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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十月文艺出版社门前的树上,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
忽然间,一阵摩托车轰鸣声呼啸而来,一下子惊得麻雀纷纷飞走。
方言从车上下来,重新回到阔别已久的《十月》编辑部,我方小将又回来啦!
“师父!”
当隋丽君喊出第一声时,田增翔、晏名、章守仁等人全都跑了过来。
方言看他们的样子,显然自己借调到《人民文学》的消息并没有在社里传开。
“岩子,听说美国国家图书奖有奖杯。”
田增翔搓搓手,“快拿出来让咱开开眼。”
“这玩意儿我怎么可能会带身上。”
方言调侃道:“倒是给你们带了些纪念品和礼物,不知道你们感不感兴趣?”
“当然!”
众人立刻把奖杯的事抛在脑后,把目光投向礼物上,赫然是桶装饼干和巧克力。
“岩子,这花了你不少钱吧!”
田增翔两眼圆瞪,吞吞口水。
“花不了几个钱,就收下吧。”
方言露出淡淡的微笑,随即从包里拿出一叠又一叠的稿纸。
里面全是这次参加国际写作计划的作家们的作品,除了茹芷鹃的《母女同游美利坚》,以及王安逸的《69届初中生》以外,还有来自波兰、东德、西德、保加利亚等国家的。
“嘶!”
田增翔等人倒吸了一口气。
章守仁既亢奋又激动,“还有香江的?!”
方言道:“本来还遇到了宝岛的作家,不过考虑到太敏感,就没有要。”
“理解理解!”
田增翔嘿然一笑,“岩子,那你的呢?你那部获奖的《拯救大兵瑞恩》是不是……”
“那是当然,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方言拿出中文版的原稿,递了过去。
众人如获至宝,章守仁兴奋道:“这下好了,我们最新一期可以搞个世界文学主题!”
晏名说:“不错不错,而且还能推出个‘本年度国际写作计划’的丛稿系列。”
你一言,我一语。
很快地,在场所有人围着方言,狂轰滥炸,抛出各种问题,从在美国的所见所闻,到世界文学的潮流和方向,“文学现代化”、“商业化文学”等一個接一个概念随之抛出。
“也就是说,国外也在盛行魔幻现实主义?”章守仁和晏名他们面面相觑。
“毕竟,马尔克斯因为魔幻现实主义和《百年孤独》,拿到了诺贝尔文学奖嘛。”
田增翔感慨了一句。
“也不完全是因为诺贝尔文学奖。”
方言笑道:“而是《百年孤独》给第三世界国家的文学做了个榜样,民族的文化、民族的情绪、民族的技巧来创作民族的艺术作品,一样可以打破西方文学的垄断地位。”
“确实是这么回事。”
章守仁点头附和,说当前文坛里最流行的莫过于就是民族地域文学和魔幻现实主义。
这两个文学潮流之所以能盛行起来,方小将可是居功至伟。
“魔幻现实主义没有收到‘精神污染’的影响?”方言诧异不已。
“没有,主要是科幻文学有灭顶之灾。”
田增翔苦笑说,已经有多家刊登科幻的期刊,被勒令停办,而且这还只是个开始。
方言紧皱着眉头,预感大事不妙。
“就算科幻文学彻底死了也无妨,小众文学嘛。”人群当中,一个编辑庆幸道:“只要不波及到其它主流文学就好。”
看到他们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方言默默地叹了口气。
交流了会儿,田增翔道:“说到魔幻现实主义,岩子,有人专程写了部魔幻现实主义的,指名道姓地希望由你来点评。”
方言问:“谁啊?”
“不知道你对‘余桦’还有没有印象?”
田增翔提醒道:“就是伱帮着推荐到《啄木鸟》的那个作者。”
方言不免意外,“你说他写了个魔幻现实主义的?嚯,进步得可够快的!”
“可不是嘛,从传统现实主义,一下子跨越到魔幻现实主义,这个跨度忒大了点。”
田增翔打开抽屉,把手稿递了过去。
方言定睛一瞧,题目赫然写着《第七夜》,跟上辈子余桦的《第七天》很相似。
同样是魔幻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同样是创造同时存在又相互对立的生死两界,主人公的亡灵游离在生死之间,以死观生,从而让人类世界像水中倒影一样清晰地呈现出来。
随手翻了翻,“老田,你怎么看?”
“像是把川端康成的死亡手法跟魔幻现实主义杂糅在一块,不过明显融合得不到位。”
田增翔毫不客气地说:“或许是第一次这么干,经验不足,但不管怎么说,融合的很别扭、很难看,反倒让自己文笔粗糙的毛病,彻底暴露出来。”
有褒有贬,接着点评优点:“血腥暴力,冷峻严酷,虽然模仿得痕迹很重,但已经有川端康成那股子味道,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写出像川端康成式的死亡作品。”
“依我看,他有点走火入魔了。”
方言沉吟道:“再不回头,就危险了。”
“这也是一味模仿借鉴国外近当代文学的弊病。”
章守仁无奈地摇了摇头。
80年代的严肃文学和纯文学,基本上都受到西方文学的影响,从茨威格到海明威,再到卡夫卡,从索尔贝娄到罗布格里耶、海因里希伯尔,再到马尔克斯、胡安鲁尔福……
结果就是,整个文坛如今出现了两条路线,一种就是全盘西化,就应该学习和模仿西方文学,彻底重建华夏文学。
另一种,就是以自身文化传统为根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批判继承,综合创新。
甚至还有一种,就是保守主义的儒学复兴派,也就是推崇以儒学为主的新国学。
这种声量很小,暂时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我准备去一趟江浙沪。”
方言趁着和《红楼梦》剧组南下去选角的机会,把余桦约来见一面。
方小将必须要给他好好地上一课!
上上强度!
…………
与此同时,沪市。
龚樰坐在窗前,翻来覆去地看方言的那封信,嘴里嘟囔着:
“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不回来也就算了,连封信都也舍不得写嘛!”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清脆的车铃声。
一下子,引起了龚樰的注意力。
透过窗户往下望,穿着绿色制服的邮递员把车停好,然后喊道:“龚樰勒嗨伐!有侬的信!”
“我勒屋里啊!”
龚樰大声地回了句“马上下来”,随即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听到琐碎的脚步声,龚母、龚荧等人一齐把目光投了过去,人影却已经消失在门口。
龚母问:“你觉不觉得你姐最近很不对劲?”
龚荧点了点头,“妈妈,我怀疑她有对象了,不过一直没找到证据。”
龚母挑了挑眉,“你也这么觉得!”
母女二人相互交流着线索,就见龚樰脚步匆匆地跑回房间。
“小樰,谁寄来的信啊?”
“一个朋友。”
“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偷偷地在处对象?”
“妈妈,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啊!”
“诶,你这个孩子……”
“砰!”
龚樰把门关上,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先是一笑,而后板着脸:
“这么久才寄过来,要是信里写的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话间,迫不及待地把信封拆开,随信附带着一盒陈百镪的磁带。
看到“偏偏喜欢你”,龚樰气立马消了一半,迫不及待地把磁带放进录音机里。
随后,缓缓地飘出陈百镪的情歌: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
“为何我心一片空虚……”
“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
“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
“爱已是负累,相爱似受罪,心底如今满苦泪。”
“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偏偏痴心想见你。”
就在沉浸在歌声时,龚樰看到方言在信里写到不久就来沪市,心花怒放道:
“呀,他回国了!还要来沪市!”
“小樰,谁要来沪市啊?是不是你对象?”
屋外,龚母和龚荧正把耳朵贴在房门上,不约而同地想到一处,自家的大白菜被拱了!
到底是哪头猪,竟然这么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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