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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里,卫凌羽见刘宪章着夜行服、戴面巾而来,戒心陡起,跳下床来,直勾勾地盯着蒙面人,道:“刘兄夤夜造访,不知有何见教?”
刘宪章除下面巾,道:“卫兄弟别紧张,傍晚在岸边我是故意紧着嗓子说话,怕给人认出来。”一指房里木凳,续道:“可否容我坐下说话?”卫凌羽请他坐下,自己坐到了他对面。
刘宪章见他脸色冷如寒霜,笑道:“卫兄弟定是看我对妇人下手,打心眼里瞧不起刘某,是不是?”
卫凌羽凛然道:“不敢。只是小可以为,吾侪习武练功,当常思将一身武艺用来惩恶扬善、扶危济困,不能落实‘侠义’二字,已倍感惶恐,岂敢擅杀妇女?恐怕惹人耻笑。”
刘宪章听他这句话说来大义凛然,自有一股威严,当下端正了颜色,道:“兄弟说得是。但你也忒把刘某人瞧得小了,难道兄弟真觉得刘某人像滥杀无辜的奸恶之徒么?你可知我今日要行刺的那妇人是谁?不妨告诉你,那是本郡太守老爷的正妻。”
卫凌羽“啊”了一声,惊道:“这么说来,那卫姑娘岂不是,岂不是……”
刘宪章接过了口,道:“不错,她正是那狗官的女儿。”见他面露异色,便收住了口,不往下说了。
卫凌羽初至西陵县,便被无缘无故地抓进大牢,在里面听人骂起江夏太守,知道这人是个脏官。这几日住在西陵县,多方探听,更知晓这狗官平日里欺压良善、鱼肉百姓的事儿可没少干。卫怜钗气度从容,是个饱有才学的大家闺秀,不意竟是这狗官的女儿。
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心情,抬了抬手,示意刘宪章继续说下去。
刘宪章道:“兄弟这会儿多半是想,那狗官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他的妻女却是无辜的,我行刺他的妻子,实在是不分青红皂白,是也不是?”见卫凌羽缓缓点头,续道:“兄弟,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那狗官不是好东西,他的家眷又是什么好人了?她日常穿的绫罗绸缎,吃的山珍海味,哪一样不是狗官搜刮的民脂民膏?”
卫凌羽觉得不然,卫怜钗的母亲衣着朴素,不像骄奢淫逸之人,欲辩几句,忽而想起日前卫怜钗招待自己的君山银针,可不是寻常百姓能够品尝得起。话锋一转,道:“那么前几日城中戒备森严,要捉拿的刺客便是你了?”
刘宪章一拍桌子,道:“不错。”
卫凌羽奇道:“刘大哥的武功可是不凡,怎么没能杀得了那狗官?”心想刘宪章刺杀太守之妻不妥,毕竟一副忠肝义胆,敢于除暴安良,不失侠义道的本分,钦服他的胆识,言语间也敬重了许多。
刘宪章叹息了一声,道:“兄弟你有所不知,那狗官本身也是个会家子,武艺虽不及我,但我一时半刻也拿他不下,何况他府上还有别的高手。他新近不知从哪来请来一个妖道,那妖道颇有些异术,教我更无从下手了。”
卫凌羽起身一抱拳,道:“如刘大哥不嫌弃小弟这点微末技艺,小弟或可相助一二。”
刘宪章闻言大喜,一拍桌子,道:“正等着兄弟你这句话呢!兄弟不需自谦,你的功夫要胜出我许多,咱哥儿俩联手,即便杀那狗官不得,全身而退也是不成问题。好歹要吓得那狗官夜里睡不着觉,时时提防有人谋取他的狗头!”
两人意气相投,惺惺相惜起来,均觉得相见恨晚,就此商议起行刺江夏太守的计划来。刘宪章只道本月十五是狗官嫁女之日,届时到他府上必然拜贺之人甚多,鱼龙混杂,二人可以假送礼之名,易容混入其中,相机行事。
卫凌羽赞叹此计大妙,到时候只要找机会结果了狗官的性命,势必引起骚乱,再乘乱逃走,离开西陵县,官兵也拿他们不着。
谋划已毕,卫凌羽又道:“刘大哥,我有一事不明,要向你请教。”
刘宪章道:“兄弟有话直说,不须如此客气。”
卫凌羽道:“太守是一郡长官,都尉是其佐官,我听闻江夏都尉之子赵安已娶正室,何以这狗官要将自己的女儿屈身下嫁给赵安做个偏妻?”
刘宪章眉毛一拧,道:“这件事我是凭空猜测的,不知道对不对。太守虽是一郡长官,但于用兵而言,只能施发号令,真正执掌兵权的却是都尉。这狗官巴结本郡都尉,想来与此有关。照我看,这厮多半是生出了不臣之心。”
卫凌羽悚然而惊,道:“难不成他还敢造反?”
刘宪章道:“我朝自太祖皇帝立国以来,一直是以雒阳为都,可是到了乾符六年,燕国兵发两路,侵我国土,一路上势如破竹,我朝将帅竟不能抵挡,给他们一直打到雒阳,是以当今圣上不得已迁都建康,自此河北之地泰半陷于夷敌铁蹄之下,生灵涂炭,百姓沦为胡虏奴仆……”说到这里,昔日都城被破情形萦绕心间,历历在目,一时间真情流露,热泪盈眶。
怔怔地望着窗外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话锋一转,道:“我朝遭此变故,国力衰退,一落千丈,短短十年间,各地大大小小起兵造反的例子已不下十次了。要说这狗官起兵造反,那是十九的事。”
卫凌羽心头亦是一阵伤感。刘宪章所说的那场动乱是十一年前的事了,那年燕国攻陷大周东都雒阳,自此衣冠南渡。虽然后来燕人撤出旧都,但国库为之洗劫一空,不复从前。那年是癸丑年,因此国人称那次变故为“癸丑之耻”。
止住愁情,叹道:“古人云:‘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百姓造反多半是世道不好,假使国泰民安,政通人和,人人吃得饱饭,百姓安居乐业,又有谁会去造反呢?”
刘宪章苦笑起来,道:“兄弟,你可把事看得忒浅了。”
卫凌羽问道:“怎么,我说的不对么?”
刘宪章叹了一口气,道:“这十年来造反的多是拥兵自重的太守和持节都督。”
卫凌羽道:“如此说来,这江夏的都尉该是明白太守的意思了。他既不推却这门婚事,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刘宪章道:“那是自然。咱们这次先杀狗太守,再伺机给都尉一并做掉。”
卫凌羽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他那日现身云梦泽,恐怕意在卫怜钗,只是当时见了自己的武功,担心自己多管闲事,才没出手,便道:“刘大哥,小弟求你一件事,咱们杀了狗官即可,但不要伤他的家人。”
刘宪章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便道:“兄弟既然开口了,做哥哥的不能不给面子。也罢,那卫大姑娘和她母亲不杀便是了。”
卫凌羽松了一口气,正要相谢,隐约听到一丝声音:“救命……杀人了……”声音断断续续,听不大真切,语气中的紧张掩盖不住。
他拎起长剑,道:“刘大哥,有人求救。”不等刘宪章回话,推开窗户跳下。刘宪章重新提起面巾遮住脸庞,跟了出去。
两人循声而去,拐过两条街,看到两人一前一后,追逐不休。前者发足狂奔,正在大声求救;后者身裹披风,兜帽遮脸,看不清面貌,提刀追赶前者。后者几次冲前者出刀,月色下,只见前者背后飙血。
卫凌羽见那被追杀的正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酒博士,足下运劲,如离弦之箭疾冲出去,从那酒博士身侧闪过,斜身避开那斗篷人的刀势,催出一掌,斜斜地往他肋下拍去。
卫耀宗眼见半道上杀出一个少年,本不放在心上,寻思只需一刀将此少年斩成两段,再杀酒博士也还来得及,但感觉到一股刚猛掌力笼了上来,教他腋下隐隐生痛,顿时心中一凛,趁着刀势未老,回提护佑肋下。
卫凌羽瞧得刀刃上寒光闪闪,已将掌势回收,旋身转去,抢攻卫耀宗偏门侧向,左手捏个凤眼捶,击他太阳穴。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快得无与伦比,打得卫耀宗措手不及,慌忙向后退开。
卫耀宗撩起斗篷,反手将刀藏进腰后刀鞘里,右手一抬,叫道:“且请住手!”
卫凌羽一抱拳,道:“怎么?”
卫耀宗抱一抱拳,又近了两步,道:“小兄弟……”一语未毕,后到的刘宪章同酒博士异口同声地大叫:“小心他的‘阴手刀’!”话音刚落,卫耀宗左手已反握着刀柄出鞘,寒光一闪,朝卫凌羽腰际横削。
卫凌羽惊得浑身炸毛,缩身急退。那一刀来势凛冽,荡起的衣摆被削断,只觉得腹下微微一痛。
卫耀宗一刀未能杀得了他,也不出第二刀,突然转身驰走。
刘宪章奔上前来,扶着他的肩膀,见他腹下渗出血来,道:“伤得重么?”
卫凌羽摇摇头,恍然道:“被蹭破点皮,不要紧。”
刘宪章放心下来,脸色一沉,一回头,不见了酒博士的踪影,惊道:“不好,这直娘贼逃了,快追!”
卫凌羽道:“追他干么?”
刘宪章道:“一会儿跟你说。”拉着卫凌羽奔将出去。
追出几条街,没寻得着那酒博士,不得不停下脚步。
刘宪章“直娘贼”、“狗厮鸟”地骂了几句,这才想起卫凌羽还在边上,道:“卫兄弟,适才那个用刀的就是咱们要杀的狗官!”卫凌羽愕然地“啊”了一声。
刘宪章续道:“我上次跟那狗官交手,他用过这一招‘阴手刀’,适才我看他左手摸向腰后,才认出是他。那个被他追杀的,也认出了‘阴手刀’。”
卫凌羽道:“那人我见过,是个酒博士,他怎么会被狗官追杀?”
刘宪章恨恨地道:“这个不好说。不过狗官遮头盖脸去杀他,其中必有不可告人之事。可惜教他给跑了,要是揪住了他,兴许能问出些事来。”
卫凌羽对此不感兴趣,听他说过,也不放在心上,告辞回客栈。
深邃的巷子里,酒博士蹑手蹑脚地走出,张望了一会儿,没看到卫刘二人,卫耀宗也已退走,这才松了口气,抬手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嘀咕道:“好悬!”觉得背上伤口疼痛不已,忿恨道:“入他个妈,还真下死手!”
其实他适才并未跑远,出了三人视线就躲了起来,即使后来听不见一丝响动,也耐着性子多等了一会儿。这时自然不敢回酒馆去了,更不敢走大路,只是在巷子里摸索前行。
一直走到城西,见着一堵黄墙,是一座小小的禅院。借着月色瞧了一眼大门匾额上“伽蓝精舍”四字,面露焦色,快步走到门前,回头环顾,见没人跟来,拉起门环叩门。
叩门声在寂静的夜晚十分响亮。过得片刻,禅院大门被人拉开,迎出一个睡眼惺忪的小沙弥,见着酒博士,合十道:“阿弥陀佛。张檀越夤夜前来,有什么事?”
酒博士闪进院里,一把关上院门,急切道:“快引我去见你师父。”
小沙弥道:“张檀越,师父已经睡下了。”
酒博士怒道:“去叫醒他,就说我有要事寻他。我在客堂等着,快去!”说完,径直奔进了客堂。
小沙弥左右为难,迟疑了好一阵,终于转进后院进去了。
酒博士对伽蓝精舍什是熟悉,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吹着了,点燃油灯,坐到椅子上焦灼等待。
少顷,传来一阵“当当当”的声音,一名老僧进到客堂。那老僧身材削瘦,眉毛霜白,面容苍老,腋下拄着两支铁杖,双腿自膝以下而断,竟是个残疾。
他拄着铁杖走近,道:“张檀越夤夜造访,所为何事?”刚说完就注意到酒博士背后衣衫开裂,带着血迹,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酒博士道:“老大要杀我!”
老僧诧异道:“因为什么?”
酒博士抬手揉搓了一下脸颊,将今夜的遭遇娓娓道来,说完又将两次撞上卫凌羽、日前卫怜钗与卫凌羽在画舫相会的事说了出来。
老僧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当年的事发了?”
酒博士道:“应该没有。那小子见着我并不忿恨,或许只是巧合。但老大可能惊了,这才要杀我灭口。”
老僧叹息道:“那你明早就离开西陵。”
酒博士长身立起,道:“老四心眼实,这遭兴许已经遇害了。老三,你今晚收拾行李,明早咱们一起出城!”
老僧摇了摇头,道:“贫僧哪儿也不去,张檀越早早逃命去罢。”闭目念起经来:“如是我闻。一时佛住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尔时,佛告力提耶子首迦长者言:‘我当为汝说善恶业报差别法门,汝当谛听,善思念之。’是时,首迦即白佛言:‘唯然世尊,愿乐欲闻。’佛告首迦……”云云。
酒博士围着老僧苦口婆心地劝解,老僧充耳不闻,不予回应,他无奈叹气,道:“老三,你多保重,二哥这便去了。”步出客堂。
老僧听他脚步声渐渐去远,又听开门声起、闭门声落,这才睁开眼,也不诵经,更不回房,呆呆地想着酒博士刚刚的话,自言自语道:“因果报应,果然不差。”
卫凌羽辞别刘宪章,一路回返,将近客栈,见远处的街道透着一阵光亮,夜空中升起浓浓焦烟。
这时倦意全无,顺着光亮走近了,见到一间被烧得只剩残垣断壁的铺子,两边的商铺也被累及,墙面泛黑。街坊邻居个个灰头土脸,喘着粗气,大汗淋头,还携带着水桶,显是刚刚参与救火。废墟外放置着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皮肉焦烂,散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蹲在尸体边,掰开尸体的嘴,又仔细看了看死者的鼻腔,道:“老牛不是给火烧死的。”
卫凌羽听得心头一凛,觉得有些不大对头,挤进人群问那汉子:“你如何得知?”
那汉子见他面生,腹部带血,随身佩剑,说的又不是本地土语,看了他一眼,再没搭理。旁边其他乡邻也有此疑惑,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教他不要卖关子。
那汉子给大家伙儿催得紧了,道:“活人总要换气,如是给火烧死的,口鼻里是有黑灰的。老牛口鼻里干干净净的,在火起之前就给人谋害了。这火十九也是害他的人放的!”
众人听得一惊,都说死者平日里与街坊相处还算融洽,没听说结下什么仇家。都提议上报县衙。
有人冷笑起来:“嘿!说什么痴话了,江夏郡自太守以下,有几个好官了?指望县尉缉拿凶手么?可笑得紧!”几人随声附和。
卫凌羽挤出人群,心想今晚遇见的事真怪,先是一个酒博士被太守追杀,这遭又一个书铺店主遇害,这两个人身份低微,怎么无端地惹上这么大的祸事?偏偏都撞在一个节骨眼上。
觉得这两桩事里隐隐透着一些古怪,似乎与自己有着莫大的干系,可古怪在何处又说不出来。疑团满腹地回到客栈,取了金疮药敷上,换上新衣,盘膝抟气。
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静夜中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奔着客栈来了。卫凌羽惊觉而起,掀窗一看,数以百计的官兵携带火把,照得街道灯火通明,将客栈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官兵中有外功好手,三招两式击碎门板,踢开房门,分出几十人冲进客栈,挨个客房搜查,店里睡实的客人均让官兵从被窝揪出来。卫凌羽正自惊疑,三名官兵破门而入。
为首的官兵将火把举近,在他脸上一照,对身后两人道:“那人说的不差,应该就是他。”拔出腰刀,往他脖子劈来。
卫凌羽往后跳开,道:“你们要做什么?”
那官兵道:“你草菅人命,又放火烧屋,还不清楚么?”一刀斜撩而上。
卫凌羽立时明了,自己适才去过起火现场,身上的血迹引起别人怀疑,被告到了官府。
但这名官兵不经过堂会审,照面就下杀手,令他胸中迸出一团怒火,斜身闯进那官兵怀中。
那官兵正要横刀去斩,却感到腕上一麻,腰刀已给卫凌羽夺了去,紧跟着脚下没了根,身子轻飘飘地飞起,跌下楼去,摔得骨断筋裂,惨叫连连。
余下两人正要拔刀,卫凌羽往前一扑,到了他们身后,回身齐出双爪,揪住他两个后颈,使一招“推波助澜”,先后扔出窗外。右足一提,再提左足猛跺右足,飞身跃出窗外,四下官兵拔刀挺矛。外围更有一层弓兵拉弓如满月,在他跃出之际松弦放箭,一时间飞蝗箭雨密布。
卫凌羽运使真气走肾经,使“千斤坠”下降,与此同时将剑舞开,挡飞箭雨。刚一落地,前排官兵一拥而上,长枪利刀,纷至沓来。展开御风追电,钻进人群之中,四面缠绕,上下旋转,如蜻蜓点水,似蝴蝶穿花。抖开了剑势,剑光罗织,尽将四下里刺来的兵刃削断。
那一干官兵见他身法飘逸,如鬼似魅,更忌惮剑势凛冽,吓得四散。卫凌羽乘机冲入人群,飞速逃走。听得耳后破风声响,飞蝗箭矢又至,转身舞开剑招,边退边挡。右腿早已着了一支冷箭,只好忍痛不发,直到跑远了,才敢拔下箭矢,撒了些金疮药。
没了官兵,才得暇多想,县尉不过是一县佐官,掌治安捕盗之事,自是不能调来如此之多的官兵,更不能调动弓兵,想来调兵者绝非县尉。
心想西陵县绝非久留之地,宜速离此处,此刻城门未开,凭他的武艺,要闯出城并非难事,但君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应下要帮刘宪章刺杀太守,绝不能离开。
此时夜过三更,再去投店大是不便,左近更无下榻之处,只好在城中鼓楼上度过了一夜。
翌日绝早,刚一醒来,就见一队队官兵奔走于市肆,四处张贴着什么。心下大惑,跃下城楼,悄然跟上一队官兵,看他们张贴的竟是缉捕昨夜纵火行凶的罪魁的告示,悬赏一千贯钱。那告示上画有人物肖像,定睛细看眉眼棱角,不由得吃惊不已,画中的人不是自己又是哪个?
告示下署西陵县衙门,但张贴告示的是官兵而非捕役,县衙无权调动官兵,由此可见,真正下放告示的另有其人,十九是太守授意西陵县官员,并请都尉协助。
心下暗暗称奇,费解起来。自己跟太守初次相见,并无深仇大恨,对方何以如此大动干戈,要置自己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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