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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不见,李无声脾气愈加温和,好似极为舒心。
林白看着莫应成,不由得想起他还劝诫过自己莫沉溺女色呢!
客套几句,李无声在前,带着三人又来到九鼎山下。
九个石柱没入无尽河中,不知有多深,亦不知历经了多少年冲刷。
下了河,更见造化之奇。九支柱深入河水之下,一眼竟望看不到底。
沿着中间的支柱往下三百余丈,终于摸到了河底。
此间少有水族,便是水草也极少,倒是河底中有许多鹅卵石块儿,散发出幽幽光芒。
“这是九遮山特产的无相石,传闻是无相道主之宝被打碎,遗落于此。”李无声还不忘给诸人介绍,“只是无相石并无丝毫用处,当做萤石都嫌不足。”
林白听了这话,不由得想到石桌石凳,乃至自身的石盘。
招手纳来两枚无相石,掂了掂确实是寻常石头,便收到葫芦中。
李无声也没说什么,绕着最中间的石柱转了半圈,便见一缝隙。
四人鱼贯而入,里面有一处向下的通道,继而往下,不多时便见一防护阵,隔绝江水。
此间别有洞天,有一约莫百余丈的广大石窟。正中有一石门,正自紧闭。
石窟中安静之极,零零落落坐了十几个修士,尽皆是金丹境界。
“李师妹,你愈发给师尊长脸面了!”一年轻金丹上前,语气不悦,看也不看林白三人。
李无声行了一礼,拘谨许多,低着头也不敢多解释。
此间之人见状,也无人说话,只几个人睁开眼往这里看了眼。
倒是另有一英俊男修上前,朝莫应成拱了拱手,又朝木贞行了一礼,道:“师妹,又见面了。”
木贞点点头,却不多言。
“杜觉明后人,杜常英。”木贞传音林白。
林白当即明了,先前木妖到访道隐宗时,曾说在九遮山与一姓杜的元婴饮酒,便是杜觉明。
那杜常英见木贞冷淡,便有几分不悦,却也没发作,反笑着与林白搭话。
两人交换了名姓,略聊了几句,杜常英便即退去。
李无声被那男修训了一会儿,终于得了自由,传音林白三人,去到洞窟一角落静等。
“唉。”李无声叹了口气,看着莫应成,转而又目光温柔下来。
林白与木贞对视一眼,情知应是二人传音。
“我与你们说说此番试炼之事。”
临到出发,李无声终于想起来要叮嘱事宜了。
林白和木贞都面无表情,深觉此女不太靠谱,脑子里只有床榻。
莫应成是做惯事的,自也知道不妥当,却也不好解释,“最近李师妹一直在打探消息。”他勉强为李无声说了句话。
“是打理花圃吧?”林白传音。
“床榻上打探?”木贞传音。
莫应成到底是人情练达,只微微笑了笑,反而不再脸红。
“这一次试炼,我九鼎派十一人,另有各家附属,还有如你们这般的人情往来,总计二十三人。两金丹后期,皆是我九鼎派之人,另外七金丹中期,其余都是初期境界。”
李无声此刻终于有了做事的样子。
来之前时,林白便听莫应成说过,这个试炼秘境是为磨砺道心,最适合的自然是金丹初期境界,乃是善始善终之意。
中后期境界自然也能进,不过效用却差了些。
当然,秘境百年一开,于天赋上佳的金丹修士来说,怕是早已度过前期阶段了。
“说是试炼秘境,其实也是一处小世界。但是试炼之人应会被分置九处,依着人数多寡分配,但也说不准。”
李无声指了指上面,示意应九根支柱之意,“我们总计二十三人,每一处至少一人,至多十几人。”
她严肃许多,十分正经的道:“只是小世界变幻无常,以往进去的前辈,每一批所遇之事之物都有不同,各有变化。有些其中有异宝灵物,有些什么都没有。更有些地方是死地,是故需小心在意。”
叨叨了半天,最后才总结道:“或有无数变数,伱们三人若是遇到一起,当守望相助。”
“那你呢?”林白问。
“嘿嘿。”李无声十分自信的叉腰,“此番试炼之人,我大都熟识。”
合着你跟每一个人都能守望相助呗!林白想起方才此女被训得不吱声,不由得看了眼贞姐,贞姐面上同样有笑。
四人静坐,也不多言语,外间陆陆续续有人来。
方才训李无声的那年轻金丹一一接待,来者皆对其客客气气,乃至敬重害怕。
依着李无声所言,那人名为嬴望天,乃是九遮山之主的次徒,金丹中期境界,乃是惊才绝艳之辈。
匆匆一日,嬴望天轻摇手中铃铛,悦耳语声响彻石窟内,人人睁眼来望。
“人已到齐,正合吉日吉时。”赢望天笑着出声。
他缓步来到石门前,然后回身,负手扫视诸人,朗声道:“此间虽为试炼之处,然则亦是凶险之地。入其中,生死自负!”
话音落下,诸人齐齐行礼,示意知晓。
赢望天又看了会儿众人,然后反手取出一青色令牌。
令牌一出,石窟内水意升腾,诸人好似深陷大江大河之中,被奔腾之势裹挟。
赢望天将令牌轻轻推出,落于石门之上。
此间微微震颤,好似地动。
很快,石门缓缓开启,散出耀目光芒。
光芒好似无穷无尽,有淡淡威压,虽不伤人,却有压制神识之效,且难以直视,便是金丹修士亦不幸免。
一时之间,人人闭目遮挡。
林白不由得又想起无字秘境之事,彼时开启无相旧居的大门便是如此,鹿轻音借此大杀四方。
很快,那白光散逸减弱。
诸人回过神,却发现已没了赢望天身影。
“狗儿的!又让他争了先!”见赢望天不在,竟有人敢口出芬芳。
也无人去细究是谁发声,一众修士纷纷上前,或两三人结伴,或单独而入。
“如何?”林白知道贞姐能耐大,藏的多,见识广,便传音去问。
“与你所言的无相旧居大门相似,此地或也跟无相道主有关。”木贞回。
林白闭目,见无有吉凶,便拉住木贞的手,朝李莫二人点头,便迈步入门。
眼见人已走完,只余李无声和莫应成,两人胆子大了起来,手牵手往前。
李无声握着莫应成的手,只觉安心。
踏步入石门,李无声双目紧闭,紧握莫应成的手抓的更紧,身上散出神识,以作防备。
很快,李无声便觉浑身舒泰,好似踏入温润祥和之地,自身紧张疲惫尽皆不见。
心中稍有茫然之感,便觉天地倒悬,好似沉入无底的无尽河中,又似跌向天空之上的无边星河。
恍惚之间,听闻江河浩荡之声,悠远而清晰。
那江河奔腾好似绝美的壮丽之声,其间似另有曲调相合,但难辨清是何乐器。
“大音希声,是我本命之兆?”
不及李无声细想,只数息间,便落到实地之上。
立即反手取出一青铜法宝,霎时间青光护住自身,李无声这才环视四周。
此地好似凡俗乡间,只是田亩荒废,如龟甲般皲裂。此时已然入秋,正该收获之时,却不见半根粮草。
“成哥哥呢?”李无声见无有凶险,才发觉莫应成不见了。
她看着自己的手,良人不见,微微摇头,便也不再细究。
反正身入试炼之地,便不能事事得求圆满。
李无声叹了口气,又来了干劲儿。
她到底是高门子弟,迅速静心回神,思索这试炼之地。
李无声固然没来过,但却熟读前辈们的试炼感想,倒也称得上经验丰富。
先取出一枚玉符,见毫无反应,便知百里之内并无同门。
又摸出一枚鸳鸯玉佩,还是不见异动,可见情郎也不在四周。
李无声并不气馁,反信心满满,取出一柄宝剑拿在手中,打算看看有无生人,或是妖兽之类,摸清状况再说。
心念一动,御空而起,便见远处有村落,其间有炊烟。
落到村头,却见小小村落颇为破败,死气浓郁。
神识一扫,村里上百间的茅草房中竟只有六七个人在,皆是病弱将死之辈。
那些凡俗村民并未发觉仙师御空而来,大都卷缩在房屋中,已然是饿的动不了。
“凡俗愚昧,又因寿短而短视,要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要么勾心斗角,权欲作祟。”
李无声寻了一处院子,见一老者正用柴火灶烧食,破锅里浑浊不堪,翻滚着几片树皮树叶。
那老者浑身破烂,白发杂乱,哆嗦着手捞出一片树皮啃食。
李无声欲要询问此间风俗地理,可那人双目空空的啃了两口树皮后,竟扑通倒在灶火边。
“唉。”李无声微微摇头,她早已看出此人油尽灯枯,乃是饥寒交迫,病发而亡。
“凡俗农人若是无修士帮忙,只能看天而活。”
李无声弹指,一丝火焰落在那人身上,转眼便焚烧一空。
挥袖扫去尘灰,李无声也不在此停留,御空而起,不多久便见一城池。
城池广大,城中人群往来有序,而城外却挤满了流民灾民。
城头满是兵丁,城外死气怨气冲天。
李无声不愿人前显圣,掐诀隐去身形,落在城中最大的宅院里。
此间假山流水,三步有花树,五步一亭阁,明明是秋日,却是鸟语花香。
凡俗之地虽无灵气,却着实繁花似锦。
“怎污秽之气这般重?”
李无声皱眉,提剑迈步往前,便见湖中小岛上有华丽阁楼。
上面有三人正自欢宴,却有十几个女子作陪,有人布菜,有人倒酒,有人抚琴,有人吟唱,有人作舞。
淫靡之音阵阵,李无声眉头皱的更紧:此间酒池肉林,一墙之隔的城外却饿殍满地。
御空登上阁楼,诸人慌乱跪下,唯有一人酒酣,竟未觉出异常,反欢喜道:“这位小娘子如此美……”
话还未说过完,满脑的肥肠便被飞剑削去。
也不需再威逼,余者有问必答。
原来此间有凡俗国度,名为上垣国,国祚两百一十二年,历经十九世。
如今北方连年大旱,又遇瘟疫,皆是流民,反贼更是十几路并起。
“外有异族,正自虎视眈眈。我等虽为一地父母,可朝堂之上禽兽食禄,即便田中颗粒无收,也不能短了粮税。我等虽有为民请命之心,却只能徒呼奈何,再苦一苦百姓了!”一肥头大耳的老者语声颤抖。
“你说朝堂之上,禽兽食禄,是真禽兽还是假禽兽?”李无声好奇问。
那老者愣了下,道:“回禀仙师,是……是比喻。”说着话,又伏地磕头,“请仙师降下神通,拯救万方黎民啊!”
“你们酒肉无缺,城外尽是饿殍。我若要拯救万方,需先杀你这妄食民脂民膏之辈!”李无声语气不善,又问起有无仙人传说,或是妖物鬼怪。
那老者倒是叨叨了不少神鬼奇谭,李无声听的认真。
待一讲完,挥袖削去老者人头,李无声御空而去。
金丹遁速何其之快,李无声一边查访鬼神之事,一边周游上垣国之地,还不忘去异族蛮国走了一圈。
奔波月余,只见民乱纷纷,战火四起,虽多有淫祀,却并未有妖兽修士。
“莫不是此间试炼之地,只有我一个人?”
李无声有些头疼,捏着眉心,自语道:“那此间试炼,试炼什么?我该如何?又该如何离去?”
想了一会儿,也无头绪,李无声干脆施下大法力,欲要求雨稍解旱灾。
不过劳累半天,不管是雨师符,还是聚水阵,竟求不来半点雨水。
“或是规则所在……”没了脾气,李无声取出一玉扳指戴在手上。此物有幻化之能,凡俗肉胎只会将她当做粗衣老妇。
“既然无有同道,也不能修行,更不能行云布雨,干脆不以道乱法,自闭修为,再走一走这世间。”
李无声拿定主意,便以“无声”为名,扮做一女医师行走。
粗俗丑陋的老妇混进流民队伍之中,行医治病,不过半月便混得了名号,人称“无生老母。”
这日晨间,李无声正在临时搭建的破草屋中为一妇人接生。
“无生老母,我是不是不该生?这世道,生了也是个死……”那妇人面上死气沉重,无有半分血色,嘴唇干裂,说话都要拼劲全力,又怎能生孩子。
“能。”李无声取出水囊,给这妇人灌了些水。
不多时,妇人产下一女婴。李无声取出肉饼,递给妇人,也不多言语。
行走世间良久,李无声发觉这里的人好似皆是真人,有喜怒哀乐,有血肉肌骨,不似幻化,也不像某种幻境。
给这妇人接生完,李无声正自想着如何养活更多的婴儿时,便见四周流民尽皆往东而去。
“是官兵来追?”李无声拉住一中年流民。
“官兵早被打跑了!是葫芦大王来了!”那流民枯槁的脸上皆是兴奋。
葫芦大王是近来冒出的一个流民头领,听说很有能耐,从十余流民起家,如今已是纠结了上万人,攻破了好几个城池。
还说什么葫芦大王专打贪官污吏,所得尽数分给跟从之人。
“去迎葫芦大王喽!”那流民挣脱李无声,往前踉跄奔去。
“此人短短两月便能由小而大,聚起偌大名望。可见凡俗之中,亦有龙凤。”
李无声心中感叹一句,便追随一众流民,打算去看看那位什么“葫芦大王”到底是什么货色。
走了两里,来到一处被攻破的城墙下,许多流民竟在领米粥,且排起长队,秩序井然。
走的地方多了,见识的流民就多,李无声便知此事不易,想必葫芦大王有些手段。
再看流民碗中米粥黏糊,可见葫芦大王与那些赈灾官吏不同,是真的在放粮。
那放粥处旁边有高台,许多流民捧着粥碗,一边哧溜,一边听高台之上的人讲话。
李无声凝眉去看,只见高台上站着一年轻人,穿粗布麻衣,腰间系着一黑白葫芦,正自袒露左臂指天,神态激昂的在说着什么话。
“转……转轮师弟?”李无声扶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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