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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师兄尚在人间!
感受到眉心孕育的神兵异动,淳于修脑袋里跳出一个匪夷所思的荒诞念头。
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内心翻起惊涛骇浪。
“南明离火……上代剑主,正是寇师兄!”
那位子午剑宗的上代道子,从十四岁就开始崭露头角,显现峥嵘。
相传,他踏入山门的那天,原本供奉在祖师堂的三大神兵。
千秋大恨,太虚无妄,南明离火。
皆是剑光冲霄,气冲斗牛!
惊得掌教颜信出关,亲自为其勘验根骨、资质,断定命属、禀赋。
确认“无双剑手”、“通明剑心”、“离垢剑目”三种顶尖根骨,直接被拔擢至真传。
让其成为子午剑宗开山门以来,最年轻的真传。
十七岁的寇求跃正式拜在掌教颜信门下,同时晋升上宗道子。
还未登基的随王殿下,还未被废的永王太子,都送来恭贺的帖子与大礼。
再之后,其人行走天下,闯下偌大声势。
于一无名地,悍然冲击神通秘境,只身破去七重劫,剑道才情震动赤县神州。
还没有自封金庐,闭关潜修的太上皇知晓后,写了一道诏书,尽是赞誉之词。
其中有一句话评价极高——
独得大道七八分,已临剑道高绝巅。
等到寇求跃进入神京,鸾台剑试群雄。
其人“剑道子”的尊称得到公认,名副其实。
可以说,此前七大上宗堪堪中游的子午剑宗。
因着这位剑道子一人,名头响亮水涨船高。
直逼地位超然的五方帝宫!
这也是为何寇求跃身殒十年,而且背负欺师灭祖的叛徒之名。
却仍然深受诸多真传、内门弟子的敬仰。
“神兵有灵,除非得遇真正兵主,否则再怎么炼化,都只能发挥六七成的威力。
哪怕莫师兄身具‘通玄灵吾心’,天生领悟掌兵手段。
但能完全驾驭的神兵,也就那口‘太虚无妄’。
千秋大恨和南明离火,不过代持。”
淳于修努力平静,两指并拢,轻点额头。
他悄然运转本宗秘传的养剑诀,安抚雀跃欢欣的南明离火剑。
“我温养炼化这口神兵,已有三年之久,从未见过它这般样子。”
这位剑宗真传暗暗泛起嘀咕,搞不明白具体缘由。
思来想去,只剩下一个可靠解释!
南明离火发现原先的剑主。
所以才想弃自己而去。
“寇师兄……果真还活着么?”
淳于修斗笠下那张脸庞,顿时神色复杂。
对于寇求跃此人,剑宗内部分成两派。
一派认为寇逆做下滔天大孽,罪无可恕,理该被诛。
另一派却觉得,寇师兄投身浊潮,可能藏着莫大隐情。
加上掌教斩杀道子的当日,祖师堂那盏属于道子的长命灯,并未立刻熄灭。
而是坚持七日,方才逐渐黯淡,化为青烟。
这一流言传得甚广,许多细节都讲得有鼻子有眼,让部分剑宗弟子深信不疑。
即便淳于修这样的真传,亦是怀疑与笃定参半,很难断定寇道子的死活。
“倘若真是寇师兄……我该如何?”
淳于修眸光闪烁,故人相逢本为喜事,可无论十年之前,山门那场大乱的原由为何。
寇道子残杀同门,一人灭尽几大首座、真传,令剑宗元气大伤是事实。
要知道,龙庭十四府,每一地都有上宗亦或者道宗驻世。
无不占据名山大川,受赐洞天福地,开枝散叶传承香火。
传言那位太上皇开国之初祭天授箓,下诏册封各级道官,便存着压制削弱大宗势力的隐晦心思。
避免这些动辄以千载计的宗门做大,尾大不掉,变作隐患。
这数百年间,道官始终牢牢把持大权,他们以鹰犬爪牙自居,坐镇府郡大城,与八柱国等勋贵勾搭,拉帮结派,形成朝廷最大的山头。
反而是最初被奉为上三籍之首“仙师”的大宗真传,地位有所下降,不复往日冷眼傲王侯的矜贵身份。
放在三十年前,寇道子剑压神州,称雄天水的时候,莫说赵辟疆了,便是受封国公的尔朱隆,也要看子午剑宗的脸色,仰承鼻息做事。
但现在,纵然子午剑宗早知隐阁幕后的大老板,是天水府的女财神诸明玉,其人的靠山是赵辟疆。
公然挂单悬赏剑宗真传裘千川,也是那位大将军的暗中授意。
可子午剑宗只能装作不知情,甚至还要陪着做戏,勃然大怒搜罗刺客。
“当真应了那句话,剑宗兴也道子,败也道子。”
淳于修长叹,他忖度片刻,放开蕴养在眉心的南明离火剑,让它替自己寻出引得神兵震动的那人。
咻!
那团腾腾火纹陡然一闪,好像吐出一道匹练也似的耀眼光华,直如覆盖百里的熊熊烈焰铺展开,又迅速地收拢为三尺来长的炽烈锋芒。
当空盘旋十息左右,随后确定方位,直奔而去!
……
……
“凝聚一枚神种,掌握两门不清楚层次的剑法,这趟内景地,也算收获不小。”
白启神魂胚胎归于肉壳,睁开双眼,略有遗憾道:
“可惜,师爷未能再运玄功,让我再领悟几部剑经,提升下【剑君十二恨】神种的进度。”
他再次闭目,内视墨箓,心念触动表面烙印剑形的那枚神种。
“【剑君十二恨】,提升的是,对于剑道的理解?观其声,听其音,更好拆解、琢磨、修炼诸般不同的剑法,做个剑侠,毫无问题。
改天,再穿身白衣,再佩一口好剑,画风就对了。”
白启心下颇为满意,抡大锤哪有白衣飘飘的剑客卓逸不群,引人注目!
“用剑,无论在明在暗,都有说法。
在明是堂皇大气,君子之风;在暗是凌厉奇诡,神妙莫测。
换成锤子,打正面,以力压人是粗鄙莽夫;玩阴的,搞偷袭是卑鄙无耻。
卖相差了,不利扬名!”
白启寻思着,也就裴原擎生得不错,据说是個剑眉星目的小白脸。
否则,哪有什么“银锤太保”。
最多叫个“裴大锤”!
“不晓得那处内景地啥子底细,剑气如大雪,包罗万象,囊括无遗。
一部部剑经,由浅入深,风格迥异,简直像直指长生秘境的完整传承。”
白启咂摸着炼化不久的《三圣剑》、《皇离元吉剑》,越发觉得博大精深:
“现在就缺一口趁手的好剑了。”
白启随口念叨一句,起身推门而出。
郎朗天光,风和日丽。
他正欣赏着传习馆的端秀风光,心头忽地狠狠跳动,好像被重锤镭击。
冥冥虚空如同剪裁开,陡然浮现一条清晰无比的割裂线条。
嗤!
一口三尺来长,热力逼人的炽烈锋芒,直愣愣插在白启身前的地面。
“我,难不成真有气运加身,乃得天独厚的骄子奇才?说话都是言出法随!”
大风大浪都闯过的白七爷表示,他哪见过这场面!
这口瞅着像是剑的兵刃,已被温养炼化到脱离形质的层次。
应为千锻以上的宝兵!
这样的稀罕物,居然能从天上掉下来?
好比在黑水河捡到了上宗绝学!
听上去比说书先生现编的故事还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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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太直接了?故意放开传习馆隔绝窥探的风水阵法,让才从内景地出来,满身剑气剑意的白七郎,吸引南明离火的注意。
你都不打算编一个像样的故事?”
静室之内,密切关注白启动向的陈隐带着疑惑问道。
这不符合陈行这厮做事缜密,不留痕迹的作风。
想当年他与陈独,一伤一死,几乎走投无路。
谁能料到,陈行这厮竟然藏了一手。
平日里赤阳教主的面貌不过伪装,私底下十渡口落魄武师才是真身。
轻易躲过龙庭铺天盖地的搜查追索。
委实将陈隐惊得不轻。
“你们这种自诩聪明人的家伙,个个都想得很多。在我看来,愚笨和智慧,只是‘所知’上的差别,前者‘知’少,故而呆板,后者‘知’多,因此善断。
就像你,修持《未来无生星斗图》的白阳教主,可算尽变化,料敌机先,对手往往走一步,就被你看到后面七步,处处受挫,甚至觉得自个儿在跟老天爷掰手腕。
实际上,这是他们‘不知’,而你‘全知’。”
陈行嘴角噙着笑意,他与陈隐、陈独两个打交道这么久,真正做到知己知彼。
“你觉得我做赤阳教主戴人皮面具,是心机深沉,却不晓得,我从未把赤阳教主当成自己。
老夫陈行,穷乡渡口一武夫,至于教不教主,便如打渔、打铁的营生一样,没甚么好说。”
陈隐神魂波动,似欲腹诽:
“偷偷收徒弟、娶寡妇,伱是只字不提啊!”
看到陈隐无言以对,像被折服,陈行见好就收,轻咳两声回归正题:
“跟颜信老贼下棋,布局不能太多太深,凡人走过之处,必定留下痕迹,骗不过有心者的仔细勘察。
所谓天纵之才,乃老天爷赐下的禀赋,自然不能用常理作定论。
让剑宗查个底朝天,阿七也是黑河县的打渔人,通文馆、宁海禅、陈行,这些都经得起摸底。
什么龙庭、道官、其他势力,统统与阿七扯不上半点干系。”
……
……
“无端端掉了一口剑?”
白启怔怔注视触手可及的三尺锋芒,油然生出警惕心。
莫不是哪个不讲武德的前辈想碰瓷?
故意钓鱼?
他当即就要呼叫师爷,请他老人家主持公道!
“咦……那股……大得不能再大的剑意,跑哪里去了?刚才……明明……看到!”
白启耳畔倏然响起交错嗡鸣,好似孩童的稚嫩嗓音,奶里奶气。
“这位……剑兄,怎么称呼?”
他暂且按下杂念,耐心问道。
“嗯!你听得到……我说话?”
那口三尺余长的炽烈锋芒突然暴跳,像是火苗蹿起,险些燎到白启的眉毛。
俨然被吓了一跳的样子。
白启点点头。
他攫取【剑君十二恨】,可以观其形,听其音。
这口锋芒炙热,宛若熔浆的火剑,落在自个儿眼里,仿佛一大片熊熊焰海,隐隐透出焚山煮海的霸烈气息。
说话则是不匹配形象的牙牙学语,像个半大幼儿。
跟内景地里,一口口老气横秋的“剑”迥异。
“我……不能告诉你!你不是我的主人!”
三尺锋芒一吞一吐,摇摇晃晃,扭捏说道。
竟然有些怯生生的,好似过意不去。
“嘶!瞧着像一口清澈愚蠢未经世故的宝兵!”
白启按捺住兴奋搓手的冲动,可能出于上辈子的职业习惯,看到这种贴着“好骗肥羊”标签的人或物,他就忍不住想薅一把。
“你家主人是谁?”
白七爷并未利令智昏,还记得打听来头。
“我家主人很厉害!我在等他回来!”
“那他叫啥?”
“我家主人要去干一件大事,将我留在家里……”
“……”
白启眼角抽动,这口剑看上去确实不太聪明。
压根听不懂人话,完全没办法正常交流。
他放弃追问主人,转而探询来历。
“那你从哪儿来?”
“山里!”
“什么山?”
“很高的山!”
“……”
考虑到对一口剑撒气太莫名其妙,以及自己很可能打不过,白启默默松开攥紧的拳头。
这种跟傻子聊天的感觉,委实让人血压飙涨。
既然来软的,不行。
干脆来硬的!
他当即收起好声好气的和颜悦色,双手抱胸道:
“你家主人可曾教过,不能随便闯进别人家里?”
三尺锋芒顿时一矮,像耷拉着脑袋,连同声音也变得可怜巴巴:
“有的,主人说,凡事都要讲理,故而每次斩敌,都会讲上一通长篇大论,最后问一句‘朋友,能不能请你死一死’,再出剑。”
嘶!真是个彬彬有礼的活阎王!
白启面上依旧冷淡:
“朋友,若无其他事,就请离开吧。”
三尺锋芒慢慢地挪开,好似后退,但一步一顿,如同等待被挽留。
但白启一声不吭,让这口不清楚来历底细的“宝兵”很失望。
心意把洞开的眼识、耳识,清晰感应到“伤心”、“可怜”、“渴望”,诸如此类的情绪波动。
“算了,你想待着也行,不过要听话。”
白启哪能真让煮熟的鸭子飞走,招了招手,像逗弄小狗:
“大家相识一场,可否让我摸一摸?”
“你不是我主人……好吧,只能摸一下。”
三尺锋芒本欲拒绝,却还是改口了。
它收敛炽烈光华,恢复成一口古朴长剑。
滴溜溜旋转几圈,乖巧飞到白启的手上,容他尽情摩挲。
……
……
“白七郎!他为何能摸南明离火?那可是我的剑!岂有此理!”
藏在一旁,暗中观察的淳于修,陡然睁大双眼。
目睹这一幕的剑宗真传,内心像是被百口神兵戳过,拨凉拨凉。
他当初为了博得温养南明离火剑,可是潜修闭关足足三年之久!
这口神兵相当古怪,眼界极高,连莫师兄都不能轻易触碰!
“给我撒开啊!”
淳于修登时不能淡定,恨不得跳将出去,大喝怒斥,迫其放手。
但想到还未弄明白情况,于是咬牙隐忍,继续窥视。
……
……
“感觉还成,并不是冰凉凉的,挺暖和,摸着也舒服。”
白启双手捧着,从上到下摩挲了一遍。
原本只让碰一下的三尺锋芒,似乎颇为好受,不停发出长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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