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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谷如约离开了兴庆,带着屏翠母女一起,一行五人北上离开兴庆。
关于今后到底该把屏翠母女二人安置在何处,徐怀谷心里其实也没数,只能看喇为了照顾屏翠二人,徐怀谷并未御剑,而是雇了两辆马车,缓缓地沿路北上,准备前去清风谷,履行与谢卿云的约定。
徐怀谷几人一去,又过去了五日,他们已经到达了大余国和大和国的边界,正准备途径山路进大和国。
几人心中都不好受,此处暂且不表,且看兴庆如今的情况。如今隆冬已深,小年已过,正是腊月二十八,年前两三天而已了。
然而全兴庆城的百姓,恐怕都没有过年的心思,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囤积粮米,像过冬的老鼠一样蜷缩在家中。
妖族大军已经开拔到了兴庆城外十里处,然而林仓央的重兵也驻扎在此,大余国已经没有退路,只有最后背水一战。
腊月二十八日夜里,妖军正式发起总攻,来犯的妖族有八十万之众,数量堪称史无前例的惊人。
这是妖族渡过泠江的全部兵力了,饕餮也是孤注一掷,此战不成,连他也没办法回妖域交待。
因此他不敢不重视,故而亲自到前线的阵营里指挥,又把手下大妖也悉数派出,令他们从四面包围兴庆,务必要拿下这大余国的最后一城。
然而林仓央收紧最后的兵力,拼死也凑出了一百二十万大军,驻扎在兴庆城周围。
上边下了防守的死命令,不许后撤半步。被逼到绝境的人也是可怕的,这支最后的军队,战力同样不容小觑。
两军交战,兴庆城外战火连天,熊熊大火烧了整整两天两夜,双方死伤者不胜其数,尸横遍野,淇水都被染成了一条血河。
流血漂橹,不过如此。那淇水水神凝秋果真遵守契约,眼睁睁地看着无数将士死去,她的江面却没有一丝波澜。
两天鏖战过去,已经是腊月三十日了,正是除夕夜。按理,各家此时应该在吃团圆饭,孩童们言笑晏宴地嬉笑打闹放炮竹,家家门口挂的桃符也该换新了。
可是因为这场战争,兴庆城内灯火寥寥,清冷无声。林仓央站在宫内大殿高处,面前就是文武百官,熙熙攘攘地站在阶梯上。
就算不刻意地去清算,林仓央也能一眼看出眼前人数少了许多,约莫是不少人提前跑了。
虽说城门管得很严,但这些官员手段不比寻常百姓,因此依旧有办法能逃出。
而这些留下来的,便是愿意与大余国同存亡之人了。跑的,随他们去跑,不过是拖延死期罢了。
林仓央心中冰冷。百官神情严肃,紧紧盯着阶梯之下,焦急地等候前线的快马消息,时刻不敢放松。
有一名身穿朝服的官员匆匆走上阶梯,众人忙上前向他询问消息,那人摇了摇头,表明自己并不知道前线战况。
他直直地登上阶梯,走到林仓央身前,行礼道:“陛下,已经按您的吩咐办好了。”林仓央微微点头,道:“一到新年,立刻行动。”那人忙点头答应下来,随即退回到百官之中。
身边有人低声问他陛下要他做的是何事,那人只摇头,不愿意说出来。
林仓央挺了挺身子,看向远处的火光,心神恍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
没等马停稳,早有一名浑身是伤的士兵飞快翻身下马,焦急万分地往阶梯上奔跑而来。
文武百官立马打起精神看过去,这才是前线情报来了。那士兵大口喘气,没爬几步,便一把跪倒在阶梯上,用尽全身力气高喊道:“报,东边有一条火龙来袭,无人能守,城东大军已经全军覆没!妖族只怕马上就要攻上东门!”一听这消息,文武百官唬得脸色苍白,面面相觑,一时间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林仓央心里清楚,那不是什么火龙,而是火螭,当初火烧星月宗,便是他的手笔,如今要轮到兴庆了。
十境大妖来袭,兴庆孤立无援,就凭军中的那些武夫,最高不过八境,又无别的修士相助,如何能守?
百官慌作一团,手足无措。跪了片刻,见无人发话下来,那士兵又焦心喊道:“军情紧迫,请各位大人抉择!”百官面面相觑,无人能答。
林仓央脸色阴云密布,厉声发令道:“各方大军后撤至离城五里处,分出兵力补上东边的缺口!无论如何,都得把今夜熬过去!”那士兵得令,飞快地上马回报去了。
百官皆知兴庆已经到了尽头,再不可能有任何机会了,不禁心灰意冷,一个个都低下头颅,默不作声。
林仓央往东边看去,只见那边的火光离兴庆越来越近,妖族就要兵临城下了。
她在底下文武百官中找了一圈,看向一名将领,神色严峻地下令道:“刘将军,让你手下的将士守好城墙。强弩一定要看准了放,对准大妖!若有怯战者,当场斩杀!”那刘将军连忙点头允诺,随即走下阶梯,骑马去城墙上传令去了。
城外战火滔天,林仓央冷眼看向那边,半晌,她突然说道:“来人,备马,我要上城墙!”说罢,她便大步走下阶梯,神色坚毅,当真准备上城墙。
那百官一听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慌忙围成一团,把林仓央拦下,纷纷劝道:“陛下,不可啊!你若是走了,大余国主心骨就没了!”
“是啊,陛下!那城墙上情况混乱,满是流矢,您可不能去啊!”
“陛下,万万不可啊!”百官焦急,林仓央却冷眼相待,怒道:“妖族迟早要攻进城来,待在宫中又有何区别!我虽不能作战,却也能为边军擂鼓,强过在此处与你们一样干站着!”说罢,她再度往下走去,文武百官又拦下她,林仓央震怒道:“今日谁再拦我,形同谋逆!来人,给我备马!”百官见龙颜大怒,只得畏畏缩缩放了行,让林仓央走了下去。
早有两名小太监去准备了,牵了一匹马来,林仓央跨上马匹,甩下一众文武百官,往宫外而去。
百官群龙无首,愈发举足无措。不知其中有谁愤然说道:“连陛下都上了城墙,何况我们这些人!读了一辈子的书,吃了一辈子的粮食,也该拿热血奉还给这天地!来人备马,我也要上城墙!”有一鬓发斑白的两朝老臣热泪盈眶,也慷慨激昂道:“我辈秉承皇恩,以此到达这显赫地位,如今江山有难,怎敢推辞?陛下去了,我也要去!”有此人带头,其余百官更是热血沸腾,群情激昂,叫马声不绝于耳,都是要上城墙,为边军助力。
太监们见此情景,哪有不遵的?于是又牵来诸多马匹,一时间百官纷纷出城,只留了小部分人在宫中掌管全局。
说是如此,但其实大余国已经没什么可掌管的了。林仓央直奔东门而去。
她还刚下马,便看见自己后面跟来了一大队马匹,上面坐着的都是文武百官,众人皆高喊道:“我们随陛下一同上城墙御敌!”林仓央看着他们,鼻头忽然一酸。
百官之中有老有少,然而他们身上流的都是大余国的血。在场的,没一个是孬种。
然而此时不是感伤的时候,作为一国之首,她更不能落泪。她只冷着脸,率先登上城墙,其余人跟随在她身后。
城墙上风很大,裹挟着战火的热浪袭来,空气中充满了血腥之气。林仓央往城墙下眺望了一眼,只见妖族的大军果然正在往东门开拔,大余国的守军也在奋力抵抗,然而妖族依旧越来越近,距离城墙只有两三里地了。
空中有一条浑身燃烧鲜红火焰的恶螭盘踞,见到哪里大余国军队密集,便口吐火焰,被烧死之人不计其数。
城墙上的将士本来都在密切地观察局势,忽然又见如此多的官员前来,甚至有一名身穿龙袍的男子站在最前边,不免都吃惊地看过来。
身穿龙袍的,大余国不会有第二个人,只能是当今圣上。只不过当今圣上不在皇宫内,却到这危险万分的城墙上来如何?
林仓央厉声问道:“东门的守将是谁?速速前来领命!”有一名老将军慌忙提刀前来,单膝跪地,拱手拜道:“末将封培,拜见圣上!”
“免礼,起来!”林仓央语气威严庄重,
“封将军,此时兴庆唯有东门最为紧迫,你可得尽心尽力,把城门给我守住了!天上那只恶螭,一般弓箭不管用,须以强弩射之!”封培见当今圣上亲自督军,心中感激涕零,道:“请圣上放心,末将便是肝胆俱碎,也定会守好城门!”
“好!还请封将军取军鼓来,我为众将士擂鼓!”封培听到此言,惊得忙答道:“圣上万金之躯,这如何使得!”不仅是他,众将士听到此言,也都个个瞠目结舌。
然而林仓央目光坚毅,不似作假。封培心下思索片刻,忙向后喊道:“愣着做甚,快给圣上取鼓来!”早有几名士兵前去准备了,不多时,便抬回来一张两人高的大鼓。
军鼓不比寻常鼓乐,就连鼓槌也有好几斤重。林仓央将鼓槌握在手中,看向城外交战处。
姓封的老将军高喊道:“大家都给我听好了!如今圣上为我们亲自擂鼓,谁再敢有不尽职作战,人神共愤!”
“杀,杀,杀!”众将士群情激昂,一齐高吼出声。三声杀过后,城墙上死一样的安静。
人人目眦欲裂,愤怒看向城外局势,静静等候时机。待得妖军离城差不多还有二里地,封培便一声令下:“上弩,放箭!”弓箭手从箭袋中摸出箭矢,强弩手把手臂粗细的钢箭搭上弩,也恰在此时,耳边风声一急,鼓声轰隆如雷,传入每一名将士的心中。
黑压压的箭矢一齐射出,好似暴雨压境,气势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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