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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
罗学云抚掌响亮。
群众哗然。
黄老爷子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罗学云道:“玉皇庙的皇怎么写?”
“当然是玉皇大帝的皇,上白下王。”
“哦,我还以为是草头黄呢。”
黄老爷子道:“怎么会,碑刻上都写得分明,老头我多少还识得三五字。”
“既然玉皇庙不姓黄,是村里公庙,老爷子又凭什么如此做派,对我们颐指气使,点名要我们出钱,要大家出力。”罗学云淡淡道,“莫非搞不清时代,昏了头。”
非止是黄家人,旁的看客都脸色肃然起来。
黄老爷子不慌不忙道:“乡亲们认我年长,托我做个传话,掌顾一下大局,并非我一个人决定修庙。”
“既是公事,当入公账,花多少钱出多少人,何时修怎么修,都摊开讲,不当有个别人来主事,只给旁人出钱出力的余地。”
张庆暗暗伸出大拇指,就连曹国良这厮都瞪大眼睛。
黄老爷子道:“全村上下两三千人,你一言我一语,何时能成事?当有个起头的,其他人跟随,才能把事情办好。”
“事关全村,乃至全镇的大事,何必急在一时,大家商量妥当,没有异议,岂不是更好。”罗学云哂道,“还是有人急着用,怕赶不上,才着急忙慌鼓动别人替他做嫁衣。”
“住口!”李英勃然大怒,“你爹娘有没有教你尊重长辈,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大可不必如此对号入座。”
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黄老爷子道:“树叶把我们的心思想的太阴暗了,早修晚修都是修,何不让神仙早日安定,也能庇佑大伙,况且,三百五百对伱来说不算难事,何必如此小气,不顾乡情。”
罗学云道:“我忍不住又想给老爷子鼓掌,说的真是情真意切,只不过现在是新时代,别说修庙一事本身就不妥当,就算是必须要干的事,也没有逼迫别人的道理。
要么你就学人道士和尚,挨家挨户募捐,给多给少,出钱出力,全凭心意;要么就把这事交给队里,交给大伙公推的带头人,一起商议按份子出钱。
老爷子如此霸蛮的作派,太过旧社会!”
全场寂静,黄老爷子皱巴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孙子黄克德见状,赶忙上来扶住爷爷,带着哭腔道:“我爷一把年纪,劳神费力,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大家伙的身后事,可就是有人不识好心,反倒指责我爷爷,还有天理吗?”
罗学云冷笑,望着院中众人,道:“老爷子其他话说的屁用没有,但有一句却是真的,到队部的各位论年龄辈分,都算是我长辈,叫一句爷爷奶奶不过分。
我就喊一句爷爷奶奶,不只是为我自己,也是为和我年纪一般大的,你们的亲孙子亲孙女。
请你们做事之前,替你们的儿孙想想,一大把年纪,不要别人两三句话头一冲,就不知道好歹,黄老爷子忙前忙后,为什么?
人家是大户,不愁吃穿,生前的事顾好,就琢磨着身后事,你们呢,自己穿的衣服还打补丁,儿子干活吃不饱饭,孙子光着屁股玩耍。
都疯啦,跟着乱起哄,没有一点主见。”
罗学云的话如同惊雷,让不少陷在黄李甜言蜜语中的老年人悚然一惊。
他们听信黄李的好话,以为别人出够钱,家里随便出点工,就能把庙修好,于是就跟着鼓动,却没仔细想过前因后果,更没有问问后辈子孙自己的想法。
三千元,哪是三五个人能给够的,是不是要摊派钱,摊派人?到最后,早早就参与其中的自己,是不是要跟着出钱,也作带头者。
就家里的情况,出得起吗?
糊涂啊,怎么会如此糊涂。
不少老头脸红,眼睛左顾右盼。
李英见此情状,知道事情八成是黄了,愤然骂道:“你这崽子,无情无义无德行,赚来的家产,早晚都得败完。”
罗学云道:“可惜,李老爷子看不见那天。”
“王八蛋!”李英大怒,提起拐杖就要打人,结果没走两步,扑在地上。
会计李全兴连忙跑出来,叫上人抬起李英飞快地逃离队部。
黄老爷子努力平复情绪,叹道:“罢了罢了,老头再不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平白招惹骂名,孙,扶我回家。”
罗学云道:“若做事真出自公心,大伙信服,岂会有骂名?若存了别的心思,躲不过群众雪亮的眼睛,到末了,装出伪君子的样子,才叫人恶心。”
“混账,混账。”黄启元无能狂怒。
他孙子黄克德,眼睛一瞪,就想要动手,可想起罗学云把外村胡老西一伙人打成猪头的事,又胆怯没底,犹豫半晌,只能在黄自立给的台阶中,悄没声地走了。
正主一离去,围观老头们松快起来。
“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前我不服老,总觉得儿孙火候不够,现在倒真是服了,一大把年纪,还跟个小儿一样,别人鼓动两句就不知道姓什么。
学云,今天的事,你别介意,老头子我老糊涂了。”
汪久树站出来,说的情真意切。
罗学云摆手道:“我绝没有瞧不起各位长辈的意思,只是好不容易到现在时代,大伙有精力不想着多干事多赚钱,填饱肚子养活家人,反倒想着虚无缥缈的身后事,不是可笑?”
张安道:“我入迷了,一听到点风吹草动,就不管不顾,挖出来的不过是碑刻而已,倘若是黄金白银,才真是神仙旨意,教我们重修老庙。”
“表爷能这样想,实在再好不过。”罗学云道,“您老也不必担心,若是将来大家日子好了,真有闲钱的时候,不必带头,自然很多人主动想去重修旧庙。”
张安笑道:“想必那时,大家必然是踊跃捐钱,积极出力。”
张安的笑容和祈愿,带动了其他老人,紧张气氛瓦解,众人欢笑一阵,各自离去。
“有时候我就在想,几十年的辛苦被你一朝比下去,是我认识的关系不够呢,还是胆子不够大。”张庆缓慢走到罗学云身边道,“现在看来,只是因为我这个人不行而已。”
“砖厂在张叔手里,没有垮台已经很不错了。”罗学云恭维道。
“若是交到你手里,非但不垮台,该是会越干越红火。”张庆转身离去,“人不服老不行,世界终究是年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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