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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娑的竹影抖落细雪,一声清歌惊破了青崖的神游,恰见明月栖于山河之间,几寸桃花灼灼,飘落在半盏茶杯之中,似乎也在为归来的云中游子而庆贺。
饮下杯中的竹影幽阑,举杯正逢天边的玉蟾出于东山之上,眼前之人眉目嫣然,霜雪飘过经年之后,惟愿衣常旧,人如故。
“师尊,你知道千年前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青崖将手中长剑放在了桌上,月华映照在青冥之上,一点一滴地渗透进剑身之中。随着修为不断提升,青冥所给予自己的帮助也越来越大,青崖迫切地想要知道千年的那场战争的真相。
青崖始终认为最终的结局不会像是传说那般,魔尊临阵倒戈,和祖师一同联手击败了冥王,至少不会如此简单,其中定有是非曲折。
如今自己的身上有着太多和冥界相关联的力量,神秘莫测的星域空间,会在最危难的时刻给予自己无穷的力量,冥王的意念化身和数万万冥军就蛰伏在那里,谁知道将来他们会不会脱离自己的身体,具现化投射到现实世界中呢?
如果那样的话,天下苍生岂不是又一次面临生灵涂炭的境地,那自己也就真成了天下第一的罪人了。
而且,当年所有人都认为冥王已经死去,但当年青崖初临天陨的那一晚,恍然间看见了死去的冥王睁开了眼睛。
在梦中,自己的血液将断裂的青冥重铸,当初自己以为这不过是幻梦一场,但如今青冥就躺在自己的面前,剑身上起伏的暗红色纹路将它和自己的血脉深深地融合在了一起。
在这座广袤的天陨山里,是否真的存在这样一处洞穴,锁着冥王千年不灭的残蜕?
“你是说那场神魔之战吗?我自然是知晓一些的,作为七脉的御首,我们会离那场战争更近一些。但我毕竟没有亲眼看到事实的真相,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门内所历代相传的一面罢了。”
柳白鹿为二人的杯中添了新茶,缓缓地说起了千年前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旷世之战。
传说中,冥王和魔尊二人是因为觊觎人族世代居住的家园而妄图侵占整个人间,但天道之下六界不得互相干预的法则亘古不变,若是有任何人触犯了这道法则,便会面临无上的天罚。
他们对人间所造成的影响越大,所要遭受的天罚也就越严重。
天陨祖师便是因此永远失去了返回神界的资格,而青崖身边的女妭更是被硬生生剥离了神格,遭受了四千年的囚禁和唾弃,若不是青崖师徒二人坠落无岸地界,她还不知道要困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多久。
由此可想而知,冥魔二界入侵人间,即便他们最终取得了人间的掌控权,也会在天罚之下灰飞烟灭,与其如此,还不如待在自己的世界中。
所以,入侵人间夺去家园的说法,其实是不成立的。只不过天下的凡人不知道其中缘由,这样的说法反而会更加令人信服,只是最初是谁以此说法来告慰大众的,已经无从考据了。
当年一战之后,冥王陨落,魔尊也不知去向,往后千年魔尊都没有再次出现过,渐渐地,人们也认为是魔尊在与神将的战斗之中受伤过重最终不治而亡。
但实际上,从那一战之后神将曾多次寻找魔尊的踪迹,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是祖师离开天陨后的第九十九天,那天的凌晨,自下界以来从未有过败绩的神将却身负重伤归来,而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已经断裂的纯白之剑,当年参与过神魔大战的人一眼便认出了它的来历,那是已经消失了几百年的魔尊佩剑。
断剑之上,尚未凝固的血液沿着剑脊滴落在地面上,蒸腾而起的魔气刺痛着所有人的皮肤,无需任何佐证,残留的血液中魔气依旧如此之盛,定为魔尊之血。
“魔尊已经陨落,我也总算能够安心离开了。”
神将长叹一声,他的胸口也正在不断渗出神血,没有人知道二者之间的战况如何,但能让魔尊战死,神将负伤的战斗,无需众人去猜测有多惨烈。
归来之后的第九十九天,神将羽化而去,他为人间抹除了最后的隐患,为后世留下了一片太平清朗的盛世。
当时的天陨弟子每个人都会寻找冥魔联军在人间留下的种种痕迹,以求寻找到他们入侵的目的。然而在这几百年的时间里,他们的痕迹就像是被人刻意清理过一般,总是会消失得格外干净。
这一切的事迹太过扑朔迷离,即便是战争结束了几百年,却依然感觉双方在不断僵持着。
直到最近几百年,人间已经找不到冥魔联军所留下的任何痕迹,才算是结束了这场战争的尾声。
而对于他们入侵人界的目的,天陨的历代弟子总算是在一次次的扑空之中找到了几处残留之地,他们占领了土地之后总是会在古老的遗迹,供奉图腾的神庙,还有那些人烟稀少的贫瘠之地留下频繁的活动痕迹。
他们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可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让两个世界的所有人堵上一切,不惜遭受天罚也要将其找到,对他们如此重要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人间呢?
他们最终找到了吗?他们找到究竟是一样东西,还是好几样?
联军最后没能占领人间,绝大部分冥军埋骨他乡,残余的魔族也退回到了西方魔界,自我封印,不得再次踏入人间一步。
唯一留在人间的魔尊,也在神将离去之前被诛灭,而后两界又被降下的天罚所洗礼了一番,残存的冥魔二族已经十分凋零了。
如今,经过了一千年的繁衍生息,冥魔二族是否会卷土重来,若是他们知晓了神将早已离去的消息,千年前定下的契约还能制约他们吗?
这一切的一切有着太多的疑问,即便是当今天陨所掌握的全部信息,也无法回答。
“那场战争的关键在于魔尊和神将的联手,但此后二者却又拼杀至一死一伤,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让魔尊愿意倒装剑锋,杀死了冥王呢?
难道他想要独占人间?可只有他一人的话绝不是祖师的对手,他究竟想做什么呢?”
青崖对此百思不得其解,他想方设法把自己带入魔尊的视角,也无法理解他究竟为什么为做出如此举动。
“对于这一点,祖师当年也从来没有透露过,流传下来的信息很有限,不过我倒是觉得,祖师和那魔尊之间的关系,绝没有明面上那么简单。”
柳白鹿的猜想的确很大胆,千年来在天陨子弟的眼中,祖师的形象是至高无上的正义,和那嗜杀成性的魔尊有任何的纠葛,都是对祖师的亵渎。
“嘘,师尊你小声点,万一被什么人听见了就不好了。”
“怕什么,祖师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不是雕像也不是画像,他有自己的情感,理性和感性都会驱使他做出不一样的决定,就算是和自己的对手,有一些接触又如何呢?”
不得不说,柳白鹿的思想真的很现实,也很超前,但却是十分全面的。
“如何看待一个人,从来都不要以旁人的眼光出发,那样只会影响自己的判断。设身处地地带入那个人生活的环境,根据他的所作所为来给出最直接的看法,
祖师舍身为天下苍生力挽狂澜,此乃天下之英雄也,如果就因为他与对手多接触了几次而去刻意抹除的话,反而落了下乘。”
对于柳白鹿所说,青崖表示无比赞同。
如今的世界人们之间的信息交流越来越密切,越来越多的人敢于在大众面前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本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但随着大量的人涌入信息交流的渠道,人们的心态也在一点一滴地发生了转变。
不知从何时起,人们相互友好的交流不再有了,转而的是三言两语就给对方扣上一顶帽子随后开始言语攻击。
有人因为喜欢田园派诗歌,却被不喜欢此类风格的诗友群起而攻之,人们总是乐意和自己兴趣相投的人聚在一起组成一个小圈子,然后对那些单独的人们发动言语攻势,却总是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享受胜利的喜悦。
甚至于对那些做出了重要功绩的英雄人物,人们会以极其苛刻的要求去看待他们。比如当今改善了粮食种植技术的户部元老,只因为某一次在外看了一眼一辆豪华的马车,就被有心之人特意画下然后传播出去,诋毁他贪慕虚荣等等……
反正大家谁都不认识谁,打打嘴仗也不算触犯刑法,这近乎无成本的环境,成为了人们心中邪念滋长的土壤。
在山下游荡的这几年,青崖见惯了诸如此类的事情,若是人人都能像师尊这样,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这天下的言论潮流,会清静许多吧。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发起呆来了。”
柳白鹿看见青崖一直托着自己的下巴一动不动,实在忍不住推了他一把。
“嗯?哦,我在想下次若有机会再去长安的话,我定要让谨颜师姐好好整顿一下这腌臜的言论环境。”
“你还想得挺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女皇,会听你这一介山野村夫的?”
山野村夫?青崖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形容自己的词语,但思来想去又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自己不就是住在山上的人嘛,只不过是这座山高了一些罢了。
“她会听的,不是听我的,而是听大众百姓的。”
想起李谨颜温柔婉转却又带着坚毅的眉眼,青崖觉得未来的环境一定会变好的。
“听青儿说,你在皇宫里,当着众多护卫的面,亲自把那位女皇带走了对吧,她怎么就这么听你的话,说走就走了,就不怕被绑回山里做压寨夫人吗?”
一旦话题涉及到自己身上,柳白鹿就开始不着调起来了。
“当日她性命垂危,身处皇宫对她来说无异于羊入虎口,我自然是要带她离开那危险之地的,其余的,我没有想太多。”
“师兄啊,你难道不觉得,在众人的注视下,你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家门的一幕,其实很浪漫吗?你看,书中都写了,天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抵挡这样的攻势的,说不定就是那时候,她看你的神情就不一样了哦。”
女妭正摇晃着手中的故事书向青崖一本正经地解释,也许是刚才听师尊讲话太过入神,都没有注意到她已经去了一趟自己的房间。
“书里的故事都是瞎编的,都是那些作者的自我幻想罢了,你可千万不能当真啊,不然哪天就真的被人骗走了。”
青崖郑重地叮嘱着她,对于这位天真的小师妹,自己还是很有责任教导她的。
“切,都是假的你还看得那么认真,一本接着一本的,翻都翻不完。嗨呀,你放心吧,我活了几千年了又不是傻子,要骗也只给师兄骗的呀。”
青崖看了一眼她手中书本的封面,书名叫做《重生之后我被师兄宠上天》……,
自己什么时候有这本书的?怎么完全没印象了,希望以后她不要变得奇奇怪怪才好。
青崖甩了甩脑袋,把纷乱的思绪甩了出去,现在仅凭已有的信息,完全无法推断出当年之事,千年前的往事就像隔着一层重重迷雾,让人无论如何也看不真切。
“师尊,我想……”
“想都不要想,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这一次,青崖刚开口,就立刻被柳白鹿打断了,而且她的神色突然变得尤为坚决,容不得半点回旋的空间。
“如今你拿着这柄剑,想必应该早已知晓当年冥王的遗蜕就被镇压在天陨之中,你想要亲自去看看对不对?
我绝对不会同意你去的,冥王虽已身死,但遗蜕千年不腐,当年祖师布下锁龙大阵将其封印,其后的历代御首都在不断地加固封印,如今封印之处的杀阵已然不下数百种,即便是掌教亲临,也不敢说能够闯进去,你觉得你去的话,还有命回来吗?”
“而且……”
柳白鹿停了下来,看向青崖,青崖抬头望去,她从来没有看到师尊流露出如此哀伤的神色,她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哀求,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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