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侦探猫就像是一粒未知的骰子,一张等待着刮奖的彩票。
她可能快速的就被淘汰,变得一文不值,也可能价值千金,在由时间大浪涛沙,筛选出最后的结果之前。
没有人知道答案。
萨尔玛再是一个优秀的观察者。
她也没有办法进行准确量化和预测。
但既然她是个商人,是个靠着灵敏的商业嗅觉,在市场的汪洋大海飘荡,嗅到那么一丝金钱的味道,便会冲上去一击毙命的财富猎人。
她根本不愿意把侦探猫吐出去。
萨尔玛是要做虎鲨的女人。
虎鲨是海洋里最有进攻性的生物。
它们的食谱极广。
从藻类到鱼类再到海蛇、海龟甚至是冲浪板上的游客都吃。
科学研究表明,大白鲨袭击人是因为错把游客当成了海狮或者海豹,它是不喜欢吃人的。
而虎鲨不同。
虎鲨从不在乎猎物好吃不好吃,反正先咬一口试试。
大不了了不好吃再吐掉。
鲨鱼已经嗅到了海风中吹来腥甜的血味,不管结果如何,不管对方是什么妖魔鬼怪,是什么品种,是猫仙子,小猫妖,还是排污管里冲出来的奄奄一息的死猫。
是黄灿灿的金子做的,还是黑乎乎的石头做的。
软的、硬的,香的、臭的。
她都要先咬上一口。
尝试着吞下肚子里去看看能不能消化的了。
酒井一成这种胖胖滑滑咬上一口就容易胆固醇超标,整出高血脂的难搞大肥蚌精。
她不也准备吞下肚了么。
咱不挑食。
侦探猫的屁股都扭到她跟前,她当然不能让她溜掉了。
萨尔玛也不怕侦探猫是个烫手山芋,她只担心她凉的太快。
这样的美术馆的联名方式在严肃艺术圈眼中属于投机取巧。
然则潮牌拼的就是曝光率。
侦探猫的名字能在上面挂一天,就是价值几十亿美元的免费广告,这种擦边球打的恰到好处。
举個例子。
NBA里名人无数,杰里·韦斯特也许只是伟大球员中较为普通的那个,一生只拿了一次冠军,比不上乔丹、科比、詹姆斯……观众们想到Goat(最伟大球员)的时候,不会第一个想到他的名字。
可只要他的样子,一直被NBA当作注册商标Logo。
在无时无刻的广告轰炸下,他就是这个星球上持球样子被最多人见过,最多人记住的运动员。
永远的LOGO男。
在大众心中,他在球场上存在的意义,已经被做为LOGO的意义取代了。
就像侦探猫,她就算只是画家里普通的那个,能被伊莲娜家族当作家族博物馆的名字,便已经为其注入了与众不同的含义。
萨尔玛女士现在也拥有了一个获得一只“Logo猫”的机会。
但是。
买彩票有买彩票的方法。
没有人会用彩票上写着的特等奖的兑奖金额,来当作购买彩票的价格。
这就太亏了。
最好的方式就是,等侦探猫加入简·阿诺的画室之后。
跟对方的画室合作。
就像奢侈品品牌方经常和画廊而非艺术家本人合作一样。
侦探猫表现好,就为她开个艺术家系列,把她拉过来“打黑工”。
侦探猫表现不好。
就把麻烦丢给简·阿诺,让他头痛去吧。
若能用“一文不值”的价格,开出“价值千金”的答案,那才是真正的大赚特赚呢。
古往今来,这种能够发大财的机会,都是从来不多见的。
萨尔玛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过分。
但梦想总是要有的对吧。
她盯着在那里面带微笑的审视着自己的简·阿诺。
萨尔玛清楚的知道这个老东西摆明了是想要吃自己一口。
她在心中忍不住撇嘴。
“哪里是一座马厩里有两匹名马,这种事情分明是打个鸡蛋忽然发现里面是个双黄蛋。你睁大眼睛去看看那些街上推着车,卖墨西哥卷饼的小贩,谁要是敢因为多打了一颗蛋黄就加钱,早就被人把狗头都敲爆了!”
心中无语归无语。
萨尔玛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50%?简,你知道这是没有任何可能性的。”
她讥讽的笑了笑:“30%+30%,请别开这种玩笑了,你和酒井先生,愿意让侦探猫拿到同样的股份?拜托,我们都清楚,就算你的画室真拿到了50%,你也不可能和侦探猫对半分的。你能给她画室所拥有权重10%的分红,就算是很厚道很厚道了。”
她能够处理好侦探猫的价值,不代表其他公司也能。
侦探猫现在位置很尴尬,真正的大型服装品牌,根本不会对这种“问题人物”感兴趣。
耐克、阿迪、开云集团,优衣库,Zara,这些都不可能会向侦探猫抛出橄榄枝。
至于爱马士、Lv虽然非常热衷于和知名艺术家搞联名的奢侈品大厂。
它们可能会和酒井一成合作,可能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愿意和简·阿诺合作。
却看都不会有兴趣抬起眼皮,去正眼瞧侦探猫一眼。
头部的服装品牌,只会和长期经受过市场考验的头部艺术家合作,以服装巨头们的体量,侦探猫带来的风险,要远远比可能刮奖刮出的收益来的大。
侦探猫和他们“高贵”的品牌调性也不相符。
倒给一亿美元,都不可能。
而那些小的服装公司,新创立杂七杂八的个人潮牌,就没有几家能有她的营销推广能力,资源也根本不够把侦探猫的影响力推起来。
比起她需要侦探猫。
反而侦探猫更加需要她。
设身处地。
如果她来找侦探猫的谈的话,她觉得自己给侦探猫15%的“艺术家专属系列”的销售利润分成。
其实就已经是慷慨老板的良心价格。
大多数艺术家和品牌方合作时,拿的都是差不多的数目。
销售分成和公司股份不一样。
你的系列能卖的多,你赚的多。
卖的少,公司就把伱的系列关停了。
公司的其他部分,是和你没有关系的。
就像侃爷能拿到椰子系列利润的15%。
但他肯定不可能拿到阿迪达斯数百亿欧元市值的15%,赚的再多,十亿美元的赚,他还是相当于阿迪雇员的性质。
出事以后。
该解约,还是要解约。
反过来。
从来就未曾听说过,有公司能剥夺董事会成员股分的。
像安娜这样的,被驱逐出了董事会,但这也就是布朗爵士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伊莲娜家族持有手里的股份一天。
她就依然是《油画》杂志最大的大股东,不管布朗爵士对此多么的不爽,也没有办法。
萨尔玛的底线是最多最多,如果对方的经纪人够厉害的话,能给侦探猫3%到4%的公司的限制性期权奖励,只能拿分红,只能出售给公司,没有相应的公司表决权的那种。
就算创立时实缴资金2200万美元的4%,也接近100万美元了。
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陷饼。
足够把这种初出茅庐的小画家,砸的不知道天南地北,美到在INS上炫富炫的飞起。
实际上。
若是没有简·阿诺在这里中间搀一手。
不用100万美元。
50万美元,甚至30万美元的现金,她都有信心能让侦探猫为她画一系列的艺术设计,并完全买断作品商业用途的所有衍生权力了。
这才是目前侦探猫真正的身价。
她在出版社,接个插画稿才多少钱呀?30万美元都算是溢价。
可惜。
经过简·阿诺这个黑心中间商一过手。
萨尔玛便知道,对方不可能会对30万美元而满足,人家想要的是30%的股分,是未来整个公司里说一不二的权力。
“你愿意分给她多少?百分之五?还是百分之三?”
萨尔玛试探性的问道。
“这是我的事情,如何处理,是我的画室和侦探猫之间协商的事情,应该和你无关。”简阿诺眨眨眼睛微笑。
“不过,我愿意多出一些现金。插画工作室在30%股份上每多拿10%,我就愿意多出资100万美元。按我们电话里沟通的内容,潮牌品牌初期,对流动资金的需求量应该挺大的。”
“简单的小学计算,就算以现在的出资比例,每10%的股分都不止200万美元了。”
萨尔玛又被逗乐了。
100万美元。
对服装行业来说,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东夏、泰国,越南……在劳动力密集型产业比较集中的地区,100万美元都够投资开一家小的服装工厂,每年生产成千上万件衣服的了。
在小县城里开店,恨不得能密密麻麻开一大堆。
但如果是京城、沪上,东京、伦敦这些城市里,在主要商圈里开直营专卖店,就算高级品牌入驻有折扣,每家店头年的成本也绝对不会少于10万美元。
最能代表品牌形象的旗舰店,地段黄金一点。
一家的成本就要百万美元。
“我们是艺术家,艺术家创造价值的方式,不是金钱能够替代的。更多的投资,只代表我个人的诚意。”
简阿诺说道。
“那还不如干脆我再多出500万美元,你保留原股份不做变动。”
萨尔玛皱着眉反问道。
1200万美元再加上500万美元,这几乎也就是萨尔玛打拼这么多年,所能拿出的全部流动资金了。
若是这次的创业失败,那真的便要重新归零,一切回到解放前。
但在谈判的当口。
她也不缺孤注一掷的狠劲。
为侦探猫多付出500万美元的成本,思前想后,她还是愿意去赌一把。
简阿诺还是微笑的不做应答。
简·阿诺确实在用侦探猫为筹码,来试图在未来的商业合作中,从开始便占据更大的话语权。
萨尔玛说不错。
纵使插画工作室得到了更多的股分,他也不可能和侦探猫对半分。
人情是一码事,合同是另外一码事。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这也不是插画大师要占晚辈的便宜。
以侦探猫的地位和简·阿诺之间的地位差距,就像是安娜告诉顾为经的那样,很多机会是加入插画工作室,才能得到了。
这是最顶级的艺术家之间的私人局。
正常的职业轨迹,侦探猫再奋斗十年,再得两个「写作与艺术优秀贡献大师奖」、一个「写作与艺术杰出贡献大师奖」,没准都没有在谈判桌上平等提条件的能力。
可能得再得一个安徒生奖,并且被迪士尼、皮克斯动画工作室改编出一部大投资的动画电影。
才能勉强拥有这样的资格。
就如音乐剧《猫》周边商品那5%的分成,尽管工作室能拿的是顾为经的三倍。
但这5%也是简·阿诺带他玩,他才能有的。
对顾为经来说,那也已经是职业生涯的巨大跨越了。
你不能因为花钱买馅饼的人,只在其中给你切了其中一角分享给你,就白眼狼的骂平白得到的馅饼小。
如果没有简阿诺中间搀和的那一手。
侦探猫真的只是30万美元,就乐呵呵的打工画插画稿,去卖商业授权的份。
就像大多数插画家每天所做的那样。
不。
大多数正常插画家一生都接不到30万美元的大合同。
连这都是顶级插画工作室才能够拥有的价格。
30万美元,足够买来维尔莱茵工作室加班赶工,把他们的作品印在T恤衫上了。
甚至再抹个0。
三万美元也许就行。
能够拥有自己联名的品牌潮流服饰,对行业内的插画家来说,本身就是非常有面子的荣誉象征。
KAWS只有一个。
大多数电商上小品牌和“某某艺术家”合作的限定图案,授权成本也就一两千美元的样子。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这句话在很多场合都成立,唯有在艺术领域不成行。
艺术领域的规则是鸡就是鸡,凤凰就是凤凰,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简·阿诺这样行业No.1的老凤凰,从屁股上随便拔下一根尾羽,都足够侦探猫装在魔杖里,转着圈高喊:“巴拉拉,乌拉拉,变变变,我要变猫娘”的了。
杂毛鸡便地都是,无人问津。
凤凰,却是闪闪亮亮,独一无二的神鸟。
简·阿诺才是三方关系中,份量最重的那个。
份量最重的人,当然有资格也应该要的更多。
正是因为如此。
严格意义上来讲。
现在侦探猫和简·阿诺插画工作室在“猫”项目上,只是尝试性的合作,为长期签约试水。
目前侦探猫还没有真正加入他的画室。
简阿诺却依旧一点都不担心,侦探猫会跑掉,或者萨尔玛会绕过自己,尝试单独联系签下侦探猫。
一来。
没有他的存在,萨尔玛原本开出的价格不会比得上现在的几十分之一。
二来。
小算盘大家难免打打,但现在可不是什么搞阴谋诡计、机关算尽的场合。
他不是人贩子,他目前才是这家潮牌公司最重要的资产,最重要的艺术IP,最有大众号召力的艺术家。
萨尔玛三四年前,就曾有过相关的构想。
因为简·阿诺为儿子的事情操心,逐渐淡出了一线创作领域,进入到了接近退休的状态,才迟迟没有办法成行。
要是为了签下侦探猫,把简·阿诺得罪了,那才是真正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你到底想要什么?诚实一点,你知道50%的股份是不现实的,这样您一个人的决策权,都能对抗我和酒井一成教授两个人了。”
萨尔玛有点在KAWS的雕像上坐不住了。
她直接站了起来,直视着简·阿诺的眼睛,“说句不太好听的,就算我愿意答应,酒井教授也心里不会舒服的。”
“呃……”
女人心中一边只会阿巴阿巴叫的大蚌精开口了。
“我是没什么意见的,你们谈好了,不管股权怎么变动,谁变多了,谁变少了,我都只要原本的30%。大家别伤和气哈。”
酒井一成咕噜咕噜小眼睛。
依旧是那种温吞温吞,隔岸观火式的发言。
女人瞅了旁边的大胖子一眼,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她知道,在提出今天的条件以前,这两人一定私下会过面。
商量过相关的问题。
“简,我们更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把市场做大,如何去实现未来的美好前景,而非在这里就一些完全不可能达成一致的条件,勾心斗角,你说对嘛?”
见这老东西软硬不吃的模样。
“想想看,十年之后,我们想要拥有什么?一家估值超过百亿美元的独角兽百分之一的股份,就要远远胜过一个破产掉的公司的全部。我们是有共同愿景的人,就算您拥有了公司的决策权又如何?相信我,无法掌控的权力就不是权力,而是负担。”
说话之间。
萨尔玛的语气也渐渐的变了强势了起来。
“你能应付那些复杂的市场抉择、风险评估、产品营销、广告策略,政策沟通,合并与裁员……这一系列复杂的问题么?不可能的,艺术家——无意冒犯——但艺术家是一种高度情绪化的生物。”
女人俯视着身下的两人。
“而情绪化,是商业决策的天敌。你们大可以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艺术创作领域,喝喝酒,玩玩帆船,骑骑马——”
“吃吃汉堡。”
萨尔玛瞅了酒井一成一眼,额外补充道。
“最多在酒会上对着投资人露脸微笑,然后专心致志的过着每日正常的艺术家生活,安心坐在家里,等待着分红入账就好,这才是你们最善长的事情不是么?把真正需要操心的事情,全部都交给我。什么人干什么事情,艺术行业,你们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成功。”
“而商业上,我能站在这里,我已经证明了我自己的成功。你们知道哪些是潮牌所需要的元素,那些是需要避免的元素,你们知道什么样的作品是适合做成玩具的,什么样的作品是适合融入服装设计的么?不,这些你们都不懂。”
她胸膛起伏。
“两位,你们不会认为,作出一个成功的服装品牌,只需要把画好的画,印在衣服上吧?不,我可以告诉你们,潮牌行业,对艺术的定义与要求是完全不同的。宣传胜于一切。”
萨尔玛深深的呼吸。
“在艺术行业,你们是大鳄,但在商业行业,我才是鲨鱼,缺少了我,你们只是商海上一只没头没脑的胖海豹,会被其他人当做猎物而一口吃掉。”
她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和我说,艺术家创造价值的方式,不是金钱能够替代的。而那么我希望你能意识到一点,在公司中,我存在的意义,也不是投资所能替代的。是我赋予了这家公司无限的可能。”
“萨尔玛小姐,我没有贬低你存在的意义的意思,但我想说一点,虽然我不懂商业上的事情,可我想,无论设计的再好,营销的再精巧,能不能在看到她的时候真的打动消费者,才是一个潮流品牌能够生存的下去的关键。”
简·阿诺摇摇头。
“而这种打动人心的力量,是我们,是艺术赋予它的,这也是你会请我们来的意义。宣传胜于一切?在您的世界观中,也许这句话代表的是真理。”
“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对这件事有不同的认识。”
他笑笑:“我必须承认,你说伸出中指,对着评论家们说Fuck You,让我心中有点向往。然而你可以不喜欢《油画》杂志,不在乎布朗爵士,或者伊莲娜家族,但他们的存在并非没有意义的。至少,他们的印在杂志上的格言——【高贵的艺术品无法被评论家所诉说,它自会说话。高贵的灵魂亦无法被尘世所约束,她自会寻找自由】,影响了我的一生。”
“最好的作品自会发声,无论是拍卖场,还是大众传媒领域,皆是如此。”
简阿诺也回望向萨尔玛的眼睛。
“这便是我所坚持相信的价值观。”
“将艺术作品商业化当然是一个复杂的事情,可如果是真正杰出的画家,那么他们的目标人群,便会像是逐光的萤火虫一样,围绕着他们,聚拢而来。”
“萨尔玛小姐,你把我们约在莎士比亚环球剧院之前见面。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场合,你想让我们看看这尊Kaws公仔塑像,而我则想让您看看我和侦探猫正在进行的项目。”
他侧过头来。
“这是我之前精心挑选的一个相目,和安德鲁·韦伯合作,为新一轮全球巡演的《猫》设计出一整套的卡通形象,围绕着这些卡通形象,将会进行广告投放,舞台宣传。此外,如果音乐剧方对这些形象表示满意的话,那么还会有包括但不限于塑料公仔、毛绒玩具,文化衫等一系列粉丝周边的制作。”
“我们正在做的事情,不正像是潮牌的预演么?只要——”
“这怎么能一样!”萨尔玛皱着眉头。
“这怎么能不一样?”简·阿诺反问道,“作品IP,画家技法,粉丝群体的相结合。构成潮牌影响力的所有因素都集齐了。”
“是你的作品,还是侦探猫的作品,画刀画?画刀画的局限很强,应该是没有办法做卡通玩偶的吧?”
萨尔玛已经不再讨论这个问题。
她反而直接抓住了这个项目的重点。
显然。
在得知侦探猫加入了简阿诺的插画工作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反反复复的考虑过,在为侦探猫设计相关艺术元素时,会面临着什么样的问题。
“我不方便向您约稿透露合同的具体内容,不如您静静的等待作品上市,再做决定?鲨鱼是有耐心的生物,不是么?”
简·阿诺又一次的摆出了那种稳坐钓鱼台的姿态。
萨尔玛的脸色阴晴不定。
连续几度变换。
“这个行业瞬息万变,时间就是金钱,鲨鱼拥有耐心,但鲨鱼,同样永远也只会和鲨鱼做朋友。”
萨尔玛从雕塑上跳了下来。
她提上鞋。
“你最好确定,侦探猫真的是一只能够捕猎观众心脏的鲨鱼,否则,我们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谈的了。”
萨尔玛甩甩袖子,头也不会的向马路的一端走去了。
看那姿态。
明显是对今天的谈判结果很不满意。
“她没有生气,她是心动了,她在犹豫,所以需要思考策略的时间。”
望着女人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
酒井一成扭动着大肚皮凑了过来,在简·阿诺的耳边窃窃私语。
萨尔玛那种“愤怒”的尺度拿捏的很好。
可酒井教授什么人。
这个一辈子画过各种各样的小姐姐,年轻的,老的,胖的,瘦的,黑毛、金毛、粉毛,棕毛,光头发的颜色组合就能凑一个日本女团漫里的主角团出来。
他可是察言观色的大师!
老婆大人一撅嘴,一个小眼神,他就知道应该是冲上去拍马皮,还是要转身润走免的挨训。
酒井一成自诩对模特神态的判断,是真正的大师级。
萨尔玛眉眼间那种微妙的变化,纵使被她掩盖的很好,还是逃不脱自己的洞悉。
“话说回来,萨尔玛说的也有道理,我们对商业上的运作并不熟悉。潮牌行业和传统艺术行业奉行的规则并不一样。你不能把她逼的太过,我们很难找到比萨尔玛女士更经验丰富的合作者了。”
酒井一成的话风一转,劝道。
“我没有逼迫她,我只是在展示我们应有的价值。”简阿诺淡淡的回答道。“有价值才能获得相应的尊重。”
“你就这么看好这个?你知道的,如果作品的反响平平,接下来事情就很不好谈了。”酒井一成指了一下两边连排的剧院。
“‘猫’世界上最受期待,最畅销的音乐剧,我想不到会出什么大问题的可能性。”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点,我说的是,你就这么看好侦探猫?她惯用的画风,和毛绒玩具这样的东西,不是很搭吧。”
酒井一成挑了挑眉头。
“我欠她一个人情,而且,如果你见过她所画过的猫,你也会对她报以期待的。”简阿诺耸耸肩。
酒井一成呵呵笑了两声。
“那就期待着她好运喽。”
他将手里最后一小点汉堡扔进嘴巴,回味无穷的嚼了嚼,跟简·阿诺打了一个招呼,便也向着长街的另外一端走掉了。
简阿诺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默默的看着酒井一成圆溜溜的身形滚啊滚啊,直到消失在建筑的拐角,轻轻叹了口气。
他没有说实话。
也许酒井一成看出来了,也许他没有。
但简·阿诺知道,他愿意帮侦探猫,绝非只是因为自己欠对方人情,或者对方猫画的好这么简单。
这是一个话语权的问题。
酒井一成还年轻。
四十多岁的人,在更新换代速度很慢的古典艺术圈子里,算是年龄偏小的那一批。
若是酒井大叔足够的不要脸,他甚至能自称自己是位青年画家。
这几次的接触下来。
酒井一成活的蛮快活的。
目前看不出有准备找棵树把自己挂上去,或者抑郁症发作,往自己脑袋上来上一枪的冲动。
这意味着对方的职业生涯还有非常漫长的时间。
而简阿诺如今已经半退休了。
既便下定决心重返艺术舞台,他也已经到了职业生涯的末尾。
插画行业和艺术行业的不同之处不光是鄙视链的高低差别。
画廊体系的严肃画家,他们如果宣布封笔、退休或着去世,作品的价格都是会大幅上涨的。
毕加索的那么一大堆妻子、情人、婚生子、私生子。
老毕才一挂,就在葬礼上就打的你死我活。
除了痴男怨女之间的爱恨纠缠以外,光是毕加索所留下的那些画作,就够这一大家里无忧无虑的过上了很多个世纪的了。光是遗产管理委员会由谁来负责,此间就对簿公堂打了很多年的官司。
毕加索去世的时候,法国政府估算他的全部艺术品遗产按当时的市场价格合计约为12亿法朗,大概两亿美元多一点的样子。
因此征收了25%,三亿法朗的遗产税。
而如今四十年以后。
2亿美元,只是毕加索两张精品画的拍卖价格而已。
同样的事情,在纯粹插画领域便是极难极难发生的。
插画家身价最高的时刻,便是他们的作品最红,被最多人所看过的时刻。
笔下作品的价值完完全全和大众记忆相挂钩,若是能有一亿人看你的作品。
你就是天下第一。
但随着画家年纪增大,他们观众的老去,他们笔下IP在大众记忆里的逐渐褪色……他们的身价也是会逐渐的滑落。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国民插画家,和国民级的插画作品。
比如九十年前诺曼·洛克威尔的政治宣传画。
比如六十年前的E. H.谢泼德的《柳林风声》。
比如三十年前的简·阿诺的《绿野奇迹》。
插画家是会老去的。
他们的作品也是会一并老去的,如果没有了情怀加持,比拼作品的艺术性内涵啥的,老旧的插画并不吃香。
如今简阿诺的艺术地位隐隐依然能压过酒井一成一头。
再过二十年呢?
当三十年前看着他的童话作品长大的小孩子,都成为老爷爷,老奶奶了,他也许会成为追忆旧时代的纪念碑,但属于他的黄金年代,终究也是就这样过去了。
都不用和酒井一成比。
就和插画行业内部比。
三十年前,他便是从上一代的插画大师谢泼德手里,接过“最有名的插画家”的宝座。
如今。
天下第一依旧是天下第一。
但他不再是断崖式的领先,他和维尔莱茵、范多恩这些人的差距,已经被拉近了许多。
他在美术史上所留下的印记总是会被下一代年轻人所取代着。
除非——
他能为自己的工作室再找到下一个领袖人物。
能像马仕三世手里那家代代传承的马仕画廊一样,能够成为插画界的一面经久不衰的旗帜。
“她能做到么?”简阿诺在心中想到。
——
夜晚河畔的路灯照在顾氏书画铺的二层小楼上。
一个老头在窗边,对着月亮哼着歌,往额头上涂生发剂。
黄澄澄的路灯打在他的身上,从暗处看过去,就像一只用剪刀铰出的皮影戏里的深色纸影。
唯有他的大脑门。
反射着月光和灯光,被映的金白金白的一片,显得既亮的醒目……且秃的醒目。
……
顾童祥一边养护着额头,一边快乐的哼着歌,刷着老年人短视频。
“只要孙子不在家,今天就是好日子!”
他在心里哼哼,他放下生发剂,小心的把额头那几撮毛,梳成了一个看上去毛多的蓬松小分头造型。
他这脆弱的头发,如今可珍贵了呢!
街坊老头婶子们的社交圈子里,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60也好,63也好,65也好,就算是70岁了也罢。
年龄没有关系。
只要头发没掉,就是年轻老头,帅老头,是高级老头。
而如果秃掉了,就只能是老老头,是低级老头。
大家都攀比着呢!
单身婶子们私下里也常念叨,哪个老头更俏一点,更精神一点,心里区分的可清楚了。
地中海式中心秃还稍微好一点,如果个子高,还能遮掩一二。
额前秃就没办法了。
至于戴假发,呵,仰光这天气有多热就不说了,街坊邻居谁不清楚谁啊?搞假发戴着,是会被人在私下里议论的。
顾童祥自觉自己头发虽然少了一点,但他的头发黑啊!
老顾家基因好。
头发乌亮乌亮的,黑的跟芝麻糊一样,头发不贵多贵精,这就叫一黑顶十白。
“咱这是天生丽质!”
顾童祥美滋滋的想,只要他脑门上的这最后几撮头发,能够坚守住阵线,他自认为能被归类到高级帅老头之中。
铃声响起。
他接起手机,说了几声,又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呸!咱这可是旅游区,上下两层,还附带一个这么大的院子。每月300万缅币,忽悠谁呢。”
是房产中介打来的电话。
这报价顾童祥都懒得谈。
换算下来,他重新装修画廊,就算是自己找的施工队和建材,当年都花了上亿缅币呢,相当于好几万美元呢,比他那辆宝贝车还贵。
这么租出去,还不如装修折损的钱呢。
但是。
顾童祥其实也清楚,就如今缅甸这动荡的时局,旅游区的店铺确实不好租。
不好租就不租了吧。
顾童祥如今也是国际画廊的签约大画家了。
要转身润去伦敦当大画家的人,实在没必要为这种几百万缅币的事去费心的跑前跑后。
还没马仕画家给的他驻外住房津贴的零头高。
伤神掉头发!
顾童祥继续专心致志的打理着头发。
他每次梳头时都特别的小心,用一把托朋友从东夏带回来的牛角木梳,生怕伤害到头发上的毛鳞片。
这几天天天被孙子压着练画,都没时间好好的伺候伺候了自己的头发了。
今天得好好的捯饬捯饬。
“世界著名医学专家的新研究,只要喝水就能生发?注意看,养发护发的五个小妙招,快点赞分享给朋友圈的亲朋好友——”
手机里传来老年人小视频的标准开头。
顾童祥乐呵呵的伸头去看。
忽然。
窗外吹来一阵阴阴的冷风。
顾童祥手一用力,只觉得前额稍稍一痛,他把手边的牛角梳举到眼前,就见到梳齿上缠绕着一根头发。
他把头伸向窗外。
仰光河依旧在寂静而平缓的流淌,月色如常。
可不知怎得,顾童祥却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就像上课偷偷玩手机,转头一看,忽然发现教室的后窗,有一个人影一瞬间闪过的那种不安感。
似乎透过远方如墨夜色中,有人正阴阴的看着他。
……
如墨的夜色里。
下车后的顾为经抱着猫,站在河堤边的绿道上,盯着二楼床边刷视频的人影,目光阴冷的好似在楼道里巡视的班主任,随便趴在窗边一看,就望见了有调皮的小朋友在桌洞里偷偷玩手机。
他又看了一眼自己的系统虚拟面板。
【水彩画技法:lv.5职业画家·二阶(19/10000)】
以心映心,画龙点睛的作品,所能带来的裨益从来都是双向的。
有龙画于璧上。
画家挥毫泼墨,为其点睛,倾刻之间,雷电破璧,龙飞腾于九天之上,行云布雨的同时,画家本人也在经历一次生命的洗礼与蜕变。
必须要对手中作品里的一切,所有的技法、所有的情感,都熟悉到了极处,洞察了纸面上所有的气息流畅,笔触走向,包括那些最细微,最微妙的爱怨纠缠,才能当一位好老师,一笔便切中症结,镌镂情绪的微尘于色彩线条之上,画龙点睛。
之前这段时间闲下来以后。
尽管顾为经没有什么正式的场合使用门采尔的绘画技法。
但他也不希望让每天1000秒的使用额度白白的浪费,有空的情况下,每天画个几分钟,练练笔。
不为了绘画出多么精妙的作品。
就画一些最简单的景物,把系统技能当成了自己的老师,去学习水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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