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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第二日晨,秀秀又去拜别破云子。
“师父说让你自管入山,待回来再见也不迟。”孟圆笑道。
秀秀在帐外跪了一礼,又朝孟圆作揖,这才入山。
依着舆图,秀秀只走偏僻之地。
上次出远门还是随长辈去桥山,没见半分危险,反认识好几个姐姐。
这次是独自出远门,还是极危险之地,说不怕是假的。不过话都说出去了,也只能学一学好师姐的不屈不挠之心了。
追逐着那那缥缈之机,愈加小心谨慎。
“这儿就是那老鸹的地盘么?”
秀秀入了老鸹林,忍着鸟粪臭味,心中还嘀咕不停。
她已听孟圆说过此间事,知道那筑基老鸹被一桥山派女剑修所斩,其风姿之卓越,乃是筑基修士中的佼佼者。
当然,九阴山和云霞宗的修士都在骂她惹事。便是桥山的自己人,也暗暗埋怨那顾飞雪。
“桥山派的那位顾师姐真厉害呀!”秀秀走过老鸹林,不由的畅想剑修风姿。
走走停停,磨磨唧唧,偶尔跳出一两个鸟兽,都要让秀秀停下许久,脑子里一直想那老鸹。
不过好在没遇到什么危险。虽时时有血腥之气,但每每都安宁度过。
“寒鸦寒鸦别啄我。”磨叽几天,来到穿山谷,但见断树乱石,秀秀立即绷紧。
先喂了喂忠良之臣小鼹鼠,秀秀又手握一铜镜,往里前行。
没走多远,又闻到淡淡血腥气。
再往前走,见山谷边有一裂缝,堪堪一人能进。里面血气浓重,似有杀戮之事。
“按师伯的舆图所讲,这里面是花果林,住着一群猴子,无甚危险。那些猴子擅酿果酒,只是果酒不知被哪个贪婪之辈尽数取了去。”
秀秀嘀咕一阵,终究没敢进去看,只继续往谷中行。
又磨了两日,眼见出谷在望,秀秀停下脚步。
“此地无法御空,若在出口布一阵法,就能一人守关了。”
秀秀也不往前,只贴着谷壁,尽量躲藏,细细观察。
等了半晌,并无半分动静。
“好鼹鼠,师姐赞你是忠良之后,还望你能助我。”秀秀请出鼹鼠,“帮姐姐去看看前面。”
鼹鼠并不动。
秀秀取出干果,鼹鼠吃了好一会儿,肚圆了方才出发。
过了一个时辰,鼹鼠一晃一晃的回来了。
“自己吓自己。”秀秀松了口气。“入山之人都是为沉玉仙子而来,必然争先恐后,没人会无聊到在这里布阵阻人的。”秀秀擦擦额头汗,嘀咕道:“我早该想到的!”
她抚摸鼹鼠,再取出干果,夸了好一会儿“忠良”之类的话,便出谷向南。
行了三四里,前方有兽吼之声。
自打过了穿山谷后,舆图便失之详细。只说前方有个筑基孔雀,神通能耐都没讲。
秀秀远远的观察,没过一会儿,便见有两个梅花鹿在绕圈圈,都是筑基妖兽,一个在拱另一个的屁股。
“这……”
秀秀没少帮曲如意照料鼹鼠狐狸,知道这是人家在求偶。妖兽不脱野兽本能,情动之时性情最是暴戾。
果然,没过一会儿,其中高大的一只便抬起前蹄。树木震动,山石乱颤。
秀秀深知万万不能叨扰人家美事,自己更是一点也惹不起,便赶紧先退后半里。
天启在正南,却被梅花鹿所阻。秀秀没法子,便往西南走。
“我最恨拆人姻缘,且让一让伱。”秀秀自言自语,分明是学曲如意的腔调说话。
山间无路,秀秀胆子又不大,只磨磨唧唧的往西南行。
走了两日,便见前面有许多枯萎树木。山林绿叶之中,枯黄枝叶格外显眼。
秀秀小心观察了会儿,便又绕开。
行了一会儿,便见有一人靠在一株枯树之下。那人五十来岁,胡须散乱,面上有青紫之色,一臂断折,气息极微弱。
道袍脏破,也看不出形制,不知是何门派。
秀秀转身就跑,奔了百余步,才敢回头看一眼,却见那人根本没动,只睁着暗淡无光的双目。
不知怎的,秀秀忽的想起了外公弥留之际的那日风雪。
“我是医者……”
秀秀停下脚步,也不敢上前,便问道:“前辈来自九阴山?”
那人头微微摇动。
“前辈是桥山派的人?”秀秀又问。
那人还是摇头,“桥山朱氏朱见羊。”语声极其微弱,好似虚脱。
秀秀松了口气,迈步上前,相距五十步,道:“我来自云霞宗。”
她作揖一礼,又道:”我师姐曲如意与桥山朱氏的朱见水和朱玉树相识,颇有交情。前辈可识得我师姐?”
曲如意没跟秀秀讲过与那朱见水和朱玉树的事,只说有交情,还吹嘘她人面极广,丢个石头出去都能砸到旧友。
朱见羊也没听朱见水和朱玉树说过曲如意,但他略一想,那曲如意既同时认识朱见水和朱玉树,必然是在他二人寻朱玉岩遗体之时相识的,彼时还有一人在。
“我认识云中鹤。你可知他?”朱见羊面上愈加难看,强忍着疼痛开口。
秀秀闻听云中鹤之名,立即欢喜,道:“那是我姐……云中鹤前辈与我师姐相知极深。”
她虽时常听曲如意寒碜云中鹤,但言语中的亲近熟悉却骗不了人。而且时时飞燕传书,分明是情谊极深。
朱见羊放下了心,知道是友非敌。
“此地凶险,万莫久留。”朱见羊想抬抬手,却已无力。
“多谢前辈提醒。”秀秀又往前走,距离十步,“我身上备了许多丹药,可祛毒疗伤,前辈请自用。”说着话,取出好几个丹药瓶子,轻轻推出,丹瓶落到朱见羊身侧。
“多谢小友,我油尽灯枯,诸般符箓丹丸业已用完,便是灵器也失了。小友如降甘霖。”朱见羊咳咳两声,面上竟挤出一丝笑。又问道:“你要往何处?”
秀秀细细感受那缥缈之机,依旧清晰,与眼前之人无关。
“南边。”秀秀指了指南边。
“那就是继续深入了。”朱见羊面上青紫之色愈重,似痛苦难忍,道:“九阴山在前方设伏,至少有五筑基,你需千万小心。”
“谢前辈提点。”秀秀行了一礼,道:“前辈身上有伤,我……”
朱见羊微微摇头,“得小友……小友丹药馈赠已是大恩,不敢奢求其它。”他强提一口气,道:“我与好友被翠翎孔雀打散,本源受损。你不需管我,自管寻你机缘去。”
秀秀行了一礼,又取出几瓶丹药送出。
朱见羊看着秀秀,他因伤痛而扭曲的脸上挤出笑,道:“你师姐姓曲,多半是曲成甲后辈,莫非令师是云霞宗曲前辈?”
“正是。”秀秀回。
“曲前辈学究天人,深谙命理阴阳,想必小友已得真传。”朱见羊道。
秀秀赶紧摆手,“我差的太远,皮毛都未学到。”
“不妨。“朱见羊又咳嗽几声,“我重伤待死,却有苟活之心。能否请小友为我起卦,指明我该去何处。”
“这……”秀秀愣了下,道:“前辈境界高于我,此处又牵扯三大派,我……”
“且试试。”朱见羊面上爬满青紫,极力忍痛,却犹有几分慈祥。
秀秀点头,手握铜镜,上蕴淡淡水波。
“得罪。”秀秀伸指,纳来朱见羊身上一滴鲜血,放入铜镜之上。
很快,水波散开,复归平静。
秀秀小脸一黑,“好像……”
“好像不是太好?朱见羊笑。
秀秀点头。
“前后俱是绝路,无有转机?”朱见羊又问。
“好似再往西南,或有一分生机。”秀秀小声道,她对自己的能耐并不自信。
再往西南,便是继续往深山里行了。
且不说深处会有九阴山之人,便是妖兽也会更多,更凶残。
秀秀小声道:“前辈,我学艺不久,许是算错也是有的。”
朱见羊微微摇头,“你秉良善之心,又怎会错?”他那泛着青紫的苍老面庞上挤出笑,“大道艰难,前路漫漫,小友珍重。”
“前辈珍重。”秀秀作揖一礼。
前番饶了一下,这会儿便该往东南行。
行了五六里,改正方向,依凭心中指引。
一路听闻兽吼,偶有血腥之气。行了两日,山林无路,又多危险,磨磨唧唧只走了二十来里。
“朱前辈说有九阴山的人伏击,我需万分小心才是!”秀秀手执铜镜,一脸警惕。
按下恐惧之心,秀秀走十步退五步,一路小心观察,但凡听到半分声动,都要停下来半天。
如此磨叽了五天,又往前行了二十里。
“怎没见九阴山的人伏击?”秀秀小小眉头皱着,“莫不是人已走了?”
“是了!距我见朱前辈已快有十日了,指不定九阴山的人得了福缘,一股脑的全都走了。”
秀秀想了半天,自觉推断合理。
又往前继续行,山中林木繁茂,鸟兽颇多。也没见半个人,倒是遇了几处争斗之地,颇有许多断折的高树山石。
还有许多火焰灼烧之处,却未引起山火,想必是精通火属功法的前辈所留。
“我要再小心才是!小心无大错!”秀秀愈加谨慎。
不敢走直线,左边走走,右边走走。行一会儿,就要停下来观察前路,回望来路,着实谨慎。
又折腾两天,白嫩光滑的脸蛋上竟有疲惫之色。
不过好在没遇到半分危险,光自个吓自个了。
“怎么没人?莫非我迷路了?”
细细感受缥缈之机,确是在前。再看树木稀疏,日月转换,方向也没错。
秀秀又自个吓了自个半日,便又往前走,一桃花林现于眼前。
桃花林外有数具残尸,有几头野兽撕咬。
“这里应是陷阱了,指不定便有阵法。”秀秀不敢近前,只隔着老远去看。
心中那缥缈之感就指向桃花林。
等了俩时辰,没见半分异常,倒是那些残尸快被野兽啃食干净了。
手握铜镜,伸指轻点。微微水波荡漾,秀秀闭目不动。
“这次是真没算到。”秀秀歪着头,皱起小小眉头,“是凶是吉也不知。”
她想了一会儿,摸出一小小木簪,又点向铜镜。
“还是老样子,什么都看不到,他去哪儿了?”秀秀枯坐一会儿发呆。
过了半日,眼见天已黑了下来。桃花林外的残尸业已不见,野兽也没了踪影。
远处虎啸鸟鸣,刺耳之极。
秀秀吓了一哆嗦,赶紧放出鼹鼠。
“……好鼹鼠,帮姐姐再去看看。”取出干果,先把它喂饱,鼹鼠这才往前。
过了半个时辰,鼹鼠叼着两瓣桃花回来。“叽叽叽叽。”鼹鼠爬上秀秀袖子,献上花瓣。
“忠良之后确实是忠良之后,就是师姐迟早要被你吃穷。”喂了鼹鼠,知前方安宁,秀秀又等片刻,这才上前。
绕开先前残尸之地,迈步入了桃林。
地上是浅浅青草,软绵绵的。青鹿仙鹤,蝶舞鸟鸣。桃花片片,随风飘落。
继续往前,便见一小小圆圆的水潭,有三丈方圆。
上有一圆圆石岛,三尺大小。可平整异常,不似天然,好似磨盘之类。
“天启就应在这里。”
秀秀松了口气,拍拍腰上荷包,似在跟忠良的鼹鼠说话,“从八卦山一路漂泊,又入眠龙山,歪歪斜斜走了许久,历经无数艰……无数风景,终于到了。”
环顾四周,只见微风吹动桃花,荡来阵阵清香。
深夜之间远处传来猿啸悲声,近处又有鸟唱虫鸣,却更显此间静谧非常。
轻拨潭水,有微凉之意。往下细看,深不见底,不知通往何处。
秀秀掐指,迈步行于潭水之上。来到最中间,盘膝坐在石盘之上。
“我本命渊潭月影。此地有深潭,映圆月之影。身坐此间,当……”
话还没说完,那石板竟失了支撑,掉入深潭之中。
秀秀欲要起身,却觉身下潭水有暗流一般,霎时间整个人被吸入水潭之中。
伸出手,欲要向上去,身躯却不听使唤。
那暗流也不急,却如何挣扎都无用,只缓缓往深潭中落。
手中铜镜已脱了手,头发散开,朱钗掉落。
一时间,秀秀有隔世之感,好似要去奔赴极远之处。
“要回家了么?”
身躯越坠越深,秀秀已不再做任何反抗,只向上看去。
漆黑双眸穿过幽深潭水,只见一轮明月悬挂,好似在天边,又似映在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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