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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一箭飞出,正中百步外的草人。
传说中的百步穿杨么?众人看傻了。
不过他们没时间继续惊叹了,随着战鼓擂起,上万部曲私兵排着一个锋矢阵,朝着陈侯箭矢所射方向,墙列而进。
阵型有些粗疏,士兵们也不是很熟练,前进过程中错漏百出。但还好,没有造成大的混乱,顺利前进到了指定地点,对草人完成了一次进攻。
“世家部曲私兵,精于千人规模的战斗。千人以上、五千人以下,或也能勉强打一打。及至万人,或者需要排出他们不熟悉的阵型时,便错漏百出,茫然无措。记下来。”邵勋站在高台上,看着正在进行最后一次会操的诸族私兵,吩咐道。
文吏当场记录。
金正、王雀儿、满昱、唐剑等人侍立于侧,各有所思。
他们看过很多次世家私兵的操练,发现其基础技艺不算太差。有些精锐部曲,更是精通诸般武艺,敢打敢拼,勇猛无比。
这就让他们很疑惑,有如此实力,为何不敢与王弥、石勒等辈厮杀?
会操了几次后,他们渐渐明白了,就像陈侯说的,人越多战斗力越差,不知道怎么打。
世家大族聘回去的溃卒、老兵,多为下级军官、士兵,军事传承并不全面,教到一定程度就教不下去了。
士族自己家里可能也有兵书战策——如果这个家族以儒学、玄学起家,且没有出过大将,就不一定有了——但他们未必会时常操练大规模战阵。
一个是消耗大,一個是没必要。
久而久之,就这个样子了。
与豫州士族相比,江南世家、豪强真是一个异数。
这或许与东吴曾经的政治现状有关,这个国家比曹魏更借重世家大族的力量,导致其政治生态较为独特,到了最后,军队主体甚至都变成了士族、豪强武装。
“操练完毕,人赐绢一匹。”见到上万部曲武装开始收兵集结后,邵勋下令道。
没有丝毫意外,欢呼声十分热烈。
不一会儿,数十部曲家兵首领在得到主家许可后,带人过来领赏。
“谢陈侯赏赐。”众人纷纷感谢。
邵勋趁机勉励一番。
他甚至已经用心记下了一些部曲首领的名字,当众叫出来后,被喊到名字的人十分激动。
这种手段,看似不怎么高明,但真的有用,只要你肯花时间、花精力去做,总能有效果。威望、人心,往往就是这么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给军士们发完赏赐后,剩下的浮财他不打算全拿了。
在粗粗了解何家的财富量级后,他只打算取钱帛三万匹贯,剩下的全由参战诸族分了,包括那些商铺。
至于土地、部曲和粮食,自然由邵勋笑纳。
另外,有关何家党羽的事情也在深入挖掘。
依附于何氏的豪强地主不少,正好趁这次一并料理了,估计又能弄到不少钱粮。
钱粮有三个用途。
第一是安置府兵及其家属、部曲,第一年的开支至少要能覆盖掉。
这一部分主要是粮食开支,或许需要再采买些耕牛、农具,但不多,何家甚至有现成的。
第二是拿出一部分用来买马、募兵,这事由吴前负责。
凉州兵马上就要走了。
邵勋让吴前再带一批礼物去凉州,答谢张轨赠马之事。顺便去那边买一批马,招募一些兵士回来。
他打算拿出两万匹绢、五千贯钱,外加从何府抄到的部分金银玉器、中原货物之类,与北宫纯等人一起上路,返回凉州。
至于何时回来,还要再看。
邵勋觉得明年凉州兵多半还得来,正好一起返回,免得半路被人抢了。
第三,如果抄掠何家党羽还能有所收获的话,邵勋打算与陈郡士族置换一下土地,尽量把地集中起来,安置屯田辅兵。
理想情况下,应该在陈县、宁平城、项县一带形成个稳固的统治区。
毕竟,世家大族的部曲、土地都是他们自己的,随时可以转投他人,没有太多制约。
但自己的控制区就不同了,土地相对平均,以军法管治,没那么容易叛乱。
四月初,在陈县盘桓日久的邵勋终于收到了圣旨:率部北上,屯驻荥阳。
另外,他还收到了两封信。
第一封是顿丘太守乐谟发来的,言石勒猛攻顿丘,诸县皆陷,堡壁多有降贼者。
到目前为止,他只勉强保着郡城,无力收复失地。
城内还有不到四千兵,以数百南阳乐氏部曲、数百河北籍义从武士为基干扩充来的,战至今日,死伤甚多,粮草器械也不是很充足,故请率军民南撤。
邵勋回信让他坚持。
不过话也没说死,实在不行的话,撤退也不怪他。
外无援军,又孤悬于大河之北,你让人怎么坚持?
汲郡情况稍好一些,但也很困难。只不过老丈人在那边当官时间长,又打赢了几次守城战,准备也做得比较充足,故能坚持更久罢了。
第二封信是裴妃写来的。
邵勋看完之后额头生汗,这也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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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大水。兖州地震。”
睢阳渠是人工开凿的。
建安七年(202),曹操至浚仪,“治睢阳渠”。
其实就是把浚仪(开封)、陈县(睢阳)之间的河流、湖荡、湿地规整起来,形成一条完整的运河。
睢阳渠、汴渠、涡水、颍水、泗水之类的南北向的河流十分关键,盖因黄河、淮河大体并行,都是东西向,要想沟通二者,必须靠这些南北向的天然或人工运河。
淮河、长江之间同理,一样需要南北向的河道沟通。
整个漕运网络就是靠这些东西南北向的河流建立起来的。
睢阳渠并不宽阔,水量也不是很丰沛,一直以来都是比较“温柔”的。
但永嘉四年的夏天,随着连番暴雨降下,水势大涨,睢阳渠这条人工运河竟然也显露出了几分狰狞。
纤夫们喊着号子,踟蹰行走于睢阳渠两岸,拉着一艘又一艘重载船只,逆流而上。
船只前后甲板各站了五六名军士,挎刀执弓,威风凛凛。
他们是银枪军的士卒。此番北上,不用两条腿走路了,直接乘船,非常轻松。
船舱内全是一袋袋的粮食,部分缴获自何家,部分由豫州士族供给。
经过去年的大旱,豫州上下也很难,粮食并不是很充沛。这一次筹粮,可真是要了他们的老命了。
但世道如此,能怎么办呢?匈奴来了,怕是索要得更多。
粮食再不够,也要优先供给军需。至于会不会有人因此而饿死,那就管不着了。
这就是残酷的现实,乱世中血淋淋的现实。
渠水西岸的驿道上,更多的士兵、车马正在行军。
他们主要来自颍川、陈郡、谯国三地,总计七千,其中骑五百、步军六千余。
除骑兵外,绝大部分给银枪、义从二军的七千战兵充当辅兵
简单来说,邵勋统率的兵马计有银枪军战兵六千、义从军战兵八百余、三郡士族提供的骑军五百,外加他的亲兵,约七千五百战兵。
另有郝昌统率的辅兵两千、三郡辅兵六千余。
总兵力在一万六千人上下。
兵不多,但质量比较高。尤其是六千银枪军战兵,他们是战场上当之无愧的中坚主力。
没了这六千人,剩下的一万都是土鸡瓦狗罢了。
四月初六,大军抵达浚仪县西郊。
大群骑兵出现在了视野中,窥视一番后便离去了。
他们不是敌人,理论上甚至是友军:乞活军的乌桓骑兵。
广宗、浚仪、梁国都有大量乌桓以及其他杂胡流民,跟着乞活帅们四处就食。
他们会骑马射箭,但很多人已经沦为了步兵。毕竟都混到要饭的地步了,还想骑马?
在草原上,如果不是生活必需,牧民们根本不愿意养马,太不经济了!
眼前这数百骑,大概是乞活帅陈午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成建制骑兵部队了。
在浚仪稍事休整数日后,大军继续启程,一路向西。
此时邵勋收到消息,石勒在顿丘大造浮桥,似要南渡,司马越解白马之围,进驻濮阳。
潘滔在传递这道军情的同时,又附了一行小字。
邵勋看完后只觉心情沉重。
司马越又一次晕厥了。
这次醒来后,脾气极大,动辄打杀仆婢,且忘记了不少人和事。
邵勋不为司马越担心,更担心跟着他的数万大军,还担心司马越死后,陈午、祁济、王平等乞活帅不再尊奉号令,自行其是,由对抗匈奴的友军变成敌我难辨的“野怪”。
四月十五,大军抵达荥阳。
李重率牙门军两千赶来汇合,并将一批军用物资以及对付骑兵的车辆送了过来,随后便返回了长社,他要组织后方的留守部队。
四月二十,第一批漕船从合肥启运,打算经谯国、陈郡、陈留国、荥阳郡进入黄河,前往洛阳。
广陵度支衙门恢复了,但粮草已被烧毁,一时间难以筹集。
几乎与此同时,刘聪率数万人抵达河内,总揽前线军务。
汉晋双方在西至河内、东至顿丘的数百里战线上隔河对峙,围绕漕运而展开的大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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