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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是没啥凶险,那我们呢?”
在秀秀做了一番推算后,便有人开口询问。
诸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女子盘膝坐在地上,面色惨白,头发披散,胸前衣衫上大团的血,正是程霜。
“你也没有凶险。”黄如花温言告慰,“因为你不用进去,留待有用之身吧。”
“我……”程霜愣了下,连忙道:“我还能再战!”
“我还能再战!”黄如花粗声粗气的学程霜说话,又换回自己嗓音,继续道:“那伱先站起来呀。”
黄如花颇有几分正气劲儿,她见程霜老学叶若卿说话,便有了扶弱之心。又经狐狸熏染,带上了几分邪气,说话也越来越有阴阳怪气的劲儿了,毫无铁化生逝去时的颓丧之态。
程霜立即怒了,朝黄如花怒目而视,欲要反唇相讥,却被程到金拉住。
黄如花还要再说,秀秀和叶若卿也赶紧拉住。便是那青蛇也缠了上来,却是对着程霜吹气。
“那我也不进去了。”曲如意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师姐,我带着你。”秀秀立即扶住曲如意。
“其实,我真的不想去……”曲如意道。
“唉,你师姐真好,知道自己有伤,不愿拖累你。”黄如花以己度人,竟有感叹之意,“那我们更该带着她了!”
“……”曲如意目瞪口呆。
那边杨恕自也不用管,有盖盈秋和杨嗔,另还有淳于兄弟,自然是都要进去的。
“她能去,我不能?”程霜气呼呼的。
“没本事话还多!”曲如意跟叶若卿认识,又见程霜说话,便也来埋汰程霜。
“就你有能耐?”程霜怒。
女人一多就乱的很,林白被吵的头疼,只能挪开,去寻那何问药。
“转轮兄,”何问药再无先前潇洒模样,挤出笑容,颇有谄媚,“恨不能早认识转轮兄。”
“秦凤羽是何跟脚?”林白不客套。
那臭女人是秦忍松的后辈,而秦忍松跟岳丰树交好,是故林白来问岳丰树仅存的徒弟。
“她是秦忍松后辈,一向受秦忍松宠爱。”何问药当真老实,也不顾嘴上还在吐血沫子,“我与她见过几次,不过并无深交,谈不上熟悉。倒是西霞跟她走的近,只是西霞落到了眠龙山里。”
岳西霞?会霞光遁法的哪个?不早死了么!
“秦凤羽本命是何?神通是什么?”林白盯着何问药的眼睛。
“我也不知……”何问药见林白目光不善,便赶紧道:“我听岳西霞提过,本命应是飞鸟之类。至于有何神通,精擅何法,我着实不知。只知她遁速过人,远超同阶。”
“她与九阴山之人有过往来?秦忍松又是岳掌门从哪儿找来的?”林白又问。
“这个……”何问药想了会儿,道:“我与她来往不多,着实不知。至于秦忍松前辈,我也不知。师父一向不跟我们说这些,我只知秦忍松好似做些师父不好出面的事情。”
合着你啥也不知道!林白没脾气。
“那个,转轮兄,”何问药盘膝坐在地上,往前探了探身子,讨好道:“吾虽伤重,箭矢犹锋。愿为兄长前驱,共闯艰险。”
“岳掌门就剩你一根独苗了,我怎敢带你去冒险?”林白委婉拒绝,“师兄稍待便是,等我得了好处,再来分给师兄。”
还分我?你看我像傻子?何问药面上露出尴尬的笑,“不敢不敢。”他面上又郑重,道:“那愚弟便在外面为兄长祝祷,唯愿兄长功成,大道再进。”
“多谢师兄了。”林白抬步离开。
那边诸女已经吵完,都安静了下来。
林白一问才知,程霜竟也要去,还是由叶若卿带着,也不知怎么就吵出了这个结果。
其实林白并没有阻人进门之心。大道之路在前,想进就进,可入内之后,生死自有天命了。至于伤重的几个,若是能爬着往前进,林白真愿意送上几瓶丹药。
“诸君且行,我等在外守候。”程到金面上露出笑,道:“若是有人再来,也好有个报信之人。若无人来,待我们稍稍恢复些,便入内寻诸位。”他又抓住程霜手腕,道:“你我兄妹,虽俱伤重,可终归进去一人,程氏也不枉来一趟了。”
这是个拎得清的。机缘在前,没人愿意照料伤重之人,更无人愿意多一个争抢之人。程霜即便能进,机缘也必然机会渺茫,万难轮到她的。
程霜咬了咬牙,她伤势不轻,虽一向嘴硬且贱,可这会儿分离在即,却也硬不起来。
商食烛和商淘浪面上有遗憾之色,却也没法说什么。
“那就走吧!”曲如意懒洋洋的。
“不急。”林白抬手,“我等需做好防备才是。”
说着话,取出阵旗,道:“我先在门外布上幻阵,若有人逃出来,咱也不至于跟丢了。若有后者再来,程兄等人也能稍稍抵挡。”
“转轮师兄深谋远虑。”叶若卿夸赞。
“先前那山下的迷阵就是你摆的吧?”黄如花忽的问。
“正是。”林白微微笑,“借土木之功成阵,可还使得?”
“早就知道你一肚子坏心眼。”黄如花嘀咕。
林白就当没听见,拉上秀秀,在高大石门外布下幻沙大阵。
此阵由程到金御使,守护留守门外的诸人。
来到敞开的高大石门前,往里望去,白茫茫一片,不知其中究竟。
其实最好的入门之机是先前立即追着鹿轻音等人入内,打一个措手不及。等到现在,里面若是要埋伏,怕是已经布好网了。
不过那鹿轻音似知此间详情,林白生怕其中再有不祥。若被那疯狂又诡异的女人借了势,那就要遭了。
而且,还需顾及秀秀和裴大姐等人。机缘是小事,人才是大事。
林白当先迈步,跨入那无穷无尽的白光之中。
一时间,双目无法睁开,浑身有温暖祥和之意,自外而内荡涤自身。
欲要做出攻防姿态,却身不由己。神识难以外延,灵力无法运转。
心中有恍如隔世之感。
茫然之间,忽觉天旋地转。睁开双目,又见那长河。
先前那鹅卵青石破碎,被纳入蝶翼之时,便见此长河。
长河不知从何处起,亦不知流向何处。
浩浩荡荡,翻滚不息。其势似不因某人某事而稍停半刻,稍慢半分。
大河之上,无边无际的尘烟缓缓落下。细看尘埃,便觉极渺小,又似极庞大。小至无声无息,随风无影;大至波澜壮阔,能容下天地。
然则尘埃纷纷,不论大小,尽皆落入长河之中,只一浪便全然吞噬,随长河而去。
而在长河之下,清澈处多,浑浊处少。前者能究其纹理,细察入微;后者却朦朦胧胧,连表象都模糊不清。
“历史的尘埃,时光的长河?那其中大小是何意?清澈与浑浊又是为何?”
林白不及思考,只细细观大河尘埃,盼能在石盘中复现。
浪涛拍岸,鞋袜尽湿。受此一激,林白便觉踏上了实地,睁开双眼,正欲防备,却见四下里并无半个人影。
心中亦无吉凶之感。
识海与气海并未有封存之感,自身一切如意,并无反常。
低头去看鞋子,竟已枯朽破败,好似历经了无数光阴。
“在老家就有人说我搞破鞋,如今倒是应验了。”
轻轻抬脚,鞋子便尽数化为粉尘,落在了脚下草地之中。
身后不见那石门,只有崖壁千仞。
再看四周,皆是草绿。矮树灌丛,少有高木,视野极佳。
星河灿烂,圆月皎白。
入目所见,萤火点点,蝴蝶翩翩。
往前看,飞鸟仙鹤,青鹿白虎。龟背上驮着狐狸,树桠上松鼠被撑大了嘴巴。
眺望远处,月盘之下,高空之上,有一行白鹭展翅。
再往前,便见数里外似有水波粼粼,映着天上明月星辰。
越过水波,便见有一小岛。上有高耸无比,形如小山的巨树。
天上星辉流光缓缓流下,似河水倾泻,尽数落到巨树之上。
那树上挂满了点点光亮,不知是何物。只是远远看去,好似星河中落下了星斗,被悬挂在高树之上,心中亦生出自身渺小如蚁之感。
此间有自然之态,和谐之感,似从未有人踏足。
只是这里的一切尽皆不动,好似时光不存,空间不存。
鸟儿展翅悬在空中,不进不退。蝴蝶收翼落在花蕊上,萤虫一动不动,只发出微弱暗光。
便连此处的风亦是被定住:数片绿叶飘荡,成了风的痕迹。
林白脚踩草地,柔软清凉。可再一抬足,那青草便缓缓恢复原状。
举手捏住一萤虫,细细观看后再松开手,那萤火便缓缓归于原本处。
再拿住一片树叶,轻轻揉碎。可那碎叶又缓缓恢复,飘回原处。
林白再把树叶招来,想要点火烧掉,却没敢做。
“心中虽无感,可还是等李兄来,问问他才是。我不是怂,是谨慎。”
林白闭上眼,来到石盘之上。
只见顾大娘链子的那水碧之线已不见,显然被隔绝了。
而雾气之外,有无穷无尽的白光。
白光无法刺破雾气,只缓缓翻滚。
此间有灵气溢入,不属五行,只细白如丝,好似是孕育白光之物。
睁开眼,林白取出新鞋子穿上。
“妙妙送我的鞋子怎么有点硌脚?”
林白在心里骂了几句妙妙,又往前行了数步,观察了会儿,将四周百丈之地探寻完。
就在这时,方才立足之处似有水波,又有点点光亮,继而李星河从中走出。
他着玄色道袍,松木枝挽发。模样如旧,恬淡如故,只双眸中有星河倒影。
“李兄,”林白也不上前,只好奇问道:“方才进入此地时,你可见了什么异象?”
“星河,无尽星河。”李星河笑着道。
“星河?”林白微微摇头,道:“我却不然,我见了长河,尘埃,生出诸般情绪,郁结心中。”
“心中郁结必然是你看的太少。”李星河笑道。
“或许吧。”林白指了指远处,道:“此间好似遭光阴遗忘,空间摈弃,诸般事物尽皆静止不动。被挪了位置便缓缓恢复,散了形体亦是归于原状。”
“谁人能超脱于光阴之外?”李星河微微摇头,道:“乃是此间另有特异,是故有此异象罢了。”
“李兄来过?”林白笑着问。
“无数次梦回此地。”李星河笑笑,又问:“你还未去前方寻那缥缈的机缘?”
“不瞒李兄,在下此行其实来不来都行。只是有恶人分离我与秀秀,后来沉玉仙子将秀秀丢到了此地,我这才冒险前来。”林白笑着解释,“要不然,我是万万不会凑这个热闹的。至于机缘之事,得之我幸。若是不得,我此行亦是圆满。”
“你倒是看的开。”李星河抬头看向天空。
两人扯着闲话,不多时便见杨嗔和淳于兄弟入内。
接着便是黄如花和程霜,杨恕与盖盈秋。
而后是秀秀和曲如意,最后是裴宁。
诸人稍作商议,依旧是林白与李星河在先,裴宁居后,淳于兄弟在左,杨嗔与黄如花在右。
“阵势再齐整,也难挡偷袭。需知应变在心。”程霜骑在青蛇背上,嘴上兀自不休。
“你如何应变?”杨恕亦是骑着青蛇,来寻程霜斗嘴。
“我不知,大概顾飞雪知道。”程霜道。
杨恕和盖盈秋都急了,叶若卿也不劝,只看着前方李星河的背影。
秀秀是半点脾气都没有,张嘴随口劝了两句,便也看向前方林白的背影。
往前行了五里,便见河水拦路。
水波涟涟。上有鱼儿跃出水面,带起水花,亦是静止不动。
“李兄,我大胆以星辉流光淬炼躯体,妄图以自身融入流光星河。”林白停下脚步,指了指那跃出水面的鱼儿,“便像这鱼儿一般,纵越随意,以成星遁之法。”
“海阔凭鱼跃,妙哉。”李星河抚掌赞叹,道:“你比我当初所思所想的立意要高的多。”
“愿闻其详。”林白好奇问。
“我只是以自身比作星辰,参现商隐。或是身作玉衡,又化为天权,斗转星移,以成星遁。”李星河讲的极其明了,“我虽有星遁,却按时而行,皆有轨迹可寻。不似你,以群星为河海,纵越随意,不可琢磨。”
“李兄如今可能畅游其间?”林白笑着问。
这话其实有些过了,乃是探听他人秘法。
不过李星河并不生气,反笑着道:“我名星河,我便是群星。”
“星遁如何破?”林白又问人家老底儿。
“若要行星遁之法,需先连接星斗,星河。”
李星河淡淡笑道:“斩断人与星的联系,星遁便被克制。世间之法,本就相生相克;世间之事,本就祸福相依。并无万全之法,也无万全之事。天道犹有残缺,更何况我等匍匐求攀天道之人了。”
他指了指前方高树,道:“此间主人必然顶天立地,可此刻也不存了。更何况区区你我,区区遁法?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一步一步来。筑基天启如此,丹论如此。并无无上法门,亦无无上之人。只有求道之心。”
林白不答。
“有所得?”李星河问。
林白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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