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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传自于厢院之外,不辨男女,痛苦已极!
沐皓天心神大震,狂躁之感退去。
眼前倏地晃过人影,却是师父动身朝南大门飞奔而去,他略作犹豫,便即拔腿跟上,将眼前之事暂且搁置。
二人在游廊的尽头折转,一前一后奔到厢院南门,发现已有人站在门前。黑衣黑发,黑夜黑光,一张清白娟秀的瓜子脸格外显眼。
沐婷身着劲装,未披斗篷,看来是睡中被惊醒。她在门前驻足,右手握住剑鞘,左手抬在身前不动,像是准备去开门,却因为什么事停住了,见到他们过来也没什么反应。
“师姐……”
沐皓天开口正要喊她,便被沐鼎真拍了一下:
“别吵!你听。”
沐皓天立时住了口,屏息收声,在静默中,他发觉自己心跳放缓了,远离那间屋子后,莫名的感应也淡去许多。
不待多想,突然听到“咚”的一声!
声音不重,就是从门外传来,似乎有人在扣门?
沐皓天不解,看了看师父和师姐,却见二人面色凝重,目光锁定大门。他只能耐住性子,也往那里看去。
过不多时,大门微微一震,又传来一声“咚”的闷响。
深更夜半,寂无人声,联想不久前听到的那个痛入心肺的惨叫,这断续的扣门声显然有些诡异。
一团似有似无的寒气悄然从沐皓天脚踝生起,迅速遍笼全身。
而那扣门声还在顽固地响着,每隔数息都会不轻不重地敲打在三人心头。
冷风乍起,须发飞张,三人背后的园子里,丛花、灌木、芭蕉叶子“嘶嗄”摇响。风声交杂入耳,像极了溺水者的咽呜。
沐皓天察见师姐身形轻抖,师父也不自禁地拢紧了衣服,这才明白,自己感到寒冷并非心里发毛,而是真真切切的寒流侵袭,周遭温度骤然降了许多。
「这股突如其来的寒流,就连修出先天真气的师父也抵受不住么?」
沐皓天脑海一冒出这个念头,身体便愈发冷了几分,赶紧运转内息驱寒,可惜效果不佳,还是忍不住连打哆嗦。
忽然他看到师父反手在腰后一抽,“噼啪”一声响,手里多了条长鞭。
聚目辨认,不由暗暗心惊。
这是自家山门中为数不多的法器,名唤“请邪鞭”,乃两百多年前一位修道有成、威望甚高的天师,专为对付某些不明来路的邪祟而炼制。
其意只在“请走”,而非镇、封、诛、灭,可想而知对此类邪祟的忌惮。
沐婷早已会意,退了两步。
沐鼎真猿臂开舒,翻劲向前挥甩,请邪鞭锐声撕空,崩长卷舞,精准缠住两只门把,尔后用力一拉。
两扇朱红色实木大门“嘎吱”沉响,缓缓向内而开。
三人凝神注视,赫然发现有个人影杵在门口!天黑认不清体貌,只能隐约看出没穿外套,身上只着浅薄的里衣,好似梦游而出。
那人头颅低垂,身体僵立,隔一会便前后晃荡一下。
三人由此恍然,刚才那些怪异的“咚咚”扣门声,原来是这人以头撞门。
眼前这一幕透着邪性,三人都没有轻举妄动,各自摆了架势戒备。
沐鼎真轻抖手腕,甩鞭试探,两息之间接连五次打在那人身前的门槛上。那人听若罔闻,依旧是浑浑噩噩,形如鬼魅僵尸。
少顷后,沐鼎真再次甩出请邪鞭,将鞭子凌空晃成索套,缠绕那人身体,既而握紧鞭柄,慢慢往前挪步。
沐婷默不作声,并肩而上,沐皓天紧随其后。
三人跨过门槛,均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个中年男人,双目大睁,眼神却没有焦点,呆滞如死鱼,一张脸木无表情,表面晶晶闪闪,竟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观其容貌有些眼熟,应是庆功筵席的陪客之一。
此人情状怪异,生死不明,不过让师徒三人如此震惊的,却是前方不远处那万分诡怖的景象。
但见院外树影斑驳,冷雾凄迷。
走道上、草丛边、阴盖下、亭子里,幽灵一般晃荡着数十条白色人影!其中大人小孩均有,高矮不一,站位杂乱无章,随风倾摆,摇摇欲倒。
细看全都跟门口这人一样,身上仅穿里衣,面部冰霜厚积,在晦朦的月色中闪闪映光。
「摄魂!」
沐皓天精于除鬼驱邪,第一个想到的却不是鬼怪,而是道门中邪派修士的某种摄魂之术,心中蓦地发怵。
“他还活着。”
这时身侧响起沐婷沉静的话语。
沐皓天收束心神,回转目光,看见师父和师姐相视点头,各出一掌,分别贴在那人前胸后背,并声轻喝,同一时渡入真气。
那人脸上的冰霜快速消融,化为一滴滴水珠,眼睛眨动几下,活了过来。
“老乡,你怎么样?”
沐鼎真扶着他问了一句。
那人的眼中先是茫然状,继而好像吃了一惊,瞪作铃铛,嘴里“呜哩哇啦”一通乱叫,浑身湿透,瑟瑟发抖,问他也不懂得回答。
显是受惊过度,寒气侵体,致神志不清。
见一时问不出什么来,沐婷便令他靠坐在墙边,继续渡入真气。
沐鼎真则对沐皓天说道:
“走,我们出去看看。”
两个人疾步奔飞,分头在人群之中穿梭,很快就辨认出,这些人都是乡绅府中人,先前或多或少打过照面,情况与刚被救醒的那人差不多,气息微弱,尚有脉搏。
查明之后,沐皓天折返而回,却见师父与师姐相对而立,墙边那人已昏睡倒地。
沐婷道:
“是他!”
她竭力想要保持语气沉静,却还是带了一丝无论如何也遮盖不下的颤音。
沐鼎真沉默俄顷,突然一把将两个徒儿拉到边上,背靠院墙,如临大敌般扫视四方。
沐皓天虽然一头雾水,但瞥见师姐长剑出鞘,斜指向地,剑身如水波纹,抑制不住地抖动,心底猛地升起强烈的不安:
「他是谁?」
只在下一个瞬间,他的疑问就有了答案。
“忒忒忒,我道是谁,原来是道玄武极山的小美人儿~~这才几年不见,小美人儿身姿肥润,风情远胜当初啊!不枉老祖疼你一场,忒忒忒忒忒!”
说话人语速奇快,声音东走西臧,既听不出方位,也分不清是男是女。
然而这段仿若阉人抠住嗓子发出的怪笑声,猝然在三人的深心揪出了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一年。
那个雨夜。
那张放肆淫邪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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