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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而过,又是一旬半的光阴流逝过去了。
在这一旬半的时间里,徐怀谷一直待在水神宫中,一是写信,二是巩固境界。当然,以他的性子,自然也去外边转了转。
话说这水神宫所在之处也是一山清水秀、钟敏毓秀之地。此处的芦花江接近源头,江水清澈甘冽,带着从雪山上携带而来的寒意,倒是很像徐怀谷家乡的那一条泠江。前几日,徐怀谷起了游乐之心,便顺着江往上游还走了一天一夜,远远地看见了一条硕高无比的山脉,山脉高处尽是皑皑的白雪玄冰,是那幽深的苍蓝色。qs
徐怀谷是很想要登上去看看风景,不过绿珠之前便劝过了他,让他不要上山去。在芦花江中自然无事,但是若去了那山上,可就不是她所管辖的地界了。那条山脉可以说是飞鱼洲的始祖之山,号称飞鱼洲的龙脉起源,上边盘踞了一位十境的大山神,徐怀谷若是去了,免不得要生出不必要的事端来。
本来待在水神宫就已经给绿珠添麻烦了,徐怀谷听了这话,便也绝了登山的念头。还是好好待在水神宫里,不然要是连东扶摇洲都没回去,就又掀起风波,这归乡一事就又要耽搁了。
今日是七月十六,夜里,徐怀谷在房间中准备东西,规划路线,准备翌日便启程,回东扶摇洲去。
绿珠关于东扶摇洲南边形势的消息是昨天传来的,说是边境的阵法已经受了好几次妖族的冲击。虽说阵法还在正常运转,但也有妖族只是仅仅想要试探的原因,若是它们真的下定决心要进攻了,那道阵法所起的作用很有限。这至少是一个警醒,妖族已经在蠢蠢欲动了,总进攻随时都可能发起。相应的,东扶摇洲本土四大国的军队也已经开拔,驻扎在边境上,战事一触即发。
徐怀谷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便开始忧心地坐不住了。无论如何,他也得敢在妖族发起总进攻之前回到东扶摇洲。
青岭是最靠近边境的地方,妖族一旦进攻,青岭必然最先沦陷。而那是他的故乡,漂泊在外太久,有许多许多美好的回忆都还留在那里,等他去重新拾起。如果他不能再回一趟青岭,他一定会后悔一生的。
但是绿珠却有些为难,因为她那边的排查工作还没有做完。本来预想一旬就能解决的事情,硬是拖了一旬半还没有完成。实在是芦花江太长了,现在又不是年初,各地的水神事务繁忙,不是这个说走不开,就是那个有人情要做,晚几天来。拖来拖去,绿珠也安排不好时间,因此才这么久都没做完。
关于此事,绿珠对徐怀谷也是有些愧疚。本来说给他一份满意的谢礼,自己却抽不开身来。但是此时的徐怀谷已经顾不上要那一份谢礼了,当知道战事即将被挑起之时,他便归心似箭,一心只想尽快回东扶摇洲。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要收拾,徐怀谷最要紧的不过是几柄剑而已,而其他东西都放在自己的法袍中。所谓要整理的东西,更多应该是自己的情绪吧。
都说近乡情怯,对于一个十二年未归的游子而言,这份情绪恐怕只会分外强烈。
没有告诉绿珠,徐怀谷独自走出水神宫,往江面上而去。
他走在江岸边,眼睛无神地看向遥远的西边,那是东扶摇洲的方向。说起来也古怪,明明东扶摇洲是中域最西边的一座大洲,为何要被称作东扶摇洲?其实这个问题存在他的心中已经很久,只是听起来却又有一些可笑。
不过是命名的事,兴许只是随便起的罢了,哪里来的这么多讲究?
夜来,江面上起了一阵很大的风。簌簌的,吹过江面,吹过树梢,吹走夏夜的暑气。漫天繁星点点,星罗棋布,像一局棋。那么坐在这苍穹之上手谈的二人,一定都是绝高无比的仙人。
徐怀谷继续往前走,却见前边不
远处的江滩上似乎坐了一个小小的人影儿。那人影儿衣袍宽松,骨架子却小,像是个姑娘的影子,面前摆了一只坛子,不知道装的是什么。她正兀自抬头望月。
徐怀谷随她抬头望了一眼,那月亮硕大,淡淡的黄色,阴影清晰可见。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此话不假。
徐怀谷不想打扰那姑娘的兴致,绕了个道,准备从树林里走过她。树叶子被吹得哗哗响,那姑娘笑声像银铃儿似的:「徐怀谷,我专门在这里等你这许久,你却偏偏要绕道走,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徐怀谷猛地停下脚步,又朝那姑娘看了一眼,顿时心里直道自己糊涂。
这哪是什么姑娘,这难道不是绿珠的声音?再看几眼,那人影的模样一下子也像绿珠起来了。
徐怀谷忙朝绿珠走过去,一边解释道:「夜色太黑了,我也没仔细看,只当还是哪家姑娘在赏夜,没敢打扰。」
绿珠咯咯地笑:「你倒是个正人君子,却不知道哪家姑娘敢荒山野岭的一个人在江边赏月?准被豺狼吃了。若是真有人如此,怕是在哪里失了意,存了投江的心思,我这江里时常有这样的事。」
说话间,徐怀谷已经走到绿珠身旁,也寻了个石板坐下。一股酒香传来,他才明白绿珠面前这坛子里装的是酒。
说起来,最近喝酒倒是喝得少了,许是缺了喝酒的人。
徐怀谷问她道:「这几天不是忙的不可开交吗,好几天连你人影都看不见,怎么还有心思来赏月?事情都做完了?」
绿珠听了这话,有些惭愧。她把眼前的酒坛子递给徐怀谷,赔笑道:「你看,果真是生我的气了,这不是专门给你赔礼来了?跟你讲,这可是真正的仙酿,是我磨破了嘴皮子才向上回你要去的那座山上的山神讨来的。他也是个嗜酒如命的,为了酿那几坛子酒,还专门在自己山上种了庄稼,采了白露的露水,霜降的白霜,年初头雨的雨水,梅花上的残雪,混在一起酿出来的。自己平日里都舍不得喝几口,你看在我向他求了这许久的份上,也该消消气了吧?」
徐怀谷本来就没生她的气,哪来的消气可言?他只是笑着接过那一坛子酒,问道:「你喝吗?」
绿珠摇头答道:「不爱喝。以前也不是没喝过,只是喝不习惯。」
徐怀谷点点头,便说:「既然你不喝,这酒又如此宝贵,我还是先留着,以后再慢慢喝。」
绿珠笑意盎然地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你要回东扶摇洲去,免不得遇见几个故人,所以送你一坛好酒。与故人坐下来喝酒,是再美妙不过的事。」
徐怀谷笑道:「你都这么贴心,还让我怎么生的起气来?」
绿珠掩嘴直笑,又说道:「放心,不会一坛子酒就给你打发了,东西多着呢。江里虽然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忙得完的,我陪你一晚上也不会如何。」
说罢,她又从怀中掏出两只缝金绣银的锦囊来。锦囊约莫手掌大小,光泽闪烁,做工尤其精美。
绿珠把两只锦囊交到徐怀谷的手上,说道:「这两只锦囊送给你。一只里边有二十枚彩珠,另一只里面有一块极好的磨剑石,上等法宝品秩,是远古之物。今后若是与妖族厮杀,杀的妖多了,剑锋有磨损,拿这块磨剑石磨剑是极好的。」
徐怀谷接过,并没有推脱,放入法袍中,答谢道:「绿珠姐姐有心了。」
绿珠调笑道:「前几日叫姑娘,这几日便改口叫我姐姐,果真是嫌我老了是不是?」
徐怀谷忙笑道:「哪里来的事?便是一二百年后,我老得不能再老之时,姐姐也会像如今这般貌美年轻。只是姐姐是前辈,叫姑娘未免有些轻浮之意,之前是我没考虑周全。」
绿珠撇撇嘴,道:「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反正你这张嘴讨喜。对了,你明日去东扶摇洲,准备怎么去?」
徐怀谷答道:「准备往西边去。御剑到飞鱼洲西海岸,再寻个大城坐渡船跨海回东扶摇洲。」
绿珠道:「你若是愿意,我可以送你到芦花江入海口,那边有座大城,你从那边坐渡船途经中土回东扶摇洲,会更安全一些。」
徐怀谷摇头道:「那样的话太远了,两三个月都不一定能到,我还是往西边走吧。」
绿珠低头沉吟片刻,叮嘱道:「若是你往西边去,我可就护不住你了。你要御剑可以,但是切记要飞到云端之上,否则可能会被别人察觉。你自己清楚,你现在的身份,不能在飞鱼洲暴露。」
徐怀谷点头称是,二人便不再说话,又差不多到了别离的时刻了。
徐怀谷突然想起一事,问她道:「你不喝酒,那么喝茶如何?」
绿珠笑道:「也不爱,不论喝什么,都不爱。兴许是成天喝江水喝饱了,见了带水的都自觉要退让三分!」
徐怀谷大笑,绿珠也笑。二人对坐闲聊一夜,不觉天已经渐渐明了。
绿珠站起身,郑重说道:「那么,归乡的路上,请保重。」
徐怀谷也起身,拱手说道:「保重,今后再见。」
他祭出本命飞剑,飞剑载他飞入云端,绿珠出手帮他掩盖飞剑升空的动静。
一人往空中飞去,一人再度潜入江底。
绿珠心里暗暗想着,兴许二人下次再见之时,他已经名扬天下了,就像龙泉剑的上一任主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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