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4章 理解黑暗，成为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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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灵从未如此放松过。他感觉自己就像躺在阴天午后的床上，丝丝的凉意沁入被窝，他把被子盖得紧紧的，缩了缩身体，把头埋在了枕头里，房间外传来了大人们轻轻的交谈声，一切都是这么安心，就这样悠悠地沉入了梦乡之中。
黑暗，也不是这么可怕嘛……
夜里太冷，长出一点皮毛也是理所当然。
晚上坏人多，利爪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把心脏放在头上，这样就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判断自己的状态，心脏很敏感，还可以察觉到黑暗中的那些微弱信息，分辨方向。
没了视觉，其他感觉敏锐一点当然也是好事。
能够听到各种声音，闻到各种气味，不是证明感官正常吗？遇到了危险还能及时逃脱。
这就是黑暗生物生存的常态，没有什么奇怪的。
莫灵逐渐理解了黑暗。
永夜对于生活在光明中的生物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充满了未知，但对于那些本就生活在黑暗里的生物来说，它们早就习惯了这些能带来恐惧的东西。
未知和恐惧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不可分割，就像是阳光带来的灼伤一样，如果要承受温暖，就必定要接受温度的传递，这是无法逃脱的代价。
如果要享受黑暗的隐蔽与安宁，就要接受黑暗的另一面，它们本就是一体的，活在黑暗之中，必定无法享受文明的火光，但也不会受到火光的灼烧。
文明，真的是好事吗？
光明，一定正确吗？
从始至终，都只有相对正确，没有绝对正确，生命也只是选择了它们觉得收益大过代价的那条路，在“利于生存”的方向上前进着。
而真正“正确”的路，没人知道。
“说不定，永远不发展文明，永远沉浸于黑暗，才是生命永存的正确路径……”
莫灵突然有了这个奇怪的想法，他突然感觉曾经的自己对黑暗有很多的误解。
不仅仅是他，很多智慧生物都有同样的误解：
“光明是必需的。”
“茹毛饮血的生活很痛苦。”
“蒙昧无知会导致灭亡。”
“在黑暗中没有出路。”
“……”
这是一种，非常傲慢的偏见。
就像是用动物的眼光去理解植物一样。
“它们不会动，好愚蠢低等的生命。”
这种眼光是狭隘的，但也是必然的，因为动物无法理解植物，植物也无法理解动物。
种族之间的习性和结构天差地别，同是细胞生物，都有这么大的隔阂，更不用说生活在永夜里的那些真正的黑暗生物与活在光明之下的生物之间的隔阂了，那一定是犹如天堑一般，完全无法互相理解。
身处于这种状态的莫灵，思维已经完全发散开来了，他开始反思起自己之前的想法，开始回想起那种截然不同的视角。
“我当时，为什么会那样想呢？”
不仅仅是他，就连光谱的缔造者，七色也逃脱不了自身的狭隘，它们也同样认为把生物带到光谱内是一件“好事”。
从诞生就是光的它们，基于自身的认知，是绝对无法理解黑暗的。
暗蚀，并不是一种侵蚀，而是一种温和的转换。
莫灵真正地站在了黑暗里，用一只黑暗生物的视角审视着这个永夜的世界。
“好像，还挺美丽的。”
他的身旁飘过一阵轻柔的风，吹动着那柔顺的毛发，利爪勾动着地面，是脚踏实地的安稳感，头顶的心脏怦怦直跳，那是他还活着的象征，生机勃勃、健健康康。
血管软软地垂在身上，这脆弱的感官感受着黑暗中的一举一动，不需要视觉，一切杂乱无章的异动都成了有用的信息，被捕捉到身体里，带来一种掌控一切的安心感。
莫灵就这样静静地感受着黑暗带来的舒适，直到闻到了一种熟悉的气味。
“可乐味？”
莫灵愣了愣，这可不是黑暗之中的常态。
他连忙把自己那奇特的黑暗感知收了回来，看向了周围……
淡淡的金属微光，一张平平无奇的床。
发亮的小草，各种奇奇怪怪的家具和物资。
“又回来了……”
果然，莫灵一放松，就又回到了方块之中。
只是……
他拿起了一个罐头，利用那罐头底部的反射打量起了自己。
黑色的毛发，黑色的利爪，佝偻的身躯，还有一根长长的，用于维持平衡的尾巴，心脏爬出了胸口，血管在头上凝成了一团……
除了方块脑袋消失不见了以外，他还维持着这诡异的“黑暗形态”，那些黑漆漆的血管取代了他的方块脑袋，在布满毛发的脖颈上蠕动着，盘成了一团，就像一群扭曲的蚯蚓，心脏在上方一跳一跳的，看起来颇为古怪。
看到自己依旧还是这诡异的样子，莫灵却没有一丝震惊。
他盯着那罐头底看了许久，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爪子，捋了捋自己那柔顺的毛发……
“我，还挺帅的。”
审美也变得奇怪起来了。
“我是不是不应该觉得自己很帅？”原本的思想正在强烈地抗拒着，矛盾的认知在脑子里打架。
虽然莫灵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没有脑子，但他还是在“正常”地思考着。
“我确实很帅……”
那扭曲的审美逐渐战胜了正常的认知，莫灵甚至摆了个造型，对着那罐头底部的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迷恋。
“不行，不能再看下去了。”
莫灵强压着继续欣赏的想法，把罐头放了回去，开始用他那转换过后的认知打量着方块里的一切。
那小草发着光，有点吓人，离它远点。
莫灵发现自己打心底地对各种发光的东西有所抗拒，就连发着淡淡微光的金属壁都有点抵触，不太愿意接近。
但还好，方块之中的光并不强烈，昏昏暗暗的，而且这是他非常熟悉的地方了，充满了他自己的气味，所以给了他一种“非常安全”的感觉。
就是那罐头的气味，让他觉得非常恶心。
“好油，好咸，还有一股腐败味……”
罐头这类的加工食品就是这样，为了保存，加上很多油盐和添加剂，食物当然也不会是“新鲜”的。
在莫灵转化之后的感官里，这种食物就是难以接受的。
之前非常爱吃的罐头，现在却觉得恶心，莫灵还是有些难受的。
但接下来的发现却让莫灵非常开心……
他拿起了一罐可乐，用自己加强过的嗅觉闻了闻。
这时，他的感知有了回应：
“圣水！”
糖分拉满，喝掉一罐，就能在黑暗里坚持很久。
对于经常找不到食物的黑暗生物来说，这东西就是圣水，甜甜的，还提神醒脑，加强感知。
莫灵顿时食欲大振，再也抑制不住，利爪一勾，那可乐罐便被瞬间打开，他也火急火燎地把那翻涌着气泡的黑色液体浇到了自己的头上。
黑色的血管立刻就蠕动了起来，如饥似渴地饮用起这突如其来的天降甘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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