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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秋意泊是忍了多久,才没让‘你爹来了,快开门’这句话脱口而出,毕竟这年头修士之间不怎么兴互相当爹,哪怕这里头的人换做是温夷光,秋意泊都不好意思开口,这话说出口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辱及尊长不死不休的意味。
秋意泊内心十分惋惜。
宸光道君依旧是无动于衷,秋意泊恶意地触碰了一下飞花秘境,而在飞花秘境之中,四时天候也在此刻混乱了一瞬,宸光道君看着上一刻飞雪漫天就变成了春雨连绵,那种湿乎乎又冷不丁冻得要死的劲儿,莫名与秋长生那家伙重合。
上一次见他似乎还是个渡劫期?
宸光道君的脸色青青紫紫,终究还是开放了秘境,霎那间有春风拂面而来,裹挟着伶仃的水珠,击冰碎玉般的扬了过来,天光乍晓,有一青色的身影自天空而落,衣袂翻飞,银发缱绻,抬眉之间便不动神色的占尽了这十方天华。
还真是秋长生,这张脸宸光道君是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忘怀了。
不过相较于那时的秋长生,他似乎变得愈发从容了,举止之间带着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风姿,仿佛万事万物于他而言,不过是掌心之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确实也是如此。
宸光道君是一个不怎么够得上格的阳神道君,但曾几何时他也曾亲叩天阶,他也曾是惊才绝艳,怎么又分辨不出来秋长生如今如何呢?
他曾经化出分神就已经是输了秋长生一筹,今日本体相见,亦是再输一筹。
宸光道君心中自嘲的笑了笑,却也不觉得后悔,忽地他又咬牙——虽然他也知道渡劫期多多少少都是有些不正常的,可……老天无眼啊!怎么就让秋长生这种飞鸟路过都要被拔两根毛的货色修成了道君啊!
秋意泊施施然地入了飞花秘境,清爽的风拂在他的身上,叫他舒适地眯了眯眼睛,他看着殿前负手而立,一身玄黑龙袍的宸光道君,想也不想就来了一句:“你还真是个皇帝?我还当你是自己封的!”
宸光道君:“……”
秋意泊见他不说话,立刻秒懂了:“哦还真是自己封的。”
他一派哥两好的拍了拍宸光道君的肩膀:“修到这个境界不容易,自封个皇帝当当也不丢人哈!”
宸光道君额边蹦出两根青筋,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还当是此生无缘再见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秋意泊悠哉哉地说:“我记得上回有人说下次再放我进来就是狗?”
“来,阿光啊!叫两声听听。”
宸光道君咬牙:“你不要欺人太甚!”
秋意泊:“豁,我就是欺人太甚,有种你打我呀!”
秋意泊笑得肆意,意有所指道:“要不要试试?”
宸光道君没有说话,秋意泊眉峰微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用一种极其温柔地口气说:“我就喜欢你这种看不惯我还干不掉我的样子。”
宸光道君:“……”
宸光道君都要被气死了!要不是真的打不过,要不是他还有一家子老小要养活,他今日干脆就和秋长生这个嘴贱的货色斗一场——虽然大概率是要死的。
他冷哼了一声:“之前当你是渡劫期所致,没想到你原本说话就是这么一副死德行……你是怎么好端端活到道君这个境界的?莫不是靠长辈吧?”
“那必然,我这般惊才绝艳之辈,我爹我叔我师傅我师祖谁不把我当个宝一样?”秋意泊打量着他的面容,颔首道:“你虽也算是俊美不凡,但与我相比还是差那么一些的,我家能生出我这般占尽风流的,祖坟都冒了青烟,我家中怎能不爱我?”
宸光道君沉默了好一会:“这话你敢当着你爹你叔你师傅你师祖的面说?”
秋意泊一手微抬,衣袖半掩面容,活脱脱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绝世美人模样,接着听他说:“我不敢。”
那是十分理直气壮。
“那你怎么有脸与我说这些?”
“反正你又出不去,我爹我叔叔在管宗门,一时半会儿的不可能碰到你。”秋意泊笑若春山:“我师傅我师祖都是道君了,除了我,谁稀得来你这个破地方?”
宸光道君无言以对,因为秋长生说的是大实话。
秋意泊见把人逗得差不多了,生怕自己逗顺嘴了真张口就是‘你爹我’,他将一物抛入了宸光道君怀中:“好了,不逗你了,真的是来走亲戚的……这些年去了不少地方,与你带了些土仪……莫要与我客气,拿着去哄一哄嫂夫人们也好呀。”
宸光道君甩袖,但还是收下了,嘟哝了一句:“算你还有点良知。”
天可怜见,都已经不是良心了,是良知了。
宸光道君又接着说:“可是来寻景岳奇抄?”
“是啊。”秋意泊解释了两句:“机缘太多也不好,我本来寻思着等我道君少说还能玩个两三千年,哪想到一个不小心就到了阳神?这不就得还债了么!光是买山头弄灵脉就花了我大半家当,这不,楼宇还没修呢……”
他说着,目光在已经修复了大半的晗光宫一扫,宸光道君当即警觉了起来:“你别想打我晗光宫的主意!”
“没,哪里能贪图你这些呢?你也不容易……”秋意泊话锋一转:“就是有没有锁光阴分我点?我拿法宝跟你换呗。”
这么多年来,锁光阴还真就只在飞花秘境出现过,这种出现指的是长在飞花秘境里头,秋意泊走了这么多道界,就没见过其他道界有——在其他道界这玩意儿就是传说中的神药,谁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反正不是地里头长出来的。
宸光道君就知道这土仪收的烫手,当即低咒了一声:“没有太多。”
秋意泊也不介意:“来个五六百根就行,多了也用不上。”
“五六百根?!”宸光道君大怒:“秋长生,你也好意思张这个嘴!你要那么多干嘛?你那破门派是被人灭门了不成!就等着你拿着锁光阴回去救命啊?!”
秋意泊无所谓地说:“那倒没有,就是锁光阴酿酒挺好喝的。”
宸光道君这辈子都没把锁光阴和酿酒联系到一起过!
他怒视秋意泊,秋意泊笑道:“反正你这宫里又没人用得上,给我点怎么了?你要是不给,那我就只好去找嫂夫人们了……”
“你还要不要脸!我不给你就打算拿我妻小来威胁我?!秋长生,你堂堂一个道君,也好意思杀女人?!”
秋意泊:“谁说要打要杀的了?说来也是巧,我给我家姐姐们准备了不少珠宝首饰,你这个地方好是好,就是忒小,什么时兴的丝绸,外域的宝石啊恐怕是没有的……我想也知道外面修士带进来的哪里能有我的好,你不给,我就去找嫂夫人们换呗。”
秋意泊微微俯身,他比宸光道君要高一些,如今俯首来看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他轻轻笑了起来,确实是占尽风流,他低声道:“……你说好不好?”
宸光道君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头皮一阵阵的发麻,他怒道:“不许去后宫!我给你就是了。”
秋意泊直起身,含笑道:“你给我……那是最好不过的了。”
宸光道君立刻扔过来一个纳戒,指着门外道:“赶紧带着景岳奇抄给我滚!”
秋意泊接了,转而留下了丝绸宝石。倒不是他坑宸光道君,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江南丝料最便宜的时候一两银子就能买一匹,可若是运到西域那就是千两黄金一匹。他搜罗了好几个道界最好的胭脂水粉、钗环法衣,真论起来那也不便宜,需知有时候也是美丽的东西就是越是珍贵,最珍贵的天材地宝往往也美得叫人见之忘俗。
秋意泊捏着纳戒,对脸色发青的宸光道君道:“所以说,有时候道侣太多了也不太好,是不是?”
宸光道君:“你最好赶紧滚,免得我心魔发作起来杀了你。”
“哇哦,带着全家老小一起死,这心魔是怪厉害的。”秋意泊对着宸光道君摆了摆手,“走了,我那头一山头的弟子等我看顾,实在是腾不出时间来,待我闲了,再来寻你喝酒。”
带着笑意的声音还未落下,他的身影便已经消失了,宸光道君狼狈地骂了一声:“谁要和你喝酒!下次再放你进来我就是……”
狗这个字,最后他还是没说出口,因为大概率下次秋长生这个人想要进来的时候,不管他愿不愿意,最终他还是能进来的。
秋意泊许久未来,但还是记得去天工坊的路怎么走,无他,这满皇宫都被他拆了一便,这么大的工程他这辈子也就干了这么一次,实在是叫他难以忘怀。
晗光宫也是老样子,只不过这一次来不同上次,周围的宫人见了他无有躲避的,大多是恭敬地行个礼,再迈着轻盈的步伐从他身边路边,瞧着像是正正经经的待客之礼。
天工坊也不曾改变,那巍峨的宫宇静得像是没有人生活在这里一样,秋意泊到了宫殿前叩了叩门,里头传来了一把苍老的声音:“进来。”
秋意泊拉开殿门,就跟有先见之明一样往一侧避了一步,只见殿门一开,里头就如同流水一般落下来不少东西,叮叮咚咚响成了一片,不过是一个呼吸之间,满地便都是法宝,秋意泊探出个头来:“师叔可在?”
殿中老者眯了眯眼睛,随即惊讶地道:“宗主?!”
秋意泊连连摇头:“师叔使不得,怎么又叫上了宗主?还是叫我道号吧!”
“……”景岳奇抄犹豫了一瞬,还是道:“长生。”
秋意泊应了一声,便从法宝的缝隙里选了个落脚地慢慢走了进去,景岳奇抄下意识站起身来迎,等秋意泊再行两步,他眼中惊讶之情愈盛,他骇然道:“长生,你居然已有阳神之境?!”
“嗯,机缘巧合罢了。”秋意泊笑眯眯地选了块精铁矿原石坐了下来。景岳奇抄在看见秋意泊已经叩问阳神之境的那一刹那,就知道今日秋意泊所来为何——既然已有炼虚合道之境,就该为宗门做打算了!
秋意泊也不作掩饰:“今日我来,是请师叔出山的。”
景岳奇抄沉声问道:“宗主可寻得灵地,建得宗门,又有良才美玉?”
“自然。”秋意泊认真地说:“十方道界,麓云山脉为我宗门之灵地,天品灵脉为我宗门延续之根基,又有美玉过百,只等师叔归来。”
就是这个良才美玉剑道天赋比炼器天赋强,不过那也不能算不是对吧?
炼器嘛,玩的就是烧钱,咱们一个炉子不够炸就上十个,十个不够就上一百个,秋意泊就不信教不出个人样来。
景岳奇抄闻言,静静地看了秋意泊许久,眼中复杂莫名,不知道是在哀悼这样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亦或者在为无悲斋的重建而欣慰,亦或者二者都有。
人心复杂,黑与白的界限往往没有那么清楚,秋意泊素来论迹不论心,真要算起来,他自己也不算多光伟正大。
秋意泊来这里请景岳奇抄,确实也是到时机了。秋意泊自认不是个吃里扒外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万界大比在前,他总不能为了无悲斋弃了凌霄宗。再者,麓云山中除开那些才入门十年的小弟子,其他弟子中亦是有正正经经修习无悲斋道统者。他自己是清楚自己的,他这个人炼器,一半是天赋,一半是源自没穿越之前的他所汲取的阅历,拿来教这些弟子,其实是不合适的。
这一批弟子他们虽说不是全全归属于无悲斋,可日后也是无悲斋的栋梁之材,也担了传承之责,他们是需要一个有阅历有经验的老前辈带着的。他不适合,自然也就只剩下景岳奇抄了。
最后,无悲斋想要在问虚道界中重建,还有个合道道君仇家等着他去对付。说得难听些,他是不大喜欢这种被束缚的感觉的,只不过是责任使然,这才耐着性子搁那儿经营麓云山。问他内心,他是想早点完成这个任务,所以对他而言,与其天天在麓云山里过家家,耗费的时间还不如闭关修炼,早日合道杀回去得了。
许久,景岳奇抄才道:“宗主受累。”
秋意泊嘴角微微上扬:“师叔客气。”
景岳奇抄颔首,两袖无风自动,满殿法宝凭空而起,组成钢铁洪流没入他袖,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天工坊便空无一物,光亮如新。他道:“走吧。”
秋意泊起身,与他一并离去。
景岳奇抄推开了殿门,一扇又一扇厚实沉重的木门敞开,光如贯虹而入,驱散了所有暗沉阴霾。
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1
秋意泊寻思着要不以后就给景岳奇抄赐个道号,以示一切重新开始——就叫熹,熹贵妃的那个熹。
不过一日不到的时间,秋意泊就又回到了十方道界,将景岳奇抄安排下去后,他坐于亭中,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要如何才能让凌云道界进入万界大比?当然,是可以来他这麓云山当个长老供奉,借着十方道界的名头过去,可说到底,十方道界本土就有道君二三十,真落到他们凌云道界头上又能有多少好处?
当利益足够大的时候,区区五个道君算什么?造化机缘可不是其他。
手中的清茶袅袅白烟悠悠而起,模糊了他的容貌。
其实说到底,他对造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确实没有什么概念。他也没什么荣幸得见造化,他的弱势在于他的阅历实在是太浅了,不过千岁不到,只走过那么多路,只见过那么多人,他甚至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让凌云道界参加这什么万界大比,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样的机缘能不错过就不要错过。
可事实上他对万界大比一无所知,他甚至不知道具体的比试规则,也不知道是谁在举办,放眼当前,不过是一亩三分地,他似乎很强,可放眼望万界,谁知道有多少老怪物?他虽自得于年轻便叩问道君,却也不会自满到了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真走出了这方天地,遇上什么造化老怪来刁难,他恐怕连自保之力都无,还想要保道界……那可真可谓是痴人说梦。
然而固步自封亦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走到哪里都不可能有什么万全的选项,大部分时间都是利益与凶险并存,亦或者只有凶险,没有利益。
修行至此,这一点还是看得穿的。
他垂眼看着杯中清茶,低头啜饮了一口——或许这件事,他就不该参与,道法自然,不如一切随缘。
茶水在口中过了一遍,滤去了苦涩后唯留清香满口,秋意泊放下了茶盏。
罢了,他管好自己的事情,其他就随缘吧。
秋意泊在麓云山歇息了几日,正想着将课表调整一下,好让小弟子们开始熟悉飞字剑等制式剑的流程,秋意泊明面上说他们都是烧火童子,实际上他们除了没有万宝炉外与正式弟子没有什么区别,炼器材料一律都是供应的,他这边将理论教了,如何发展就看他们自己了。
也是在此时,卓丰道君来访了。
秋意泊挑眉,卓丰道君不会随意来,更不会没有拜帖就来,除非真的是大事。
其实前几日卓丰道君就感觉到了麓云山的不对劲,麓云山中有了新的道君——不过以麓云山的先例来看,应该是一位器灵。但这位器灵与之前秋长生的那些有所不同,秋长生那些器灵都是十分低调的,若不是到了跟前,几乎不会发现这里存在着一位道君境界的器灵,而现在这一位则是一出现就在光明正大的宣告自己的存在。
秋意泊请了卓丰道君就坐,还未等开口,卓丰道君便问道:“你可是招惹了战狂崖?”
秋意泊反问:“在北风城盘了个酒楼算吗?”
“酒楼?”卓丰道君皱眉,然后一不小心就说了实话:“战狂崖的人怎么说是来抓焰梦仙子养的小白脸的?”
秋意泊一愣,随即指了指自己:“道君,你看我像吗?”
卓丰道君凝视着秋意泊,别说,以秋长生的为人那确实是干得出来——他有什么干不出来的?不过焰梦与战云那笔烂账他也有所听闻,今日特意来一趟,全赖打算与秋意泊合作之故,不想他出师未捷身先死:“战云此人绝非善与之辈,你与他之间若有恩怨,趁早了结了好。”
“他的女人,你少碰。”
秋意泊本来顺手给卓丰道君倒茶,闻言倒了半杯就懒得再倒了,他道:“他的女人,是说焰梦道君?卓丰道君,今日你未免有些唐突了。”
要是没分手,这句谁的女人也只能算是勉强,今日双方都已经到了生死不见的地步了,距离真的你死我活也差不了太多,就这,还‘他的女人’?
秋意泊那日见过焰梦道君,虽然只是一面之缘,几句话的功夫,但毕竟吃了……听了对方的事迹,就有些听不得这种恶心人的形容。
卓丰道君皱眉,他没有理解到秋意泊的意思:“战云对焰梦之心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秋意泊淡淡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道君来提醒我战狂崖一事我心领了,可还有其他事?”
那就是送客的意思了。
卓丰道君也只觉得秋意泊不可理喻,冷然道:“倒是没看出来秋山主居然是个情种,我青云剑宗不曾有对不住你麓云山之处,你还要如何?”
秋意泊也惊觉自己有些迁怒了,他道:“不是这么个意思,只是觉得你说话不大好听。”
卓丰道君:“我说话如何不好听?难道我特意来你麓云山,就是为了与你说两句不大好听的话?”
“焰梦道君一事,玄机与我提过。”秋意泊放缓了语气:“我与焰梦道君并无私情,只是听了一嘴闲话,为她不值罢了。今日你来,张口闭口‘他的女人’,多少觉得刺耳,仿佛一步踏错,焰梦道君此事便甩脱不得这个渣滓了。”
卓丰道君一愣,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他神色有些奇怪,看向秋意泊的眼神更奇怪——秋长生这兔崽子能有这么好心?
——其实秋长生年纪不大,有些急公好义之心也是正常。
——所以为了这么点事儿直接下他的脸?这真没点私情?
秋意泊看向了卓丰道君:“你不必疑虑,叫我与焰梦道君有私情,还不如叫我与你有私情。”
卓丰道君:“……”
他察觉到秋意泊在看什么,默默地把有些敞开的衣襟拢了一下。秋意泊反而笑了起来:“倒也不必这般,本少爷要什么人没有?要一个冷硬无趣的剑修?忒没意思。”
秋意泊接着道:“此事我知晓了,我会处理的,多谢你今日特来告诉我。”
卓丰道君扭头就走,步履之间还能看出一点狼狈之色,秋意泊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也没调戏他啊,卓丰道君怕什么?他身边谁不比卓丰道君好看啊?而且他要真的有心睡个把剑修,他周围不全都是?竞品太多,谁稀罕他卓丰啊?
白送给他睡都不睡。
不过此事确实是个机会……挑起战狂崖与麓云山之战?也不必,战狂崖据说有一位戮天道君,合道境界,他要打恐怕艰难,总不能为了这件事请孤舟师祖来替他拼命吧?能不能赢两说,但问起来原因他怎么说?因为战狂崖的道君觉得他和他前道侣有私情?
战云是个蠢货,争风吃醋弄得连卓丰道君都知晓了——或者说,连这点事儿都办不好,难道还能是个聪明人不成?
他麓云山确实差一个扬名立万的时机,可是拿战狂崖来,这代价有些大了,不值得。所以这事儿还是要缓和着来办……怎么办?
秋意泊的指尖一下又一下的点在了青石桌上。
唔……似乎有句话,叫做——如果一件事如果让你为难,那就把这件事闹大,那么自然有能解决这件事情的人出现。
秋意泊想到了什么,当即提笔写了一封信,甚至还修改了起来,他一边写一边笑,一边哀叹果然来十方道界之前就不该用真名,这还真的怪丢人的。
……
半月后,十方道界炸了。
不为其他,只因南明城旁一个小小的炼器门派麓云山居然向十大门派之一的战狂崖发了斥责信,斥责战狂崖战云道君行为不端,战狂崖管束不力,实不可忍。
这信只写了这么点,可外面传得却不是这些了。外面传得是麓云山掌门不过是在北风城买了一座客栈,就为战云道君记恨,数度派出门下弟子刁难,甚至一路从北风城追到了麓云山,惊动了青云剑宗卓丰道君出面,才得知是战云道君觉得麓云山山主与自己心爱的某位修士有过一面之缘,故而觉得麓云山之主抢了自己的心上人。
至于为什么只是一面之缘,麓云山之主就抢了自己的心上人是因为麓云山之主品貌风流,而战云道君爱而不得,故而恼恨一切与自己心上人有关之人。
问题来了,这战云道君的心上人是谁?都爱而不得了,那说明也没在一处,追杀人家麓云山的掌门作甚?他有啥资格追杀啊?
况且这事儿私下里了结也就算了,这麓云山没发个帖子诚惶诚恐道歉求谅解就已经很离奇了,怎么还闹得这么大……这人丢的可真是……
整个道界的修士都觉得离谱,太离谱了,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情?战云道君成名数千年,堂堂阳神巅峰一道君,怎么会做出这么离谱的事情来?
如今十方道界各大城市酒楼茶馆,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假的吧?这怎么可能呢?!”一修士拍案道:“据说那麓云山之主才只有化神,战云道君堂堂一阳神道君,真要为难他,他还能活到现在?什么心上人求而不得,就没听过这么离谱的传言!污蔑,肯定是污蔑!”
另一修士持相反意见:“那你说,人家麓云山怎么就有胆子把信都送到战狂崖了!况且这还不是只有信到了,还有人呢!那几个被抓的真君怎么解释?麓云山区区一个炼器门派,依附青云剑宗,门主才化神,怎么抓的大乘真君?难道是卓丰道君昏了头,没事儿就帮麓云山之主抓两个战狂崖的真君去找事儿?”
“这怎么不可能?!”修士道:“不是传言说这麓云山之主品貌风流?万一卓丰道君也是色令智昏呢?!”
“啧,你说这话可想好了再开口!道君在上,你这般妄加猜测,可要小心了!”
“呸!你就没有妄加猜测了?!我看就是麓云山在找事儿!亦或者青云剑宗借此生事!”
“青云剑宗好端端的找战狂崖的麻烦作甚?!据说卓丰道君与戮天道君颇有些交情,何必做这等事?”
“我估摸着就是麓云山做出来的,你想想,卓丰道君何等人物?这等丑闻不论是真是假,哪里能这么闹得人尽皆知?多少还是私下解决吧!卓丰道君可能就是替麓云山抓了几个不轨之徒,然后麓云山见状就闹了起来!”
“麓云山凭什么?!他们不怕死吗?!他们一个门派,恐怕都不抵战云道君一根手指吧!”
一众修士纷纷摇头,只觉得想不明白。突然有人说:“不是说麓云山依附青云剑宗么?难道是吃准了青云剑宗会帮他们?”
“不会吧?这么大的事情,战狂崖若不出手,这污名可就背定了啊!青云剑宗怎么会贸然行事?”
有时候就是这样,麓云山发斥责信斥责战狂崖管束不力,但怎么说战云道君也是道君,是战狂崖的崖主亲传,他若有了污点,就是整个战狂崖都有了污点,战云道君若只是个散修,这污名背了也就背了,大不了叫人说两句爱吃醋,可战云道君是有宗门的,宗门清誉怎可轻易损毁?!
这等宗门大事,青云剑宗怎能插手?他们一插手,两家很难善了。
“怎么不会?”有人幽幽地说了一句:“不是说了嘛,据说,这位麓云山之主品貌风流……这到底是多风流,战云道君因为这位山主见了他心上人一面就要追杀,卓丰道君为了他抗衡战狂崖……”
本来就不是什么光伟正大的事儿,众人叫这人一提,也不禁好奇了起来。众所周知,都是修士,怎么也不可能丑到哪里去,战狂崖功法也不是叫人变丑的功法,而且江湖传闻战云道君容貌俊美,气质冷峻,实在不到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步。这位麓云山之主到底得多好看,多俊俏,才能因为只是见了一面战云道君的心上人,这还没私情呢,就要叫战云道君派出真君追杀对方啊?!
而茶楼的二楼,玄机道君笑得俯仰不得,而卓丰道君则是面色铁青,待玄机道君笑够了,一遍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一边问道:“老友,难道真如楼下所猜测一般?你是色令智昏了?”
卓丰道君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冒出来的:“此事我也是今日才知晓!”
这事儿哪怕外面闹得满天飞,那也没人敢传到卓丰道君耳朵里啊!这不是摆明了当面骂色令智昏?尤其是青云剑宗不少弟子觉得这事儿肯定是战狂崖那边有问题,他们见过秋山主,秋山主那么俊美的一个人,错的肯定是战狂崖!谁能把这么不好的言论传给卓丰道君?
卓丰道君更是冤得不得了,他只是告诉了秋长生战狂崖要对他有动作而已,谁知道秋长生不声不响把人抓了,连人带斥责信一并送去了战狂崖?!还把这事儿闹得天下皆知?!
玄机道君笑得连续打了个几个嗝,他摇头道:“你肯定是得罪秋少爷了,不然他不可能把你拖下水。”
卓丰道君咬牙道:“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秋长生拖青云剑宗下水的目的太简单了——若没有青云剑宗,他区区麓云山怎么能抵挡得住战狂崖那等庞然大物?!
玄机道君摇头,他知道卓丰道君在想什么,他道:“亏你还与他毗邻而居,还不如我了解他来得多……老友,你仔细想一想,麓云山当真弱吗?”
卓丰道君寒声道:“除去他那个不知深浅的老祖,还有什么?”
玄机道君笑而不答。
麓云山除了有秋长生那个不知深浅的老祖,还有许多、许多阳神器灵。一位阳神器灵或许弱于一位正经阳神道君,可麓云山止一位器灵吗?光他这些年所见,就已经不止一手之数了。
麓云山可不是什么小宗门,那是一个拥有至少三位阳神道君实力的宗门啊……
另一侧,战狂崖。
戮天道君将斥责信甩到了于水中的战云道君,声音有说不出的寒意:“你自己看。”
战云道君扫了一眼,冷笑道:“区区一个麓云山,也敢如此狂妄!师尊且放弟子出去了结此事!”
戮天道君问道:“你想如何了结?”
“自然是灭了麓云山那个跳梁小丑!”
话音未落,一声脆响响起,战云道君的脸偏了过去,戮天道君立于原地,一动未动。他淡淡地说:“哦?”
“战云,我对你很失望。”戮天道君说罢,转身出了寒牢。
战云道君怔怔地看着水面,许久不曾动弹。:,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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