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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斯绕到摆放牌位的木架背后,那里没有供奉神龛,而是贴了一张巨大的黄符,上面用红笔写了个“镇”字。
村史和苏婆讲的故事都说,祠堂是为了供奉赐肉的神明而建,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新新旧旧的祠堂,密密麻麻的牌位,谁镇压他们的灵魂?】
系统界面上的文字内容冷峻而诡异。
齐斯侧目看了眼门外冰冷的阳光,见无人注意他这头,于是顺手捞了块牌位,头也不回地走出祠堂。
赵峰不明所以,但还是默默跟了上去。
杀死杨运东不过是一时恶念横生,这会儿冷静下来,想通其中的弯弯绕绕,他只觉得后怕。
明眼人都知道是他动的手,只要有心人稍加运作,他便是下一个众矢之的。
他受了伤,战斗力下降,随时有可能被人下黑手杀死。
他必须自救,也就是尽快和齐斯绑定,利用责任分散效应,分摊其他玩家的注意。
齐斯对赵峰的心理洞若观火,当下故作不在意地笑了笑,命令道:“赵峰,拎上木桶,我们回苏婆家吧。”
赵峰如蒙大赦,连忙拎起祠堂正中央苏婆留在那儿的木桶,跟在齐斯身后。
他知道,齐斯这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肯定了他们的合作关系,原先他最担心的被利用完就扔的情况不会发生了。
齐斯看着赵峰后怕的眼神,没有多说几句的打算。
比起旁人的言论,人类更喜欢相信自己推测出来的逻辑,哪怕那与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回到苏婆家时已经是正午了,白日高悬,将每个角落都照得明亮。
苏婆和阿喜正坐在院子里,一边晒着太阳,一边说着闲话。
齐斯噙着笑走过去,将怀里的牌位丢到地上,如愿看到苏婆的表情在一秒间由迷惑变为惊恐。
他拖了把椅子坐下,陈述的语气从容而没有起伏:“我刚才一直在想,祠堂里不供奉神明,供奉那些牌位干什么。现在我有点明白了,那些异变后被充当神肉卖给旅客的村民同样怨气冲天,需要摆进祠堂加以镇压。”
“苏氏村的灾难咎由自取,贪婪的村民死有余辜,活该受到邪神的诅咒,异变成丑陋的怪物。”
说到这儿,齐斯收敛了些许含讽带刺的笑容,摆出虚心求教的态度:“只是,我不明白,苏婆你明明死在神降临之前,和所有罪孽无关,为何还要固执地困守在这個吃人的村庄?”
苏婆已经恢复了冷静,平静地盯着齐斯的眼睛,冷冷道:“村里必须有人坐镇,祠堂离了我的看守,它们都会跑出来,不仅会杀了你们,还会为祸整个县城!”
赵峰虽然对齐斯的分析一头雾水,但还是一直站在旁边守着。
察觉苏婆语气不善,他一把揪住阿喜的领子,威胁道:“老太婆,态度好一点,不然小心我把你孙子扔祠堂,看那些鬼会不会啃了他!”
齐斯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便当他不存在般,再度看向苏婆:“告诉我所有真相,我或许能想办法解决你们村的问题——当然,信不信全在于你。”
停顿片刻,他露出一个称得上温和的笑容:“只是,要是破解不了世界观,我会难受得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我猜祠堂里贴着的那张符纸很重要,你说要是我把它撕了——会怎么样?”
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完全不像是漫无边际的威胁。
听到此言的人和鬼都毫不怀疑齐斯会说到做到。
提着阿喜的脖子当背景板的赵峰肃然起敬:该说不愧是昔拉的人吗?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有点精神病在身上……
苏婆不敢赌齐斯的三观,但同样不甘心轻易将信息说出。
她正迟疑着,就听面前的青年往言语上加了最后一块砝码:“也许我可以提示得更明确一点,祂许诺了伱什么?”
指向模糊的提问,说到底是一种诱导听众顺着暗示进行联想的话术,让对方以为自己知道的信息很多,再透露一些也无伤大雅。
对心理学有所了解的人自然很清楚如何应对这样的诱导,但很可惜,苏婆显然不知道心理学是何物。
在听到齐斯的话语后,这个老得不能再老的女人叹了口气,像泄气的皮球一样瘫靠在椅子上,娓娓道来。
……
死去后,苏婆和阿喜的鬼魂一直在村中飘忽。
他们目击苏氏村度过灾荒,利用神肉致富,并如同被诅咒了一般成片地异变。
累累罪行在眼前上演,愤怒、悲伤、恚懑的情绪此起彼伏,尽数消散在漫长的年岁里。
直到有一天,一个黑衣道人来到苏氏村。
他穿着不合时宜的长袍,留着长发,面容和谈吐不同凡俗,一双金色的眼睛格外引人注目。
他当众施了几个神乎其神的小法术,很容易便取得了村民们的信任。
在道人的指点下,村民们改建了祠堂,将原有的供奉职能化作镇压,并将死于异变的村民的牌位摆放进去,终于得到一夕安寝。
但在对神尸的处置上,道人却似乎有些犯难。
他告诉村民:“你们招惹的是天地间最残忍恐怖的邪神,祂对所有生灵都存着如出一辙的恶意,最喜欢做的便是诱导人类犯下罪行,并观赏他们因原罪而苦苦挣扎。”
“事已至此,你们能做的只有赎罪,乞求祂的原谅。”
村民们连忙追问要如何赎罪。
道人答:“寻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安放祂的尸体,再收集足够多的人类血肉补全祂的肉身。”
村民问:“我们已经变成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了,也很久没有旅客来我们村了,我们又能去哪里找人类的血肉呢?”
道人望向村口的方向,用宣判的语调说:“三天后,会有十一名旅客到来。”
村民们摩拳擦掌,道人却留下数条规则加以制约,包括“不能亲自动手杀人取肉”的苛刻规定。
但没有人敢提出异议,被异变的痛苦和对诅咒的恐惧折磨多年,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都会诚惶诚恐地抓住。
道人不多言语,打发走了村民,又只身去往苏婆的宅院,在井边驻足。
他一挥袖便拎出了苏婆和阿喜的魂魄,两道淡如水墨的歪斜影子缓慢凝实,在他身遭环绕。
这个行止诡异的外来者注视着一大一小两只鬼怪,嘴角终于有了笑容。
他说:“你们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行事,事毕之后,我将予你等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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