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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西奥多的陈述,赵若明眼底闪过一抹冷色,脸色也沉了下来。
即使只是小说设定,这位死神先生也是够恶心人的。更何况赵若明现在身在境中,小说对她而言就是现实。
话说曼斯菲尔德家族真是龙争虎斗风云际会啊,各个款型的人渣和奇葩应有尽有。
西奥多迅速说完,便一瘸一拐地出了门,赵若明跟在他身后,思索着怎么把弗朗索瓦对付走。和这么个玩意儿同处一个屋檐下,感觉空气都被污染了。
西奥多下了楼,来到了会客室,一进门,就看到段成放和弗朗索瓦正相谈甚欢。
看到西奥多,弗朗索瓦脸上的笑意顿时加深了:“弟弟,你来了。”
西奥多此刻已经完全变了个人,刚刚在段鸿迹面前那副紧张戒备的样子荡然无存。他的脸上挂着和弗朗索瓦同款的复制粘贴的微笑,带着三分倨傲道:“闻着味就来了?”
段鸿迹跟在西奥多身后进了门,他的表情很平静,并未多说话,只是坐在了段成放的身边。
这是一种无声的支持。至少段成放觉得是如此。弗朗索瓦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对象,段成放与他周旋,几乎心力憔悴。可是现在父亲一坐在他的身边,段成放便觉得刚刚那些辛苦都是值得的。
“弟弟,你看上去憔悴了不少。”弗朗索瓦忽然皱了皱眉,“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
西奥多临出门前可是做了一番修饰的,走路的姿势在出门后,也尽可能保持正常了。没想到还是一眼就被弗朗索瓦看了出来。
西奥多坐到了段成放身边,亲昵地搂住了段成放的肩膀:“最近玩了些新花样,怎么,你也想试试?”
段成放:“……”
谢谢,他是直男。
他!是!直!男!
尽管如此,段成放却并没有挣开,而是僵硬地配合着西奥多——即使心里已经快吐出来了。
西奥多不是无的放矢之人,他虽然放浪,但有脑子。忽然搞这么一出,一定有他的道理。
倒是赵若明眼皮子跳了跳,她抬起眼,冷声道:“西奥多,你的眼里还有段某吗?”
西奥多笑嘻嘻道:“哎呀,父亲大人,这件事难道不已经是心照不宣的秘密了吗?”
段成放:……那是我父亲,不是你父亲。
段成放快憋出内伤了。却依然没有动作,反而伸出手,给西奥多倒了一杯茶。
赵若明觉得更稀奇了,西奥多这声“父亲大人”和以往那些带着轻佻和挑逗意味的称呼不同,意外地正经,甚至带了几分不屑和挑衅的意味。
这是在搞哪一出?
听说过爹瘾犯了的,没听说过儿子瘾犯了的。
弗朗索瓦宝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阴郁之色,稍纵即逝,没有任何人注意到:“看来,即使是在异国他乡,你也过得不错。这我就放心了。”
“废话说了这么多,你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西奥多不耐烦道,“慰问弟弟的旅行生活?”
把逃亡说成旅行,西奥多的脸皮也是够厚的。弗朗索瓦不以为意,反而很温和地点了点头:“小西奥,父亲和我都很想你。”
!!!
惊雷乍起!
赵若明眼睛一眯,老曼斯菲尔德不是早死了吗?
西奥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冷哼了一声:“别用那种恶心的称呼叫我。另外,老头子会想我?他只会在地狱里继续招妓吧?”
“随你怎么想。”弗朗索瓦对自家弟弟的大不敬之语恍若未闻,“总之,他让我带话给你,事情都结束了,让你赶快回去。”
“什么都结束了?”西奥多似有疑惑,“你在说英式冷笑话吗?比英国人还没品。”
弗朗索瓦叹了口气:“小西奥,你永远那么嘴硬。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西奥多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似的:“弗朗索瓦,你永远学不会说法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哦——?”弗朗索瓦危险地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你再这样装傻下去,我是不是可以以为,这里有什么碍手碍脚的东西,在牵绊着你,不让你回去呢?”
说这话的时候,弗朗索瓦将目光投向了被西奥多揽着的段成放,那双堪称华美的眼睛里,第一次射出毫不掩饰的恶意!
段成放一惊,他对人与人之间那种幽微的感情最为敏感,一下子就猜到了什么。即使再冷静稳重,他的脸色也不由扭曲了一瞬。
——不是吧?不是吧?
段成放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却挡在了他面前,替他拦住了那道森然的恶意。
段成放不可置信地抬起眼睛。是父亲!
段鸿迹站到了弗朗索瓦面前,冷淡道:“老曼斯菲尔德先生,您现在这是在恶心谁呢?”
弗朗索瓦英俊的面皮扭曲了一瞬:“你在叫谁?”
段鸿迹毫不客气道:“你爹死了,现在你不叫老曼斯菲尔德,谁叫老曼斯菲尔德?”
弗朗索瓦:……虽然段鸿迹说的也算外人眼里的事实,可那句“你爹死了”,怎么就那么别扭呢?
精通中文毕竟不是真正的中文母语者,弗朗索瓦直觉地感到不舒服,却又说不出为什么。考虑到面前这位英俊的老男人毕竟是地头蛇,弗朗索瓦勉强压下了心底的不快,笑道:“这就是段家的待客之道吗?”
段鸿迹嗤笑一声,惟妙惟肖道:“‘这就是段家的待客之道吗?’给你点脸面,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与我有合作的是你那个九泉之下的老子,除非他亲自从坟里爬出来跟我谈,否则你一个庶子,还没资格跟段某说话。”
弗朗索瓦感到自己的脑干似乎被撞击了一下,无意识地重复道:“庶子?”
段鸿迹居高临下地望着弗朗索瓦,倨傲道:“此地是礼仪之邦,海城更是底蕴深厚的正统承袭之地。”
弗朗索瓦此时此刻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遭遇什么,竟然真的做出了洗耳恭听的架势:“我对华国的文化一向很感兴趣,段先生说的这些,倒是我没有听说过的……”
段鸿迹面色端肃,语气沉稳:“在海城,只有原配嫡妻所生之子,才能承继家业,被上流社会所承认。若有哪家让庶子上位爬到了嫡子头上,是会叫旁人瞧不起的。”
“……”弗朗索瓦感到自己的中文水平还不太够,“所以段先生的意思是?”
段鸿迹不屑道:“老曼斯菲尔德先生已经七十多岁了,看年纪,你总也不是他的原配所生吧?”
啊这。
老曼斯菲尔德自己估计都不记得原配长啥样了吧!至于原配生的那个儿子,曼斯菲尔德家族互相倾轧养蛊这么多年,也早就下去给先祖守陵了。
弗朗索瓦强笑道:“段先生,我们法国可没有这样的规矩……”
“入乡随俗。”段鸿迹轻哼一声,“这点道理你竟也不懂?尔区区庶子,竟敢来我段家作威作福。我倒嫌你站脏了我这地,坐脏了我的沙发!”
弗朗索瓦:“。。。”
段鸿迹还在继续:“我的儿子们,都是原配所生。是正正经经的嫡出。按规矩,你这庶子该从偏门进来,给我的儿子们执妾礼才对。我念你初来乍到,且为外邦中人,不懂规矩,这才饶你一马。可是——”
段鸿迹冷哼一声,轻轻隔空点了点一脸懵逼的段成放,道:“你竟敢直视我的儿子?还越过我的儿子,对段家的门客说话?真是好无礼!”
弗朗索瓦只觉云山雾罩,如在云里雾里。曼斯菲尔德家族和海城世世代代都有合作,家族中人也都精通华国文化。可是此时此刻,他不知为什么,竟觉得,段鸿迹好像在说另一门语言……
他的调查资料上显示,段鸿迹是个难缠的人。来段家之前,弗朗索瓦并没把这句信息当回事。
弗朗索瓦自己也曾被人称为难缠之人,在他看来,这是一种对自己卓越能力的肯定。再难缠又能如何?反而是棋逢对手,徒增趣味。
可是此时此刻,坐在段鸿迹锐利的目光之下,听着对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这么多炸裂的、深奥的、狗屁不通的话,弗朗索瓦才发现,段鸿迹就是个癫公!
正常人对癫公,癫公胜;小癫公对大癫公,大癫公胜。
弗朗索瓦感到精神恍惚,站起身来缓缓道:“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段鸿迹轻描淡写道:“自然是要备上重礼,沐浴更衣,挑选个黄道吉日,再来上门拜访——记得走偏门。”
弗朗索瓦面色恍然地点了点头,竟然真就这么转过身去,向门外走去了。走到门槛处,还摔了一跤。
看着弗朗索瓦的背影,赵若明酸爽道:“啊!统子哥!嫡庶神教真好用啊!”
嫡庶神教捏在别人手里互相攻讦,赵若明不屑一顾;嫡庶神教握在自己手中重拳出击,善!大善!
就这个嫡嫡道道啊!没有人能毫发无损地在海派老僵尸的嫡庶神教攻击之下走出来,你家二胎的狗都得被甩两巴掌!
敌人的糟粕用在自己人身上,那是糟粕;敌人的糟粕拿来甩敌人一脸,那就是纯天然精华保湿.Zip了。
203也被赵若明这波操作秀得五体投地,沉默良久,还是忍不住道:“宿主,你怎么知道这一套对他管用?正常人都不会相信这一套东西吧?”
赵若明理所当然道:“他都有‘死神的仪仗队’这么中二的称呼了,小说背景肯定够古早。古早小说的角色都这样啦,脑子和常识一样都没有。你看皇甫劲,堂堂男主角,在面对两岁就能做黑客的5——封小宝的时候,不也是仿佛脑干缺失一样,骄傲地认为不愧是他皇甫家的子孙?”
203:“……”
赵若明笑眯眯道:“问题不要想得太复杂。当你把这些角色当成真正的人对待的时候,自然麻烦无穷;把他们当成纸片人,贴上各式各样的标签,就好处理多啦。”
天之骄子大总裁男主角都能痛失大脑接受天才小宝的多重身份,弗朗索瓦区区反派,还能抵得过海城原汁原味嫡庶神教的魅力?小小反派,可笑可笑!
西奥多目瞪口呆地看着弗朗索瓦落荒而逃的背影,感到自己的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在他的设想中,他要和弗朗索瓦绕圈周旋、谈判、试探、再周旋、套话、寒暄,间或讲一讲家里的境况,谈谈那些不安分的兄弟和那几十个后妈——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经过这一番又臭又长的标准流程之后,他再假意做出让步,勉强答应弗朗索瓦的条件,让对方暂时离开再说。
结果,弗朗索瓦这就走了?西奥多准备好的东西毫无用武之地!
这么菜的吗?
这还是死神的仪仗队吗?
弗朗索瓦溜溜达达地来了,又巴喳巴喳地走了。来时他神神秘秘,光华满身;去时,他就像一个失败的推销员,窝窝囊囊,看上去回去就要被老板骂吃干饭。
西奥多感到自己快被满腔的震惊和好奇塞炸了,却无处发泄,只得转头对段成放道:“段公子,你父亲一直都这么……这么……”
西奥多“这么”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段成放却也没反应。西奥多这才想起看对方的表情,却发现,段成放正在发呆。
段成放怔愣地看着段鸿迹的背影。父亲,为了他骂人?
段鸿迹以前当然也不是没骂过人,事实上,他骂得还挺多的。海城的世家要骂,下作的竞争对手要骂,愚蠢的下属要骂,不争气的儿子们要骂。段鸿迹出身不高,这一生可谓是跨越了不少阶层,精通各个阶级的骂人俚语,骂起人来能八百个花样不重叠,直到把被骂的对象搞得哭天抢地捶胸顿足找不着北恨不得一根绳吊死拉倒为止。
段野就有句名言:“我宁可被老头子抽断三根皮带,也不想挨他三分钟的骂!”
但以前那些刻毒的机锋,往往只是因为利益受损而产生的发泄。段鸿迹为了给谁出头而开口进行攻击,还是第一次。
是为了他吗?
段成放实际上并不在意弗朗索瓦的恶意。那点恶意在段成放看来,还没有西奥多此刻搭在他身上的手伤害大。
可是此时此刻……段成放竟然有点感激弗朗索瓦了。
虽然对方的智力水平看起来,嗯……但是这份见面礼,段成放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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