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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临时起意,强子也没叫太多的人,就是村里的发小也没有全请,加上自己一家人,以及大伯三爸的家人,一共就坐了三桌。
开始房洪涛和几个发小提议挪到室外的园子里,说是烤羊肉味道有点大,不适合在室内搞,其实严格来说盆景园子也算是室内,四面和顶棚都被夹心板或者钢化玻璃覆盖着,但是却被强子拒绝了。
壁炉烤肉的确没说的,所有佐料撒下去之后,装在烤盘里送进壁炉烘烤,强大的排烟系统让一点儿羊膻味都没有溢散出来。
于是众人将桌子茶几挪到壁炉跟前,一边烤火一边闲聊家常,气氛无比热烈。
万小江常年在忘忧谷制作羊肉,可以说轻车熟路,羊肉送进壁炉之后,就开始制作羊下水,没一会就清理完全,焯了水后放进高压锅里炖煮。
这时李二牛已经把羊血煮熟,拿出来切成大块,这是给强子制作辣子蒜羊血的,这玩意是个地道的老西京名小吃,一般人还掌握不来。
等熟羊血切完后,李二牛出了厨房,来到客厅里,看着几桌子人正热热闹闹的闲话家常,就准备悄默声的溜出去回家了,这种热闹的气氛对他来说,着实有点讽刺,自己本就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要不是因为儿子放羊啃了别人家的树皮,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和强子再有什么交集!
可是就在他刚挪到大门边的时候,武娜娜却从大门外进来了,瞅着他的架势就知道这货要溜。
“你干嘛去,强子专门给你留了座位,快回去坐吧,今天尝尝正经烤全羊师傅的手艺,也尝尝强子的辣子蒜羊血地道不地道。”
李二牛挠着脑袋:“我还是走吧,这不是我的圈子,挤进去大家都尴尬,下次,等下次有时间我专门过来找强子喝酒,你看行吗?”
闹哄哄的客厅里,并没有人注意到大门口,武娜娜看了看壁炉前,然后略微考虑了一下就点头。
做了一辈子生意,她知道圈子的重要性,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很难有共同话题,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这个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圈子不同。
那些人不笑话李二牛一身的羊膻味就不错了,况且他还有个傻缺的儿子,瘫痪的老婆,这都是别人津津乐道的谈资,那对他来说的确有点残忍。
这种情况下,李二牛最好的去处就是赶紧开门回家,回到属于自己的空间去。
武娜娜深知他的处境,也不再磨叽:“那这样吧,我送你出去,下次强子专门请你,你可不要拒绝啊?”
李二牛如释重负的点头:“没问题,没问题,还是那句话,你们两口子,迟早想吃羊肉了,只管开口……对了,把你的电话给我留一下,还有强子的!”
李二牛说着,轻轻的拉开门挤了出去,武娜娜就跟在身后。两个人在外边互相留了电话之后,这位饱尝人间冷暖的男人就骑着电动车离开了。
武娜娜看了一会他离开的方向,然后叹了口气回屋。
等强子把三大碗辣子蒜羊血弄好,端到客厅的时候,却发现李二牛已经不见了。
武娜娜见他张望,就走过去挨着他坐下说道:“走了,我没有强留,这里的圈子他不适合他,留着反倒尴尬,我说你下次单独约他,让他不要拒绝。”
强子点头,有点懊悔的嘀咕:“我做事欠考虑了,把他的情况没考虑进去,赶明一定的单独约他一下,否则会让人觉得不舒服的,你绝对是我的贤内助,这一生有你是我的幸运!”
武娜娜白了他一眼:“这么煽情干嘛,都老夫老妻了。”
“你们两口子在哪议论啥呢,还不赶快给大家伙筛酒(倒酒)。”
宁致远见两口子咬耳朵,就开玩笑的打断。
“好好好,我来倒酒,感谢大家前来捧场……不对啊,炮仗还没放呢,咱们就开始喝酒吃肉了!”
强子刚拿起酒瓶,突然想起这是干嘛了,带人或多或少都带着炮仗酒水之类,是专门烘房子来的,这光顾着聊天吹牛了,把正事都给忘了。
“我了个擦,这么重要的环节都忘了,快走快走,出去放炮!”
房洪涛起身说道,并且带头出了客厅门,将堆放在楼梯口的炮仗搬了两箱出去。
年轻人出去放炮时,强子爸几个老兄弟就坐在壁炉前的茶几上,继续聊天嗑瓜子。
“啾……砰!”
一声窜天猴的声音打破了宁静的渭河南岸,紧跟着就是噼里啪啦的烟花爆竹声不绝于耳。
等烟花爆竹放完,众人再次返回屋子,准备开始喝酒吃肉。
“强子,那个李二牛是落雁坪李茂才的儿子吗?”
强子给发小们倒上酒之后,强子爸就问了这么一句。
“他爸好像是叫李茂才,不过我们这次去他家里没见到他,不知道还在不在世。”
“老国.民.党还在世,差不多有九十多还是一百岁高龄了吧!”
三爸接过话茬道。
这一句老国.民.党的话,立刻引起了一群年轻人的兴趣。
韩继发转过来问道:“三叔,李茂才还是个国.民.党?”
三爸点头:“这事要问我大哥,他清楚,因为李茂才的大儿子跟他是同年生人,俩人都坐着轮椅,还经常在一起下棋呢!”
几个年轻人都看向强子大伯。
“落雁坪的李茂才的确是国.民.党身份,据说还是个连长呢,老蒋撤退的时候,他带着部下当了逃兵,后来在大运动时期被揪斗,差点死在那场运动中,到现在老头脖子上还能看到当时被迫害,用细铁丝勒出的痕迹,八三年时候才平的反。
严格来说,李茂才是个抗日功臣,在抗日战争的某场战役中,立过大功,炸死了好几十个鬼子和几辆运兵车呢,当时他的报功书上都有记录,运动中他把功勋章和部队递给家里的报功书都藏起来了,要不然这都是他通国.民.党兵的证据。
老头平反后,被政府安排到民政局工作,一直到退休,你们那个同学李二牛,的确算得上命运多舛,虽然有个好老子,自己却时运不济,老婆就要临盆的时候出了车祸,还给他留下了一个不太正常的儿子和高位截瘫的老婆……”
大伯因为住在村里,跟李茂才的大哥是同年,所以对他家的事情知道的算是详细。
直到这时候,强子的一群发小中,有人才知道了李二牛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烘房子,他这种情况,在农村老一辈人眼中,就是不吉利的人。
“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家伙,结婚不过一两年的老婆就瘫了,还能不离不弃的照顾这么多年,是个爷们!”
“就是,有担当,是个真爷们!”
“这年头这么痴的汉子的确不多,对了强子,你这么多年一直跟他有来往吗,我怎么不知道呢?”
几个人不禁对李二牛的做派有些佩服起来。
宁致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强子问道,他和房洪涛、张大鹏有十几二十年都在给强子打工,并不知道自己老板跟李二牛还有来往的,毕竟李二牛几十年间似乎都不曾离开过农村,而强子也一直待在城里,俩人有交集的可能并性不大。
“呵呵……我也差不多三十年没见过他了,哪天他的儿子放羊,把园子的盆景树皮给啃了,我三爸找到落雁坪去了,我怕积雪太厚行走不便,就跟娜娜找了过去,这才又见到他了。”
这是强子妈笑道:“强子啊,那个李二牛应该就是借你白短袖的那个小子吧?”
强子看向老娘:“我妈记性还真是没的说,这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了,居然还记得这么清楚!”
老娘笑笑:“哪年头夏天做一件的确良的白短袖不容易,要不怎么会有人借衣服穿的,当时那衣服还是我在华清商场给你买的,花了三块多钱呢,老娘可是攒了快一个月的鸡蛋才挤出来的闲钱。”
老娘的话顿时引起了一顿忆苦思甜大会,几个老兄弟以及强子岳母,都回忆起来曾经的艰难困苦以及奋斗历程。
一群年轻人则是竖着耳朵仔细倾听,也许人到了一定的年龄,都会有这种相同的爱好吧,强子的一群发小,如今也已经不在年轻,五十多岁的人了,个个不是挂须就是头发花白,听老一辈人谈及自己年轻时的的经历,他们也不知不觉被拉回自己曾经的青葱岁月。
不过众人听的最多的,还是那场大运动时期的趣闻,因为强子的大伯在那场运动中,算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据说当年文攻武斗的时候,本县因为与其他临县意见向左而大打出手,最后机关枪都用上了,强子大伯可是从枪林弹雨中捡了一条命,所以在后来的生活中,他经常会跟人动手,不大的村子,被他武力征服的村民不在少数,就连某一届的村长也曾被揍出两个熊猫眼,所以他在村子里的名声并不咋地。
“孝忠叔,你这可算的上是一号歪人了(厉害人物),枪林弹雨都经历过,还有啥看不开的!”
高明亮半开玩笑的说道。
“呵呵……除了高整风那货,我这辈子还真的啥啥都不在乎,啥都看的开呢!”
大伯的话让人群听的面面相觑,高整风是高明亮的老爹,生的膀大腰圆,年轻时给生产队赶骡子车,蛮力大的离谱,有人亲眼看见他把一头被车辕压趴的骡子连车子都给扶起来了。
他跟强子大伯是老对手,俩人动手不止一次,不过也是互有输赢,彻底打破了大伯打遍村里无敌手的神话。
最后一次交手是在俩人都四十多快五十岁的时候,那次大伯因为拉了几天的肚子,腿脚乏力,最终被高整风打成猪头,也成了他这辈子的遗憾,因为那次之后不久,高整风就因为赶着骡子车过铁路时,骡子受惊吓拖着他顺铁路狂奔,最终被火车卷入铁轮之下。
大伯的话让高明亮有点下不来台,他爹死了二十几快三十年了,那是他没法释怀的事情。因为给老爹收尸的时候,那沿铁道抛洒的残肢断臂和骡子尸块混在一起,根本没办法分辨,最终只把带有牲口毛发的肉块捡了出来,其他的就囫囵个一股脑埋在铁路边了。
“爸……你说啥呢,老糊涂了吧,强子烘房子呢?”
利强埋怨了老爸几句,然后看向高明亮:“兄弟,喝你的酒吧,我爸老糊涂了,有些不胜酒力呢!”
“来来来,感谢大家捧场,我来打个通关,咱们走一个!”
强子也赶紧打圆场,高明亮是他的发小,关系也说不上不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吗,既然把人请了来,就得当成个客人,大伯的话显然是在人家伤口撒盐,他们老一辈的恩怨,绝对不能传给下一代。
“对对对……明亮,你先喝一个自罚,跟长辈说话,不能这么口无遮拦的。”
宁致远端着酒杯说道,强子大伯在村里有个外号就是歪人,这可不是什么好话,意思是说他在村里横行霸道,跟人不讲理的意思。高明亮的性格是黑红的杆子都敢上(意思是开玩笑不分场合以及对象),这次绝对是摸了蝎子尾巴了。
高明亮黑着脸一仰脖子,将杯子里的酒喝干,然后重重的放下。
“你们喝吧,我家里还有点事,告辞了!”
说着话直接起身,拉开大门就出去了,他的座位本来就靠近大门,动作之快一看就是下定了决心要走的。
强子起身准备去追人,韩继发却第一个追了出去,临出门还回头给强子说道。
“你们先喝着,我去追他,喝点酒吗,怎么还这么大气性!”
房洪涛伸手拦住强子:“让他去吧,说话嘴上没个把门的,一个晚辈,居然叫长辈外号,这是没给你脸,怎么说那都是你的大伯呢!”
强子接着坐下,面子这东西都是相互给的,高明亮说话显然是没经过大脑,现在被大伯怼了回去,也是他自作自受,既然他不给面子,也没有必要去挽回了。
其实早在摩旅的时候,高明亮的小聪明和自私自利就让强子夫妻不耻,但是俩人本来就是发小,过去的事情没必要太较真,强子请人的时候就叫了他俩。
韩继发和高明亮在村子里走的最近,两个人性格也破为相近,要不说人以群分呢,他去追高明亮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想来是根本没打算给强子面子。
烘房子居然闹的不欢而散这事,强子并没有太过介怀,他现在对生活的态度就是顺其自然,不讨好不奉迎,谁愿意接近自己就接着,不愿意也不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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