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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老奸巨猾的盛宣怀,盛恩颐道行就差远了。
到现在,他还没察觉不妥,傻乎乎问:“成昆法师,你为何要打卖蜂蜜的小贩?”
“或许是因为你们俩有些愚蠢吧。”
“……”
赵传薪问他:“你爹和日本人谈判进行到哪一步了?”
盛恩颐对商业机密持无所谓态度,想也不想就回答:“日本人有所依仗,条约苛刻,暂时还没有进展。不过我爹内心很焦急,怕是就要妥协了。”
旁边胡立补充说:“法师,日本人要给盛左堂贷款230万两银子。”
赵传薪挠了挠下巴的胡子,没记错的话,自从煤铁厂改官督商办为完全商办后,日后将逐年盈利。
未来一战期间,共计盈利高达近三千万元。
但最大的问题就是时间不等人,到期还不上贷款,贷款就变成了股份。盛宣怀确实扭亏为盈,却为日本人做了嫁衣。
赵传薪又问:“这笔钱,是怎么周转的?”
盛恩颐还真就知道。
他爹这次来汉口带上他,就是为了让他见见世面,很多事都没避讳:“据说,日本几个财团出的钱,由正金银行,转入三井洋行。再由三井洋行,交付给新成立的汉冶萍煤铁厂。”
赵传薪忽然心里一动:“是日本的横滨正金银行吗?”
盛恩颐点头:“是,就是那个。”
赵传薪心下一喜。
自从之前他大规模去各家洋人银行提款后,银行学精了,开始改革,储备金量大大减少。
如果日本财团,将钱都放在了横滨正金银行,那里至少存放了贰佰四五十万块。
盛恩颐见赵传薪神游太虚,轻轻呼唤:“法师?成昆法师?”
赵传薪毫无反应,还“吸溜”一声抽口水。
两人面面相觑:成昆法师这是咋了?馋了吗?那就提前准备晚饭吧。
……
话说,朝吹英二和麻生久秀商议完毕后,朝吹英二就走出三井洋行,去了一趟日本驻汉领事馆。
此时的汉口日本领事,名叫水野幸吉。
此人在历史上也是留名的,他来到汉口后,便搜集周遭的地理人文环境等信息,汇总出一份详尽的情报。
就是他率先将汉口称为——东方芝加哥。
朝吹英二来到领事馆,却被告知,水野幸吉在日租界外的日本军营中视察。
朝吹英二又来到营房处。
他很疑惑,怎么营房修到了界外?
等终于见到了水野幸吉,朝吹英二说出了心头的疑惑。
水野幸吉笑了笑:“记得今年年初,我们和江汉关监督签订的《推广汉口租界条款》吗?”
大清旁的不出名,唯独各种和列强签订的条款,那是出了名的多。
多到朝吹英二尴尬:“不记得。”
“那份条款中,规定日租界沿江下移150丈,新增面积370多亩。如今,我们日租界,是仅次于英租界第二大租界。”水野幸吉自得道,这都是在他的任期内完成的壮举:“我就快卸任了,卸任之前,我要继续扩大咱们日租界的面积。”
朝吹英二见几个日本士兵,抬着日本界碑,偷偷的挪到了刚挖好的地基外。
好家伙,这要是每天挪个三五米,几十年后,不得挪到清芬路去?
看见他惊讶的模样,水野幸吉更加得意,指着刚修好的几幢营地说:“看见了吗,这一年内,我们新修的军营,可容纳两千多个士兵。”
朝吹英二震惊道:“如此一来,汉口官府不会有意见吗?”
这些可都是在界外的地盘啊。
水野幸吉冷笑:“张之洞已经不在这里,汉口的衙门软弱的很。汉口的中国百姓倒是有意见,可我们没必要理会这些蝼蚁。朝吹君,你看吧,待会儿那些百姓就要来闹事了,我已经准备好了镇压的士兵,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朝吹英二满脸崇拜,撅腚鞠了一躬:“水野总领事手段了得,在下佩服不已。”
“对了,朝吹君,你今日来找我有什么事?”
朝吹英二这才想起正事:“是这样,我们日本数家企业联合给盛宣怀贷款,钱存在了横滨正金银行。我们已经做了完全部署,但始终觉得力量不足以保证资金安全,所以想请求水野总领事的军事力量保护。”
水野幸吉整理了一下西服上的褶皱:“可以。但横滨正金银行不是建在英租界内么?英国人会同意我们士兵进入吗?”
之所以当初横滨正金银行设在英租界,是因为日租界来汉口来的晚,所划分的地盘远远没有其它租界那么繁华。
“这请您放心,我们已经打点好了英领事,他们没有意见。”朝吹英二说的很自信,很硬气,金钱就是他的底气:“水野总领事,我希望我们的武官,会听取我们的一些建议。为此,我们数家企业,准备联合捐赠一笔给我们租界修建营地的资金。”
水野幸吉眼睛微微一亮。
这钱他是懂如何操作的。
他矜持点头:“很好,朝吹君,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军队,就是你们最有力的后盾,放手去干吧。”
朝吹英二会心一笑。
正当此时,成群结队的汉口百姓联袂而来。
其中还有学生,举着牌子,上书:还我土地、复我主权……
水野幸吉立刻带着日本士兵迎了上去。
“八嘎,你们干什么?”
一个学生站了出来,指着界碑说:“你们真卑鄙,为何又偷挪界碑?”
水野幸吉冷笑:“界碑本就在此,定是你看错了。”
如此厚颜无耻,气的学生脸红脖子粗:“你们太过分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在界外占地,私自在界外修屋,当真以为我们汉口百姓眼瞎吗?”
此时,本杰明·戈德伯格和赵一仙赫然就在人群当中凑热闹。
这就是赵传薪没找到他们的原因。
赵一仙捋须,虽然他同为国人,却并没有汉口百姓那种激动,他淡淡道:“嗯,日本人果然狼子野心。”
却听水野幸吉倨傲道:“或许,你们就是眼瞎了。中国人体质弱,多数是病夫,看不清又有什么稀奇?”
那学生气炸了:“当真是无耻,这个世上,就没有比你更无耻的嘴脸了!”
人群中,本杰明·戈德伯格小声嘀咕:“还是有的,小鬼子不是俺师父对手……”
赵一仙:“……”
他心说:你师父动口说不赢那就动手了,小鬼子当然不是他的对手。
百姓一方激动起来,人群推攘着开始向前。
而日本一方的士兵和日巡捕同样虎视眈眈。
现在,只要一个火星子,就能立刻点燃战斗,动武只在刹那间。
这时,有老成持重的汉口士绅站了出来:“大家稍安勿躁,不要上了日本人的当。那水野幸吉是故意激怒我等,一旦动武,他们是有机关炮的……”
“机关炮”三个字,还是很有震慑力的,人群又逐渐安静下来。
那士绅指着水野幸吉说:“你们日本人不但非法侵占蚕食我们百姓土地,为了让日租界兴旺,还不择手段走私烟土、军火,甚至大量召来娼妓,简直是令人发指。你们会有报应的。”
这都是水野幸吉的下三滥招数。
日租界不是冷清么?那好,便让大量的妓女,看你们来不来?
生理需求总是有的吧?
气氛组搞起来!
水野幸吉不以为意:“法租界同样有很多娼妓,为何不见你们去闹?真是岂有此理,觉得我们大日本帝国好欺负么?”
法国在这一块,向来是全球顶尖的。
早在上世纪初,就开始大量向外输出大保健文化。
日本是有学有样,青出于蓝胜于蓝。
到了二十一世纪,棒子也开始参考这个模式,到了二十年代甚至一度超过了小鬼子,只是没出过国的国人不知道罢了。
棒子玩的其实可花花了。
双方唇枪舌剑,最后也没能打起来。
到了傍晚,人群见没有结果,只得陆续散去,明日还会再来折腾。
这种场面,在汉口已经不知道上演了多久了。
回到胡家宅邸,本杰明·戈德伯格兴冲冲的跑着,人还没进屋就喊:“师父,俺跟你讲日租界那边的小鬼子老可恶了……额,有外人在啊。”
赵传薪招招手:“快来,今晚上吃火锅。”
“啊?还吃火锅啊?”
盛恩颐眼珠子一转:“成昆法师,令徒是洋人?不若,我也拜你为师吧?”
“拜什么拜,贫僧固然佛法高深,可诸位也并非等闲之辈,将来前途一片光明啊。”
盛恩颐听了洋洋自得,胡立听了露出不敢当的讪笑,赵一仙只是撇撇嘴,本杰明·戈德伯格注意力集中在鸳鸯锅麻辣的一边,干饭狗脸淡然等着清汤锅的肉煮熟。
众人的反应,都被赵传薪看在眼里。他微微一笑,仅仅这些表情,就囊括了众生富贵贫贱差别的秘密。
有的人还没成年就会懂,有的三四十才通,有的则一辈子无解。
胡立胡乱拍马屁说:“成昆法师,洞明世事,我辈真不知何时能有此境界。”
赵传薪还没说话,本杰明·戈德伯格快言快语:“呵呵,你们都是为旁人而活,而俺师父活的旁若无人。”
赵一仙听了,莫名的觉得头皮一紧。
忽然就觉得距离大道越来越远。
他自问真的是想要追求长生么?
学习法术,为的真是成仙么?
这一刻,赵一仙的心态忽然就有了些转变。
而胡立和盛恩颐两人听了,脑海中不由得浮现赵传薪的言行举止,可不正是应了那句话吗。再看仿佛随口而言的本杰明·戈德伯格,却是不敢小觑了赵传薪这个洋人半大少年徒弟。
胡立取来一坛酒,开封说:“所谓闻香下马,知味停车,此乃鼎鼎有名的洋河酒。成昆法师,还请满饮此杯。”
赵传薪拿手一搪:“贫僧要守戒律,岂能饮酒?真是胡闹。先来点牛肉垫垫肚子。”
“……”
好嘛,戒律要灵活运用是吧?
胡立对盛恩颐说:“等明日,我带四公子去我爹常去的花楼逛逛。”
盛恩颐眼睛一亮:“那感情好。”
“呵呵,你们小小年纪,竟然就耽于享乐?”赵传薪嘴角浮出冷笑:“瞧好吧,等你们到老那一天,就会发现——这辈子真没白活!”
胡立和盛恩颐好悬没被闪了腰,被酒呛的直咳嗽。
本杰明·戈德伯格一拍桌子:“师父,俺也觉得,俺这辈子不能白活,不如跟二位贤弟逛上一圈!”
两人白了一眼,谁他妈是你这个小洋鬼子的贤弟?毛长齐了吗就充大半蒜?
赵传薪照他后脑勺就一巴掌:“老子已经将明灯花传于你了,怎么一天到晚还搞不清自己的定位?人家是富二代,你一个富一代能比么?”
本杰明·戈德伯格嘿嘿一笑,赶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师父,俺今天和赵一仙逛街,看到了这里百姓和日本人对峙……”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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