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你们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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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林·乌里奇的脸色颇为难看。行星总督，尤其是鹰马III这样一个小的、穷的行星的总督，在整个帝国、整个星海的政坛之中，那当然不算什么大人物。是人是鬼都能来踩一脚。
但毕竟是个行星总督。
通常而言，他也并不那么经常接触到行星之外的政治格局——除了每两年一次的帝国税收。
其他的时间，他都是行星上的‘皇帝’，说一不二的那种。
他是极少碰到有人会如此不假颜色，用略带威胁的口气与他说话的。
所以，他脸色难看。
但是，难看归难看，恼火归恼火，可要真让他硬着嘴，说‘不签’，他还是不敢。
紫马星区的星区首脑、百硕星的总督，那下场还历历在目呢。
之前兽人战争还在继续的时候，联盟军队的威势他还记忆犹新呢。
哪儿敢甩脸色？
但真要让他接受这些条款，他又觉得有些不甘。
跟七马协约不同，那玩意儿，还是有独立性的，是個同盟性质的条约。但眼下，要是签了这个联合体法案，那不是加入联盟，也胜似加入了。
经济命脉完全被联盟控制，政治权力也将会随着联盟对星球的经济影响的扩大而扩大，最终要不了多久，联盟的体制，就能够完全取代原先的行星政府的职责。
从客观角度来看，对于星球上的民众们，不算坏事。
至少对鹰马III的穷苦人来说是这样的。
帝国设置的‘税币’这玩意儿，不是瞎设的。正常来说，一个行星的人均产值，能够达到1税币，也就意味着达到了帝国标准水平。在这个基础上，拿0.1交税，行星政府再拿走0.1，剩下的0.8，足够一个平民过上相当不错的生活。
那可不仅仅是温饱，甚至比小康都要好上一点了。
然而，这永远都只是最理想的状态。
帝国政府确实只是要0.1，但是征收成本不要钱吗？
行星政府会老老实实的把税率放在10%吗？
政府或者类似政府机构的腐败、或者说正常的行政耗费，低劣的征收效率，不都是额外的消耗吗？
人均1税币的产值，可不意味着每个人都能够有这个收入。贫富差距在任何社会当然都是存在的，富人肯定远远不止这么点收入，而穷人恐怕也是远远不到这个收入水平。
更何况，1税币的人均产值，多得是星球达不到。
鹰马III就达不到，哪怕是战争之前，撑死了也就人均0.9而已。
星球上，一个正常点的职工，无论是农民还是矿业工人，一年能够供自己消费的，普遍也就0.4左右，这马马虎虎就是个温饱线了；要是贫穷一点的，那干脆连饭都吃不饱，朝不保夕。
对于星球上的这些普通人来说，联盟来了，他们的日子就好过了。
乌里奇可是知道联盟平民的生活水平到底什么样的，哪怕是最低的、只要有一门工作，甭管是什么，都可以达到最基础的E5级。
而一个E5级人的生活水平，年消费至少能够达到0.4税币。
这就能达到温饱水平，不比鹰马III上的正式职工差了。并且，在联盟的体制之下，消灭失业率是一件相当简单且迅速的事情，这也就意味着，相当一部分底层的、没有正式工作的人，会因此而受益。他们将会变成联盟的强烈支持者。
而那些有正式工作的人，哪怕职级不做提升，生活水平也至少跟现在持平。
甚至会超过。
这也就得提联盟的职级，对于一个普通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了。
获得联盟的职级之后，每一年的个人收入，是由两部分组成的：福利与津贴。
福利分为社会基础福利与个人福利。前者包括了基本医疗保障和基本教育保障，这两项是联盟的建立之本。
前者，虽说联盟不会提供真的保证得啥病都不死的资源，但至少基本的保障是有的，治个头疼脑热，不让病情往严重了发展也是好的。哪怕真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止疼片管够，好歹生命的最后一程走的舒服点。
这已经是挺了不起的事情了，相当一部分穷苦人，不管得什么病，都别指望能去看。而在联盟，这些基本医疗保障是全民免费的。
而后者，也就是教育保障，甚至更进步一些。联盟尤其强调教育公平——虽说不可能真的达到理想的公平状态，毕竟怎么指望鹰马III上的人，跟飞翼星上的人获得同样的教育资源呢？
但至少，在制度上尽可能在保证公平。六年初等教育是属于义务教育阶段，不收费，所有的孩子都得参加，就近安排学校。后面，是四年中等教育，这里就并非义务，并且要收取学费了。只要在初等教育考试达到一个水平，就能晋升；其中的尖子减免学费；更尖子一点的提供奖学金。
中等教育之后是统一报考高等教育，虽然那是一条需要杀出来的血路，但是这最最起码，给无论任何阶层的民众，都提供了一条向上通道。
这就是无论什么级别的联盟公民，都能够获得的两大社会基础福利。
光这两样，鹰马III上的底层民众过去怎么敢想？
而个人福利，则与职级挂钩。这包括了食品保障，住房保障，个人医疗保障，意味着只要到了这个级别，这些东西都有。联盟会负责配给食品、配给住房，并且根据个人职级，提供更优质的医疗服务。
职级高了，食品就不是合成淀粉或者简单的粮食了，会出现更多的精制加工食品，会出现肉类和蔬菜……
住房也会从几平米还要一起住的格子间，变成单独的住房，乃至于更好。
医疗服务也会从最基本的，变成有些药品可以免费使用了，有些疾病可以免费治疗了。如果没有高职级的话，就只能花钱。
再高级一些，甚至还有更多的休假、更多的交通补贴。
这些还只是福利，没算津贴呢。
津贴，就相当于工资，是直接发放联盟货币的。这些钱，可以交易，可以购买一切合法商品。可以用来支付中等教育以上的成本，可以用来支付超出职级医疗福利和基本医疗福利额外的疾病治疗成本，可以用来购买超过职级的食品，改善下伙食，可以购买家具家电、汽车、衣服……
这样算下来，一个E5级公民虽说福利加津贴，说是说一年消费0.4税币，吃喝、穿着可能差不多，但靠着医疗、住宿这两项福利，就远远比非联盟的穷人要有保障得多；更别说，还有教育这个福利，给予自己也是给于后代上升通道，并且自己随着工作年限、贡献，也能升级。
对于鹰马III上的普罗大众而言，等他们体会到了联盟的这些政策，谁想回到过去的日子？
行星政府就真的完蛋了！
乌里奇忧心忡忡。
但他仍旧不敢直接拒绝。
“再给我点时间……”
“我说了，今天是最后期限。”
“我明白，但今天不是还没过吗？两个小时，就两个小时，起码容我再最后跟人商量一次。”
“好，那我就给你这两个小时。我哪儿也不去，就在此处，静候佳音。”
……
告别了吴央之后，乌里奇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到了不远处的另一间会议室。
鹰马III上的几个大佬，正在这里等着。
他是行星总督没错，但没有任何一个统治者，是可以靠自己一个人就完成统治的。在鹰马III上，当然也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利益集团。
主要是联合农场主、大地主、矿业集团的老板。
他们是行星政府的支持者，而其实乌里奇也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他所掌控的农业和矿业的集团，本身就是这个星球最大的土地所有者，以及第四大的矿产拥有者。
他们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联盟的经济联合体，正是要从他们这里夺走这个世界。
他们恐惧于联盟的强大，贪婪于联盟的援助，怨恨于联盟的掠夺。
见到乌里奇回来，有人就开口问道：“谈的怎么样了？”
“没变化，联盟一点都没有给我们留下讨价还价的余地，只有接受与不接受的选项。”
听到这话，有人怒吼着说道：“那就不干了！大家一拍两散！我就不信，难不成这个联盟，真敢动手把我们这些人全杀了？”
有人阴搓搓的开口嘲讽道：“有什么不敢的？而且为什么要杀人呢？他们要拿走土地，拿走矿产，你能怎么办？联盟那个师，谁搞得定？行星防卫军都已经是全面听人家指挥了，你还敢造反不成？”
“那不然怎么办？把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产业，就白白送给他们吗？”
“不是有赎买、股权转化、原地招募管理层的办法吗？我一直觉得这个其实还好……”
“放屁！就是抢了你的家产，再丢给你三瓜两枣而已！”
会议室吵成了一锅粥，乌里奇听得头疼。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实际上，在之前吴央第一次向他提出这个经济联合体法案，他召集各路‘诸侯’，商量此事的时候，场面大约就是眼下这样。后续，他又多次召开了商讨，结果也全都差不多。
达不成统一的意见。
真那么刚的，其实没几个，大部分闹腾的，都是想着鼓动大家一起闹事，求一个法不责众。别看现在一个个嘴巴上叫的凶，真让他们去当出头鸟，到时候全都要缩脖子。
怂的更多，根本不敢闹腾。
但有一个基本心理，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相当统一的：不甘心。
不对，好像有一个人除外。
乌里奇的目光，看向了一个一直不说话，只是默默抽着烟，脸上始终挂着戏谑表情的年轻人。
此人是鹰马III上第二大的土地拥有者，地位可不低。
乌里奇敲了敲桌子：“都停一停，停一停！”
待到会场内安静下来之后，他重新又看向那个年轻人，问道：“亚当·香农，我发现你一直没说话，之前你也很少表达你的意见。说说看吧，伱是怎么看的？”
众人的目光，向那年轻人凝望而去，不少人的目光是带着些许的轻蔑的。
亚当·香农，并非是个白手起家打拼起来的人物，看年纪也知道并不怎么经验老道。他是个接班人，而且最近才刚刚接手其父的产业。
也不知道老香农是怎么想的，让这个毫无经验的幼子接手。
亚当·香农本人倒是对这些目光熟视无睹，他只是浅笑着说道：“我这个年轻人有什么好说的呢？听各位前辈的就行。不过……”
顿了一顿，他又继续道：“诸位前辈们的决定到底怎么样，也跟我们香农集团没有关系了，我们香农集团已经做出了决定，接下来会全面接受联盟的援助，接入来自联盟的管理层，所有旗下的员工，都将按照联盟体制进行管理。”
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声音颇轻。
但这些内容，却又无异于向平静的湖面丢下一颗巨石一样，转瞬间就引起了滔天大浪！
“你们香农集团竟敢背着我们的同盟，单独跟联盟谈判？！”
“你这个小年轻，怎么敢的？”
“这是你的决定还是你父亲的？让老香农出来！”
“叛徒！”
……
诸多的指责，在短暂的安静之后，就纷纷的砸在了亚当·香农的头上。
乌里奇再度努力控制住了场面，让众人安静下来。
但他的脸色也同样非常的不好看。
他盯着亚当·香农那张过分年轻的面孔，问道：“能跟我说说，你们香农集团，在这件事上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吗？你们，真就那么甘心，把四代人累积下来的土地，全都交出来？”
亚当·香农摊开手，说道：“也不算交出来吧？联盟不是说了……”
“行了！”乌里奇打断了亚当·香农的虚伪言语，“这也许是我们最后一次召开这种会议了，不管大家过去有什么矛盾、龌龊，至少有同出一个世界的情谊。好好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行了，让我们坦诚一点。不然，真就你一家卖了，大家合力，也能让你卖不成、卖不舒服！”
“哈哈哈！”亚当·香农大笑着，言语中带上了些许的讥讽，“不过也无所谓的，我们都已经做出了这种决定，你们未来再做什么，也跟我们没有关系了，你们大可以跟联盟去闹。不过……就凭你们？也敢？”
乌里奇被憋了回去。
敢吗？
要敢，还在这里色厉内荏？
亚当·香农收敛起了笑容，神色变得认真了起来：“不过，你们有一句话也说对了，看在我们同出一个世界的份儿上，看在祖辈的交情上，我奉劝你们一句：”
“你们将这当成掠夺，那么你们就必将失去一切；香农家族不一样，我们将这视作为一次机会。”
“机会？”
“能否再多说一点。”
亚当·香农摆摆手，不肯多说，转身就走了。
留下了一屋子人，面面相觑。
……
香农签了，还有很多人，也都签了。
香农所谓的‘机会’，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明白了。有些人签下字，主要还是迫于压力。
但乌里奇最后却想通了。
或者说，赶在最后一点时间，拜访了一次老香农，聊过一次之后，他被说服了。
他以行星政府的名义，最终也签下了字。
其实原因并不复杂。
首先，这件事情并不是真能阻挡的。哪怕真就整个星球上上下下，团结一心，把联盟给挡了回去，然后呢？
联盟应当是不会动手的，那吃相太难看了，对于整个七马地的团结有碍。
但是，联盟想要整他们的手段，实在是太多了。
帝国税捏在联盟的手上，星区政府额定税率的权力在联盟的手上，星际贸易在联盟的手上。联盟想让谁破产，谁就要破产。粮食可以烂在谷仓里，或者以超低的价格被收购；矿产送不进工厂，就是一堆破石头。
并且，加入到联盟的体系，真的很不好吗？
对于他们这些富豪、有产者来说，其实也未必。
联盟给了优待条件的，像是乌里奇自己，如果签字了，以行星总督加大资产家的身份，他立即就能够获得B8级的待遇。
福利加津贴，一年是六百税币。
乌里奇摸着自己的心口可以自问：当总督的时候，我自己，纯粹在自己的个人消费上，一年花了六百税币吗？
那肯定是没有的。光吃、光住、光娱乐，不至于。他还是挺洁身自好，奉行节俭，在事业上有追求的。
而且，鹰马III上能有什么高级的享受？
差得远。
拿着这六百税币一年，纯粹自己个人消费，搞不好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舒坦——还不用上班。
这六百税币一年的富家翁生活，还能饿着他、让他死了不成？
以当下在联盟市场来看，这是一万吨主粮的购买力！
这都够他在飞翼星的首府城市的核心地段，买上一栋豪宅，招一堆仆人，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愉快玩耍了！
当然了，他是有个人追求的，不是追求个人享乐的，不然作为个行星总督、大资本家，他要是想，一年花掉六百税币在个人享受上，那不是轻轻松松？
然而，加入联盟难道就不能有个人追求了吗？
B8的级别，在联盟之中，那可算是很高的了。他年纪其实还不算大，他可以继续争取管理这个行星，参与到新的行星政府之中，全力配合联盟的工作；甚至未来还有升迁，进入到联盟中央政府的可能。
以前，他这个行星总督加大资本家，都已经摸到整个鹰马III的天花板了，哪儿还有什么往前一步的空间呢？
而现在，他的眼前一片海阔天空。
按照他跟老香农聊完之后，总结起来的意思就是：联盟要来，这是一股抵挡不住的浪潮。
去当那个抵挡浪潮的傻子，不如当那个驾驭浪潮、至少也是跟随浪潮的弄潮儿。
或许，未来某一任联盟内的高官，会姓乌里奇、姓香农，也说不定。
虽然乌里奇心里还是有忐忑，对未来有迷茫。但是，这也给他心底，注入了一份额外的火焰。
在过去，已经是行星总督的他，难道就真的情愿一辈子当一个穷乡僻壤的星球总督吗？有更进一步的途径，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
“总督大人，第一批签署《七马经济联合体法案》的世界，总计有九个。按照您的指导意见，这些世界都是选择了相对贫穷，但又有一定发展潜力的地方。我们的经济援助，以及配套的产业升级方案，还有我们的管理人员，会很快到位。”
奥赛娜一板一眼的向顾航汇报着工作进展：
“经济方面是初步的，后续，我们也将会通过以职级方案替代原本的各个世界的薪酬体系为切入点，逐步建设管理职级人员的机构，最终替代掉原本的行星政府。届时，这些星球产能，除却常规的帝国税之外，应当还会有类似联盟本土的额外财政收入，整体居民的生活水平也应当可以随着经济发展的提升而提升。”
“对此，发展部的同志们已经给出了具体的预测。我们预计将在未来两年，持续投入20亿税币的建设成本。在这九个总计一百亿人口规模的世界中，未来两年都可以保持比较高的经济增速，联盟未来每年都可以从中稳定获得10亿税币左右的额外财政收入。”
“我们会在未来两年中，观察事情是否按照计划中发展。如果一切顺利，明年我们将启动第二批世界，加入到经济联合体之中。最终计划，是希望在十年内，将将经济共合体，推行到整个七马地。”
听完之后，顾航的眉头微微舒展开来。
真要到那个时候，联盟的核心领土，也就能从天马星区，扩展到整个七马地的七大星区88个世界之中！
拥有两千三百亿核心人口的联盟，将会比现在更加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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