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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东郡,平阳城东。
两万余秦军士卒,正绕过平阳城,沿着汾水急匆匆南下。
曹仁立马于汾水畔,喝斥着他的士卒加速前行。
秦军两天两夜未眠,星夜兼程狂奔,现下已是累到快口吐白沫。
曹仁却不敢令他们稍有停歇,只催喝着他们继续狂奔。
“骠骑将军,再这么往死里赶路不是办法呀,将士们太过疲惫,已经有累死在了路上。”
“请将军下令,让将士们在平阳城稍歇半日,以作休整才是。”
李典追上了曹仁,勒马于前,喘着气劝说道。
曹仁却脸色一沉,咬牙道:
“箕关已失守,河东形势危在旦昔,不容有一刻耽搁!”
“若是晚了一步,为大耳贼夺了河东,我们如何向天子交待?”
李典被堵了回去,目光只得转向荀攸求助。
荀攸眼珠转了几转,拱手劝道:
“骠骑将军,攸以为李将军言之有理,将士们实在是太累了,稍作半日休整也是必要的。”
“子和将军以轻骑先行,抢先一步进驻蒲坂津应该不在话下,只要蒲坂津在,天子的援军就能畅通无阻入河东救援。”
“但以攸估算,箕关我们是不可能夺回来了,也无法阻止刘备大军入河东。”
“既然如此,与其令将士们如此疲于奔命,倒不如叫他们稍做休整,养足了体力。”
“倘若我们继续这般狂奔南下,半路上遇上了刘备大军已入河东,介时交起手来将士们焉有体力与敌一战?”
荀攸洋洋洒洒的分析了一通利弊。
曹仁捋着细髯,沉吟不语,权衡着利弊。
略一权衡后,曹仁微微点头:
“公达言之有理,阻止大耳贼主力入河东是不太现实了,现下我们的目标只能是控制住蒲坂津。”
“蒲坂津在手,我并州就不至于被截断与关中联系,我们就能与天子成犄角之势,守住河东,守住我并州!”
“将士们连夜赶路,确实是体力到了极限,传令下去,就让大军于平阳就地休整吧半日吧。”
李典大喜,忙是飞奔前去传令。
累到吐血的秦军士卒,如蒙大赦一般,纷纷停下了脚步,就地摊坐喘息。
曹仁则寻了一块大石头,令将地图铺展于上,与荀攸等参详起来。
南面方向,一道尘雾由南面而来。
秦军立时警觉起来,李典率数千兵马,列阵于南阻挡来军。
不多时。
李典带着数骑人马,风急火燎的来到了曹仁跟前。
“骠骑将军,骠骑将军啊!”
一将滚鞍下马,跪倒在了曹仁跟前。
“梁兴?”
曹仁认出来将,脸色骤然一变,一股不祥的预感霎时间笼罩全身。
梁兴不是追随曹纯,率豹骑抢先进驻蒲坂津去了吗?
怎么突然间会折返回平阳城?
还是这么一幅灰头土脸,似乎是狼狈败归的样子!
“难道说……”
曹仁脑中迸出一个惊悚的念头,后脊一阵发凉。
于是他强作镇定,喝问道:
“梁兴,你不随子和镇守蒲坂津,为何会来平阳?”
梁兴抬起头来,泪流满面的望向曹仁:
“骠骑将军啊,我们本已赶到了蒲坂津,谁想在津渡外忽遇马超统三千汉骑,也同时杀到。”
“子和将军不听末将规劝,执意要催动豹骑与马超一战。”
“结果我们寡不敌众,为敌所败,几乎全军覆没。”
“子和将军来不及撤走,竟为马超给,给——”
梁兴吱唔了半晌,才从牙缝中吐出两个字:
“斩了!”
嗡!
曹仁身形晃了一晃,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仿佛被一闷棍正中头顶。
这一刻,他竟被这个惊人的噩耗给打懵了!
两千豹骑,全军覆没!
自己的族弟曹纯,也为马超所斩!
这才距离自己儿子曹泰被马超所杀,仅仅过去不足数日,自己的弟弟也为马超所害?
数日功夫,两位亲人,皆命丧于马超之手?
这一刻,曹仁心神骇然震愕,竟是恍惚失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左右众将们却是轰然炸裂,一片哗然惊恐。
同样失神恍惚,神情愕然的荀攸,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精神,陷入了虚弱无力之中。
“看来我们还是迟了一步,刘备早料到我们会派兵增防蒲坂津,便令马超袭取箕关后,马不停蹄的向西夺取蒲坂津。”
“只是没料到,子和将军,竟然也死在了这马超之手。”
“当年马氏这个漏网之鱼,没想到竟然会成如此大患。”
“唉——”
荀攸脸色苦涩,无可奈何的摇头叹息起来。
曹仁却从懵怔中渐渐清醒,眼珠开始充血,拳头握到咔咔作响,额头青筋仿佛也要崩裂。
“马超狗贼——”
“你先害我儿,又害我弟,手沾我曹家两条性命!”
“我曹仁若不能手刃了你,我誓不为人,誓不为人——”
突然间爆发的曹仁,如同一头愤怒的野兽,冲着蒲坂津方向歇厮底里的大骂起来。
愤怒过后,曹仁长刀向南一指,暴喝道:
“传令下去,大军即刻向蒲坂津进军,吾要亲手宰了马超那狗贼!”
“吾要为泰儿,为我子和弟弟报仇雪恨!”
李典和荀攸二人,却是吃了一惊。
曹纯之死,二人自然也为之愤慨,但到底死的不是自己亲人,二人尚能保持冷静。
谁想曹仁被刺激到失去了理智,这种局面下,竟然还敢率军去蒲坂津?
这不是找死么!
“骠骑将军息怒,万万要冷静啊。”
“现下马超夺取蒲坂津,截断黄河已成定局,他必会烧毁所有渡船,令我关中援军一时无法渡河。”
“待到骠骑将军率我军杀到蒲坂津,刘备的汉军主力早已进入河东,介时他把我们后路一截,我们既不能回并州,又无法退回关中,如何是好?”
“我们两万兵马,就要被刘备围杀于河东啊。”
“骠骑将军若是有个闪失,我并州军团必将土崩瓦解,并州将为刘备轻松拿下!”
荀攸顾不得曹仁复仇心切,当即苦苦劝说。
曹仁如被当头泼了一瓢冷水,满腔的怒火霎时间被泼灭,狠狠打了个寒战。
李典也上前一步,苦劝道:
“骠骑将军先丧爱子,再失兄弟,这份悲痛末将自然能体会。”
“只是将军身系并州安危,身系我大秦安危,还请将军务必节哀,以我大局为重啊。”
一文一武两人的苦劝,终于是令曹仁彻底冷静了下来。
“你们说的对,报仇我是一定要报的,却不是现在。”
“吾当以国家为重,以守住并州的大局为重!”
恢复理智的曹仁,却苦着脸望向荀攸:
“只是眼下蒲坂津已失,我们与关中的联系已为大耳贼截断,这并州又当如何能守?”
荀攸沉默不语,目光再次移回了地图上。
思索片刻,荀攸叹道:
“事到如今,我们也只能接受河东为刘备所得的事实。”
“河东虽失,但我们并州尚有七万兵马可用,粮草满打满算还能支撑个半年左右。”
“攸以为,将军当即刻进驻白波关,依托关城险要拒挡刘备北上,死守并州。”
“同时请天子率军,全力渡河进攻蒲坂,务求威胁刘备侧后,令其不能全力攻我白波关。”
“至于其余井陉关,壶关等各关城,也当责令诸将率部死守。”
“只要我们能守得三五个月,进入雨季山路泥泞,粮草转运不便时,刘备只能无功而退。”
“那时,我们便守住了并州,我大秦便能转危为安。”
曹仁盯着地图,品味着荀攸献计,思绪澎湃翻腾。
良久后,曹仁拳头击打在了地图上,恨怒不甘的眼神,已然变为决毅。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传令全军,即刻疾行南下,抢驻白波关!”
“再派信使往关中,向陛下禀明一切吧!”
…
关中,冯翊郡。
近六万秦军士卒,正沿着黄河西岸北上,向着蒲坂关方向疾行。
黄河在这一段尤为湍急,小股部队渡河尚可,却无法叫大军渡河。
河面最窄,水势最为平缓的河段,便是五十里外的蒲坂关了。
自蒲坂关向东渡河,便可由蒲坂津登陆河东。
“传令下去,令各部丢弃辎重,必要时将铠甲也丢盔,只携兵刃和两天口粮轻装前进。”
“最迟今晚,朕务必要踏上蒲坂津!”
曹操是心急如焚,挥舞着马鞭传下号令。
沿途奔跑的士卒们,开始将身上的铠甲卸掉,一辆辆的辎重车也被抛弃在了路边。
六万秦军,抛弃了所有负重,只拎着刀枪一路狂奔。
前方,一骑飞奔而来,直奔曹操马前。
“启禀陛下,骠骑将军急报!”
信使滚鞍下马,拦在了曹操马前,将手中一道帛书高举献上。
曹操勒住了战马,心头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左右郭嘉,典韦,等心腹谋臣武将,不由自主也停下了脚步,所有的目光,齐聚向了曹仁那道急报。
曹操犹豫一下后,还是伸出略带发抖的手,接过了那道帛书。
心怀着忐忑不安,他缓缓将那帛书拆开,低头看了下去。
马鞭脱手跌落在地。
曹操如坠万丈冰渊,身形冻结在了马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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