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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见鬼风波闹出了不小的波澜,最直观的就是秋意泊的洞府被换到了王怀宙和秦渺中间,整座长云峰封锁了三日进行搜山,连后山都被灵鹤门前前后后清扫了一波——当然,是没查出什么东西来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自从秋意泊见鬼之后,灵鹤门中弟子有意无意开始避开后山了。
嗯……据说那位师弟被吓得屁滚尿流,虽然有胆小的嫌疑,但是谁三更半夜的看见个披头散发的红衣服女人坐在枯树上能不怕啊?本来去后山就是去过过嘴瘾,轻松轻松,还是别去自找麻烦了。
“少宁……呃?”王怀宙刚轻轻敲了敲门,就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少年人就倚着门框坐着,脸色苍白,眼下有些青影,呼吸绵长,显然是睡熟了。他不禁皱眉:“少宁,你怎得坐在此处?”
少年陡然被惊醒,有些惊慌地看向了王怀宙的方向,看清是谁后,才恹恹地说:“……是师兄啊……”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我刚刚见午间阳光不错,在这儿晒太阳呢……不知道怎么的就睡着了,谁帮我掩的门?”
他这么说着,就把门打开了,随即就露出了门外之人。秋意泊有些讶异地说:“大师兄,这位师兄是?”
“这位是师傅的好友,陆云。”王怀宙介绍了一下,道:“他修炼了一门神通,体内灵气至阳至刚,你才见了阴煞物,师傅特意请他来替你驱一驱。”
秋意泊恹恹地对着那青年拱手:“张少宁见过陆师叔。”
陆云容貌俊美,神态平和,很容易就得了人的好感去。陆云笑了笑,道:“不必见外,我与你师傅也是几百年的交情了。来,手给我。”
他伸出一手,秋意泊就很自觉地将左手递了过去,两人甫一相触,秋意泊便感觉对方的体温较常人要高一些,紧接着一股炙热的灵力从对方手掌中传来,沿着灵鹤门的道统路径游走了一圈,陆云忽地皱起眉头来,与王怀宙道:“他伤的不轻。”
王怀宙大惊失色:“陆师叔?”
陆云道:“他体内阴寒之气大胜,有一道更是试图逆转他的灵力,伤成这样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秋意泊有气无力地道:“不怪师兄,当时情况紧急,我也当是小伤,哪里知道这么几天了还不好。”
其实那是他被吓得下意识用了太上忘情的后遗症。
“你体内断了十几经脉,哪里是靠你自己能养好的?”陆云的灵力指向了秋意泊经脉断裂的方向,秋意泊低低地痛呼了一声,看样子是要呕血,又被他强行忍耐了下去,陆云微微摇头,替秋意泊将那十几根经脉以灵串联了起来,又交代王怀宙:“师侄,我暂时用灵气稳住他的经脉,再吃一个月的存聚添转丹,养上一段时间也就好了。”
存聚添转丹是一味不大便宜的丹药,主打就是疗伤,可谓是练气期能用的最好的丹药了。王怀宙听罢,一个劲的道谢,陆云又道:“最好再添一味正阳草丹,他体内阴寒之气太甚,若不及时调整过来,对日后修行不利。”
王怀宙连连点头:“多谢陆师叔!”
“不必客气。”陆云松开了秋意泊的手腕,关照说:“听你师傅说,你喜欢到处乱跑,受了这么重的伤,好好养上个一年半载吧!”
秋意泊更是跟一根快要枯萎的草一样,半点精神气都没有,不甘不愿应了,陆云笑了笑,就和王怀宙一道离去了。王怀宙离开时还一个劲的回头看秋意泊,用口型叮嘱他绝对不要乱跑,秋意泊胡乱点了点头,继续蹲下晒太阳,那模样都快把王怀宙给气笑了。
其实吧,他也闹不了什么事儿了。
他的洞府一调换,他也只能老实了起来。左边是大师兄王怀宙,三不五时来关心关心他,右边是被打断了腿的秦渺,嘿,倚着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笑得秋意泊头皮发麻,大有一种‘等我伤好了再来找你算账’的意味在里头,这还能闹什么?恐怕打开门这两位门神就要察觉了。
不过今日也算是因祸得福,他就知道宗门不会不来查他,特意留下了太上忘情道统造成的伤势,伪装成阴寒之气,算是过了这一关。
哎,还是闭关吧。
他这根水龙头不太行就不太行,又不是没有,正所谓滴水穿石,钢杵成针,总比直接放弃比较好。
且不说在这个秘境里寿终正寝会不会对本体造成什么影响,秋意泊也不想在这灵鹤门里憋屈地活一百年啊!讲道理,其实他也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别管他三七二十一,火速修到道君境界,有了自保之力谁管这秘境背后藏着什么妖魔鬼怪,就算最后没有捞到什么好处,也能平安出去——但这……这不是说起来容易嘛。
顶着黄品灵根,练气境界,一旁师傅师兄看管严密,上有不知好坏的道君,下有玩狼人杀的同门,他总不能原地逆天改命,一口气闭关到道君境界……呸,就他这具身体,哪怕是加上了他的悟性,一直闭关不出门的话,最后应该也会死在元婴境界到化神境界左右——没有足够的天材地宝加持的情况下,寿命不够用了。
其实走到了这一步,秋意泊觉得反而是修行前期才是最看中机缘和天材地宝的时候,前期如果灵根或者悟性差,总还有天材地宝、丹药一流来弥补,虽然靠吃丹药堆出来的境界实力不如自己感悟的,但寿数是实打实的有了,有了时间,那还怕什么?一切皆有可能!
而到了后期主要靠的还是实力和对天地间的感悟,一入炼神还虚成就真君,寿数就被拉到三千岁起步,渡劫五千,大乘八千……八千年啊,都够让人类再从新石器时代进化到现代科技社会了!
生命的长度决定了人生的高度,这句话适用于大部分修士。
话又说回来,他就算修到了元婴境界,面对着大概率发生在道君之间的纠葛依旧是无济于事啊。
生活不易,秋秋叹气。
不多时,青冥真人赶到,把秋意泊大骂了一顿,然后拿出了存聚添转丹和正阳草丹叮嘱他一定要按时吃药后这才离开,秋意泊拿了药各吃了一颗,盘腿坐下……也罢,先躲个一年半载的再说。
他也未曾想到,这一躲,倒是躲去了一场滔天的风波。
一月后。
灵鹤真君听着座下弟子的禀报,皱起了眉头:“一无所获?……齐修,你去过后山了吗?”
齐修上前一步,拱手道:“师傅,弟子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在后山巡逻了一月了,至今未曾见到什么红衣女鬼。”
灵鹤真君微微皱眉,又听他接着说:“但在巡逻时发现后山中护山大阵的阵眼遭人破坏,出现了一处薄弱处,许是那女鬼便是从那处进入我宗门灵地。”
既然能从那里进来,自然也能从那处出去。
事情查出了一些源头,灵鹤真君心情好了一些,看齐修也越发满意,颔首道:“还是你细心,只是此事不可轻怠……”
他说道此处,忽地目光一沉,紧接着状若无事的吩咐道:“接下来一年,还是由你巡察后山,务必不能再叫鬼祟之徒再闯入我宗门。”
“是,师傅!”齐修道:“弟子遵命!”
灵鹤真君挥了挥手,示意一众弟子退下,他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头疼——那女鬼能追着一个练气期的小弟子跑,还叫他逃脱了,修为可见是不高的,这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但那女鬼能闯入他灵鹤门,那其他人或者妖呢?
一个修为不高的鬼物,当真能坏了他灵鹤门护山大阵的阵眼?
护山大阵这等类型的阵法,素来都是从里面破坏要比从外面破坏要简单的多……难道是门中已经混入了心存不轨之辈,有意破坏护山大阵的阵眼?又或者,那鬼物不过是见护山大阵有了空子,被灵气吸引而来的,真正的祸首其实已经潜入了他们灵鹤门?
灵鹤门的弟子太多了……灵鹤真君闭了闭眼睛,虽是道君定下的规矩,但他亦是一宗掌门,门中弟子互相攻讦、磋磨,他能忍,玉不琢不成器,鸣蕴道君便是最好的例子。但若是混进邪修,在他灵鹤门中肆意挑唆、杀戮,实不能忍!
就算是抓不住,敲打敲打也是好的……
灵鹤真君睁开了双目,目中有精光一闪而过,他唤来座下弟子,道:“陆云,门中鬼物肆虐,你可有什么想法?”
陆云是灵鹤真君第六徒,三百余岁,元婴修为,性格沉稳,足智多谋,正直不失圆滑,可称得上一声天之骄子,是灵鹤真君最看好的下一任掌门人选。
陆云沉吟一瞬道:“师傅,恕弟子直言,所谓的鬼物,只有长云峰那小弟子一人见的,传洞府中有阴森冷意,也不难伪造。”
灵鹤真君不辨喜怒,道:“那你的意思是,此事全因那弟子胡说八道?”
“并非如此。”陆云解释道:“只是此时闹得人心惶惶,依弟子见,不如称是那弟子修炼时入了魔障,生出了一二幻觉,这才以为是见了鬼物——先安定了门中人心,也好叫弟子们安心修炼,师傅再派人私下进行调查一番……若此事为真,门中鬼物定然不止那一个,自然不能由得他们放肆下去。”
一个小弟子胡说八道有什么好怕的,惩治了那个弟子也就是了,可若是为真,那灵鹤门便要有一场大动荡了。
灵鹤真君这才露出一点笑意来,道:“好,就依你之见,去办吧。”
“弟子知错。”陆云却道:“弟子已调查了那小弟子一段时间,恐怕他并非是胡言乱语,门中却是混入了鬼祟之辈。”
“如何见的?”
陆云道:“一个月前,青冥师兄恐怕他那弟子为鬼物纠缠,便央着弟子前去瞧了一瞧,那弟子叫鬼物所伤,毁了十数条经脉。那气息阴冷森寒,绝非他一个练气期弟子能够伪造得出来的。”
再有,瞧他精气神大损,堂堂修士,倚在门边晒太阳,若非是真的害怕,怎么做得出这样的情状来?若他是装的,那他也未免太过可怖了!
灵鹤真君轻笑道:“若论办事稳妥,门中恐怕无人能越过你去。”
陆云拱手道:“弟子不敢。”
“好了,此处就我们师徒两人,有什么敢不敢的。”灵鹤真君话锋一转,冷然道:“门中鬼物一事,便交由你了——陆云,好生去办!”
“是!师傅!”
陆云离开后,一场不动声色的搜查便就此展开,大约三个月后,他禀报道:“师傅,鬼物一事已有眉目。”
说着,他将搜集到的证据玉简交给了灵鹤真君,灵鹤真君一看,霎时心中一惊——这玉简里头讲的是门中有一位弟子,半年前在门中与其他弟子因份例一事动起手来,反而叫人打成重伤昏迷,昏迷后醒来,性格陡然大变,此人之前颇为阴沉,待人却还算是有礼,若非是那弟子欺人太甚,他恐怕也不会与人动手。
可他清醒后,性格陡然变得开朗了许多,行事做派之中却无形透露出一些风轻云淡的气度,无论是剑法、神通倏地高明了许多,又莫名学会了许多神通法诀,更是随口指点了不少同门弟子。
这事儿本来透露不出来,只是其中有一位弟子因无法领悟他的指点,又转询问了师傅,这才透出了些许口风,叫陆云查到了。
如今此人在门中颇有威望,堪称是一呼百应。
此外还有人证,确有弟子证实此人在昏迷后醒来称自己因为受伤,有些事情记不得了……且不止一人。
灵鹤真君高深莫测地看着陆云:“陆云,你可敢担保此事为真?”
陆云面色不动,认真地说:“弟子敢!”
“好!”灵鹤真君将玉简掷出,玉简滚落于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他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道:“那就……杀了吧。”
陆云领命而去,灵鹤真君面上不说,却暗自跟着陆云而去。陆云优秀不可否认,但那弟子同样优秀,若是邪修抢夺弟子肉身,自然不必多说,可若是陆云借此抹杀对手……
这一战的结果,出乎灵鹤真君意料之外,若非他潜藏在后,及时出手相救他这个为他所看好的弟子险些就要被那弟子杀了,饶是如此,陆云依旧重伤……并非是陆云无能,而是那金丹期弟子发挥出的实力,至少有化神境界。
而等灵鹤真君出手,那人自知敌不过大乘期的灵鹤真君,舍肉身而逃……一个金丹期,神识离体而逃也就罢了,况且那神识凝实无比,自有一番无名恐怖,灵鹤真君一时不查,居然没有逮住他,最后还是鸣蕴道君出手相助,这才将那人剿灭了去。
除了他以外,门中还调查出了十余邪修,有些邪修潜伏已久,居然都做上了管事,一并除去,门中风气无形中就为之一清。
灵鹤真君慢慢地想:也算是天佑灵鹤门了……
一年后,秋意泊晋升到了练气九层,顺利出关。
“少宁……呃?!”秦渺恰好回洞府,就见到秋意泊开门出来,一年后的少年身形再度抽长,本来还有些肉的脸颊也削瘦了下来,已经能看出日后器宇不凡的风姿了。偏偏他眼神平淡如水,秦渺先是一顿,又为他的境界所惊:“一年时间,你就夸了五个小境界?”
秋意泊眼中出现了一点茫然,“……啊?”
看起来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秦渺却是恍然大悟地说:“不错不错,看来是因祸得福啊!”
秦渺将秋意泊修为飞升归为存聚添转丹和正阳草丹这两种丹药的功效,毕竟它们都很贵……他笑吟吟地勾住了秋意泊的肩膀,比划了一下两人头顶的高度:“一年不见,你都快要比我高了!”
秋意泊的目光下移,看向了秦渺的腿,“师兄的腿好了?”
秦渺挑眉:“是哦,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小师弟,你这么祸害师兄不好吧?这一条腿可是为了你才断的,你说说看,怎么赔我?”
秋意泊想了想,眉目间满是为难,随即从纳戒中拿出一物,殷切地递给了秦渺:“师兄,拿去。”
秦渺:“……?”
那是一个挺大的油纸包,里面是大半头獐子,应该是他之前打得那一头,好像也没动过,他当时给小师弟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秋意泊道:“反正师兄打也挨了,伤也好了,这獐子就多吃两口吧,这样才不算可惜!”
秦渺直接就被气笑了,他威胁道:“张少宁,你出息了啊?!”
正在此时,王怀宙也回来了,他见到秋意泊就流露出一点喜色,随即看见了浮在两人面前的油纸包——好大一头獐子!
王怀宙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秦渺!少宁才出关!你就又去祸害后山的獐子!师傅去年打得你腿都断了,你还没吃够罚吗?!”
“不是……”秦渺一脸懵逼:“不是,师兄,你听我解释……”
“有什么好解释的!”王怀宙看了一眼獐子,见上面还有切割的痕迹,更是生气——若是秦渺是为了小师弟去打得獐子,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如今可倒好,直接拿吃剩下的给小师弟!而且这光天化日的,分明就是他想拖小师弟下水!谁不知道后山那些獐子是师傅的爱物?!每日用灵草养着,灵泉培着,才能养出那么好的肉来,服下更是能增长灵气!
“少宁才多大年纪,受了那么重的伤,如今才好,你就弄这些事情来叫师傅罚他,你安得什么心?!”王怀宙说罢,冷了下了眉目,道:“也罢,你随我去见师傅!”
秦渺:“……?!不是,师兄,你听我解释!这獐子是小师弟给我的!就是去岁我替他打得那只!”
王怀宙指着秋意泊反问道:“你的意思是少宁闭关一载,修为一跃从练气四层到了练气九层,还能留下大半只獐子来还给你?”
以秋意泊黄品灵根的资质,不吃这头灵气四溢的獐子,难道就凭借那等存聚添转丹养伤的药来涨的修为吗?!
秋意泊垂下眼帘,委屈地说:“大师兄,你不要怪秦师兄,真的是我……”
“你什么你?”王怀宙喝道:“你秦师兄素来顽劣,有我在,你怕什么?!我保证他日后不敢再欺负你!”
秦渺:“……???我不是,我没有……”
秦渺抓住了王怀宙的手臂,也有些火大:“大师兄,你真当你这个宝贝小师弟是个好人吗?去年他偷溜下山,根本就没有去历练,什么族中秘宝都是编的,他就是下山吃喝玩乐去了,乐不思蜀,被我抓回来了怕师傅责怪,这才编了故事来骗师傅!你不要当他是……”
“住口!”王怀宙面色冷然:“秦渺,你在胡编乱造什么?我原本只道你是贪嘴,这才祸害师傅养得獐子,如今看来,你是心性坏了!”
怎么不是?弟子贪嘴,偷打师傅养的獐子来吃,本来算不上什么大事,但一而再再而三,而这些獐子也并非是什么廉价之物,还拉着小师弟分担罪责,叫他看出来后还污蔑小师弟,怎么就不是心性坏了?!
秦渺怒道:“张少宁,你来说!我说的可有半分虚话?!”
秋意泊轻轻地说:“大师兄,你别生气,秦师兄说是就是。”
王怀宙听罢,冷淡地看着他,道:“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捆了你走?”
秦渺:“……”
王怀宙见他不回话,当即拿了法宝要捆他,秦渺霎时间被捆成了一个蚕蛹,他不甘心地道:“张少宁,你给我记住!啊——!师兄你踹我干什么!”
“我敢发天道誓,你就问张少宁他敢不……唔唔唔——!”
紧接着秦渺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他的嘴被堵上了。
王怀宙还有心思回头来吩咐秋意泊:“少宁,你秦师兄混的厉害,你莫要放在心上,今日我不禀明师傅,好生正一下他的性子,他恐怕是要不行了!你且休息吧!”
秋意泊见他们二人远去的身影,掸了掸袍子,坐在了门口,映着阳光眯了眯眼睛,只觉得舒服极了。
这话怎么说,先撩者贱?
秦师兄啊,辛苦你了。
桀桀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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