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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这一日一大早,整个虞国的都城就陷入了盛大的氛围中,天未亮时,城内禁军列队过街,一名名士兵亲自提着水桶,洒扫皇宫通往南城门的主干道。
各大衙门张贴告示,官差悉数出动,红花会被警告约束百姓,不得生乱。
而这一切动静,都只因为,女帝陛下将于今日南下封禅。
皇城寝宫内。
徐贞观展开双臂,站在房间的巨大穿衣镜前,由两名宫女为她穿戴龙袍,戴上垂挂珍珠帘的冠冕。
“陛下,好了。”伴随宫女开口。
徐贞观睫毛颤抖,缓缓睁开眼睛,审视着镜中站立的自己,华美的龙袍下摆垂在地上,拖曳出去老长,冰肌雪肤上,嵌着威严的双眸。
“陛下,剑。”另一名宫女上前,双手恭敬托起先祖留下的太阿剑。
太阿剑牢牢锁在剑鞘内,安静异常,这柄代表虞国皇室的神兵,于昨日夜便已请出太庙,将跟随女帝,一同南下,赶赴洛山。
徐贞观伸手,抓住剑鞘,亲自将其悬于腰间,转身踩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走出宫殿。
门口,六尚女官莫愁,与白马监司监孙莲英一左一右,垂首而立:“车辇已备好,恭迎陛下出宫!”
“走吧。”徐贞观平静说道,迈出门槛,莫愁与孙莲英二人,亲自接替宫女,一左一右托起那极长的龙袍下摆,令其不沾染尘埃。
午门广场上早停着龙辇,徐贞观乘上龙辇,在上百人依仗队伍簇拥下,出了皇城。
于是,簇拥跟随的队伍又扩成成数百人。
浩浩荡荡,沿着主干道朱雀大街南行,一路上,道路两边早有禁军净街,百姓们被准许远远观看。
而道路两旁,每隔一段,便有打扮庄重的朝廷各衙门官员伫立迎接,车辇经过时,跟随上去。
还有宫女捧着花篮,不时抛撒花瓣。
礼乐声中,女帝出了城门,来到城南码头,整个码头也早已戒严。
李彦辅、袁立、董玄、薛神策等重臣于此等待。
今日码头中只有一艘船只,那赫然是一艘虞国最大规模的战船,几乎如一座城楼高,粉刷一新,船头被装饰成龙首。
威严庄重,令码头外围送行围观的百姓们望而生畏。
“娘,好大的船啊,”赵盼站在人群中,脸蛋憧憬地望着:
“陛下这是要去洛山?大哥提前去的那个地方?若是能一起前往观礼多好。”
尤金花威严,用手掐了下女儿的屁股蛋,虎着脸道:
“什么话都敢说?龙船也是你能坐的?”
赵盼就很不乐意:
“没准等封禅结束,大哥就乘这艘船与陛下一起回来呢。到时候,我找大哥帮忙,让我上去看看。”
尤金花板着脸,心中却也有点想。
“诸位爱卿止步吧,朕南下这段时日,朝中诸事务仰赖诸卿,若有不决,可问董太师。”
徐贞观对一众大臣说道。
“臣等,必不负圣恩,尽心竭力。”
徐贞观点了点头,迈步走上一等战舰级的龙舟,此次南下封禅,路途遥远,沿途经过各地,各地方都要迎接。
她离开前,为确保京中朝局安定,已做出不少安排,此行随驾的,除了礼部一众官员外,就只有莫愁和孙莲英两位三皇女时期的心腹。
等撤上舷梯,宽阔的甲板上,徐贞观走到龙首位置,感受着巨大的龙舟战船缓缓震动,驶离京城。
她视线向南方远眺,心中思忖:
“这个时候,你也该到建宁府了吧。”
“南方豪族,根深蒂固数百年,你势单力孤,哪里斗得过他们?”
“不过,无妨。朕来助你。”
……
……
“贺小楼送来的信函?”
漕运衙门内,宁则臣愣了下,这位虞国实干重臣拧紧眉头,迈步走来,将手中的剑递给温师爷,抬手抓来信封。
身为漕运总督,宁则臣对漕帮首领贺小楼自不陌生。
知晓此人仗义疏财,出身微末,年轻时,加入漕帮,每获得金银,自己不留,悉数分给手下,按其说辞:“旁人存钱,我存人情。”
彼时就已有潜蛟气象,后成功顶替上代帮主,接管漕运帮派后,以长袖善舞姿态,于官府和地方豪族,乃至靖王府诸方势力间周旋。
宁则臣对其亦不敢小觑。
“他寻我不亲自登门,倒要看看搞什么。”
宁则臣撕开信封,抖开信函,一扫之下,如遭雷击,面孔倏然惨白,继而涌起愤怒:“好胆!!”
温师爷吓了一跳:“大人,这是……”
宁则臣呼吸粗重,眼眶发红,将信函递给他,温师爷看了后,也变了脸色。
信上内容简单,大意是贺小楼听闻,总督夫人回城路上遭遇“水匪”绑架,现已失踪,信上附一地址,特邀总督今日晚间赏光,亲自谈论此事。
他立马将报信的吏员驱赶出去,才惊慌道:“大人,此事……”
宁则臣面色铁青,嘴唇发白,却是双目如电:“是贺小楼的做的。”
什么水匪绑架……他不傻,建成道哪里来的水匪,有能力,有胆子绑架他妻女?贺小楼又这副态度,再明确不过。
温师爷道:“贺小楼没道理,必是替人办事。”
宁则臣咬破嘴唇,眼珠发红,忽然笑了:
“看来是某些人嫌弃我这个总督挡道,终于忍不住,冒着杀头的风险,也要我低头了。”
温师爷迟疑道:“要不要先派人去确认下真实性……”
宁则臣摇了摇头,这种事没有开玩笑的可能,他沉吟片刻,说道:
“消息不要透露给任何人,今晚我孤身前往赴宴。”
说着,他抬手抓起师爷手中那柄剑,强压怒火:
“好一个漕帮泼皮,好一群魑魅魍魉,我剑也未尝不利!”
……
也就在漕运总督与贺小楼准备见面谈判的时候。
无人知晓的情况下,一行北方来的人马已经改头换面,以商队的身份,悄然进入了建宁府城。
赵都安坐在马车中,掀开帘子望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感慨道:
“不愧是富庶之地,单看城中气象,已不逊于京师。”
妈的,靖王潜心经营多年的地盘,的确不简单。
只从风貌去看,就隐隐有蟒雀吞龙的气象了。
思量间,却见街道上不少店铺,竟然都挂着白灯笼,白绫,一副丧葬风格。
却不是卖棺材、纸钱等的店铺,而是各种铺子都有,照常营业,却透出一股丧气来。
“这是怎么个意思?建宁府流行白事装修么?这不丧气么?总不至于都死了人吧?那怎么还营业?”
赵都安有点懵逼。
“大人说笑了,建宁府虽远离京城,有些地方风俗,却也不至于将白事当做什么好事。”
同一个车厢内端坐,与女儿靠在一起的总督夫人哭笑不得,视线从车窗瞟出去,道:
“这些铺子,都是沈家的产业。若妾身猜测不错,应是那重病在床的沈家二爷死了。”
沈家二爷?赵都安愣了下:
“当地那个有好几百年历史的第一豪族?一门出了三朝相国,两位上将军的沈家?”
宁夫人颔首:“正是。”
赵都安表情微妙起来,他当然记得这个沈家。
当初,太仓银矿一案中,就是这个沈家的人进京搞事,挑动贞宝和“李党”加大裂痕。
于狱中杀死太仓县令,沈家二爷,乃是家主的二儿子,后来赵都安入狱杀死高廉,贞宝派人善后,他从莫愁口中才知晓一些内情。
再听到宁夫人说起,那沈家二爷从京回来,就性命垂危……赵都安哪里还不明白,此人的死,分明就是贞宝敲打沈家的这一手闲棋。
只是……疑似断了命桥,却还能抗这么久才死……只能感慨大家族底蕴深厚。
“所以,宁夫人的意思是,沈家的人死了,所有下属店铺都要戴孝?好大的排场……啧啧,不过这么巧的么,本官刚来,他就这几日死?”赵都安打趣。
宁夫人摇头道:“想来是死了一阵子了,只是这边豪族下葬的规矩大,时间会拖的长。”
经她科普,赵都安才明白过来。
古代人死,一般要求前三天不能下葬,也有前七天不能葬的,便是“头七”,大概说法是,人死后七天魂魄会回家一趟告别……
不过,这说法也就是民间谣传罢了,真相是民间百姓,压根没有完善保存尸体的技术,最多放七天,再不下葬就臭了……
同样是下葬,比如老皇帝死的时候,那可是足足停尸了一两个月,期间一方面是平复政变余波,一方面是准备葬入陵寝的一系列礼仪,再有,就是给宫中的入殓人员足够的时间,处理尸体,消毒杀菌,用名贵的物料腌制尸体,使其死后保持躯体幽香……以及各种防腐手段。
沈家贵为豪族世家,虽比不上皇帝,但也有一大套下葬流程。
“不过一般的沈家人,也不至如此,那沈二爷很受沈家老太君的宠爱,故而有此超规格待遇,也不意外。”宁夫人冷静分析。
老太君……资料里,那个沈家“祖母”?实际上的家族控制人?恩,大概类似于红楼梦里贾母的角色?
赵都安脑海中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见母女两个神态,笑道:
“多谢告知。呵,本官知晓夫人回家心切,但夫人遇袭,说明城中形势复杂,贸然露面,只怕不妥,还请少许忍耐。”
说出这番话时,他是笑着的。
赵都安没告诉眼前母女的是,在船上时,他就命大内供奉们以严苛手段,“劝降”了一部分幸存的漕帮杀手。
并从那个左荣口中,得知了联络贺小楼的手段。
他索性命漕帮杀手传信回来,通知贺小楼“绑架得手”的假消息,并同步联络了建宁府城内,潜藏的皇家“影卫”。
想要看一看具体会发生什么。
这会车队抵达了预定的客栈,一行人进入客栈,没有遭遇类似在滨海道,被围捕的意外。
赵都安在客栈房间内,会见了在此等候的陌生影卫。
“所以,贺小楼约了漕运总督晚上在城中一座名为‘朱阁’的酒楼会面?”
赵都安盘膝而坐,诧异地看向这名平平无奇的影卫:
“确定?”
影卫拱手道:“禀告大人,千真万确,宁则臣已下令封锁消息,准备孤身赴宴。”
赵都安饶有兴趣:“你们的情报工作很厉害嘛,一地总督都封锁不住?”
影卫缓缓抬起头,露出温师爷那张脸,平静道:
“大人谬赞,卑职分内之事。”
老皇帝昔年胆敢重用宁则臣,担任职责重大的漕运总督,之后女帝也对其格外放心,又岂会只因单纯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只有京城影卫的花名册上,才记载着这位跟随宁则臣已有十年,既是挚友,又为得力下属的真实身份。
姓名:温良
代号:“师爷”
建成道皇家谍报系统内的,比“书生”资历老的多的“金牌”影卫。
“不错。”赵都安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吟片刻,问道:
“你觉得,贺小楼背后会不会是靖王府?”
温师爷冷不防被这一问,愣了下,迟疑片刻,才说道:
“靖王府有培植自己的密谍。”
言外之意:靖王做这种事,虽不缺乏动机,但似乎没必要假借漕帮之手。
赵都安点了点头,思忖了半晌,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温师爷垂首躬身,请示道:“大人不好奇,总督面对威胁,会如何选?”
赵都安看了他一眼,脸上笑容扩散:
“很早前,就有人教过我一个道理,不要考验人性。”
他摆摆手:“去吧。”
温良只好退去。
等人走了。
房门再度被推开,容貌似猢狲的宋进喜问道:
“大人,海公公问你有没有什么吩咐。”
赵都安盘膝坐在建宁府特色的矮桌前,闭目养神的姿态,闻言说道:
“晚上请公公带几个人,随我去一趟‘朱阁’。”
“好。”宋进喜应声就要关门离去,忽然被赵都安叫住:
“等等。问你一件事,沈家二爷,当初在京城里头……”
这位大内高手中最擅长刺杀的供奉背对着房间,闻言驻足,回首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是卑职做的。”
“恩,做的不错,去吧。”
……
……
傍晚,夕阳余晖洒落,建宁府内的碧色杨柳都浸上了一层红。
五十余岁,体魄熊健,黑发浓密的宁则臣端坐于车厢内,闭目养神。
伴随马车行走的抖动,他膝盖上横放的长剑也微微摇晃,剑刃与剑鞘的缝隙中,钻出轻微的响动。
“到了。”
马车停下,只传了便服的宁则臣睁开眼睛,握着剑鞘,迈步下车,仰起头,正看到半颗太阳被一座通体红色的酒楼挡住。
牌匾上,赫然是写着“朱阁”二字。
此刻,整个酒楼已经被包场,楼下有漕帮的打手站岗。
宁则臣独自一人,大踏步径直走去:“贺小楼在哪。”
漕帮打手头领眼眸一闪,笑道:
“总督亲临,有失远迎,帮主在楼上背下美酒,等候多时。”
宁则臣面无表情,仗剑往里走。
打手头领抬手阻拦,挤出笑容:“吃饭何须用剑?总督的宝剑且交由小人保管如何?”
宁则臣冷笑地盯着他,不发一语。
双方一时僵持下来,忽然通体漆着红色的楼上窗子被推开,传出贺小楼的声音:
“不得无礼,还不将贵客请上来?”
漕帮打手这才谦卑地让开路。
宁则臣横眉冷对,大踏步进楼,拾阶而上,很快在楼上看到了站在一大桌子风声菜肴旁,面露和善笑容的贺小楼。
整个这一层,也只有他们二人。
这名漕帮头领一副儒生气派,穿着青色长衫,手中捏着一柄古玩折扇,近乎温文尔雅,拱手相迎:
“总督大人亲至,怎不提前通报,小人好下楼迎接。”
宁则臣虎步龙行,走到桌旁,唇角露出讥讽之色:
“贺帮主好威风,本官进京都不卸甲,你手下竟也敢卸本官的宝剑。”
贺小楼歉然一笑,正色道:“总督若不悦,我送他一条胳膊上来下酒如何?”
他神态认真,仿佛只要宁则臣说一个“好”字,就当真会下令去做。
宁则臣面无表情盯着他,说道:“本官过往倒是小瞧了你。”
贺小楼微微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知道总督喜欢临封菜,这朱阁的大厨最擅长的便是临封菜,有什么话,还请坐下商谈?”
宁则臣盯着他,竟也笑了笑,拉开椅子,大马金刀坐下,宝剑就放在身旁,随时可以拔出的位置。
贺小楼却好似对这凶器视若无睹,轻轻摇着纸扇,亲自拿起酒壶,为彼此倒酒。
宁则臣半张脸蒙着从窗外透进来的红光:“我妻女如今在何处?”
贺小楼诧异道:
“总督没看我的信?我漕帮手下只探听到被水匪劫了,尚不知晓下落,不过总督请放心,我漕帮兄弟虽远不如官府差役,但胜在对这运河两岸极为了解,江湖上也还算消息灵通。
我得知总督夫人遇险,立即下令,整个漕帮的人都去寻找,相信要不了多久,必可将都督妻女救回。”
宁则臣一双虎目幽幽地盯着他,说道:
“这里是你选的地方,本官孤身前来,还有必要说这些骗人的鬼话么?”
贺小楼笑着,不接茬。
宁则臣忽然叹息一声,不只是痛恨,还是赞叹:“贺帮主好生谨慎。”
贺小楼轻轻叹了口气,放下酒壶,缓缓坐下,有些忧伤地说:
“大人原来是一尾鲤鱼,修行了五百年跳了龙门,入了赘,变成龙了。
我呢,原来只是条泥鳅,先修炼了一千年变成了鲤鱼,再然后修炼五百年才侥幸跃了龙门……不,哪里算的上龙门?最多是从河入了江……但好歹也算有些身家。
倘若大人跌下去,您还是一尾鲤鱼,而我可就变成了泥鳅。您说小人我做事又怎能不谨慎呢?”
宁则臣沉默片刻,叹道:
“我不喜欢绕弯子,说吧,什么条件。什么条件,才能帮我……找回妻女。”
贺小楼哈哈一笑,说道:“总督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宁则臣盯着他:“新政不是我一人之新政,是朝廷之新政!”
贺小楼认真道:“但做的事的人,是总督大人你。”
二人目光对视,互不相让,从红色的朱阁雕花窗子里透进来的光,也仿佛染上了红色,照在两人中央的宴席上,于是所有的菜肴也都血腥起来。
宁则臣忽然握住了剑柄,毫无征兆地站起,宝剑出鞘,凛冽的刀锋抵住了贺小楼的眉心!
“只要我的剑,再往前推一寸,你必死!”他一字一顿道。
贺小楼静静坐在椅子里,脸上带着笑容,他缓缓抬起手中的折扇,用极为珍贵的扇子骨轻轻拨开了嗜血的宝剑。
慢悠悠地说道:
“总督是聪明人,该知道杀了我,也找不回宁夫人。绑走的人,也不可能在我手里。”
宁则臣颓然坐回椅子,宝剑咣当掉在桌上,打翻了碗筷。
是的,他又岂会不知?人被绑走后,肯定不会带回城,而是直接送去另外一些人手中。
不可能留在这个帮派头子手里。
贺小楼脸上挂着奇异的微笑,似乎对一位堂堂总督,二品大员在自己面前如此失态很感兴趣。
他微笑地站起身,捏着筷子,亲自给宁则臣夹菜,说道:
“总督也是人,总归不是皇帝手里没有感情的刀剑,何必为了给千万里之外的人卖命,搞的家破人亡?
其实这件事很简单,没那么难,总督甚至不需要做的太过分,新政依旧推进,只是要总督稍微松一松,缓缓图之,便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宁则臣沉默不语。
贺小楼见他模样,笑容愈盛,正要再次进行劝说,忽然听到楼下传来嘈杂声,似手下的人在盘问什么人。
旋即,楼下爆发出短促的惊呼声,与惨叫声,伴随着咔嚓的骨裂声,而一切的声音,只持续了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消失了。
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再然后,楼梯上传来有人登楼的脚步声。
伴随着赵都安缓缓走上这一层,目光平淡地扫过这场景,他慵懒、随意的声线也响在二人耳畔:
“啧,好热闹啊,不介意多我一人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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