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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团乌云自极远飘来,苍茫浩大,好似容纳了世间万物。
细细端详之时,有恍惚之感,似有某种规则存在,蕴含了某种道理。
待乌云越来越近,其中有七彩之色翻涌,不时涌动出细微雷丝。
惶惶然有顶礼膜拜之心,似要将整个桥山压为粉碎。
过了许久,那团乌云将整个桥山地域笼罩,好似入夜。
乌云翻滚,降下浩大威压。
桥山之人尽皆动容,隐修不出的金丹纷纷站在高处遥望,却又不敢靠近。
顾倾水身形单薄,立在水帘之下,微微仰头看向仙桥福地方向。
林白站在顾倾水身旁,一手拉着秀秀,也呆呆的看向仙桥福地。
“……”黄如花瘫软在地,颤颤不停,两手抓住林白的手,道:“这是姜家老祖?”
林白点点头,渡过去一丝温润灵力,助她舒缓心绪。
到了这会儿,林白终于明白半月前顾九重为何有落寞之意了。
同为金丹修士,人家已要迎接雷劫,而自己还在虚度光阴,岂能心中无憾?
“机缘难得,好好看着,细细感受。”顾倾水轻声叮嘱林白。
林白立即应声,盯着劫云细看,感受自身变化。
天地之间不仅有雷劫将至的苍茫之感,花草水木皆有颤颤伏低的恐惧之意。
茫茫之间,雷云之下,好似有某种规则禁锢四方。
杨欢立在枣树下,仰头看着仙桥福地,杨嗔与杨冰等人跪坐在地,纷纷目瞪口呆。
“大姐……”杨冰只觉心中生出恐怖之感,只凝视那劫云便感到微微毁灭之意。
杨欢不语,轻拍腰间葫芦,当即荡出细微青光,笼罩住诸人。
“可惜杨恕不在,错过大好机缘……”盖盈秋喃喃,这会儿竟还在想着夫君。
春晖堂中,妙妙与姜鱼、独孤靖三人亦是迷茫失措。一条青蛇蜷缩在墙角,浑身颤颤,头都不敢抬。
“是我家老祖。”姜鱼身为嫡亲后辈,血脉相连,心中已然生感。
“咱俩是亲姐妹,你家老祖就是我家老祖。”妙妙拉住姜鱼的手,“咱老祖要是成了,能请他出一次手么?”
“……”姜鱼愣了下,“师父说要自强,不能依靠他人。”
“师父还说君子善假于物,你忘记了?师父还要靠着顾老祖和沉玉仙子呢,你不能囿于一言。”妙妙一直都很有道理。
姜鱼听了这话,还是不敢应下,只小声问道:“那伱想让老祖帮你做什么?”
“灭了九阴山!”妙妙道。
“……”姜鱼愣住,连连摇头,嘀咕道:“我得问问我姐。”
独孤靖根本没理会二女的嘀咕,只是仰头瞧着劫云,心说来桥山这一趟可真不亏啊!
顾九重所在的山顶之上挤满了人,顾瑶与顾飞雪皆在,顾无伤与顾连珠等人也个个伸长了脖子,不愿错过半点盛况。
程克水带着程家弟子在远处,心中五味陈杂。
如今程家已无元婴,若是桥山再有新晋,桥山格局便又是一变。而姜家姜行痴乃是得向老祖提携,自此向老祖再添一大助力,威势更甚。
桥山各宗门各家族亦是纷纷探头,信义坊和三通坊商贸断绝。
姜氏领地之内,人人遥望仙桥方向。姜小白坐在黑塔之巅,另还有几位自家亲族,也无人言语,只个个凝重。
又等许久,黑云愈发下压,竟隐隐将仙桥福地淹没。
桥山之地人人心中涌现出直面天地之威的恐惧之情,有心性稍差之辈已然跪倒在地。
那劫云之中,七彩光芒翻涌,继而有金色雷光奔腾,酝酿许久,便见一道毁天灭地的劫雷降下。
仙桥福地乃是两座高峰相连,形似高桥而得名。
此刻只见高桥之上,云深雾绕轰然间便被驱散,山石与林木只稍稍显露形状,就被劫雷扫荡一空。
林白看的心下惊骇,暗思若是自己来接这劫雷,怕是一击之下便要重伤。
本与姜行痴同是金丹,虽说一金丹初期,一金丹圆满,然则两者差距竟如此之大。
这般看来,姜行痴怕是在无相冢得了极大的好处,其人所修之法亦是强悍,是故雷劫汹涌。
不过登天之路本就艰难,元婴劫雷亦绝非金丹劫雷所能比。
世上修士万千,有练气境强杀筑基,有筑基境强杀金丹,却未闻金丹境越阶杀元婴的。
只因元婴之下的金丹、筑基与练气三境界其实还不脱“人”的范畴,而一旦证道元婴,人与天地相交,得大道之意洗涤,已然是脱胎换骨,与金丹境云泥之别。
元婴乃是触及大道的第一步,能证道元婴之辈少之又少,其中种种艰难,这雷劫便是最最危险之处。
“你莫要担忧。”顾倾水见手下大将怔住,便细声安慰,“通天之路虽难,可待你将来到了这一日,便觉也不过如此。”
林白跪坐在地,顾倾水轻轻拂过林白头顶,接着道:“见天地之威,当存敬畏之心,却不可有畏难之心。”
“老祖教导,晚辈铭记在心!”林白感觉暖暖的,心说顾大娘安慰人的时候也太温柔了,看来人家真没把我当外人……
秀秀和黄如花也俯身一拜,好似有所感悟。
又过片刻,第二道劫雷压下,其威势更见凶悍。雷暴粗狂,好似要将仙桥福地湮没。
只见仙桥之上有各色光影涌动,劫雷之威竟缓缓消弭。
不待姜行痴稍缓,第三道劫雷便至。
继而劫雷连绵不休,整个桥山之地都能听闻雷鸣之声。灵兽不敢抬头,空中无有鸟雀,飞舟断绝,人人噤声。
待到第七道劫雷之时,仙桥之上已然散出汹涌血气,显然姜行痴受伤极重。
然则大道无情,万物如刍狗,天地并无怜悯之心。第七道劫雷后,劫云酝酿稍许,便见第八道劫雷降下。
煌煌之间,那道劫雷好似撕破天地,毁灭之感愈发盛大。其中隐隐又有某种大道真意,似能改变此间规则,禁锢此间天地一般。
林白混元淬体一转,神识强大,犹自感觉有恍惚之感,似落于棋盘之上,身化棋子。
秀秀与黄如花才只筑基境,两人更显迷茫。
顾倾水轻轻拂袖,荡起一层水波,将诸人罩住,“天威雷劫,离得太近了。”
这话落下,便见仙桥福地之上,散出无数黑白光芒,好似落子一般,然则劫雷之威极盛,稍一触及劫雷,便化为虚无。
不过终究是稍稍挡住劫雷,姜行痴竟硬生生扛了下来。
劫云愈加厚重,七彩光芒翻滚,丝丝雷光显现。很快,劫云凝聚最后一击,尽数倾泻而下。
然则仙桥福地上却不见动静,姜行痴似已竭尽全力。
桥山派各处观礼之人还未扼腕叹息,便见仙桥之上传来哀鸣之声,继而一道巨大棋盘虚影显现,尽数笼罩住仙桥。
棋盘虚影横纵交错,好似划下规则,好似分割许多世界一般。
劫雷落入棋盘之上,棋盘虚影竟只稍稍淡薄几分,继而横纵之间扭曲不定,最后才缓缓化为虚无。
劫云飘荡,天地之威缓缓散去,诸人心头的惊惧之感却未消去半分。
大道劫云愈发淡薄,缓缓飘散,桥山之地又见光明。
淡淡元婴威压散出,使人有顶礼膜拜之心。
又过许久,一道祥云现出天际,久久不散。
姜行痴历经无数磨难,终证道元婴。
桥山归于平静,然则经此一事,又见新晋元婴,心怀大道之辈无不有向往之心,求道之心愈加坚定。
“李沉玉之事不急,若有不谐,我亲自走一趟。”顾倾水发了话,自回水帘洞。
林白三人躬身行了一礼,一块儿往山下走。
“我师父为求结丹而不可得,如今见了元婴雷劫,方知天地之浩渺。师父他……终究只是沧海一粟,我等亦是如此。”黄如花感叹不停。
秀秀也不知怎么安慰,只是紧紧拉住黄如花的手。
三人回了春晖堂,便见妙妙胯下有青蛇,一个劲儿的不知嘀咕什么。
独孤靖在旁听着,连连点头,好似已被妙妙说服。
姜鱼一脸凝重,竟也缓缓点头。
三女见林白回来,赶紧俯身行礼。
“小鱼儿,你家老祖证道元婴,可喜可贺。”林白笑着道。
一向正经的姜鱼露出甜甜的少女笑容。
“若非向老祖厚爱,借出仙桥福地渡劫,还有顾老祖和杨老祖指点,家祖怎能有今日?”妙妙十分认真道。
“……”姜鱼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师姐说的对。”
林白瞪了眼多嘴的妙妙,看向姜鱼,道:“三位老祖固然提携有加,可若你家老祖自身不足,又怎能成事?”
扯了一会儿闲话,黄如花叫喊着要去姜家贺喜。她本就跟姜小白有旧,又是个爱凑热闹的,当即拉着秀秀就要出发。
林白没法子,只能跟着去。
一行人来到信义坊,便见处处结彩。
姜家商铺外聚集了许多闲人,显然是姜行痴证道元婴的消息已传了出来。
果然,进了姜家领地,来往姜家弟子更见欢欣喜悦之意。
来到玉湖,只有妙妙和独孤靖在,姜家姐妹却去参与家会了。
姜家二女一向得家中宠爱,尤其是姜小白,更是当金丹种子来养。
以往她姐妹俩不管家事乃是家中不想让掺和,并非资格不够。如今情形一变,她俩自然也该参与家中之事了。
“师父,你也赶紧结婴吧,我还能沾沾光。”妙妙一副望师成龙的模样。
林白瞪她一眼,道:“万事唯有自强!”
妙妙撇撇嘴,拉住秀秀,一个劲儿的喊师娘,竟不回师父的话。
过了半日,姜家姐妹才回。
“唉,老祖此番功成不易,想必有许多艰辛。”姜小白竟还故作叹气,“接下来还要筹备元婴大会,着实头疼。”
证道元婴乃是大事,当宣扬四方,各门各派都要来参与盛典。
到时不仅新晋元婴讲道,老元婴们自然也要附和,共襄盛举。
姜小白分明得意之极,却还怪模怪样。
“我师父结婴时,好像没办什么大会……”黄如花嘀咕。
狐狸彼时是借九阴山之地结婴,可狐狸屁事儿多,惹得三派闹腾不休,根本没人给她办大会。
而且狐狸人缘太差,虽说不怎么得罪元婴,却把金丹都得罪了个遍。
“仙子还没回来?”姜小白也知道狐狸丢了,但却不知其中详情。
“多半把我这个徒弟忘了。”黄如花颇有怨念。
秀秀握住黄如花的手,道:“先前雷劫时我心中激荡,有煌煌之感,仙子必然有所感应,她大概能猜到桥山之事,想必也快回来了。”
又扯了会儿狐狸的破事儿,也没扯出个一二三。既然顾倾水让等等看,那就等等看,反正狐狸一时半会也没事。
诸人又坐而论道,说起修行之事。
又过三日,姜家子弟虽依旧人人焕发,却已被下了严令,不得在外谈论姜行痴结婴一事,不准在外饮酒,更不准招摇。
以至于姜家的铺子都关了门。
姜家治家之严,可见一斑。
“你多年在仙子膝下学艺,所知广博,最擅传道授业,玉树夫妇私下里找我多次,想要邀你为传功奉行。他夫妇说,若能邀你在凤鸣山常驻,朱家必能忠心。凤鸣山秀美,你与朱家也多有渊源,不如去凤鸣山静修。”
林白不想再留,就拉住黄如花,意甚真诚的建议。
黄如花本在逗弄青蛇,听了这话,她也不吭声,皱着眉头看林白,又见秀秀在旁低着头,脸蛋红红。
“嫌我碍事就直说,你真虚伪!”黄如花撇撇嘴,不过到底是答应过的,她不便反悔,于是又抓着秀秀,问道:“好秀秀,你也想让我去凤鸣山?”
“……”秀秀低着头不敢看黄如花,可见黄如花不撒手,就小声道:“妙妙说朱家底子薄,若有高人布道传功最好不过了……”
“见色忘义之辈!”黄如花不再多说,拍一下蛇头,道:“我们走!”
待黄如花离去,林白又去揪住妙妙三女。
“姜家新出元婴高修,可见是钟灵毓秀之地,你三人在这边好好修行,没事别去烦我!”林白严肃道。
“非诏不得回?”妙妙嘀咕一声。
林白懒得理会,带上秀秀自回桥山春晖堂。
“我还寻思去姜家找你呢!”
还没跟秀秀说两句话,顾瑶找上了门。
顾瑶朝秀秀点点头,却见秀秀有些脸红,她当即冷笑一声。
“何事?”林白十分正经。
“姜前辈证道元婴,不是小事。老祖让你走一趟道隐宗,再去九遮山一趟,这事儿得传到,待姜前辈稳固境界,便要大开道会。”顾瑶道。
“九重兄呢?”林白不愿意的很。
“他和杨少安去九阴山了!”顾瑶咬牙切齿,有不忿之意,有恨其不争之意,还有几分嘲弄之意。
“……”林白扶额,只觉顾家和杨家都不靠谱,以后指不定桥山要姓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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