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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鼻子威廉。
佩姬十分反感这人。
她不需要一个谄媚者,一个出歪主意的、并无智慧的奸佞。
她自认为可以处理好因斯镇的大小事,她自己就可以。
不过,当她看到来客鼻子上再无黑痔,当她听他说了一句话。
佩姬立刻起身,邀请他入座,并让仆人上最好的威士忌。
当然,威廉还是胖得滑稽。
“…您说,您杀了那两个仪式者?”
“当然,否则他们早该找上门了不是吗?”
佩姬紧了紧披肩,微微仰头。
“可我并不惧怕二环,乃至三环。先生,我也是仪式者,很清楚低环能造成什么样的破坏——整个因斯镇的矿工都在我的手中,他们难道能用血肉对抗子弹?”
“您想要什么呢?”
威廉盯着她。
这女人似乎以极快的、谁都来不及反应的速度,褪去了稚嫩,披上尖刺。
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亨利·斯特里特的影子。
这很好。
“我并非邀功,也认为您说的完全正确——两个低环,的确没法对抗整个小镇的枪炮。”威廉端起酒杯,对仆人小声道谢,“不过,我今日请见,要和您讨论更重要的事。”
佩姬做出倾听地动作——和他一样,也端起威士忌,轻嗅片刻,小口小口地饮。
“我代表那至高无上的女士而来。”
嘎吱。
沙发里的女人肃然前倾,直了腰。
威廉心中哂笑。
“矿山里发现了什么,您现在应该一清二楚——可我要说,并非维根矿山天赐,雪莱家也同样如此。”
“斯特里特女士,您考虑过这样的问题吗?”
“您的兄长,亨利·斯特里特曾是克洛伊家的虔信徒,同那家族的关系坚不可摧——否则也不会有三环仪式者听从一个一环的号令。”
“可您登台后,还要继续这样的关系吗?”
“您‘解决’了亨利·斯特里特,必然要大肆安插人手,比您的兄长一样,更加严密掌控整座小镇。”
“克洛伊家族会乐意吗?”
“他们难道发现不了,白矿意味着什么?”
“他们不清楚,这指甲大小闪耀的矿物,究竟代表着多么庞大的财富和未来?”
威廉喝了口酒,看着神色渐阴沉的女人,轻笑:
“克洛伊早就想拿回他的东西——是的,他们认为,维根矿山群就该属于克洛伊。斯特里特?作为财富的看守者,周薪会不会太高了?”
佩姬沉声:“维根矿山群属于斯特里特家族。”
“哦,当然,理论上是这样。”威廉耸耸肩:“可理论上,斯特里特家族的继承人还该是亨利·斯特里特呢,对吗?”
“您不会以为,真造了一场‘失足跌落’,就能让自己置身事外吧?您清楚这件事若没有那一位,传到伦敦后会引起多少议论吗?”
佩姬不说话了。
“不仅如此,当克洛伊得知矿山易主,并发现新的继承者比前任更加严苛,掌控欲更强…”
“他们的利益变得更少,插手、蚕食矿山的可能变得更低…”
威廉笑了:“您可别忘了,盘踞在伦敦的克洛伊家族主人是谁——您也有导师,应该明白高环仪式者的可怕。”
“嗯…斯特里特的女继承人死于一场车祸,怎么样?和您兄长一样的‘意外’。”
佩姬放下杯子。
“您说说吧,想要怎么‘帮’我?”她有些不满,话语中不免带上了讽刺:“我从没看出来,雪莱家的煤精店主竟然是个仪式者——您在暗处保护着那姑娘,是不是?雪莱家早就想好要这么干了?”
威廉不以为意:“您只有一个选择。”
避免单独对上克洛伊,只有一个选择。
引入第三方。
“那位女士可不大满意克洛伊最近的做派,包括赫弗,以及秘党中的大部分家族。倘若您分出一部分股份,有些人,就有了资格插手。”
“届时,您身边就有了更强大的仪式者。”
“而克洛伊也会先将注意力放在与他对抗的人身上——毕竟,比起王党,您是可以被他争取的‘中立阵营’。”
“对不对?”
佩姬思考着威廉的话。
的确。
她身边没有仪式者。她昨晚看了账本,斯特里特和克洛伊的交易——她不能允许,每一年斯特里特都要交出一笔不菲的金镑供给那远在伦敦的‘陌生’家族的同时,还要被克洛伊指手画脚。
也许她血液里流淌着克洛伊的姓氏。
但那是从前。
现在,佩姬是斯特里特家族的主人,因斯镇的主人。
她不允许有人觊觎自己的东西。
“只要百分之一。”威廉给出致命一击:“那一位并不在乎收益,女士,您该清楚她什么都不缺——但她需要一个插手矿山的理由。”
“交出百分之一的股份,从此,您再也不必担忧藏在窗外的仪式者。”
“我想这是个非常的好提议。”
威廉是个好老师。
他这番话提醒了佩姬许多之前没想到的事。
她同意。
不过…
“白矿的挖掘还要继续…对吗?”
威廉诧异:“难道您想停下来?”
佩姬犹豫。
她承诺过给矿工更好的生活,所以,他们才支持她。
白矿显然是个无比麻烦的、一颗还没有炸开的雷。
佩姬的确犹豫。
自从去了实验室,听了威廉姆先生的一番言论后,就更犹豫。
那可是未来。
权势和金钱。
甚至有朝一日,没准能得那一位单独召见。
“我犹豫是否还要继续挖掘,也本打算提升他们的待遇,”佩姬坦言自己的想法,“提升两个便士的周薪,或者三个。我同人讨论过,先生,计算矿工的人数后,这数目,斯特里特家族还承担的起。”
威廉流出丝丝不可置信的表情。
然后。
被善意的笑容替代。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女士。”他闻声细语,不免带上了一种‘年长者’的口吻,“我理解您。说实话,您想法天真,却不该被指责。”
佩姬摇头:“我在矿洞中长大,我不避讳这一点。”
“当然,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威廉说,“但我要提醒您的不是这一点。”
他告诉佩姬。
增加周薪并不是什么大事,一支嵌着蓝宝石的怀表就足足顶上这小窟窿。
但他提醒佩姬,真正的主人,不该这样做。
“因为人的贪婪无度,女士。”
他说。
人是贪婪的。
而这些‘帮助’了佩姬坐上王座的矿工们,要多少枚硬币才能填满呢?
三个便士?
五个?
还是,每周一个先令?
多少?
——难道我们帮了你,让你取得如此庞大的权势和财富,只配每周多那两个铜子儿?
佩姬啊佩姬。
这可不好。
“就像驯犬。要加以呵斥,拳脚和鞭子。要让他们清楚,谁是主人,听谁的命令。要让他们知道,泥土里的面包屑已是恩赐,倘若奢求更多,迎面而来的不是肉,是生满刺的长鞭。”
“下等人的贪婪,唯在这时淋漓尽致。”
威廉说了这么多,认为不妨再给这天真的姑娘多谈一些:
“您不该将那些亲近的,安置到镇警队伍里。您想过吗?倘若有一天,他们不满一万镑的周薪,或者一百万镑的周薪——总有他们不满的时候,对不对?”
“到那时,他们该怎么讲您的故事呢?”
“‘要不是我们帮忙,那女人能成主人?瞧瞧,瞧瞧她现在怎么对待我们的’,我并非恶意揣测,女士,只是一种善意的提醒——为了我们的合作。”
威廉离开很久。
佩姬却依然维持着坐姿,表情变幻不定。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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