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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韦伦的主持下,于乾元三载元月,整肃道佛运动开始。
大唐月报总编辑孙逖收到命令,于十二月下旬,就开始提前出版二载十二月的报纸。
整肃道佛运动为头版头条,诉明因果。
有除贱为良在前,世人责骂道观、寺庙的道士、僧侣,还有田连阡陌的耕地。
也相信是道士、僧侣背叛道祖、佛祖,利欲熏心。
一时间,道观、寺庙香火大大折损。
百姓们对至尊奉若神明,有至尊的诏书,他们双手赞成。
信奉佛祖,还不如信奉当今至尊。
是至尊实实在在地使百姓获得耕地,摆脱奴籍。
是至尊为天下带来棉花。
让他们真真正正地吃饱穿暖。
一些超然的僧侣、道士,对整肃道佛运动表示支持。
他们最清楚许多败类打着道祖、佛祖的名号,坑蒙拐骗。
更有败类土地兼并,豢养佃农,行豪强之事。
这个世上有不少隐世高人。
十数万的僧侣、道士,鱼龙混杂,其中有太多投机之徒。
李瑄从锦衣卫耳得知民间的反应后,立刻勒令道士、僧侣、尼姑自由还俗。
他知道那些辈份高的僧侣道士会倚老卖老,阻止寺庙僧人。
但李瑄允许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在李瑄看来,天下间或有神明,但佛与道,更可能是人为创造,生成信仰。
待整肃道佛运动结束后,让宗正寺、礼部、户部着手统计天下寺庙的人数。
以一个僧侣道士五十亩耕地去分发土地。
并令崇玄馆开始减少对道观的衣赐,节省国家的开支。
即便国家财帛空前,也要尽可能地节省,将好钢用在刀刃上。
华夏历三四五六年,乾元三载,元日。
武德殿。
“儿臣拜见父皇。”
新的一年,李瑄到武德殿中拜见李适之。
自李适之到达太极宫后,李瑄就将他安排在武德殿中。
一般三五天就会来看望李适之一次。
“七郎不用那么多礼节了。”
李适之起身,将李瑄扶正。
他的七郎是九五至尊,执掌宇内,没必要行此大礼。
现在李适之和李瑄,是父慈子孝的典范。
谁都羡慕李适之能拥有李瑄这样的麒麟子。
“阿翁元正好……”
李奕、李淞、李蓁蓁这才跪在地上向李适之拜年。
“你们又新一岁!”
李适之立刻将他们扶起来,笑呵呵地向他们发红包。
李适之也老了一岁,他已不如以往一样抖擞精神。
但身体却还健康,步伐也便捷。
接下来是李瑄的皇后、妃子们向李适之拜礼。
还将次女李霏霏交由李适之拥抱。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和往常一样,点燃爆竹,饮屠苏酒。
希望来年家人平平安安,国家风调雨顺。
“前日听大兄言,父皇在武德殿闷闷不乐,是孩儿有不周之处吗?”
小儿女们在庭殿中玩耍的时候,李瑄与李适之对坐,向他询问道。
他有父亲,他也是一个父亲。
但他更是一个皇帝,变革时期,即便只抓大事,也有诸多忙碌的地方。
在位两年,他没有举行过一次大宴,没有过一次狩猎,更未建筑一所宫殿。
在空余时间,他除了强身健体外,就是教导儿女。
他确实三天两头来武德殿,但只是一个问候,一时半会就会匆匆离开。
“得赖七郎,使为父能住在武德殿中。今生富贵已足,没有什么可以去追求了。为父不喜欢歌舞,以前的朋友,也差不多断了联系。大郎、三郎他们想入太极宫,还要经过重重禀告。为父也终于领略到七郎词中的‘高处不胜寒’。”
李适之向李瑄回答道。
他一个人在深宫之中,确实感到孤独。
李适之不爱女色,只喜饮酒交友。
就像《饮中八仙歌》中的一样,左相日兴费万钱,饮如长鲸吸百川……
以前在长安平康坊的时候,李适之的朋友众多。
每日与朋友吟诗作赋,把酒言欢。
现李适之以李瑄为荣,也富贵至极。
但他终究是一个老人。
两年来,武德殿被一次次游遍,太极宫中,也去过许多地方。
宦官只剩下很少一部分,许多以前的游戏、乐趣,也已经被李瑄摒弃。
“只想让父亲富贵,未想过其他。这是孩儿的失职。人间最亲的感情,为父子之情,以前汉高祖刘邦为了让刘太公快乐,将沛县的丰邑建立在长安。如果父亲有什么心愿,孩儿会倾尽全力去满足。”
李瑄动情地向李适之说道。
“也没什么,武德殿中挺好。”
李适之感触很深,连忙摆了摆手。
他想着自己还是不要为七郎添麻烦好。
“父皇,孩儿会从太极宫永春门开辟一条道路,到达武德门。今后兄长姐姐们可以直接进入武德殿,父亲也可召往昔的朋友到达武德殿把酒言欢。不需要宣旨!”
李瑄大概猜出李适之心中的期许,想出一个办法,为李适之排除孤独。
太极宫内,宫殿与宫殿之间,都有宫禁,这也没什么不方便。
而且这是他应该做的。
他从未限制过李适之的自由,只是大多数的时候,李适之不方便出去。
现在李适之是太上皇,若还像以前一样随意去大臣的家中,于礼仪不符。
“这……会不会有损皇室威严。”
李适之眼中激动之色一闪而过。
“不会,只是区区小事。”
李瑄拉着李适之的手,让李适之莫要多心。
李适之痛饮一杯酒,在这节日里,显得更加欢快。
虽然李瑄为李适之开后门不符合规矩,但传到民间,人们对至尊的孝心所感动,没有不称赞的。
还有人将永春门到武德门这条道,称之为“父子道”,是皇帝与太上皇父子关系的标杆,也是一种见证。
大唐以孝治天下。
实际上,在李瑄之前,所有崩塌。
而李瑄以身作则,感人肺腑的事迹,令天下人更重视德孝。
那些关于孝顺的古言,也不再停留于书面上。
元正日下午,李瑄起驾,照常去兴庆宫见李隆基。
李隆基还活着,是名义上的太上皇,李瑄的义父,他就算做样子,过年时也要去见一下。
实际上,李瑄每年的元正、元夕、清明、端午、中秋、李隆基寿诞、春至、夏至、秋至、冬至,他都会抽空去一次兴庆宫。
哪怕李隆基不给他好脸色看,他也会笑脸相迎。
他的心胸,怎么会在意一个完全失去权势的老头?
“高翁,现在雕版印刷坊已经在所有郡开设,正进一步在县中设立,培养雕版工匠,是高翁的苦心经营,才有千秋万代之福祉。”
高力士来兴庆宫的兴庆门迎接李瑄。
他现在更老了,头发花白,据说眼睛也有些模糊。也就是俗称的老花眼。
李瑄没忘记高力士曾经对他的帮衬,在高力士拜见后,拉着高力士一起,到兴庆宫见李隆基。
一路上,还向高力士说起印刷之事。
“活字印刷,是至尊的功劳,老奴可不敢贪功。是至尊高瞻远瞩,借老奴之手将雕版印刷推广下去。”
高力士连忙摆手。
不敢再去承担发明活字印刷术,推广雕版印刷术的功绩。
高力士毫无疑问对李隆基忠心耿耿。
两京作斤卖,五溪无人采。
夷夏虽有殊,气味终不改。
历史上的高力士即便被流放到五溪,受尽磨难,遭人冷落嘲讽,也没有改变秉性与忠心。
在得知李隆基的死讯后,更是面北吐血而亡。
即便有先入为主的忠心,高力士也不能否认李瑄是位仁义之君。
从来不会因为喜怒去责罚无辜之人。
除贱为良,看似残酷,实则为仁。
“活字印刷是高翁发明的,雕版印刷是高翁推广的。没有人能夺走你的这份荣誉。我朝新编著的工匠录上,会将高翁的名字永远铭刻。”
李瑄拍着高力士的手说道。
对他来说,发明活字印刷术,不过是锦上添花,微不足道的事情。
而高力士真正去推广雕版印刷术。
十几年时间,尽心尽力。
没有高力士奠定根基,十几年如一日地培养雕版工匠,李瑄不可能在刚登基不久,就在所有郡中设立印刷坊。
要知道,世家门阀的破碎,从来不是“杀”。
门阀之所以是门阀,是因为他们垄断知识。
当雕版印刷普及,更多乡学设立以后,门阀就会彻底消散。
贵姓也不再尊贵,小姓贱名也可以杀出重围。
“高翁安心!就当是君无戏言。我可不能出尔反尔。”
李瑄见高力士说不出话,又向他安抚道:“天地变化,日月重开,是圣文神武太上皇的时代,是我的时代,也是高翁的时代。是天下间千千万万百姓的时代,我们共同缔造历史,延续盛世。”
“呜呜……”
高力士感动地老泪纵横。
他真切地体会到李瑄的魅力,一个为人君者的心胸。
身为宦官,无子嗣后代,唯一的信念就是在史书上留下好名声。
蔡伦的品德虽然有争议,但因革新造纸术,使文人士子无不纪念他。
能快速成书的印刷术,辉煌程度不下于造纸术。
高力士虽然伴随李隆基“失去权利”,但他一生并没有仗着权势滔天欺凌他人,也没有玩弄权术。
反而多推荐贤良,又多次犯颜劝谏。
他最大的毛病,就是没大没小的收取别人赠送给他的金银珠宝、豪宅田地。
而且高力士对钱财也不在意,肆意去赏赐。
还有就是高力士为李隆基拉皮条。
如果李隆基不是看着杨玉环两眼放光,高力士断不可能去这么做的。
但这些在高力士盖棺定论后,影响不了他的功绩。
可以想象,后世的高力士会有一个比肩蔡伦的历史地位,和更好的名声。
这一刻,高力士也不再埋怨李瑄夺走李隆基的江山。
或许大唐江山在李瑄手中,才能重新焕发生机。
兴庆宫,跃龙殿。
此刻跃龙殿中,李隆基儿孙满堂。
元正日的时候,诸王公主、皇子皇孙必然要向李隆基拜礼。
两年时间,他们已经接受小宗代大宗的现实。
他们自知斗不过李瑄。
哪怕李瑄“夺”走他们的耕地、果园,释放他们的农奴,他们也只能干看着。
在他们看来,李瑄能让李隆基安享晚年,是仅剩的良心。
他们更害怕李隆基驾鹤西去后,李瑄会更变本加厉地清算他们。
“至尊至……”
伴随着跃龙殿外的喊声,皇子皇孙忍不住颤抖。
李隆基倒是自顾自地躺在榻上,接受女儿们为她倒酒,非常任性。
江山被家贼窃取,心爱之人在一墙之隔的道观之中,不再见他。
梦中的江山如画,梦中的相思缠绵。
李隆基现在醉生梦死。
醉在梦中,睡在梦中。若非儿女们前来拜见他,他还不知道元日到来。
“拜见至尊……”
李瑄步入跃龙殿后,所有人都向他行礼。
即便是对李瑄充满恨意的李亨、李俶等,也得低下头颅。
李瑄是九五至尊,君临天下。
“元正之日,不必多礼。我与诸位一样,也是为太上皇尽孝道。”
李瑄示意在场的皇子皇孙、公主驸马平身。
此言一出,皇子皇孙们嗤之以鼻,这也太孝了。
他们觉得李瑄这是故意做给天下人看。
从太极宫到兴庆宫有夹城,可李瑄却大张旗鼓地从长安的街道出行,于兴庆门进入。
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要去拜见圣文神武太上皇。
“太上皇……”
李瑄来到李隆基的榻前轻唤一声。
“七郎啊!国家现在如何了?”
李隆基看到李瑄后,陡然间又精神了,从榻上直起身。
“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太上皇不用为此担心。”
李瑄向李隆基回答道。
他每次来,李隆基都醉醺醺的,看到他的时候,又精神得很,而且脾气也非常怪异。
问他国家之事,又好似习以为常。
“太平就好……太平就好……”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李隆基纳纳地重复一句后,又向李瑄道:“据说现在许多国家的国王,许多部落的酋长汇聚在长安,要参加什么百国大会?”
能听出李隆基语气中的缅怀与羡慕。
他执掌天下的时候,诸国的国王、酋长,可没有如此齐聚。
这是李瑄无与伦比的号召力。
和李瑄这个天可汗相比,李隆基的天可汗称号不值一提。
连太宗皇帝这个第一任天可汗,也远远无法比上李瑄的声威。
“正是!明年三月,大唐在花萼相辉楼举行大宴,向百国宣示大唐的强大,商定贸易之事。”
李瑄向李隆基回答道。
他知道李隆基有看“大唐月报”的习惯。
从每月的大唐月报上,李隆基能明白一些国家大事。
不过身为前任天子,这是一种悲哀。
“七郎自登基以来,没有进行过大宴。听说你还未选秀纳妃嫔,一年的四季常服不过八件,你是真能克制自己的欲望啊!就像你曾说过的‘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李隆基盯着李瑄,觉得自己败得不冤。
始终如一,连登基称帝也这样,谁能辨别忠奸?
“相比于黎民苍生,我已是锦衣玉食。既已提倡节俭,就更要励精图治。”
李瑄郑重地向李隆基回答道。
两世为人,信念坚定。他比许多人更能忍耐。
有的事情,任说得再冠冕堂皇,也是道德败坏。
“既然是千年难遇的大宴,七郎会不会邀请我这个太上皇?”
李隆基这一次没给李瑄甩脸子,说话的时候眼中满是期盼。
照道理大宴一定要邀请太上皇,并列为上座。
但李隆基的情况特殊。
连域外百国都知道李瑄是通过政变,以军政掌握权力。将执政近五十年的李隆基拉下马。
自李隆基居住在兴庆宫以后,就不再参加任何政治活动。
是以,气氛僵住。
周围没有人敢吭声,生怕李瑄雷霆震怒。
“您是太上皇,怎会不邀请您呢?世人还记得开元天宝的盛世,记得长安城中万花盛开。我现在正式邀请太上皇到花萼相辉楼参加百国盛会。”
李瑄瞬间就打破僵局,向李隆基发出邀请。
现在李隆基已经翻不起风浪。
朝野中亲李隆基的势力,已经被清扫一空。
看李隆基的身体状态,不一定比历史上活得更长。
当初李世民照样邀请李渊参加西部北部酋长的聚会,一起载歌载舞。
李瑄要让李隆基看看,他们治下的大唐,有何不同?
“我从大唐月报上已尽知除贱为良。开元初期我也如此,国家会不会更强大?”
李隆基大喜,开怀一杯。
他又自顾自说了一句,像是自问,又像是问李瑄。
李瑄笑了笑,没有作答。
靡不有初,鲜克有终。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李隆基。
包括李隆基自己!
“七郎,你的文采惊天动地,雅俗共赏。依照玄奘西行,编著《西游记》,令我不可自拔。你幻想中的师徒四人,能西天取经成功吗?”
李隆基想到哪说到哪,大有深意地问李瑄一句。
现在西游记连三分之一都没连载完。
但已经风靡全国。
这是皇帝亲自着笔,又赋予神话的神秘。
“九九八十一难,终会圆满。”
李瑄正色地回复。
国家的变革,就像是这九九八十一难,一定会成功。
如果计划顺利,如果他能活到古稀之年,他会留下开启工业革命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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