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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嚏!”
完蛋,感冒了...
藤井树双眼半吊,用纸巾捏住鼻子,擤了一把鼻涕,顺手丢进堆满了白纸的垃圾桶。
害...
每次说懒得多管闲事,就总是要多管闲事。
不就是昨晚看到那丫头神情低落,又联想到了自己,想着至少关照一下她,结果让自己受了罪。
以前当老师的时候也是这样,爱多管闲事。
当时他花费十天时间,为一个差生忙前忙后地做心理疏导、思想教育。
还帮那学生把课本上没做好的笔记给补上,教导叮嘱他以后要好好学。
结果呢,那学生前一天好好地答应自己会认真听课。
第二天,他就在放学时分,躲在校园角落里把自己为他做好笔记的课本给烧了。
藤井树当时看到没给气个半死。
就这,学校还要让他继续感化对方,好好教育对方。
实在是难办。
“...啊嚏!”
藤井树向床头伸出手,想去摸抽纸,摸了个空。
“啊嚏!”
鼻涕流個不止,带来的纸巾用完了。
头疼、脑袋昏痛得要命,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
藤井树勉强把千岁昨日送的棉衣穿好,踢着毛绒拖鞋往外晃去。
来到客厅找到抽纸,他忽然发现桌上的便当和泡面都没了。
看来...九花月那丫头昨晚没挨住饿,半夜把两样东西都吃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感受不到有什么助人为乐的高兴,反倒是认为自己在给自己找罪受。
昨天陪她在夜里傻站了半天不说,今天见到那丫头,她一定又是那副厌恶的表情,还会喊自己自己最讨厌的称呼——“变态大叔”。
......
在客厅找到了纸,藤井树又到洗手间去擤鼻涕。
放出热水洗了一把脸,脑袋实在是疼得厉害,他只好晃着回房,拿上钱包,准备出去买点感冒药。
刚巧,碰到九花月下楼。
少女衣服穿得很厚实,故意换上了一套蓝色冲锋衣,穿上了卡其色的工装裤...像是在用男装故意遮挡她纤细的身材一般。
她的长发也不是舒展开的状态,而是盘起了丸子头,露出雪白的后颈。
藤井树知道她这样做是想降低她本身的吸引力,可在他看来,这反而是这孩子不同于平日里的独特魅力。
换句话说就是...得益于她本身的美貌,这时候的她反而在藤井树眼里,更清爽了。
相比于藤井树的虚弱,她还显得朝气蓬勃。
脸蛋有着象征健康的红润。
她怎么没事?
藤井树彻底无语,他记得昨天这孩子和自己一样在客厅里站了大半天吧。
自己一个青壮年,还是男性,无论怎么想,今天感冒的应该是她才对。
怎么遭殃的反而是自己。
藤井树当做没看到她,向门外走去。
“...等,等一下。”
“怎么?”藤井树回头。
九花月双手收在胸口,看清楚了他的脸,“那个...大叔你好像不太对劲,你...是在发烧?感冒了?”
“嗯...”藤井树带着厚重的鼻音回应,“是这样,你有什么事?”
少女迟疑几秒,盯着他发红的脸,开口道:“我那里还有退烧贴,你...要不要用?”
这略带关心的话语,让藤井树感到意外。
他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外面飘落雪花的灰白天空。
今天的雪有点大。
脑袋昏得他一点也不想思考。
“你不是特讨厌我?”
“可别误会!我并不是在关心你!只是我昨天晚上吃了伱的东西,欠了你人情,这算是等价交换,仅此而已。”
“...你还挺懂回报。”
“我不喜欢欠人人情,即便是你这个让我讨厌的大叔...所以你要不要用我的退烧贴?”
藤井树脑袋昏沉,难受得要命,不想多说什么,他点点头。
“那你先回房间躺下吧,我去楼上拿退烧贴。”
藤井树回自己房间,到床上躺下。
他捂住额头,望向天花板,只觉得头顶的西洋雕花也模糊一片。
太难受了...
没想到感冒居然会这么难受。
上次感冒是多久来着,他都快忘了。
他只记得上次感冒,向学校请了假,一个人在那间小出租屋里待了三天。
什么都得靠自己不说,还要为重新上班后的教案做准备。
披着毛毯、流着鼻涕、坐在灯光微弱的办公台前,不断对照着教学内容改进方案。
藤井树是个不喜欢说自己很孤独的人...可这样的生活,他也很难说自己体会不到孤独的味道。
朦胧中,他听到跑下楼的声音。
没过多久,九花月便在门外说了一声“失礼了”,提着小包,推门走进。
“这个,你先用上。”
藤井树勉强挪挪脑袋,看到九花月从她的紫色小腰包里掏出来一张医用退烧贴。
他单手接过,眯着眼睛看了下,上面有只卡通鲨鱼。
“儿童退烧贴...?”
“并不是,这是我自己用的退烧贴,买这个单纯是我喜欢这个图案。”
“你喜欢鲨鱼?”
“这个不关你事,请你不要多问。”
行吧,勉强用用。
藤井树接过退烧贴,撕开包装袋。
九花月看他动作慢吞吞的,皱紧秀眉,严肃说道:“要不你还是别动了,休息吧!撕个散热贴都还要找半天位置...”
“你这么凶做什么?”
“我这叫认真!”
“懒得和你争...我是病号...和你说话我都觉得费力气...”
“那你话还这么多!安心躺着,拿来,我帮你贴。”
藤井树来不及拒绝,手里的退烧贴就被丫头拿了回去,她三两下将退烧贴的薄膜撕开。
“别动,眼睛也别乱看!大叔你躺着就行了。”
九花月起身,上半身往前探。
不消一会儿,脑门上就多了一丝清凉,还带有一道药膏贴的气味。
昏昏沉沉中,九花月坐在床边那张冷淡又漂亮的脸,倒是清晰了不少。
即便内心很不喜欢这个一点也不坦率的丫头。
可她故意板起脸的样子...的确蛮可爱。
“谢谢了...”
“不会,等价交换而已。”九花月冷冷地说。
她的态度令藤井树报之一笑,这反应在意料之中。
说到底彼此之间还是陌生人,指望她用十分温柔的声音为自己这个陌生人兼变态大叔贴退烧贴,那是科幻小说里才有的情节。
不过她贴自己脑门上的动作倒是挺细心的...找准了位置再贴上去,还用手抹平退烧贴的褶皱边角。
这说明她本身是个好孩子,对待事情认真。
也挺会照顾人。
“还有这个,体温计,大叔你夹在胳膊下测一测体温。”
......
“怎么这么高...”
藤井树接过她递来的体温计——41°
这都不是发不发烧的问题,这是快烧死了。
难怪脑袋痛得要命。
“要不要我给你打个急救电话?”
“用不着...以前一个人在东京的时候,也不是没这么烧过。”
他三个月没有工作,这也就意味他的社会健康保险过期了,如果现在去医院的话,会花上一笔很大的钱。
“那现在怎么办?这种状况退烧贴应该不太够用...”
“...九花你认为呢?”
“大叔你不会要死在我这里了吧。”九花月见他话都说不清楚的样子。
藤井树顶着昏沉感,露出苦笑,“...你还挺会说话...买点退烧药吃就行,刚才我正想出门,不是被你给拦下来了?”
他说完,掀开被子,打算起身。
“大叔你就打算以这种状态出门?”九花月略带惊讶地看着他。
“不然...?”
“我看你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更别说在雪天里走路,你知道医院在哪儿吗?”
“出去用手机地图找就是了。”
“你现在出去是真的会死在外面。”
“这不正合你意...?”
九花月蹙着好看的眉头,“大叔你还真是个混蛋,脑袋都要烧没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开玩笑有助于心情好。”
藤井树虚弱地说着,又要下床。
只不过他晕头转向的,穿拖鞋的时候...还对了好几次位置才穿上。
这让藤井树内心纠结不已...自己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跟个老头一样了?
真的老了?
以前在东京上班的时候,腿上甚至还有痛风。
少女叹气,“我出门去给你买。”
“...我需要你帮助我?”藤井树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不然呢?你路都走不稳,找拖鞋都要对好一阵位置,脑袋都烧糊涂了!”
老了,还真是老了。
他自己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没有丝毫力气。
他没想到自己仅仅26岁的年龄,就快和五六十岁的老头子一样脆弱。
东京待的这三年下来,自己究竟收获了什么?
“大叔你躺下休息,我出去给你买退烧药,行吗?”
藤井树的心情有些黯然,转而瞧向了在床边坐着的九花月,声音小了不少:
“...你...这算是在关心我?”
“你以为我想关心你这个变态大叔?还不是昨晚我吃了你的泡面和便当,欠了你一个人情...”九花月嘟嘟囔囔,“而且,再怎么说...我也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行了,你少说废话,躺着睡觉就行了,我出门给你买药去。”
九花月貌似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说完这句话,收拾收拾行装,顶着风雪即刻出门了。
藤井树想借此调侃她一两句话都没个机会。
她这丫头,嘴上说着怎么怎么讨厌自己,总是对自己露出一副十分厌恶的表情。
可真当自己有了麻烦,没办法靠仅自己的时候...她内心的小善良就会冒出来。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是个会见死不救的人。
这是个优良品质...很单纯,也很天真。
藤井树很喜欢这种。
东京那地方就很少有这样的人...大家都精于世故,对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把控,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们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举个例子,明明大家白天聊得像是好朋友,在吃饭的时候无话不谈,相处地也和谐友爱...然而,当晚上试着与对方在社交媒体上聊天时,却发现自己被对方莫名其妙的拉黑了。
原因...不得而知。
他们甚至不会表露出他们内心的厌恶感,只会在脸上堆满笑容,迎合群体氛围。
你永远无法得知对方拉黑你的原因,因为当第二天尝试去询问对方的时候,对方只会笑着说出“欸...有可能是点错了吧,很抱歉,我等一会儿就替你解除”这样话。
这种脸上永远戴着虚伪面具的感觉,藤井树实在是无法忍受。
这也是他讨厌处理同事关系的原因。
像九花月这样直白地将厌恶表达在脸上,反而才是天真少女独有的可爱之处。
...一联想到九花月回来时一脸厌恶地对自己递出感冒药的样子,藤井树就觉得有趣,感冒也没那么难受了。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
对。
嘴硬。
明明做着关心自己的行为,却还要露出那份冷淡且嫌弃的表情...这种反差,着实有趣。
他重新躺在床上,仰起脑袋,闭上眼,呼出一口热气。
头痛还是痛。
想睡觉也难。
不过...心情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九花月这丫头意外地富有人情味,知道回报,还亲手帮贴散热贴。
大雪天出门帮自己买退烧药也是毫不犹豫。
她本性还是十分善良的。
昨天那份便当和泡面,没有白费。
休息了大概十六分钟,手机忽然响了。
藤井树还以为是九花月那丫头打电话过来询问自己的状况,她好买药,没想到是千岁。
他捂着炙热的脑门,闭着眼接通电话。
“喂...”
[树哥哥!对不起,今天早上我恐怕要违约了...]
“违约...?”藤井树脑袋昏得一时间想不起来。
[就是昨天说好的要给树哥哥做早餐呀...树哥哥你声音怎么不对?]
“感冒了。”藤井树捂着额头。
[感冒了?!不、不要紧吧,是不是刚刚从东京回小樽,气温还没有适应。]
千岁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是这样,再加上昨晚夜里站了半天,最终导致了感冒。
藤井树不想要这丫头担心。
“没事,在家里吃吃药就好了。”
[树哥哥刚回来,有退烧药吗?]
藤井树不想用谎言欺骗千岁,“...不用担心,出去买药的力气还是有的。”
电话那头莫名停顿数秒。
[那可不行!外面还下着小雪,又没有车可以坐,出去只会病得更重...树哥哥在家里等着,我...我马上买药带过去。]
“你不是说你今天来不了——千岁?千岁...?”
藤井树勉强把手机拿到眼前一看,电话已经被丫头挂断了。
他又给千岁打去电话,结果无人接听。
这叫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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