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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树高耸,桂冠庞大,凉阴花香下,一群人吵吵闹闹。
尤其是孙毓清,没个修士模样,竟摸出些糖果来分,说什么师兄过得苦,有俊秀姑娘的人家尽可来招婿。待见汪求偕面上不善,孙毓清不敢再说,反拉住林白和裴宁,让大家伙晚上来闹洞房。
林白看的分明,这孙毓清就是这般性情,绝非伪装。想来是自小过的无忧无虑,得师长亲人宠爱,才养成了这性情。
先前以为绝心老祖围灭化神大能,其弟子后辈也该有所不同。后又得知无相道主座下弟子相离在中州隐修,林白猜想围猎无相道主之人应也是来自中州,本以为是中州凶恶万分,可待见了孙毓清,便发觉自己想岔了。
高修大能的意志或许无法动摇,但底下的低阶子弟其实没那么多心思,乃至于都是差不多的,就像自己把徒弟当女儿来看,人家周无楫对汪孙也是老父亲一般。
吵闹了一阵,兔免行领着诸人往东行。
出了桂树冠,便见有一篱笆小院。
院内干净整洁,一株老柿子树,树下有鸡兔同在竹笼中,总计九头,二十足。
一白须老者拄着拐,站在篱笆门外,一手抱着把青草,正含笑看向林白等人。
此人不知年岁,老态尽显,一眼看去便知是寻常凡俗。
“村老,贵客带来了。”兔免行上前,接过老者怀中青草。
林白等人也不敢小看了人家,上前拱手作礼。
刚才就打听过,所谓村老,其实类似村长,算是此间德高望重之人,村里有什么事,都会来这里评理。
因着村中人不多,且贫富差距不大,一般都没什么大矛盾,偷鸡都算大事,偷人婆娘更是天大的事。
“贵客请。”村老拄着拐,推开篱笆门,请诸人进去。
那兔免行吆喝几个老妇新妇,去后院杀鸡杀鸭,整顿饭菜。又点几个孩童搬来竹凳,就在院中柿子树下坐了。
跟来的村民也不走,有的在篱笆院外瞧,有的进院里来,淘气的孩童们爬上柿子树,那月青青更是一手提溜兔子,一手摘了青柿子往兔子嘴里塞。
柿子树下,村老与林白等四人围坐在竹笼前。
竹笼中有鸡兔,孙毓清抓把青草喂兔子,可惜人家不吃。孙毓清又摸出一个桃子,兔子干脆搭拉耳朵,趴在一母鸡身上睡大觉。
其余村民都没坐,连兔免行也站着。
林白等人自打进村就有一肚子疑问,比如村民自何处来,兔儿爷又是哪位。
可此间村民大都不识文字,连村子由来都搞不清,有说三四百年的,有说上千年的,倒是对家里有几亩地门儿清。
“老朽是牛家村村老,大名兔扑脚。”这村老虽老,可言语清晰,显然没糊涂,客气的问道:“敢问四位贵客名姓?”
孙毓清当即一一说了。
“四位从外面来的?”兔扑脚问。
“正是。”孙毓清答。
“诸位是来做什么的?”兔扑脚又问。
“……”孙毓清被问住了,她本来是随师父长见识的,可也存了求机缘的心思,但来到这里后,就一凡俗乡村,除了那桂树有出奇处外,别处一概寻常,都不知道从哪儿问了。
“我们是闲游到此的。”林白见孙毓清跟曲如意一样都是草包,就接过来话,问道:“敢问老先生,牛家村在这里生活多少年月了?又是如何迁移至此的?可有志稿一类的文书流传?”
兔扑脚摆摆手,兔免行就赶紧去屋里,取出了一本厚厚书册,递给林白看。
林白接过,舔指翻页,一副学究模样。
可稍一细看,就发觉这破书册里没记什么重要事,大都是什么今年丰收歉收,什么月家丢鸡,兔家偷人之类的小事。不过每年都有记载,该谁谁家轮值伐桂。
把书册给了孙毓清,林白道:“不妨老先生亲自讲一讲。”
兔扑脚也不含糊,当即扯了起来。
不过这兔扑脚其实也弄不清来这里多久了,只说是先祖们一觉睡醒就到了这里。
所谓牛家村,其实是先祖来时见此地有牛,才胡乱起了名字。
之后月兔二氏便在此繁衍开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诸村民也想过往外走,可每每走出百余里就如鬼打墙一般折回。
过了百来年,原本只有十几户人家,人数就上了千。可慢慢村民发觉,但凡村里有婴孩落生,就有老者逝去。
好似饮啄之间自有天意。也因着如此,村里新人不敢同房,老人往后山自死。
后来有人误入此间,教了鱼泡羊肠的法子,这才算安定下来。不过毕竟死的没生的多,村里谁家生子,都是要先抽签的。
如此又过了百年,来了一人,种下一株桂树。那人样貌早就记不清了,连男女都不知,志书上也没记载。
“老神仙说被我们祖上欺负过,所以种下桂树,若能伐桂而倒,就把我们放出去。可那树砍一斧头就立即长上,还一年一年的长个不停,现今我们也不知道多高。去村外山上看,却又看不到。”兔扑脚摊手,一脸无奈。
“你们祖上做什么的?”孙毓清好奇问。
“是渔猎为生,来到这儿才农耕过活的。”兔扑脚道。
“……”孙毓清没吭声,只传声道:“道主没起势前被他们抓过?堂堂道主,竟这么记仇?都说兔子急了……”
话还没说完,汪求偕一手已经按在孙毓清头上了。
“老神仙还说了什么?”林白不知种树之人是否是道主,但这般安排必然是有缘由的。
“有。”兔扑脚道:“老神仙还说了,让我等在此接应有缘之人。”
何为有缘之人?这话虚无缥缈,但林白和裴宁不由对视一眼,当年骚狐狸也玩了这一套,说要选个顺眼的,最后挑了秀秀。
其实什么有缘无缘全凭狐狸一张嘴,紧要处还是能与狐狸相契。秀秀与狐狸走的是两条路子,但是互补,日后大道之路也好走一些。
那道主找的相契之人,又该是什么样的?
林白也想不明白,只问道:“想必此间来过许多人了吧?”
“每隔一两百年就有人来,可都是不成。”兔扑脚叹气,引的周围村民也叹气。
“兔爷爷,我就是有缘之人,你偏偏不信!”趴在树干上的月青青大声道。
没人搭理她,汪求偕好奇问道:“来的人是如何判定有缘的?又是如何离去的?”
“爬那桂树离去。”兔扑脚指了指远处的巨大桂树,又道:“至于有缘无缘,是兔儿爷说了算。”
终于说到兔儿爷了!
“兔儿爷哪儿来的?人又在哪儿?”孙毓清急忙问。
“兔儿爷是老神仙留下来的,不过不是人。”兔扑脚看向身前,一众村民也齐刷刷的看过来。
看的就是诸人身前的竹笼。其中有鸡有兔,大都在打瞌睡。
“这……这就是兔儿爷?”孙毓清根本没看出这兔子有何玄妙之处,但还是信了。
“正是。我们村子里谁家早生谁家晚生,也都是兔爷来定的!”兔扑脚抓过来一把青草,又抬起头,道:“青青,你不是说你是有缘人么?你也不小了,来试试吧!”
那月青青提溜着怀里的兔耳朵,从柿子树上跳下来,蹲在竹笼前。
“来。”兔扑脚握着一束草,“咱看看兔爷怎么说。”
“原来是蓍草行卜!我以前也学过的!”孙毓清恍然道:“取草五十根,去一支,乃是大衍之数!剩下的分别握于左右手中。这样,再这样!”
她做出手势,一副精于推算的模样,完全不顾汪求偕的眼神。
“哪用这么麻烦?”兔扑脚看傻子一样的看孙毓清,只抽出一支青草递给月青青。
而后月青青拿着草,塞进竹笼中。那灰兔咬了两口,咀嚼几下,就摇摇头,显然月青青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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