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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喝酒的时候他晕眩的感觉并没有那么强烈,倒是酒宴结束,送别之际,在车旁被冷风劈头盖脸的一吹,他那时才感觉神经开始愈发麻木。
坐在车的后排。
后排的暖风呼呼的吹拂到他的脸上,陈源感觉身体不住的往下滑,睁开眼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外面的灯光在旋转,闭上眼那就更难受了,如同身下乘着的是海盗船,晃啊晃的没完没了。
他索性就呆呆坐着,费力的挤着眼睛,宽松的外套变成了北极熊的毛皮一样,将他整个人拢在了里面,对外界的触感越来越模糊了,只有太阳穴的位置感觉清晰的突突着。
“不行就睡一会儿,等睡醒了也就到了。”
“难受……”
“那也没办法,谁让你来者不拒,灌了自己那么多,现在知道难受也晚了,”说着,姜凝跟前排的司机叮嘱道:“开慢点,省的待会他吐出来。”
“好的。”司机赶紧点头。
“不过喝多了确实有点奇奇怪怪的开心的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是不是太多了?”
陈源坐直了腰,托着腮盯着眼前座椅上的口袋,眼神涣散。
这幸亏是姜凝离得近,听得见他说什么,不然叽里咕噜的实在有些难听清。
“那要看你自己的酒精耐受量。”
“我原来都是跟朋友喝啤酒,初中的时候第一次喝,小时候理解不了大人为什么要喝酒,那么苦……味道也不好闻,捏着鼻子才能灌下去,红的白的更不用说了,又涩又冲,现在我也不觉得好喝,嗝!”陈源又打出一个酒嗝,“杯子给我,我再喝口水。”
陈源这会儿一定是不太清醒,有点自说自话的意思,他的刘海在刚才被自己揉乱了,即使车的后排晦暗,仍能看出清秀脸颊上的酡红。
这样的一张脸,眉清目秀,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睛的轮廓。
姜凝有段时间没盯着他看了,这会儿趁其不备,也不怕他发觉,认真的凝视了片刻。
“所以你老老实实上学不好?非得来趟这趟浑水,我发现你的性格确实喜欢做些自大的事情,这是以前没察觉的缺点之一。”
“因为我有我的计划……我的想法……嗝,你不懂的。”
“是,我确实不懂,那你就开心了,不好好珍惜难得的大学时光,这么早步入社会以后有你后悔的……跟酒桌上被灌酒一样难捱的事情多了去了,而青春的美好却转瞬即逝。”
“我想长大,”陈源忽然扭过脸来,手撑着两边烫热的脸颊看着姜凝道:“快一点,再快一点,我经常感觉来不及了……我怕我长大的太慢,你离我就越来越远了……”
姜凝怔了一下,看着他没有说话。
“你看,我现在站在你身边就不那么突兀了,不会被误认为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这么说有点小心眼,不过我经常为此感觉到有些微妙的开心,真的开心,”他继续说:“我希望我很快配得上你。”
“没这个必要……”姜凝躲闪开眼神,故作轻松。
“改变是每个想要去爱的人应该做的事情,虽然总有人说爱自己是最伟大的美德,可两个人在一起,相处不就是为了磨平棱角……改变自己,最终跟天造地设一样适应对方,这是成为一个角色所必须承担的责任,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角色感。”陈源小声道。
“那改变也不能永无休止啊?变到最后,难道连原则都没有了?”姜凝忍不住反驳。
“我们都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啊,以前我还想披个白大褂搞一辈子研究,度过这一辈子,我有这个梦想,可那不一定是真心热爱搞什么科研,而是想离这个乱糟糟的社会远一点而已,那不也是一种逃避吗?”
“没人拦着你,你现在也可以去。”
“已经晚了,我有新的追求了,比起来逃离,我现在有了想保护的东西……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子热胜红日光~”
陈源说着说着突然唱了起来,觉得莫名的热血,他仰起头闭上眼睛,感受着晕眩的美妙,调子都跑到十万八千里外了。
“你没事吧?”姜凝被气笑了,皱紧眉头看着他,“不准唱了。”
她捏紧了拳头,一拳就锤在了陈源的肩膀上,凶神恶煞的样子哪有一点儿温柔。
“你别使那么大劲,很踏马疼的……”
“那你就老实点,不然我——”
“好好好。”
姜凝瞪起眼睛的样子让陈源赶忙住口,他终于是安分了一点儿,闭上眼睛开始小憩,只不过斜斜躺在座椅上的动作有点奇怪,手摊在一旁,不停的往另一个方向滑去,只几秒钟,就歪在了她身上。
她嘴角略微抽搐,当然知道陈源是故意的,伸手就想拍醒他。
可她的手才刚刚悬在半空,正欲拍下,陈源忽然将脸埋到她的手肘里,慵懒的蹭了几下。
她纤细的手腕衬着陈源的脸颊。
姜凝咬住唇沿,内心默默告诉自己:就这一次。
她转头看向窗外,不做理会了。
这辆车四平八稳的行驶在前往岚京的道路上,夜色深邃,黑暗中的两束灯光刺破深夜的寂静。
前排的司机一言不发,连呼吸都尽量减弱,让自己成为一个死物。
充耳不闻后排的对话和发生的事情。
他也不敢去看。
司机见过老板跟秘书关系好的,打情骂俏的,可就是没见过秘书敢锤老板的……而且这老板可不是一般的老板,而是江氏的唯一指定继承人,关系有多好才敢一拳擂在喝醉了的他身上。
司机不敢细想,眼观鼻鼻观心,只专心的看自己的路。
……
夜半,别墅正厅内依旧灯火通明。
摇曳着的京剧调子,如同一条在夜空中晃晃悠悠的线,分外悠扬。
年纪已五十六岁的高登峰,喝完酒后,没有一点醉酒的模样,反倒是容光焕发,他站在几位老朋友中间,高昂着头颅,一板一眼的跟着调子唱着京剧。
伴随着他利索有劲的嗓音,旁边的几位中年人也跟着一起摇晃脑袋,好不快活。
每个年龄段都有专属的酒后娱乐方式,高登峰无比的偏爱京剧。
“想不到我快退休了,自以为在事业上难升寸步,到了晚年还能有这么好的机会,江总的决心你我犹未可知,但确实一场改变命运的造化。”他吟唱了一会儿,难以抑制的感叹道。
“高理事辛苦了这么几年,大家都看在眼里,说是兢兢业业、鞠躬尽瘁毫不夸张,正如这空城计中的诸葛!江总当然也知晓,所以不可能亏待您的。”
“把我比诸葛那是纯粹的夸耀之辞,”高登峰摇了摇头,“我也不过是做好了分内之事,北区作为五大区中最凶险的区域,从上位到现在我处处被掣肘,看惯了别人的脸色,任何政策都得在无比艰难的情况下推进,可话是这样说,被外派出去的那些人过的就舒服吗?大家都只能看见自己眼下的处境。即使江总不为我铺路,那我也不能说什么。”
“高理事说得不假,多少人争着抢着站上江家的船,可站上以后那是更凶险的一番境地,这种情况下退休未必是坏事。”
“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现在北区的改革到了最紧要的关头,我最开始接到总部的通知时大吃一惊,可细细想来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让江总的儿子来接任总理事,不仅能改变北区的状况,又能给小江总提前铺好路……昨夜,你们知道江总问我什么吗?”
“什么,高理事你别卖关子,倒是快说。”有一人急道。
“他即刻便能调任我去总部任薪火计划总部长一职!”
“那怎么不去?这可是手握实权的职位,多少人梦寐已久。”
“不能去,”高登峰眼神深邃道:“江总对我恩重如山,北方形式错综复杂,如果我离了小江总直接调任去了总部,那才是真正的不堪大用,这是对我的一场考验。”
听了他的话,众人纷纷陷入思索。
待正欲有人询问之时。
忽然,已经换好家中休闲衣服的高瞳羽从二楼跑了下来,她终究是没耐住性子,下来后还佯装懵懂,实际上早在楼梯处观察良久了。
“爸……叔叔们,你们喝多了酒还不去睡啊?这都几点了,已经是老头了还熬夜。”
“哪有,”高登峰看见女儿,连眼角的皱纹都便祥和了,招招手让他过来:“这不是一起喝喝茶,解解酒气嘛。”
“小羽这是赶我们走呢?”另一位中年人打趣道。
“我哪敢,就是来关心关心你们。”
“这么好啊?看来我女儿是长大懂事了,知道关心人了,俗话收女儿是老爸的小棉袄,今天我这棉袄怎么不漏风了?”
“以前也没漏过风啊。”高瞳羽嗔怨道。
“有什么话就说,老闺女,难不成最近又缺钱了?”
高登峰对自家女儿了解的很,这种酒场她以前可是从来不会靠近,除去趁他醉酒时要生活费和零花钱,其他情况下那是避之不及。
今天三番两次过来,任谁都看得出不对劲。
“爸,我在你眼里就这样,除了要钱没别的事了是不是?”
“那你可说对了。”
“我……好吧,我确实有点别的事情,”高瞳羽也不解释了,小脸微红,犹豫了片刻询问道:“我就是有点好奇,今天来咱们家的那个人是谁啊?有点面生,以前从来没见过。”
“哪个?”
“当然是那个年轻的……坐主位的那个。”
说起来有点丢人,从高瞳羽酒桌上回去以后,跟闺蜜猜测了一个多小时陈源的身份,各种情况,等他离开的时候,她还趴在窗户那边偷窥。
实在忍不住,这才下来打听。
不然心痒痒的根本睡不着。
“那位可是你爸的贵人,”高登峰点燃一根香烟,悠悠的吸了一口:“总部那边最新提拔的总理事,接替你爸我的职位,过段实际我就能腾出手去京都那边。”
“不是吧?这么年轻做总理事?这年轻人得是什么背景啊?他看起来也就是大学生。”
“你可说对了,比你还小一岁,”高登峰忍不住打趣道,“看看人家在做什么,你除了买买买就是玩玩玩。”
“那我是女孩子嘛!爸,我的问题你只回答了一个……”
“怎么,你还对人家有想法?”
闻言,正厅里坐着的众人纷纷露出微妙的笑容,看向高瞳羽。
“别说,两个小年轻年龄正合适,这倒不失为一场好姻缘,老高,怎么说?”关系相近的一位叔叔眼前一亮道。
“你们别瞎说……我就是觉得人家挺好看的,好奇而已。”高瞳羽赶忙辩解。
“我可不愿意高攀,那样会很累的,”没想到,高登峰摇了摇头,“我更希望我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这样去了人家家里也不受欺负。”
高攀?!
小羽听了这话,心中满是震撼。
她从小就是别人眼里的贵公主,家境极为优越,出行有豪车接送,去哪儿旅游都是坐头等舱,就这么说,在她身边的圈子里没见过比她家境条件还好的。父亲是国内实力雄厚的能源公司的区总理事,管理下辖五个省大大小小的能源输配。她这样的家境都算高攀?
“刚才坐主位的那是小江总,未来江氏的唯一继承人,确实是青年才俊,怎么你有心去认识一下?”
“我才没有,单纯好奇!”高瞳羽站了起来,“爸,我去睡了,拜拜!”
“啧……才说两句怎么就走了?”
高登峰颇有些无奈,女儿越大是越由着性子来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偏偏无计可施,好在除了爱花钱和幼稚任性些,高瞳羽倒没有更严重的毛病。
……
岚京的枫亭小区内,地下车库。
明亮的电梯间只有两个身影,时不时传来嘈杂争吵,这将近凌晨大多数住户早已入眠,也幸亏是没人看见。
不然姜凝真要找个地缝爬进去。
她搀扶着陈源,满脸的幽怨,非常有把他扔下不管,一走了之的冲动。
“这么晚了你又要去哪儿啊?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睡了一觉开始发疯了?”她皱着眉头对陈源道。
她眼前的陈源,目光迷离,走路摇摇晃晃,如果不是被扶着那根本就站不稳。
被喝进胃里的酒精彻底起了作用,把胃里折腾的翻江倒海,后脑勺也有些胀痛,可邪门就邪门在身体虽然不舒服,但他的精神却格外的好,有一种从内至外的兴奋,非常有沟通的欲望。
“我不要回家,我要去找……嗝,我女朋友。”
“我这不是领你去找呢?”姜凝撑着陈源的身形,听见他说这话自然有些咬牙切齿。
但是在这楼梯间吵架终究不是个事。
要吵也得哄回家去吵。
更为关键的一点是,姜凝已经了然江氏在拿陈源当成怎样的人来对待,他未来势必要走上一条常人难以想象的道路,或许是取代江正峰成为对外示人的担当,又或许是成为江氏内部改革的工具……不论哪条路,陈源都应该注意自己的行为,不能再这么莽莽撞撞的。
好吧,这是在以秘书的身份进行考虑。
姜凝在不自觉为他着想时,心中对自己暗道。
“她在哪呢?”陈源倚着姜凝道。
“在家,你现在跟我上电梯就能见到她了。”
“我不要去,你骗我,家里根本就没有……我要自己去找。”
“三更半夜的你上哪儿找去?给我站好了!”姜凝黑着脸训了他一句,可这次没有起到什么效果,陈源只是扬起脸来冲她笑了笑。
一个灿烂的、人畜无害但让姜凝很想打他的笑容。
“进电梯!”
已经开启的电梯“滴滴滴”响了好一阵子。
姜凝是生拉硬扯才给他拽了进来。
没想到,一进了电梯陈源就扑到她身上,使劲的抱住她。
“好晕……我想吐。”
“不是,刚才在外面你不吐,这电梯里你突然搞这一出,千万别吐啊……不然这么晚了还得找物业打扫。”
“可是我胃里好难受。”陈源不像是装的,他皱紧了眉头。
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的,有什么东西快涌到嗓子眼里了。
“别别别——就撑一会儿!”
“忍不住辣!”
“你能坚持住的,回家后爱怎么吐怎么吐,我的大少爷,”情急之下,姜凝脱口而出,“哪里难受?”
“这里,而且好闷,喘不过气来的恶心。”陈源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我给你顺顺,就坚持几秒,”姜凝眼看着电梯的楼层向上攀升,赶紧摸了摸陈源的肚子,“没事哈,已经到了,马上就不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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