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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蔻会开车,便自告奋勇的跳上了驾驶位,并很开心的表示,她还从来都没有开过这么好的车呢!
当车从内部路拐进树林掩映的小路的时候。
她忽然来了兴致,把车停到了一边的树下,要和顾为经换一个位置,教他开车。
顾为经以前对开车这件事不能说是轻车熟路的老司机,只能说是……一点都不会。
仰光专业的汽车驾校不多。
很多人学车都是自己学的。
顾童祥倒是兴致勃勃的好几次的建议过,要去教顾为经怎么开车,他却总觉得不太安全,所以拒绝了。
到目前为止,他对驾驶的全部了解,仅仅只限于多年前和莫娜一起出去玩的时候,在电玩店里摸过的几圈模拟器方向盘。
以前的顾为经一定是不会同意这样的要求的,但是现在——
Who Cares。
以前的他同样也不会好意思在舞厅里乱扭的。
顾为经想了想,他竟然真的和蔻蔻换了座位,嘴里念叨着蔻蔻告诉的“左边是刹车,右边是油门,前进档是D,后退档是R。”就慢慢悠悠的上路了。
他一点都不懂车。
但宾利这种豪华轿车开起来确实是非常让人放松和愉悦的,各种翻转的屏幕,实木的饰板和闪闪发光的镀铬方向盘。
开起来既精致又复古,还和顾童祥那辆真古的老雷克萨斯,看上去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以顾为经踩油门的深度,关上窗户后,他甚至连引擎的声音声都听不到。
宁静的只能听到镶嵌在中控台中央的那只百年灵计时钟表转动的滴答声,感受的掌中的方向盘在车轮压过无人的土道间的树枝与枯叶的瞬间,所传来的几乎微不可查,却有清晰明确的细碎震动路感。
Life is so beautiful!
除了一路上顾为经开车都慢的像是只蜗牛。
这辆设计时可以在不限速的高速公路或者纽北赛道的直线上以超过30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狂奔,还平稳的像一只慵懒安静的鲸鱼的豪华GT跑车,全程时速最高点没有超过30公里每小时,大多数时候不到20公里每小时,还没有自行车骑的快。
除了即使顾为经慢的像是一只蜗牛,他依旧不小心在转弯的时候,磕碎了右侧的水晶激光大灯、被一块石头在左门上留下了一道尖利的划痕,以及在翻越一道土垄的时候,听从蔻蔻小姐的指示,加大油门冲过去。底盘很可能重重的撞在了什么坚硬的物体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除了这些小小的插曲以外。
整体上来说,驾驶的过程是非常让人愉快且舒适的。
对这辆算上选装,价值至少在20万英镑以上,整个城市都没有几辆的超豪华双门跑车来说,它的第一次正式上路,就被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司机当成碰碰车和拖拉机来开,可能有点憋屈。
但他们很快乐。
至于车损修车要多少钱。
这种车从海外定进口配件修好要等多少周。
蔻蔻完全不在意。
顾为经完全不在意。
陈生林……陈生林可能更是完全不会在意。
豪哥虽然限制了顾为经的自由,不过诚实的说,在西河会馆的这几天里,他对顾为经确实很客气——
那种对笼子里的金丝雀或者笼子里的珍贵的锦鲤鱼的那种客气。
价值十万美元的名贵锦鲤吃掉一两条小鱼虫,算的什么呢?
顾为经磕磕碰碰了一辆宾利欧陆的进口跑车,应该更算不了是什么大事。
那位贴身的管家,他几乎满足了顾为经所有的要求。
从要一支速写板,到顾为经给蔻蔻要了一台新款的IPAD用来解闷,再到蔻蔻发现这个管家简直就像是阿拉丁神灯一样,于是试探性的随手写了几道天差地别的菜单“蜂蜜三文鱼、俄罗斯酸奶油、西班牙冷汤鳌虾搭配广式干蒸烧麦”做为中午野餐的便当,最后到薰衣草田的位置和这辆名贵的欧陆跑车。
只要你把要求写在房间里的便签上,除了管家很遗憾的表示会馆里的西班牙鳌虾没有新鲜的了以外(哦,幸好不是真的阿拉丁神灯,蔻蔻听过后长舒了一口气),剩下的愿望,全都被实现了。
以顾为经对豪哥的揣测。
以陈生林如今的状况,对方对待自己理应非常的大度,肯定是不会在这种小事情上苛待他的。
他只是非常的好奇,对方的界限到底在哪里。
要几个广式烧麦吃算什么。
顾为经很想知道,他要是往便签上写一架直升飞机,那么陈老板会觉得恼羞成怒,还是明天早晨醒来的时候,真的能看到有直升飞机“扑扑扑”的旋转着螺旋桨,在自己的房间前落下。
后来,顾为经觉得算了……
蔻蔻不可爱么。
他又不是真的想要直升飞机,反正无论他愿意或者不愿意,明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他与陈生林之间都会迎来这件事情的终极结局。
他实在懒得把现在这么宝贵的时间,全部消磨在和豪哥的斗智斗勇上了。
顾为经和蔻蔻一直开车横冲直撞的来到了这片薰衣草的花田旁边,停下车,在车边吃掉了为中午准备的蜂蜜三文鱼和烧麦。
又在铺好的午餐垫子上嬉戏了一阵,一起睡了一个午觉。
此刻。
一觉醒来。
顾为经发现蔻蔻已经不在了自己的身边。
他也不着急。
整理好了衣服,从宾利的中央扶手箱里,取出了一个准备好的小布袋,举目环顾了一圈,然后他就沿着往薰衣草田垄深处延伸的小路慢慢的向前走。
仰光这座城市既沿河,又沿海。
雨水很多。
西河会馆这边水系也很多。
顾为经能看到远方有个小湖,并不大,比起那天晚上蔻蔻跳舞,他们一起在湖里游泳的那个,只像是一个小小的水潭。
但或许是被薰衣草的花田围绕,四周光线被不断反射的缘故。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
天色微微发青,水波微微发紫。
顾为经想象着,如果在毕加索的视角里,他可能会把这样的场景抽象的想象成一位妩媚的少女。
天干净的像是一块颜色稍浅的祖母绿,而水光则是祖母绿的帽檐下,少女眉心纱冠上所镶嵌的一枚紫宝石。
顾为经沿着田埂的小路走了三四分钟。
然后——
他果真看到了一位妩媚的姑娘,正坐在水潭边的石头上。
她身边放着IPAD,裙摆半卷了起来,赤着脚,一腿自然垂落,一腿微微盘卷,眼眸低垂,双手放在盘卷的腿上,正在用像一把塑料质的小手枪一样的东西,轻轻点按着小腿的表面。
女孩的裙摆半卷,眉眼低垂的坐在花田湖边,露出大片如玉般明澈的肌肤,本应该是世界上最性感的一幅图画。
它会让人想到桃之夭夭、靡颜腻理,这样的词汇。
但是没有。
顾为经想到的却是静影沉璧,是竹引清风。
是道法自然。
蔻蔻一腿盘,一腿卷,那姿态,那眉眼,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安然祥和的仿佛是某种正在打坐的瑜伽上师,已坐在湖边不知多久,已默默颂念了三千遍的《道家黄庭经》。
蔻蔻就这样的姑娘。
她动时极动,是不知疲倦的青葱少女,静时极静,静婉的仿佛是得道的僧尼。
你会觉得得道的大师性感么?
当然不。
就算她半披着袈裟坐在石头上,你也只会觉得她很有禅意。
顾为经走到石头边,轻轻把手搭在蔻蔻的肩膀上,算了打了一个招呼。
蔻蔻小姐也不答话。
她似乎知道来的是顾为经,微微侧过头,嗷唔一口衔住他的手指,像猫一样轻咬着他的指尖。
于是一瞬间。
披着袈裟的得道法师,就变成了在京剧里“小尼年芳二八,正青春被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想我在此出家,原非本心哪!”唱《思凡》的春心萌动的小尼姑。
顾为经忍不住笑。
蔻蔻把他的手指吐出来,也对着他笑。
“这是在放松小腿肌肉么。”顾为经看着蔻蔻拿着仪器在腿肚子上轻轻推过。“筋膜枪啥的?”
“不,这是冰点脱毛仪。”
蔻蔻大概知道,这个回答对于顾为经这样的男孩子来说,太超纲了。
脱毛仪是比口红的色号和粉底与眼妆的区别更加进阶的范畴。
所以她又多解释了一句。
“形体管理和毛发管理,这对想要走职业路线的舞蹈演员来说,是最最最基本的事情,跳不好可能是天赋问题,是能力问题,连这两点都做不好,那么对老师来说,就是你的职业态度有问题,人家看都不拿正眼看你的。”
“职业芭雷舞演员,都会隔一段时间做一次相关的处理。”蔻蔻用脸蹭蹭顾为经的胳膊。
“脱毛膏看人,有些体质敏感的会使毛发变粗变硬。蜜蜡则容易引起过敏,姐姐我皮肤嫩,一用蜜蜡,就会红一片。咯,所以只好用这种了。”
蔻蔻歪着头吐槽道。
“讲究这么多。”顾为经惊叹。
“这才哪里倒哪里呢,练舞蹈可辛苦了,一双鞋可能一周就不到就穿坏了,得自己掰鞋底,自己缝鞋。今天我多吃了一个烧麦,明后两天就只能吃鸡肉和西兰花了,还有……”
蔻蔻一条条的向着顾为经数落道。
“你在看电视剧么?一心多用?”
顾为经注意到,蔻蔻一边点按着小腿,一边向他倾述着练舞的生活,一边盯着旁边平板电脑上的电视剧。
同时在干三件事。
竟然这么厉害。
“用这个会痛会痛会痛啦!我当然要想办法转移转移注意力,否则呢?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蔻蔻一呲牙,哼哼着把手里的仪器按到了顾为经的胳膊上。
顾为经下意识的一缩手。
倒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疼。
主要是冷。
冰冰凉凉的,仿佛是一块冰块掉到了胳膊上。
“诺,小腿后面到脚踝这里,我不好弄,正好你帮我。第二个档位,灯头要始终紧压着皮肤,否则没有效果。”蔻蔻把手里的仪器交到了男生手中,在石头上侧过了身。
“不,我刚刚的意思其实是……你看的是德剧么?”
顾为经接过了手里的仪器,在低头的时候问道。
平板电脑里传来的是他完全听不懂的语言。
不是英语,也不是法语,似乎也不像是西班牙语。
“嗯,《巴比伦柏林》,德国历史剧,还不错,网飞的,讲的是魏玛共和国时期的事情,你想看么?我们也可以晚点的时候,一起从头看。”
“呃,都行。”
顾为经笑笑,“不过,我大概不能像你一样,看德语自幕版的了。”
这才是顾为经感到惊讶的主要原因。
他还记得,面对酒井胜子的询问想不想去日本上学的时候,蔻蔻说她学习语言天赋不太好,学一门新的语实在是太费劲了,谢谢酒井小姐的好意,但她就不去为难自己了。
满打满算。
距离那时,也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
蔻蔻现在竟然在看纯德语原生自幕的外国电视剧。
顾为经不清楚,蔻蔻小姐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德语,或许是她把德国留学联盟的申请页夹进文价夹的时候,也许是那天晚上的民宿里,说两个人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的时候。
也许比那些都要来的更早,早在那天蔻蔻骑车载着他回家,像是无意间询问,他要在那里上学的时候。
他只知道。
蔻蔻总是喜欢把自己真实的想法藏在内心,让她猜你的,让你猜她的。
就像在昨日的电影院。
顾为经有些时候能猜到蔻蔻想干什么,有些时候什么都猜不到。
可蔻蔻。
她总是能猜到自己想干什么。
就比如现在,蔻蔻大概也知道顾为经此刻在想什么,她扭过头来看着顾为经,眼睛里带着明快的,狡黠的笑。
“没你想到那么厉害啦,我大多时候在看他们的演技,只是顺便拿来磨磨耳朵,随便练一练啦。我如今也就只会背了几个简单的词组。”
“比如Guten Tag(你好),Tschü(再见),Guten Abend(下午好)……”
蔻蔻扳着手指,一个词一个词的说道。
“哦、哦、哦,还有der Augenstern(我爱的人)。”
蔻蔻望着顾为经轻笑着说。
“它们都是什么意思?”顾为经问。
“你想去德国上大学,一点都没学过。”蔻蔻反问。
“嗯,想着生活上的事情,到那边再学么。反正我报的专业是全英语授课的。我现在还是个德语白痴。”顾为经说道。
“那我不告诉你,就让小顾同学继续白痴着好了,自己查去,或者慢慢的猜。”蔻蔻的眼睛笑的弯弯的。
他们两个人说着话。
顾为经的指尖伸到口袋里,从兜里拿出了一个丝绸的小兜,放到了女孩的旁边。
“这是什么?”
蔻蔻暂停了IPAD,转过头来,问道。
“你喜欢小手链,所以送你的礼物。”顾为经低声说道。
“你不会又去寺庙里求了一个手链过来吧。”蔻蔻比了个鬼脸,把头侧在肩侧,望着顾为经,“这种事情关键在于一个心诚,倒是没必要这边求一个哪边求一个的……”
“不过,你说的对,我还是喜欢。”
蔻蔻忽然一笑,捉住那个丝绸的小兜,把它放在手心里,抽开上面的绳子。
“差不多的意思吧,不过这次的这个,是我做的。”
“哦,那我真的要看看。我以前也在陶艺课上,用烤箱烤过陶土的小手链呢,你还记得——”
她将袋子上里的东西倒出来。
说着说着。
蔻蔻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直到不再说话。
她掌心果然是一个木制的手链。
看上去远比想象的要精巧,整个链子是用质地非常坚硬的深色木料穿起来的,总计有十八颗小珠子穿成一起。
每个珠子上都刻着极小极小的小字。
小到几乎用肉眼看不清。
可那些蝇头一样的小楷,纵然看不清,蔻蔻却依然能感受到那些笔画的精巧。
蔻蔻猜,那上面雕刻的应该是佛经。
字迹小巧而绵密,一个字叠着一个字,几乎完全重叠在一起。
它的字数太多了,看上去不是那些蔻蔻首饰店里曾见过的售卖的开光小手串上,往往只用机器雕上“duong ma ni bei mei hong”的佛教的六字真经就算完事。
手中的这只手串,似是镌刻了一部完整的经书在其上。
“这是很好的花梨木,我尝试刻了一整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在上面。”
顾为经解释道。
这些料子和雕刻所使用的刀具,都是前天管管家索要的。
他又没有向豪哥要直升飞机。
既然管家能给蔻蔻搞来三文鱼、酸奶油和广式烧麦,为他搞来刻木头所需要的材料和各种尺寸的刻刀,更是小菜一碟。
顾为经一直想着,想要送给蔻蔻小姐一件亲手制作的礼物。
他原本计划的是以蔻蔻的样子为原型,刻一个精巧的小木人偶出来,真的上手尝试了一下后,顾为经才意识到……他做不到。
他是获得了传奇级刻法技能。
但系统所提供的技能,包括那些知识卡片,无论是关于宠物的,关于人体的,还是关于跳舞的,它们都是围绕着绘画而存在的。
包括《子岗刻法心经》也是如此。
陆子岗虽然在历史上以身为极善雕刻的能工巧匠而闻名,据说牌、戒、镯、钗、环……他就没有不能做的,没有不能雕的。
但本质上。
顾为经所获得的技能,仅是围绕着版画印染会用到的刻法而服务的。
技能说明里也写了,它只有和陆子冈的技艺里与“平面雕刻”部分相关的内容。
雕刻的技法一通百通。
大多数平面雕刻技法也能在立体雕刻的时候派上用场。
但顾为经也要承认,雕个木人偶,已经完全进入到了根雕或者料雕的领域,而非版画的领域。
里面还是有很多技艺,他是不太懂的。
而且,将一个木头凿出姑娘的五官和发丝,也需要耗费太多的时间,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最终。
顾为经退而求其次,换成了那一些已经被机床车好的珠子。
他在珠子的表面,用铅笔画发丝般的刀触,刻下了一整部《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十八颗珠子。
共计260个字。
顾为经昨夜刻这部经书,刻到了很晚,所以,他今天中午睡的很沉,连身边蔻蔻的起来了都没有察觉。
蔻蔻凝神细看手串上的那些小小的文字。
顾为经的书法水平一般,也就是会写、能写的层次。
曹老爷子就瞅着他写在《紫藤花图》卷轴旁的提字,撇着嘴吐槽这是“要骨没骨,要体没体,要筋没筋”完全称不上是书法。
因为在曹轩的眼里,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法,只能算得上是大肥墨猪一头。
顾为经字写的“烂”归“烂”。
但架不住他刀工够硬啊!
这可是苏州奇人陆子冈本人的刻工,传奇级别的技能,邦邦的硬。就算本来写在纸上是软沓沓的墨猪,用刀刻出来,却顿时多了几分英挺之气,从地面上“站”了起来。
再说。
顾为经字写的烂,那也得看是谁来评判。
在曹老的眼里,他的字没法看,可换做菲茨国际学校的瓦特尔老师那里,这软笔的使用技巧,就跟拿着迅捷剑在他身前舞动了一个剑花一样。
还是很牛气、很神奇的嘛!
蔻蔻眼中这串小手串上,那些遍布表面的细小的汉字,就有这样花一样的美感。
稳重、雄严、体格均匀。
勾画撇捺,都各有法度,仿佛是深色的珠子表面开出了一朵朵交叠的金色小花,各有姿态,各有秩序。
“我不太懂这些,不知道刻这些好不好,就是一个心意……”
顾为经的声音从蔻蔻的耳边传来。
蔻蔻不答话。
她只是盯着手里小手链出神。
蔻蔻很喜欢各种手串手链,脚链耳环啥的,不过,她对雕刻的鉴赏水平并不高于顾老头。
但蔻蔻比顾老头有灵气多了。
她不会像顾童祥一样,看到这样工艺品,蠢乎乎的第一反应是想到什么鬼扯的猫的报恩。
忽然之间。
蔻蔻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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