力不支从高丘上翻滚了下去。
“他不是演戏给我们看。”
叶无坷忽然喊了一声。
也就是这一刻,他背上的杨悲飞身而起。
流了不少血,受了不少伤,但此时飞起那一刻依然宛若游龙的杨悲,掌中还有一把名为引运的璀璨长剑。
高丘后边,被阔可敌厥鹿扔出去的律无极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账,竟然敢坑我!”
而阔可敌厥鹿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叶无坷看的没错,阔可敌厥鹿不是在演戏给他们看,而是给律无极看,他让律无极相信他的体力已经快到极限了。
所以从高丘上翻滚下去的时候,律无极都觉得自己确实有些过分,他的体力也恢复了不少,但他就是不敢从阔可敌厥鹿背上下来。
与叶无坷的预料一样,杨悲不下来律无极就不敢下来,本身律无极就没有必胜的把握,哪怕他的伤确实比杨悲要少一些他也没有必胜把握。
可是律无极万万没想到,翻滚下去的阔可敌厥鹿突然就开始加速,哪里像是体力耗尽的样子,一切都是演技。
然而律无极已经没有时间再去顾及这些了,因为他知道在阔可敌厥鹿摔下高丘的那一刻杨悲必然会来。
“你去追你要追的人。”
杨悲飞身而起足足数丈,身形下落之际,手中引运剑在沙子上一拨,人如被船桨滑动水波送出去的小船一样继续向前。
叶无坷答应了一声骤然发力,杨悲看到叶无坷竟然还能提速的时候才醒悟原来这个家伙也在演戏。
刚过高丘,一道剑光炸起。
藏身在高丘之后的律无极只等着杨悲现身,那一剑仿佛是有一道流星坠在这片荒漠。
而紧跟着亮起来的一道剑光,把流星斩了。
与此同时,叶无坷喊了一声伯父小心,然后急速的冲过高丘朝着阔可敌厥鹿追了过去,这里高丘一个接着一个,时不时的,阔可敌厥鹿的身影就会消失那么一会儿。
然而作为无事村最牛-逼的猎人培养出来的人,叶无坷又怎么可能跟丢了?
连续追过至少十七八处高丘之后,他看到阔可敌厥鹿就坐在高丘这边的坡上喘息,见叶无坷靠近,他抬起手连连摆动:“不跑了不跑了,死在这得了。”
叶无坷笑问:“这么认命?”
阔可敌厥鹿也笑起来:“我说的是你。”
他抬起手打了个响指,高丘后边猛然窜出来一排弓箭手,在出现的那一刻,数十支铁羽箭朝着叶无坷激射而出,那些铁羽箭在荒漠的刺眼阳光下,全都亮如流星。
与此同时,在两边的高丘上也都出现了黑武人,这些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的援兵,似乎比那些在弥泓城里保护阔可敌厥鹿的黑袍刀客还要凶悍。
眼看着叶无坷瞬间陷入绝境,阔可敌厥鹿笑容更加放松:“好戏怎么能只演给一个人看?不先骗了律无极,怎么好骗过你?我一看你就是个心眼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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