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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的气温,跨入了最热的伏天。
这一点,是赵都安从自己被活活热醒而确定的。
这日清晨,他撑开眼皮,朝被褥一抹,发觉整个后背都湿了。
“什么叫冰火两重天啊。”赵都安盘膝爬起,睡眼惺忪,哀嚎一声。
昨夜观想修行中,大虞太祖领着他,离开了炎热的沙漠,跨入了寒冷的雪原。
赵都安灵魂被冻的直哆嗦,身体却热的冒汗,体验堪称酸爽。
“倘若给我一台不用电的空调,哪怕让我吃香喝辣,给女帝侍寝我也愿意啊……”
赵都安竖起手指,庄重地向这方世界的“天道老爷”许愿。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起床穿衣,简单洗漱后,赵老爷迈着四方步前往饭堂,享受继母的爱心早餐。
今早饭桌上,却少了个清丽脱俗的妹子。
“赵盼呢?”
赵都安端坐主位,疑惑发问。
尤金花温柔起身,亲自手持木勺,给他盛白花花的米粥,回答道:
“盼儿小肚子胀气,今早吃不下。”
希望不是被我气的……赵都安于心中,默默为妹子掬一把同情泪,开心地吃饭。
许是天实在热。
尤金花没穿她那条深爱的墨绿裙子,换了身轻薄透气的长裙。
搭配妇人发髻,丰腴的身段,令赵都安联想起唐时仕女图上的宫装丽人。
大虞衣着风尚开放,尤其女帝登基后,京城女子们穿衣愈发大胆。
尤金花身上这件,便大概类似于影视剧中,唐朝的“低胸装”。
恩,没被神兽和谐打码的版本。
时下颇为流行,让赵都安这两日走在街上,目之所及,流连忘返,获得近似夏天去大学城附近闲逛的体验。
“这几日天气炎热,给家里买些冰解暑吧。”
赵都安瞥了眼继母被香汗打湿的衣襟,说道。
尤金花迟疑道:
“京中的冰价钱可不便宜,大郎多在衙门里,家里买冰回来,也存不住。”
这时节,冰块都是冬季在地窖中储藏,炎热时挖出贩卖。
京城贵人高官,豪绅巨富极多,冰块向来供不应求。
“很贵吗?储的冰不够,用硝石也能凑合吧。”赵都安愣了下,问道。
“硝石?”尤金花面露茫然。
似乎并不明白,硝石与冰如何联系起来。
“硝石制冰啊,姨娘没听过?”赵都安诧异。
据他所知,这种古老的制冰法子,在唐末宋初时,就已出现。
大虞王朝虽不好与他熟知的历史时期对标,但手工业已算发达。
他下意识认为,类似的方法早已传开。
旁的不说,穿越都抄烂了。
尤金花摇了摇头,羞愧道:
“姨娘只是妇人,不如大郎懂得多。”
这不是见识多广的问题,是商机……
赵都安没想到,自己竟也有填补历史空白的机会,当即欣喜道:
“姨娘附耳过来!”
尤金花扭着圆臀,凑了过去,眼睛却朝堂外洒扫做活的家丁丫鬟瞥去,有些扭捏紧张。
俄顷,继母好奇地忽闪大眼睛:
“这般……真的可行?”
赵都安笑道:
“姨娘且命人买来硝石,在家中尝试即可。”
他也没验证过,只在书中读过方法。
若真能成,倒可趁三伏天发一笔横财。
虽说最快的敛财方法是贪污,但赵都安最近得罪的人实在太多。
他也想避避风头,若给人抓住贪腐的把柄,会很麻烦。
尤金花将信将疑,但还是咬着嘴唇“恩”了一声。
家里终归是大郎做主的。
……
饭后。
赵都安走出家门,只见院外大柳树下,早已停了一辆马车。
驾车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隶属于梨花堂的随从小吏,模样周正,办事利落。
是赵都安给自己配的“专职司机”,姓王,赵都安习惯称呼为“小王”。
“大人!”
车夫小王恭敬行礼,继而将一张小凳摆在车下,又掀开半扇车帘。
赵都安满意上车,慵懒道:
“走吧,去衙门。”
距离抓捕内鬼,已经过了两日。
那日辞别张衍以后,赵都安下午去了一趟诏衙,料理后事。
得知余下的六名缉司,已解除禁足,回归率领各堂锦衣,以两名内鬼为突破口,力求一鼓作气,扩大战果。
赵都安却深知见好就收,不能吃独食的道理。
最大的功劳他已拿下,余下的汤,便没去抢。
如此一来,反倒令张晗,海棠等人意外,承了他的情一般。
此外,赵都安也与马阎私聊,妥善处理了朱逵的后事,将其从逆党事件中摘出去,定了個因公殉职。
至于更多的后续,因此案被移交“三法司”,马阎能做的,也只是在移交犯人前,努力试图从铁尺关二人口中,挖出更多情报。
赵都安未曾插手。
案子消息传开后,在京城官场造成了不小的轰动。
虽说赵都安竭力将功劳往马阎身上引。
试图藏于幕后,维持自己无能的人设。
但聪明人已觉察这位“梨花缉司”的不简单。
“唉,以后再想继续用人设骗人,就难了啊。”
赵都安长吁短叹,颇为遗憾。
马车行驶中,很快进入了热闹的朱雀大街。
赵都安闭目凝神,却察觉马车骤然减速。
他撑开眼皮,隔着抖动的车帘问道:
“怎么回事?路不好走么?”
心中吐槽:都穿越了,还避不开京城早高峰堵车……
车夫小王的声音传来:
“大人,是对面有轿子在阻拦我们,好像是故意的。”
翻译过来:他们的车被别了。
赵都安挑起眉毛,没有大意。
当即坐直身体,右手轻轻挑起车窗,探出半个头望去。
只见热闹繁华的,足以容许三辆普通马车并行的大街上,他们的马车前头,赫然是一座六抬大轿。
迎面走来。
轿身颇大,描龙绘凤,顶部垂挂红色丝绸布幔,制式绝非寻常人家敢用。
此刻轿子四周,共六名壮硕轿夫肩扛,步伐稳健,将这座大轿扛的稳稳当当。
值得一提的是,早在大虞朝立国前,轿子这种以人力肩扛,远比马车更舒适稳当的座驾,就已流行。
前朝官员,更是人手一台轿子,哪怕走几十步路,也要乘轿。
等到大虞开国,太祖皇帝总结前朝教训,颁布律法,要求为避免滋生享乐之心,不思进取。
大虞朝任何官员,皆禁止乘坐轿子。
只有极少的特殊典礼中,允许短暂乘轿。
虽六百年过去,许多地方也管束的并不严格,但在京城天子脚下,百官仍遵循古训。
故而,反倒是民间的豪绅乘轿较多。
但也最多二人抬,四抬已属少数。
如这般六抬的,已触犯礼制,更遑论车身装饰,隐隐表明,轿子的主人身份尊贵。
“让路看看。”赵都安平静说道。
“是!”
车夫小王调整缰绳,驾车尝试朝旁让路,给对方先走。
然而那轿子却好似专门跟他们作对。
无论往哪边走,也都同步挪移,稳稳拦在前头。
迫使马车难以前行。
赵都安眯起眼睛,已确定对方来者不善,他略一思忖,收回视线,说道:
“停车。向对方表明身份,询问对方来历。”
车夫小王应声,勒住缰绳,而见马车停了,那轿子也稳稳落地。
“此处乃诏衙缉司赵大人车驾,敢问对面轿中何人?”小王开口道。
轿内没有立即回答,倒是隐隐震动了几下,伴随喘息声,似乎内部不只一人。
耳聪目明的赵都安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旋即,又等了几息,才听对方一名轿夫道:
“此乃云阳大长公舆轿,还请赵使君出来说话。”
大虞习俗,皇帝女儿称“公主”,姐妹称“长公主”,姑姑为“大长公主”。
云阳公主?
车厢内,赵都安目光一凝,心中暗道一声:
果然!
在京城,并非官身,且敢乘六抬舆轿,并与他有仇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那位女帝的姑姑,驸马李叔平的妻子,名声颇为“放荡”的云阳公主了。
此前,李浪被带出诏狱后,赵都安忙于捉内鬼,便也没再关注。
还以为,看在女帝的面子上,这件事会就此揭过,但对方显然不准备忍气吞声。
“大人?您看……”
车夫小王隔着车帘请示。
赵都安略一思忖,抬手持握车内佩刀,用刀鞘将车帘轻轻挑开。
却并未下车,只盘坐在车厢内,朝对面望去,朗声道:
“本官赵都安,大长公主有何指教?”
此刻,周围也引来围观百姓,但见这架势,便知双方绝非简单人物。
无须驱赶,便自觉远远旁观。
一车一轿,周围竟骤然空出一大片区域。
宽大舆轿内,又震动了几下,隐约传来男女交谈声。
旋即,只见厚厚的轿帘内部,忽然探出一只男人的手。
抓住帘子一角,缓缓掀开半扇。
赵都安眼皮一跳,饶是以他的沉稳,也不禁愣了下。
只因轿内的男人,竟并非驸马李叔平。
而是一个约莫三四十岁,蓄着精致胡须,器宇轩昂的男子。
此刻上半身随意裹着件罩袍,隐现内里丝织睡衣,慵懒地半坐半靠,宽大的车厢内,也铺着厚厚的丝绸被褥。
这会,这名陌生男子另一只胳膊,似环抱着一个女人。
却因只掀开半扇帘子,无法一窥全貌。
赵都安只隐约看到一只女人白皙细嫩的手,攥着只轻薄透气的毯子,替男子盖住身体。
掀起的帘子下摆,隐约可见一双女子白蟒般的大长腿,盘坐着。
什么白日宣……
赵都安眼角抽搐,一口老槽没等吐出来,便听身旁的车夫小王惊讶道:
“夏江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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