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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所见,碎石残枝。
先前鹅卵青石所在之处,唯余一对巨大蝶翼。
那蝶翼成七彩之色,斑驳错乱,极美又极丑,有光怪陆离之象,隐隐间又似纯洁无瑕。
蝉翼微颤,未惊起半点风,却似合乎某种道理,引得地动山摇。
那奇异蝶翼上似有无穷吸力,林白紧握着秀秀的小手,飞快的靠向那蝶翼,而林白犹不忘轻轻捏了捏秀秀的小手,又遥望远处。
星月光芒更盛,远处中荡来鸟兽哀鸣,绿洲好似沸腾一般,被一道道巨大的裂缝撕开。大片林木陷入地下,旋即又升起高山。
更远处,黄沙迅速吞噬着绿洲之地,如同猛兽侵袭。
沧海桑田,顷刻变换。
许多妖兽和修士都被吸了过来,全都身不由己。其中许多更是被山石树木撞的粉碎,血雾黏上尘土,着实可怖。
再看身后,黄如花狼狈之极,正抱着不知从哪儿来的一条青蛇尾巴,眼巴巴的看着林白和秀秀。
地崩山摧,万物变异。唯有天河照旧从苍穹之上垂落,流光溢彩,更见绚丽。
无尽流光尽皆流入蝶翼,留下点点星痕。
星辉与彩光在蝶翼上交错,好似汇成了一条大河。
林白紧握秀秀,随即触上那蝶翼,心中无有吉凶之感。
身子微微一颤,便似坠入无尽龙卷之中。头疼欲裂,好似千针万针斫刺。识海沸腾,气海盈涨,浑身似要爆裂开来一般。
林白犹自不松开秀秀的手,只紧紧拉着。待熬了五六息,便觉全身似化为无穷星辰,化为河中无尽流沙,再不觉半分不适。
多日星辉淬体,终于有了成效。
凝目看向四周,目之所见,但见流光星辉满溢,与秀秀面对面竟也难看清彼此。
二人顺着流光急坠,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的从星辉中脱离,眼前出现一无尽长河。
河水浩荡,翻滚不休。一望无际,不知对岸在何处。
往上首看去,不知起与何处;
往下游遥望,亦不知其归途。
大河好似能吞尽世间万物,又仿佛世间万物便是那长河本身。
河水时清时浊,其下有皑皑白骨,亦有青翠山林。
目之所及,心中万般情愫,林白竟生出入河的想法。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正欲迈步,手心一烫,被秀秀拉了一下。
一时间,好似跨越了时间与空间,终于落在实地。
识海刺痛,来不及揉头,林白便立即做出防备。
略缓了两息,双眼恢复清明。
取出一萤石。环顾四周,乃是身处一洞窟之中。大小十来丈,高亦有七八丈。
另有四个通道,里面黑洞洞的,也不知通往何处。
此地干燥之极,洞窟四壁坑坑洼洼,成黄褐之色。地上碎石细沙,不见半个脚印。
这里也不知多久未有人踏足。地方虽小,却有苍凉之感,好似被时光磨砺了无数年。
丢出萤石,镶在洞顶。
神识散开,亦不闻半个生灵。
再看秀秀,只见她正看着自己,双眸漆黑光亮,微微侧着头,又是好奇,又是欢欣。
“你没事吧?”林白一手拉着她的手,另一手捏了捏她胳膊和肩膀。
确实稍稍瘦了些,也不知是曲成甲克扣了伙食,还是臭狐狸不让人吃饭。
回头定要讨回公道。
不过脸蛋白嫩,蕴着淡淡红晕,倒是娇俏可人。
随后捏了一下脸蛋,林白这才满意。
“我没事。”秀秀脸蛋果然又红了些,举起另一只手,露出上面的指环,“沉玉仙子给我护身的。”
林白心中略有伤感:狐狸真的不抠门,她只是对我抠门。
“方才你看到那条河了么?”林白抓着她的手不放。
“没有。”秀秀微微摇头,手任由被林白抓着。
“那你看到了什么?”林白很是奇怪,自己跟秀秀就没分开,怎的自己见了,而秀秀却没看到?
而且见那无尽长河之时,自己意欲下河,正是被秀秀拉了一下,这才安然离开。
若说区别,大概也就是星辉淬体了。
“只看到了星辉流光。”秀秀个头跟曲如意差不多,比裴大姐低了些。是故微微仰着头,嘴角带着些笑,亦是好奇万分的看着林白,接着道:“我们是被传送到了这里。伱方才发呆不停,我就拉了一下你。”
“传送?”林白细细一回味,好似确实是。
当初自苍云门跑路时,便是得了狐狸的传送秘宝,彼时也有头晕之感,只是远不如这一次的痛苦。
“是。”秀秀很是肯定的点头,“沉玉仙子精通诸法,尤擅空间之道。她在眠龙山布置了多个传送法阵,我有幸用过几次。方才经历,一如沉玉仙子之法。只是我们身处小世界,又是借星河流光传送,是故躯体不适之感更重些。”
闻听此言,林白可太欣慰了,秀秀小丫头真的长大了,说起话来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竟没沾染上三派诸女的坏毛病。
“黄如花为何没跟来?”林白又看四周。
“那蝶翼上五彩斑斓,或许黄师姐晚了我们一步,是故落在了别处。”秀秀看向林白,道:“你知她名姓?如意姐姐时时提的云中鹤,便是你的化名吧?”
她眨巴着大眼睛,嘴角有笑。
“沉玉仙子可曾赞你聪慧?”林白笑着问。
“仙子只会骂我蠢笨,且总是阴阳怪气的欺负我。”秀秀微微歪着头,“就像你以前总是欺负我一样。”
“回头我帮你教训她!”林白气的很,这臭狐狸逮着谁欺负谁,没半点王法了。
“好!”秀秀开心点头。
“你修命理之道,知四时之变,明祸福之理,通天地之机。”林白一向会夸人,夸起秀秀来更是不遗余力,“我们该当如何,且指路。”
刚落到陌生之地,不是闲扯的时候,办正事儿要紧。
此间有鹿轻音那疯女人在,还有发了疯病的秦凤羽,林白固然不怕她二人,但却该上门了却恩怨才是,也让她二人少害些人。
“那就先去找黄姐姐。”秀秀抽回手,扎起头发。又取出一玉簪,给林白扎好头发,接着反手取出一黄豆大小的蚂蚁,笑道:“黄姐姐说这是你送她的。”
“我都忘了。”林白看着同心蚁,面上神色不变。
彼时乃是为筑基而去,将同心蚁送了黄如花后,又助姜丫头筑基,事后黄如花自然是知道洞中之事的。
“小黄还跟你说什么了没?”林白随口问。
“那倒没有。”秀秀摇头,“师父不让她跟我提云中鹤之名。”
秀秀眨巴着眼睛,仔细的看了会儿林白,又道:“尤其是不让黄姐姐提你的风流之事。”
“……”林白头疼,愈发觉得狐狸不当人。
秀秀笑笑,也不再多说,手握同心蚁,“走吧,先寻到黄姐姐再说。”
“也好。”林白又取出一枚萤石。
“这个给你。”秀秀取出五枚符箓,道:“这是遁符,沉玉仙子给我的。若是遇险,可以遁逃。”
她很是认真,“九阴山有一女修,名叫鹿轻音,手段极多,心思缜密,等闲不是敌手。”
“她不是我对手。”林白接了一枚,叫她撇嘴,便把剩下的拿了,又自信道:“我已将她打了半死。”
秀秀见林白收了,便高兴的盯着林白的眼睛瞧,笑着道:“方才你强作镇定,这会儿倒是说了实话。我不擅斗法,你要保护好我,就像以前。”
说着话,她如旧时那般,拉住林白的衣摆,低声道:“可别再走散了。”
以前两人一块儿上山采药,一起出诊,林白确实是护卫之责,也只走散过一回。
秀秀辨明了方向,林白手执萤石,入了黑洞洞的通道,秀秀果然一直抓着林白衣摆,死死不放。
行了一会儿,便有分岔路口。
秀秀再指方向,又在分岔处做了标记,“我跟如意姐姐约定的。”她朝林白笑,“她对你可钦佩的很呢,常常说你如何如何会炼丹,又如何如何是君子。门中同辈都以为你跟她暗结道侣了。”
“我清清白白。”林白跟曲如意确实清清白白,没男女之情,倒像是共患难的兄弟。
“那裴宁呢?她是不是跟你一起来的?”秀秀边走边问。
如今秀秀翅膀硬了,昔日称呼裴宁都是“师叔”的,如今却直呼其名。
“她拜入了天池派,我以散修之身行走。”林白道。
“你还收了个徒弟?改日让我见见。”秀秀很有兴趣。
一提妙妙,林白就想起了斗笠之事。
彼时妙妙好话一大堆,合着那套话不止对一个人讲过,斗笠也不止送了一人!
林白时常糊弄别人,可当师父的竟被徒弟糊弄了,林白觉得面上挂不住,只念着等回去了,必然拿那丫头试阵!
“那臭丫头顽劣!”林白气的牙痒痒,“回头你帮我好好教训教训她!”
“她怎么顽劣了?我听如意姐姐说,妙妙听话懂事,乖巧可爱。”秀秀疑惑道。
“你见了就知道了。”林白叹气。
“你不是最会哄小孩子的么?”秀秀笑,好似意有所指。
俩人一边扯,一边寻路。
待过了半晌,便见前方有人。
“来者何人?”乃是一女声,有警惕之意。
只是熟悉的很,是烦人精程霜。
“桥山林转轮!”林白报上名姓。
“桥山程霜!”程霜自黑暗中跳了出来,“哈哈哈!转轮兄,咱俩可真有缘呀!”她瞅着秀秀,见秀秀抓着林白衣摆,便笑道:“你又勾了个相好儿?这也不是曲如意呀!”
这人有病吧?林白没脾气,瞥了程霜一眼,暗骂此女没甚眼色。
“程霜!不可无礼!我辈修士,多几个道侣又怎样?转轮兄风流倜傥,急公好义,我若是女子,我……我介绍姐妹给他认识!”程到金也跳了出来,立即训斥程霜。
“你先给你找个道侣吧!”程霜道。
眼见兄妹俩又要吵,林白赶紧止住,向他俩介绍了秀秀。
程家兄妹听闻秀秀之名,立即肃然起敬。
倒非是敬秀秀之能,而是敬她身后的那条狐狸。
客套了几句,林白又问程家兄妹此行的经历。
程霜要开口说,被林白按住,只让程到金说。
扯了半天,林白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程家兄妹俩,和李星河、叶若卿入了此地后,便失了联系,各自行事。
程家兄妹在这附近转悠了许久,并无半分收获,也没遇到人。
此间应是一地窟,上不知有多高,下不知有多深。
少见生灵,偶有妖兽出没。
各处通道四通八达,皆不知通往何处。
程家兄妹探索了许久,半点机缘也没遇到,倒是跟九阴山的人打了两回。
“有一女修,一头白发,极为凶悍。要不是这洞窟乃是沙石之地,与我兄长神通相契,转轮兄你今日就见不到我俩了!”程霜心有余悸。
白发,女修,凶悍,这不就是鹿轻音么?
林白见他俩半点收获也无,乃是起了大早,集都没赶上,也不知该不该笑。
又扯了一会儿,四人同行。
“程霜,你对秦忍松和秦凤羽可还熟悉?”林白打听仇人的事儿。
“秦忍松乃是散修,不知来自何处。十几年前跟岳掌门走到了一块儿,好似私底下给岳掌门做事。”
“至于秦凤羽,确实见过一次,没说上几句话。不过我一看就知道,必然是个骚的!”
程霜拍胸脯,“你别不信!同为女子,我最知女子!如那杨欢师姐,其实有几分痴象;如那顾飞雪,其实外冷内热。”
林白信了,因为程霜说的没毛病。
“若是遇了秦凤羽,需小心些。她不是好人。”林白叮嘱。
程家兄妹入秘境时曾得林白救援,又一路同行,是故对林白的话深信不疑。
而且,他俩乃是元婴之后,本就跟岳丰树不太对付,自然对岳丰树的人也不太看得上。
扯了半天,又往前行。程霜跟秀秀叽叽喳喳,打听狐狸的破事儿。
又过两个时辰,便见前方通道里有人。
会了面,果然是黄如花。
不过还有一男修,也是熟人,乃是杨嗔。
只是杨嗔好似兴致不高,有点蔫儿。
“秀秀!”黄如花见了秀秀,赶紧跑了过来。
她见秀秀拽着林白衣摆,面上就变了神色,皱眉道:“师父让我不跟秀秀讲你的事,我还以为师父多想了,没想到竟是深谋远虑。”
这都哪儿跟哪儿?林白没脾气,假装不懂。
那边杨嗔也来到跟前,都不是生人,只秀秀和黄如花需介绍一番。
杨嗔知道了秀秀的来历,更加无奈。
原因无他,只因元婴狐狸出自杨家,却没被杨家留下来。
“秀秀师妹。”杨嗔行礼。
“杨师兄。”秀秀也行礼,“我听师父讲起过你,说师兄乃是杨家这一代的俊杰人物呢。”
“还说别的了么?”杨嗔问。
“还说杨恕师兄是个……是个好人。”秀秀道。
“还有么?”杨嗔再问。
“还说杨欢师姐最是不凡,喝酒玩乐之间便能悟道。”秀秀看了眼林白。
林白假作不知,只拉着黄如花说话。
闹腾半天,扯完废话,又到决定前路之时。
诸人都看向秀秀,显然都知这位与元婴结命契之人亦是曲成甲之徒,必通命理阴阳,知晓祸福前路。
秀秀也不扭捏,取出铜镜,伸手轻拂。
镜面有水波荡漾,现出月影。
月影之上隐隐有一片青色,似狐狸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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