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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谷就这么在凤头山上长住了下来。说是长住,其实也不常去山寨那边,大部分时间都躲在那处灵气旺盛之地抓紧时间修行。
王达雅后来也确实找人去葫芦山那边核实,发现自从那天以后范绛确实再也没有出现过,而葫芦山的当家也换成了比较沉稳的二当家,他也就放下了心。
但是他对徐怀谷的忌惮之心也越来越重。要知道,能够杀范绛的人,必然也可以有能力杀掉自己村寨里的所有人,所以他一直对徐怀谷的停留耿耿于怀。
他猜测整个凤头山唯一能让这位小修士留下来的只有凤儿的美貌,但是徐怀谷在这段日子里又没有喝凤儿走的很近,反而似乎有点刻意疏远凤儿,这便更加让他弄不清楚徐怀谷留下来的目的了。
凤头山上的其他人都对徐怀谷不怎么了解,但光是那两把长期悬挂在他身上的利剑就足够让他们心生畏惧,因此徐怀谷在山上也没有朋友。
只有那一个年过半百的憨厚汉子老陈,对徐怀谷特别好。这也是因为老陈特别喜欢凤儿,而徐怀谷在他的眼里又是救了凤儿的恩人,所以对徐怀谷格外感激。
而且老陈私底下有想撮合徐怀谷和凤儿的意思。一是两个孩子年纪相仿,男才女貌,十分般配。二是徐怀谷在他眼里是有大前途的修仙人,凤儿跟着他准没错。
不过老陈的心思注定是没有结果的。不要说凤儿不可能答应,就算是凤儿答应,徐怀谷也是绝对不敢对前辈如此造次的。
于是徐怀谷在山上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清心苦修中度过。
凤儿也懒得管他,只要徐怀谷不说出他们之间的秘密,她无所谓徐怀谷这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修士在山上干什么。
就算是那一块徐怀谷视若珍宝的灵气宝地,在她眼里也不值一提,所以她就由着徐怀谷在里面修炼。
凤儿也不来看徐怀谷修炼。
毕竟一个一境修士,再怎么天赋出众,也不够她看的。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就在这样平静安稳的日子里,一晃便是四年光阴悄然而过。
……
峡谷深处的那片林地里,依旧是一道秀美瀑布倾泻而下,砸进湛蓝的湖泊里。
春初时节的山水还很冰凉,但瀑布下却已经有一人,黑色长发被水浸透,散在后背上。
他身着一件黑色劲装,腰间有一条黑色带子扎紧上衣。他全身此时都被瀑布的水淋湿,紧紧贴在身上,映衬出极其匀称的轮廓。
正是四年后的徐怀谷。
徐怀谷此时模样已经和四年前大不相同了。四年前还是一幅孩童模样的他经历了这四年,已经成长得比较有模样。
他身高很高,和一般成年人无异。大约是较早接触修行的缘故,他的面容也极其清秀。
两条卧蚕眉横在额前,一双明亮柳叶眸子熠熠生辉,宛若星辰般美丽。鼻梁高挺,五官端正,配着尖俏的下巴,微微一笑都不知要迷倒多少少女。
不过他此时可没有心思去想迷倒少女。
徐怀谷手里拿着那一把“沧水”,轻轻在手掌上比划了好久,才叹了一口气,自语道:“这把剑现在配我终究是有点太短了,使着都不顺手,看来以后还是得多练习长剑了。”
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没有放下短剑,而是闪身冲进那一道瀑布之中,顶着强劲的水流,挥舞着那一把短剑击破水瀑,以磨炼剑术。
时间流逝,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时分。徐怀谷这才停了下来,走到湖边,低头掬了一捧水,然后放到嘴里咽下去。
由于灵气充足的缘故,这里的山水格外有灵秀之气。
青山尤其翠绿,湖水分外甘甜。湖水夹杂着丝丝甜意入喉,清凉解渴,实在是极好的饮品。
湖泊另一边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喊道:“徐小子,别光顾着练剑,快来吃午饭了!”
徐怀谷知道是老陈送饭过来了,便也抬头回答道:“陈叔,你不用过来,我自己来拿!”
说完他就把短剑系在腰间,对着那一道四年里愈加佝偻的身影跑了过去。
徐怀谷奔跑时,步履矫健,一路过去便带起了一阵清风,把青草地上的露珠激得纷纷掉落。
老陈看着徐怀谷快步如飞的模样,心里也很慰藉。
他没有孩子,也没有妻子,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孤过了一辈子。所以他才会那么喜爱凤儿,宁愿去死也要保住她。而现在又来了一个徐怀谷,尽管整天都在练武,没怎么和其他人玩,他也是很喜欢的。
别人都以为徐怀谷是高不可攀的修士,只有他知道,徐怀谷其实只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孩子罢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今年已经是五十五岁的年龄,在落魄穷人家里已经算是高寿了,从此便是江河日下,不知道上天还能赏给他多少日子。
他做了一辈子穷苦人,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世间人性,但他还是存有普通人家的善良。
老陈拿出装在一个笼子里的饭菜。
碗是很普通的泥瓷碗,饭也是山寨里的人们自己耕种的水稻,至于今天的菜,则是半只烧鸡。
老陈乐呵着解释道:“昨天有一只倒了霉运的野鸡不知为何跑进了我家的后院里,我就把它抓住了,做了一只烧鸡。我年轻时候烧鸡做得可好吃了,吃过的人都说好,要不你尝尝看现在我的手艺怎么样?”
徐怀谷拿筷子扒拉开一只鸡腿,递给老陈说:“陈叔你也吃一个吧。”
老陈憨厚笑笑,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在这山上,吃了一辈子的野鸡野鱼,早就吃腻了。再说,另一边烧鸡也被我吃掉了,这半边就留给你吧。”
老陈其实还是留了一点小心思的。
他撒了一个小谎,另外半边烧鸡其实被他送给了凤儿去吃了。
一只烧鸡,刚好一人一半,岂不是很配?
老陈心里最放不下的,其实还是凤儿。
徐怀谷不再多言语,拿起筷子夹菜,想努力把自己的嘴堵住,似乎酝酿着什么。
老陈不去看他吃饭,而是打量着这一片山水。这是他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以前年轻的时候都没觉得什么,现在老了,反而觉得这些个山山水水格外亲切。
他想着,要不以后自己死了就埋在这里吧?
徐怀谷吃完了饭,自己收拾好碗筷,以轻松地口吻说:“陈叔,我准备这几天就离开这里。”
老陈愣了一下,没有转头,还是看着山水,回答道:“走吧,尽管迈开步子去走。你还年轻得很,又是前途无量的修士,多去看看这世界的风景,老是待在一个地方像什么话。”
徐怀谷点点头,气氛便沉重起来。
老陈又问:“那你要不要去和寨子里的人打个招呼再走?”
徐怀谷摇头,说:“不用了。王达雅只想着我快点走,其他山上的人除了你,也都不会在乎我是否留在这里,还有什么道别的必要?”
老陈也叹了口气,说:“你也不要怪他们,王大当家的也有他的思虑和难处,其他人也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哪里有那么多心思?”
徐怀谷点头说:“我知道,我不怪他们。”
好半晌,空气又陷入沉默。
老陈最后问道:“你当真没有半点舍不得凤儿?”
徐怀谷笑了,说:“没事,我总有一天还要回来这里的。”
老陈有点伤感,于是他抹了抹眼角,眺望山水的远方。
远处视线有点模糊,老陈心里感慨一声老了,眼睛也花了。
但是模糊的山水画卷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漂亮过,简直就生长在了他的心田里一样。
老陈默默想:等到我死的那一天,要是能葬到这里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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