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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林密。
顾飞雪在前,林白扛着顾瑶,朱见羊在后。
行了一阵,三人停下歇息,各自服用丹丸。
林白闭目,内视己身,便见雾气外被无穷无尽的青色包裹,气势之浑厚,比之昔日曲成甲还强上数倍。
“我一生积德行善,怎还有人搞我?”
“谁在推演我的行踪?亦或者推演他人,涉及到我了?”
林白睁开眼,思索不停。
包裹的那青色如此浓郁,是元婴修士无疑。
再思及最近干的事,也就误杀了岳丰树的徒弟,莫非是桥山派太上掌门?
可修命理阴阳之道的人极少,没听说过那位向老祖精与此道啊?
想了半天,也无所得。本该心中揣揣的,可又莫名的高兴。
“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喜事?”
“才睡几回,欢欢姐就怀上了?我跟她都是筑基,按理说极难有孕的!跟裴大姐和姜小白瞎搞那么多回,也没见她俩有异。怎的欢欢姐就……”林白低头沉思,寻思着要真是出了这档子事儿,指不定杨家要逼人当赘婿了。
“我怎么就管不住——”林白气呼呼的捶地。
“云兄,你怎么了?”顾飞雪见林白低头不语,反一副颇有心事的样子,又以拳捶地,好似在后悔什么。
“没什么事,只是悔我往日修行不用功,本领太低,否则就能让师姐轻松些了。”林白摆摆手,面有坚决之色,“咱们还是速速回去吧,就算我……不论怎样,我定然保你们安然出山。”他看着顾飞雪,郑重道:“若是遇险,你切莫死战,也无须理会我等,只寻机逃走便是,留有用之身。”
“伱……”顾飞雪看着林白,咬牙切齿,“我岂能舍亲友独走?”
“顾飞雪,我深入险境救你,不是让你送死的!”林白异常严肃,“若你再陷落此地,对得起顾前辈么?对得起我么?对得起朱兄么?”他又看向朱见羊,问道:“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对对。”朱见羊点头。
顾飞雪低下头,握着拳头,久久不语。
歇息够,继续往北行。
如此过了两天,林白便听到背后顾瑶的低吟之声。
修士之身,即便重伤,也不会昏迷太久,尤其是筑基之身。除非是神识受损极重,亦或者身中妙法。
放她下来,又喂了丹药。
顾瑶已换了身干净袍子,也是林白的,只不过宽大了些。林白日日背着她,觉得她只略逊姜小白。
“瑶瑶。”顾飞雪上前,抓住顾瑶手掌,渡入灵力。
顾瑶睁开眼,略有迷茫,待看到熟悉的顾飞雪和朱见羊后,她微微点头,也没多说什么,只闭目恢复。
又歇了半晌,顾瑶再次睁开眼。面上青紫之色稍稍浅淡,但颓然之态仍旧。
“彼时死生之镜,不曾想还能得见。”朱见羊笑,“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顾瑶看向朱见羊,挤出一丝笑,道:“若非我执意要深入,你也不会受此重伤……”她咳咳两声,看向顾飞雪,又看向林白。
“是云中鹤救了你。”顾飞雪道。
“大恩无以为报。”顾瑶语声愈发微弱。
“同舟共济罢了。”林白道。
“你无需多言了。”顾飞雪拍拍顾瑶手,又看向林白和朱见羊,“得快些赶路才是,她中孔雀翎羽,需及早回去。”
林白再次背上顾瑶,一行人出发,此番又快了许多。
行不多时,便听前方有呼喝之声。
林木破碎,灵器宝光,三个九阴山筑基正狼狈的被两头梅花鹿压着打。
那两头梅花鹿俱是筑基中期境界,也不知为何,脾气暴躁之极,一副玩命的模样。
“绕开吧。”林白建议。
顾飞雪同意。
四人饶了一圈,继续往北。再过两日,便见穿山谷。
趋吉避凶无有所感,迈步入谷。
待出了谷,竟又遇到淳于通和那杨家女修,俩人背靠山石瘫坐,也浑身是伤。
“淳于兄。”林白打招呼。
“你倒是安然无恙。”淳于通面上有个血洞,说话漏风,半条胳膊不见踪影,混似野人。
“运气罢了。”林白又看那杨家女修,她不比淳于通好多少,衣衫上皆是血迹,左腿有野兽啃咬的伤口,深可见骨,血肉发黑。
“杨冰,你竟还活着!”顾瑶在林白背上,她伤虽重,语气却贱兮兮的,分明是在嘲笑。
“你不死,我绝不先死。”杨冰虚弱之极,犹然不落声势。
“贱人!”
“骚货!”
都是桥山派的,便是往日有龌龊,如今也该携手同行。
可伤的最重的俩人竟骂了起来,毫不顾忌有人旁观。
“再吵就把寒鸦引来了。”林白道。
“自有顾飞雪剑仙在,何惧寒鸦?”杨冰竟连顾飞雪也嘲讽上了。
林白看朱见羊,朱见羊摇头,示意别管这破事儿。
“都闭嘴!”顾飞雪上前,一掌把杨冰拍晕,又负起她,“淳于通跟上!”
一行老弱病残又继续往前,勉强算是携手同行了。
磨叽六天,终于出了眠龙山。
桥山派诸人立即迎了上来,纷纷带人回去疗伤。
“此番多谢你了。”顾芳衷心感谢,“你先回去歇息,先前允诺,我家绝不食言。”
林白点点头,自回去歇息。
屁股还没暖热,杨恕便登门来访。
他照例先问顾飞雪之事,林白忍着头疼略讲了讲。
“多亏云兄了。”杨恕抓住林白胳膊,双目血红,竟真挚之极。“你把她从山里带回来,既是救她一命,便是救我一命。还有我姐杨冰和淳于通,都得你护送。我杨家自认这个恩情。”
他十分郑重的道:“日后若有所托,必不相负!”
你来真的?
“咱是一家人,按理说你是我弟……好兄弟,这算得了什么?”林白摆摆手,“是顾师姐有福缘在身,我才能将她顺利带回。至于杨师姐和淳于通,也是顾师姐做主带回的。”
“你莫要客气,彼时都是伤患,只你一人完好。若无你开路护航,怎能安然归来?”杨恕他指了指身后,“我伯父也说了,日后你若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
啊?转轮的恩情还不完?林白捋了捋,此番三入眠龙山,虽没寻到狐狸精,可确确实实对杨顾两家有些恩情。捡回来两个顾家大姐,救了一个杨家大姐,捎带一个淳于通。这些人可都是金丹苗子,日后指不定能更近一步呢!
至于朱见羊就不用多说了,本就交情深厚。
另还睡了一个杨家酒鬼,也可以说是被欢欢姐睡了。
林白跟杨恕又扯了一会儿,取出一枚兽皮,这还是初次入山时,杨恕送上的。
这符宝一直林白被窝着。若是别的东西,自然就昧下了,可符宝非同小可,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
谦让了好一会儿,杨恕收下符宝。
林白又问此间局势。
“云霞宗的人快走完了,九阴山也大都撤了出来。”杨恕毕竟是元婴后人,消息还是灵通的。他压低语声,“好似有人传,说是沉玉仙子已寻到有缘之人,结成命契了。”
“不知是谁家子弟?”林白好奇问。
“反正不是咱们。”杨恕语气酸溜溜的。
这也问不出个什么,上面不吱声,下面只能猜。
林白与杨恕聊了一会儿,又去喊了天池派盖求炎和姚千尺,四人喝了半宿。
又过两天,杨恕日日来寻林白饮酒,顾芳也来了一次,却没多说。
不过林白瞧顾芳模样,似心事重重。
再过一天,朱见羊来寻。
数日养伤,又得顾家亲自拔毒,朱见羊面上青紫不见,人也精神许多。
“如何了?”林白给他倒上酒。
“已差不多了。”朱见羊习惯抚须,只是胡须比往日短了一大截。他呵呵笑了笑,“顾前辈亲自出手,我岂能不好?只回去多养养,便能恢复如初。”
林白自打回来,顾金针就没召唤过他,只让顾芳来传了几句话。
“两位顾师姐如何了?”林白又问。
“其实顾飞雪伤的更重些,根基有损。”朱见羊压低语声,“倒是顾瑶,她看着伤重,至多养个一两年就好。顾飞雪就难说了,日后想要结丹,怕是别有波折。”
“活下来就行。”伤没在自己身上,是故林白想的开。
“是啊。”朱见羊笑着举起酒碗,道:“此番多谢你了。”
“你我二人还需见外么?”林白笑着饮下。
“非是只因你带我回来。”朱见羊压低语声,“前番我能寻到你和飞雪,乃是得了云霞宗道友的襄助。”
林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了,心说曲如意不是没来么?是她的师姐师兄?
“那位云霞宗道友与我相识?”林白好奇问。
“是云霞宗曲如意的师妹,”朱见羊笑了笑,道:“乃是入山寻筑基机缘,恰好遇到了我。她知晓你名,我亦知晓,是故便慷慨相援。”
林白愣了下,立即问道:“可知她名姓?”
“彼时仓促,却是忘记问了。”朱见羊见林白颇有郑重,便道:“她十七八岁的年纪,身量中等,略瘦些。模样乖巧天真,知礼谨慎。不过依我看,应是第一回独自出远门。”
“筑基机缘……入山……”林白起身,“我得再去看看!”
“你这是何故?”朱见羊赶紧拉住,道:“天启乃命数,如何能勉强?再说了,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不如去云霞宗驻地问问。”他拉着林白袖子,劝说道:“关心则乱,你莫莽撞。”
“是。”林白镇定下来,“我这就去。”
来此日久,林白还真没刻意跟云霞宗的人来往过。只第一次出山时,有个云霞宗的筑基来问寒鸦之事,不过林白彼时并没有攀交情,更未提曲如意。
两人出了帐,忽听南边眠龙山中有虎啸之声。
一时间,此间诸人全数出帐来看。
只见那黄白斑纹的猛虎再次踏空而来,轰隆隆气势极盛,杀意凛然。
猛虎落到龙门坊外,一只小小鸟雀飞进坊市。
只过半刻钟,那黄雀再次飞出,落入猛虎耳中。旋即猛虎一声嘶吼,踏空遁走。
那狐狸精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会儿怎突然来了?
林白和朱见羊对视一眼,都是轻轻点头。
这狐狸很可能找到合适的人了,是故来传个话。
两人立即去寻顾芳。
“去龙门坊里了。”顾芳知他二人来寻顾金针,便毫不隐瞒。
没法子,林白回去坐等了会儿,又闲不住,去找杨恕。
“我家伯父也去龙门坊了。”杨恕也不隐藏,“估摸着,沉玉仙子真的寻到有缘之人了。”
等了半日,顾金针回来了。
“沉玉仙子已得命契之人。”顾金针语气并无伤怀,只面色难看的紧,“是云霞宗的一位女修。”
“前辈,可知那人名姓?”林白关心的问。
“沉玉仙子说是云霞宗曲成甲爱徒。至于名姓,我却不知了。”顾金针微微摇头,“三派多有死伤,我桥山为首,九阴山次之,云霞宗只死了七个人。如今看来,当真白白忙碌一场,为他人做嫁衣。”
别真是秀秀那傻丫头吧?林白笑,心说若是秀秀,那这嫁衣倒也不错。
“诸位辛苦,准备回程之事吧。”顾金针无奈道。
离了此地,林白又赶紧去往云霞宗驻地。
“我乃曲如意故友,特来拜访破云子前辈。”林白向云霞宗驻地的守门之人行礼。
“如意的朋友?”那筑基男修打量了一番林白,皱眉道:“先前我跟你打听寒鸦之事,你怎未提?当时还啰啰嗦嗦,有索贿之嫌,害我白送一份礼!”
“这……”林白赶紧认错,取出一木盒奉上,“师兄,彼时人多,还请担待。”
“莫不是听说如意的师妹得了大机缘,就上赶着来讨好处的吧?”那人收了东西,竟还有质疑。
“……”林白没法子,“天池冰片,请师兄品尝。”
“这还差不多,跟我来吧!”那人笑嘻嘻的收了,往前带路。
入了云霞宗驻地,便见帐篷没几顶。人也不多。他们本就没来多少人,又陆陆续续回家许多。
不过此刻大都三五成群的议论,有兴奋艳羡之色。
来到最大的帐篷前,门前守着一女修,个头很高。
“孟师妹,这厮是云中鹤,说是如意好友,要拜见师伯!”那男修把林白拉上去,转身就走。
“云中鹤?”孟圆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如意筑基时认识的云中鹤么?”
“正是。”林白行礼作揖。
“师父!”孟圆拉住林白入帐,“如意的相好儿来了!”
“……”
林白狼狈入帐,便见有一短须老修,穿着邋遢道袍,面上有笑。
这必然是云霞宗剑修破云子了。
“前辈。”林白赶紧俯身行礼。
“长的倒是规整。”破云子细细打量一番,抚须笑。
“如意最是嫌丑爱美,只以脸看人。若是差了,如意怎会看的上?”孟圆笑着说。
“前辈,其实我与曲如意……”林白有心解释。
“无须多说。”破云子摆摆手,“男欢女爱,无需害羞。我等只会乐成。”
“……”林白想起水晶宫的那老修,还有那高元元,心说你们云霞宗是不是都有胡思乱想的毛病?
“你随谁家来此的?”破云子问。
“晚辈随桥山派顾氏而来。”林白不做隐瞒。
“顾家一门两元婴,不错了。”破云子微微点头,问道:“如今作何营生?”
“晚辈以炼丹为业。”林白回。
“好。”破云子更见满意,“炼丹需心静,需意足。如意性子外向,你俩倒是相合。”
“……”林白没脾气,懒得解释。
“就怕如意以后欺负他!”孟圆咯咯咯的笑。
“那自以后再说。”破云子兴致很高。
“前辈,”林白不想多扯了,做好奇之色,问道:“听闻此番沉玉仙子之机缘为曲前辈爱徒所得,不知是哪位?”
“你可知秀秀?”孟圆笑的开心。
“自是知道,如意在信中提过。”林白放下了心。
“如意当真没把你当外人,竟什么都跟你说。”孟圆揶揄,又打量着林白,道:“日后曲师叔若是阻你和如意之事,你大可去求秀秀,让沉玉仙子做主!”她笑得很是开心,“我家曲师叔可是吃过沉玉仙子的亏。”
“师姐说笑了。”林白心里却同意的很,以后秀秀有狐……有沉玉仙子护着,便是云霞宗的老宗主也要高看三分,着意培养的!
林白心中轻松许多,只觉压在身上数年的大山不见。
“不知秀秀师妹何时归来?”林白笑着问。
“沉玉仙子没说,只让等着。”破云子笑着道。
“原来如此。”林白点点头。
如今秀秀筑基功成,安宁无恙,又得大机缘,林白也没啥好问的了。
又叙了几句,便告辞出来。
“你与如意如何相识的?”孟圆出门来送。
“同处险地,自然就熟识了。”林白模模糊糊,又取出一盒天池莲子送上,“师姐远行操劳,还请勿要推拒。”
孟圆不客气的收了,道:“你放心,我对你和如意的事一百个赞成!”
“……”林白不知怎么说了。
“不过,你也当好好修行才是。曲师叔一向管的严,指不定会挑你毛病。虽说有师父力挺,你也不能大意。”孟圆十分认真的叮嘱,“我听说桥山派驻地里有一群人日夜饮酒,放浪形骸,好似是杨家的人带头,你莫要跟他们厮混。”
“师姐之言,我谨记在心。”林白赶紧把腰上葫芦塞到袖子里。
俩人扯了半天,林白又现写了封信,托孟圆转达,这才告辞离开。
劳累许久,三番入山,也到了归家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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