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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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完这样一大堆礼物之后，夏瑜明显已经有些受宠若惊了，抱着礼物盒子的手臂都不敢用力，看起来小心翼翼的。这时候叶橘挤眉弄眼地看向苏成意，想要传达的意思显然是：
“会不会有点太过了？给人小姑娘整不会了都。”
苏成意沉思了半晌，摇摇头递回去一个否定的眼神。
国人有句亘古不变的老话叫做：来都来了。
很多时候这句话可以解决很多纠结的情况，没办法的事，毕竟都已经准备好了，都是心意。
而且接下来的也可以称得上一句重头戏。
“好了，接下来是呃。”
苏成意将即将脱口而出的“陈锦之”憋了回去，堪堪改成：
“一位姓陈的姐姐托我转交给你的。”
毕竟叶橘还在旁边，直接就暴露出来似乎不太好，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对他的感情事没有一星半点的兴趣就对了。
上次打电话提到此事的时候，陈锦之的态度虽然是支持，但情绪里难免还是会有些阴霾与不安。
没想到她还是准备了礼物，并交由小郑帮忙带到苏成意手里。
陈锦之准备的这份礼物很小，但小小的木盒端在手里，却又略有分量。
苏成意帮叶橘拆开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个造型复古且精致的音响，马歇尔的。
触手木质温润，对得起它高昂的价格，音响上夹有一张折叠的小纸条。
“夏瑜小朋友，展信佳，生日快乐。
原本想送你随身听之类的，但又觉得，有些声音藏在自己的心里当然不错，但让更多人听到也未尝不可。
小朋友，答应姐姐要好好长大，去过只属于你自己的人生。”
陈锦之这段话写得有些不像她，念完纸条上的内容之后，苏成意忍不住这样想道。
一般情况下，她肯定会选择更加轻松愉悦的语气，说一些让所有人听了都很舒服的漂亮话。
但这一次，她却说得很有些真诚，真诚到甚至有些沉重。
好在夏瑜的话，大概还处于听不太懂的年纪？
苏成意抬起眼睛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夏瑜，对方正专注地低着头在尝试着打开音响的开关。
看到她是这个反应，苏成意略微松了口气，将音响拿回来，接上另一边的电源线。
这是可以用存储卡播放音乐的款式，苏成意检查了一下，里面有一张已经安装好的存储卡。
基础的设置调试好之后，苏成意尝试着按下了播放键。
响起来的是《安河桥》的前奏。
苏成意没想到是这首歌，不由得微微一愣，还以为会是《虫儿飞》或者《鲁冰花》一类的儿歌才对。
但仔细想想也对，像夏瑜这种童年受过旁人难以想象的精神创伤的小女孩，这样的儿歌恐怕反而会让人感到惊慌和不适。
民谣倒是悠扬而温柔，在这所疗养院的最顶层响起来，窗外秋风萧索，让人忍不住有点想叹口气。
“让我再看你一遍，从南到北。”
“这是小楚姐姐送的礼物，一本珍藏版的画册。”
苏成意一边说，一边把这大部头从书包的最底层掏出来。
“其实这玩意比那哑铃还重。”
“.我谢谢你现在告诉我啊！”
叶橘瞪着眼睛没好气地回答道。
“这本画册呢，不是那种小朋友爱看的绘本。”
苏成意把画册递到夏瑜手里，想了想，还是主动开口解释道。
只有楚大小姐的礼物是他们两个人商量之后决定的，所以他不用拆也对礼物的内容知情。
“她对此很纠结，一方面觉得你应该更喜欢那些卡通画册，里面的故事和画风也更可爱治愈一些。
另一方面，她又觉得你是真心喜欢画画，也是真的很有灵气，所以多看一些世界名画才是真正有好处的事情。”
苏成意翻开画册，给夏瑜展示扉页的目录。
“这本画册是楚大小姐很小时候就买下来的，上面囊括了许许多多著名画家的作品，她从小翻到大，很多页下面都有她自己的备注和涂鸦。
据她所说，每次不管随手翻到哪一页，都会有很惊艳惊喜的感觉，也陪她度过了很多低落的时刻。
她还说，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懂她的感觉。”
“最后，她说生日快乐。小小女孩，希望你未来的人生一定要平安顺遂。
要相信，画笔会拯救每一个真心热爱它的孩子。必要的时候，也会成为保护他们的武器。”
楚大小姐这话说得很是难懂，苏成意和她反复确认了好几次，是否确定要这样说，得到的都是肯定的回答。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次送礼物事件里，陈锦之和楚倾眠很默契地都当了谜语人。
苏成意想不明白她俩到底什么意思，作为旁观者的叶橘就更别谈了，她心思恐怕都在林知婉做的那个草莓蛋糕上，于是苏成意只好再度看向正抱着画册发呆的夏瑜。
显然，每一份礼物她都非常喜欢和珍惜，但楚大小姐的这本画册无疑会拔得头筹。
翻开的那一页是梵高的《向日葵》，这是一幅传世神作，旺盛的生命力像是团团热烈的太阳，随时要喷薄而出。
“好啦，这下礼物都送完了？”
叶橘把她的书包提溜起来检查了一番，干脆又倒过来抖了好几下，好确认没有遗漏掉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还没送呢。”
苏成意眼疾手快地接住从书包夹层里掉落的物件，睨了叶橘一眼。
“啊啊啊！对不起啊大少爷。”
叶橘笑嘻嘻的，试图要蒙混过去。
苏成意送的礼物是一块电话手表。
是的，就是几年后席卷中小学生市场的那种“小天才电话手表”。
当然，在当下这个时间节点，电话手表还远远没有那么花里胡哨的功能，仅仅只是一个比较便携的，具有通话功能的电子表罢了。
“戴在手上，必要的情况下，只要按‘1’就可以拨电话给我。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会知道。
按‘2’的话，会打给你的橘子姐姐，按‘3’会打给警察叔叔。”
苏成意一个步骤一个步骤地耐心解释，又补充道：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尽量不要打了，你说不出话来的话，我会误以为你有危险，知道了吗？”
“.”
夏瑜点点头，是似懂非懂的懵懂模样。
两人对视半晌，苏成意败下阵来，摇摇头道：
“那么，可以按1可以按2，但是不可以按3，知道了吗？”
夏瑜闻言眨了眨眼睛，半晌，点点头。
这回看起来像是听懂了，苏成意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无所谓，反正这块儿手表是有定位功能的，到时候通过位置来判断也好，应该问题不大。
“你还真是有创意啊，小苏葛格~”
探头过来看热闹的叶橘忍不住用山路十八弯的语气故意说道。
“.”
见到苏成意被膈应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表情，叶橘得逞地眯起眼睛，直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到病床上的夏瑜身上。
她已经被各式各样的礼物团团包围了起来，似乎对哪个都有些爱不释手，以至于坐在床上东张西望的，有点像是抓周宴上刚满周岁的小孩。
叶橘瞧着好笑，忍不住走近一步，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
“夏夏，生日快乐，今天开心吗？”
“.”
苏成意在叶橘提问的时候就已经不着痕迹地抬起了眼睛，观察着夏瑜的反应。
面对这个问题，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又无声地张了张嘴，这显然是想开口说话才会出现的生理反应。
这显然是一个重大的突破，苏成意也紧张地跟着屏住了呼吸。
可惜最后夏瑜还是没能发出声音来，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开心？”
叶橘神色微敛，但嘴角笑容不减，还是笑吟吟地问道。
“.”
夏瑜又重重点了点头。
“开心就好，夏夏。”
叶橘不动声色地回过神去，将草莓蛋糕拎过来。
“既然如此，那咱们吃蛋糕吧~”
苏成意起身让出一个位置来，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叶橘这个家伙虽然看起来不着四六没心没肺的，但似乎也在有意引导夏瑜开口说话。
倒是没有很意外，毕竟脱线无厘头显然只是橘子姐的表象，否则她不可能会对萍水相逢的夏瑜的事情如此上心。
这样说来，两人倒是有些类似。
苏成意这样想着，无意间把双手插进口袋里，忽然摸到一块儿温热的东西。
“.”
坏了。
这是邹敛让他带给夏瑜的，进口巧克力糖一块。
邹少爷别别扭扭地说他最近手头实在紧，这是他能买到的最合适的送小女孩的礼物了。
苏成意顺手就揣进了兜里，这一路颠簸，巧克力糖早就被他的体温融化，这会儿大概已经成了黏糊糊的一团。
还来不及思考怎么处理，叶橘已经大大咧咧地拆开了蛋糕盒子，在上面插好了蜡烛。
“苏大爷去拉一下窗帘，氛围感氛围感！”
叶橘挥挥手指挥道。
苏成意只好暂时忘记九亿富婆梦的巧克力糖的事情，起身去拉上窗帘。
这间特殊病房的窗帘是遮光的，拉上之后屋内很快漆黑一片，好在烛光已经暖融融地亮了起来，让苏成意不至于夜盲发作一头栽倒在地。
根据叶橘提过的说法，这样的遮光窗帘有个用处，那就是病人被注射镇定剂之后可以不分白天黑夜地连续睡上很多个小时。
对于医院来说，这自然是好事一桩。
苏成意却想，夏瑜短暂的人生里，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回一个人睡在这样的病房里，睁开眼睛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时候。
重新走回床边的时候，叶橘已经把皇冠戴到了夏瑜的脑袋上，语气非常夸张地拍手道：
“好漂亮啊我们夏夏，妥妥迪士尼在逃公主呀！”
她这话说得虽然夸张，但夏瑜平日里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小脸被这样的烛光映照，隐隐约约泛着红晕，倒是显得健康不少，有了几分属于少女的神韵。
苏成意倚着床边坐下，微微一笑。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夏夏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和叶橘合唱完这首全世界人民都耳熟能详的歌曲之后，苏成意再度认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这货真的是个音痴，这么简单的调子她都能拐出去十八个弯，六个字能有四个字都不在原调上。
苏成意非常努力才控制住自己没有被她带跑，这辈子都没唱过这么艰难的生日快乐歌。
更关键的是夏瑜听得一脸认真，孩子这么懂事让人更是心中有愧。
“可以许愿啦夏夏。”
叶橘继续像个老板娘一样兴冲冲地张罗着流程。
苏成意顿时觉得还好有她在这个“生日聚会”的现场，毕竟她活跃气氛的能力完全可以以一当十。
否则夏瑜不会说话，他又跟不会说话没有本质区别，这样的话肯定会冷场。
夏瑜听话地点点头，便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似乎对于许愿这个流程非常在意，闭上眼睛的时间稍稍有些久。
一向咋咋呼呼的叶橘这会儿却也没有出声搞怪，只是握着塑料刀叉，安安静静地等着。
苏成意的目光落在烛火上，盯着看得久了，眼前有些一圈圈的发黑。
在这时候，夏瑜终于许完了愿，睁开眼睛。
她看起来有些茫然，似乎记不起来下一项流程是什么了。
“好啦，夏夏，我们一起吹蜡烛吧！！三，二，一！”
叶橘拍着手笑眯眯地说道。
她倒数的时候大吸了一口气，脸颊都鼓成了一团，蓄势待发的样子。
真正低下头去吹的时候，她却巧妙地慢慢松掉了憋住的气，让夏瑜一个人小口小口，一根一根地吹灭了燃烧的蜡烛。
“太棒啦！”
蜡烛熄灭的烟飘过三人头顶，叶橘弯起眼睛笑。
旁观了全程的苏成意不动声色地拔掉了蛋糕上的蜡烛，抬了抬下巴示意：
“把‘快乐’两个字这里切给夏瑜吧。”
“好嘞苏大老板。”
叶橘磨刀霍霍，将他指定的那一块蛋糕切下来，挪到盘子里。
夏瑜总归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盯着蛋糕连眼睛都没转过，很是专注。
苏成意端着盘子的手却犹豫了一下，惹得她抬起眼睛困惑地望向他。
苏成意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那块进口巧克力糖，拆开包装，小心地放到蛋糕上。
融化掉的巧克力顺着奶油层流淌下来，像是切开的熔岩蛋糕，叫人很有食欲。
叶橘“哇”了一声，忍不住感慨道：
“没想到你还知道这种哄女孩开心的小花招呢？真是小瞧你了啊魂淡！”
苏成意没说话，只是默默在心里回答：这就是九亿富婆的梦的手段。
将这块加工好的“熔岩巧克力奶油草莓蛋糕”重新递到夏瑜手里，苏成意抬起眼睛，微微一笑。
“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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