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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蜀王,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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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庐之前,那衣着与苗寨人服饰明显迥异的几人均已是大变了脸色。

    那位从未把自己当成过什么太子的苏酥,在屋外这寒凉刺骨的环境当中都已泛出冷汗,刚刚的他听闻外面厮杀声时只想这辈子不出来,但是却敌不过老学士赵定秀那双古朴但严厉的眸子注视,只能硬着头皮走出身后那座木屋草庐。

    年轻人本名苏瑛,他的父亲是蜀国皇帝,他的亲叔叔是那个大名鼎鼎死守国门的西蜀剑皇。

    只是身份极其尊贵的旧西蜀太子,此刻却没有勇气抬起头看着同样年轻的新蜀王。

    人的影,树的皮。

    这些从北莽过北凉再返回蜀地接着又窜入这南诏十万大山中的旧西蜀余孽,当然听闻过年轻蜀王的声名,尤其是在前段时间有条更加骇人听闻的消息传遍南诏诸山十八部,武道风流动天下的曹长卿竟死在了那座蜀王府里。

    传言,便是面前这位年轻蜀王亲手砍下了曹官子的脑袋。

    东北方位那位手中捧着剑匣、身材很是雄魁的中年男子,此刻正满脸凝重的望着神情漠然的蜀王殿下,太子苏酥遇见事情以后便想要尽可能躲避逃开,但他齐慕白以及身边的大学士赵定秀却不能如此。

    天塌下来,先死的自然是个头高大的。

    当年死的是他师兄,今日好像就轮到了他。

    只是男子实在没有半点信心去对付面前看似年轻、但浑身气机已然与天地连接的年轻蜀王,先不提其麾下那些杀人宛如收割稻草般的凶猛虎卫,这位蜀王殿下自身便已是武道境界骇然的高手。

    齐姓男子随是指玄境,但却只开炉炼剑,不修剑术,唯一能够拿出手的便是其身上那日积月累的剑意,但此刻随时准备消散一空的纯粹剑意竟首度有了退缩的意味。

    原因,自然出在面前这位蜀王身上。

    “当年西蜀剑皇苏茂宁折不弯,一剑守国门。”

    “那柄名为蜀道的川中名剑,单论其锋利程度便足以位列天下十大名剑,齐慕白,听说那柄剑便是你亲自打造而出,作为赠与你同门师兄苏茂的封王贺礼。”

    今日苗寨当中真正的主人公陆泽终于开口,其话语之间并未有着半分敌意,仿佛只是在诉说着那些陈年往事,只见他缓缓伸出右手,张开手掌,凌空对向那位环抱乌檀木匣的齐慕白,后者满脸惊骇,此刻竟是丝毫都阻拦不住木匣飞向年轻蜀王的手中。

    陆泽低头望去,只见木匣之上篆刻有繁琐朴拙的铭文符箓,如此复杂的符箓便是为了封锁剑匣当中那柄杀伐气无双的崭新名剑,陆泽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齐慕白,这便是你在春秋国战之后藏匿于北莽,花费十年时间所铸之剑?这柄剑所藏杀伐意气之盛实在罕见,想来也是你这位铸剑师这些年在打造之时心里藏着滚滚杀气。”

    陆泽这记很是华丽的凌空拘物,令那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再度变了脸色。

    后者这时并未回答陆泽的问题,只是略显担忧的望了身边的旧太子苏酥一眼,接着对那位老学士赵定秀摇了摇头,今日哪怕蜀国藏匿于南诏的全部势力联袂出现,怕是都动不了这位新蜀王半根汗毛,不过是给这处苗寨多增添些鲜红血花。

    陆泽继续低着头打量那木匣。

    这时忽然有道消瘦矮小如稚童的黑影猛然窜出,陆泽身后的颜盏小堡脸上露出狞笑,身后长刀已然出鞘,接着身后木竹栏杆凌空一跃,其矫健的身躯在半空中呈现出一轮弯月形状,这势大力沉的一刀对着那宛如老鼠般的黑影袭杀而去。

    ——砰!

    只见众人脚下所站立的木板之上顿时被劈开了个丈长裂口,那黑影堪堪躲过颜盏小堡这一刀,这时已近入到苏酥身旁,后者瞪大眼睛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便被打晕过去,众人这才看清原来是位侏儒老人,其裹挟着晕厥过去的西蜀太子便开始朝后方山林里狂奔而走。

    “找死的东西,你小堡爷爷今日活剐了你!”

    颜盏小堡迅速从身后掏出那铁背宝雕六石弓,天下度量三十斤为钧,四钧为一石,军营当中能够使三石弓的便足以称得上是其中精锐,在苗寨后方山林间早早便被钩织下来了天罗地网,为首的王钰余面色冷静的挥了挥手,只见藏匿其中的弓弩手瞬间展开一拨漫天飞羽般的弩箭激射。

    茅庐之前的赵定秀以及齐慕白见状,纷纷变了脸色。

    因为这强弓劲弩看起来竟是丝毫不顾及着旧太子苏酥的死活,那位侏儒老人此刻正夹着比他高半身的苏酥在后山脚辗转腾挪,老侏儒嘴里还在骂着娘。

    大学士赵定秀面色难看的望向陆泽:“蜀王殿下,难道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吗?”

    陆泽微笑道:“那位南诏三十六蛮溪共主蒙蛊,不是赵大学士请来的吗?本王今日来恰恰就是想要跟你们坐下来好好谈谈,但好像你们并不如何想谈。”

    陆泽转过头去,将那剑匣放在脚边,然后给面色很是难看的颜盏小堡使了个眼神,后者咬着牙对远处的那个老东西骂了两声,将铁背宝雕弓递给了陆泽,那位名为蒙蛊的侏儒,身法极为诡谲莫测,此刻哪怕陷入到强攻劲弩的围杀当中显得很是狼狈,但却并未受伤。

    这时的蛮溪共主身后仿佛长了眼睛,转过头去,只见远处手持弓箭的陆泽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老侏儒那双眼眸瞬间缩紧,极度危险的感觉升腾而起。

    “蜀王殿下!”

    “别别别,我投降!我投降还不行吗!”

    “狗日的赵定秀,伱他妈的害死老子了,老子就不该听你的来趟这趟混水。”

    “这苏酥小子哪里是什么靠得住的明主,你们西蜀老臣摊上这么个从北莽衣锦还乡的太子爷,还不如赶紧吊死在蛮溪的歪脖树上省事。”

    正在骂着娘的老侏儒提溜着旧蜀国太子走了回来,这场算不得厮杀的厮杀便以这种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三十六蛮溪共主眼神里满是忌惮的望着陆泽手中的弓箭,这几十年在蛮溪山林间摸爬滚打的直觉告诉蒙蛊,刚刚如果真等这位蜀王搭起弓挽起箭来,今天怕是真的难以走出脚下这座苗寨。

    旧蜀国太子这时也清醒了过来。

    苏酥望着周遭环境没有发生丝毫的变化,瞬间又知晓了自己此刻的处境,陆泽淡然开口道:“我今日来便是要请这位旧蜀太子以及几位回到锦官城去,年关过后的苏酥便会成为蜀王府的修撰,我会用一年的时间让他坐上锦官城城主的位置,以后能够在西蜀道走多远,便要看...”

    赵定秀没等陆泽说完,便已冷笑起来:“蜀王殿下怕不是在说笑话吧?你是觉得我西蜀无人?我西蜀太子怎能去给你当个小小幕僚?”

    老人接着面向不远处站立在栏杆旁边的西蜀亡国驸马:“傅文勇,怎么?不敢来见我这个蜀国旧人?你是觉得我赵定秀老眼昏花认不出你吗?什么时候做了离阳蜀王的狗?”

    原本颇爱嬉闹也没个正型的傅文勇,这时脸色平静:“大学士,当年我这个驸马,在你们蜀人眼里怕是连狗都不如吧?那年西蜀亡国,我带着裐儿离开锦官王城之前,看着那些个皇亲国戚的垃圾货色惨死,你知道我那时心里有多畅快吗?哈哈哈哈哈哈,天下人皆是刍狗。”

    颜盏小堡脸色复杂的望着入南诏一路与自己争吵最多、但感情却也是最要好的中年男人。

    他们这群投入王府帐下的,谁没有段所谓的辛酸往事?

    这位出身蛮族小部落的青年轻轻抚摸着脖颈处那道清晰可见的疤痕,再度想起蜀王刚开始见面时说的那番话,脸上泛起狞笑:“去你娘的命运!”

    草庐之前,只听见陆泽轻轻笑道:“小小幕僚?赵夫子,你难道不知道你身边这位‘太子殿下’是什么想法?他苏酥想的只是能够安稳活在这个世上,天下难道还有比我锦官城更安稳的地方?”

    如今的陆泽,说起这番话来,其中倒是充斥着难言的底气。

    因为就连那曾三入太安城的曹长卿都死在了蜀中锦官城,如今在城中活跃的江湖人士看着身着官服巡察的离阳兵士都万般配合,陆泽那一刀不单单砍下了曹官子的脑袋,更是将蜀中之地蕴藏几十年的那股子气给砍了出来。

    “本王今日来并不是与你们商量,而是亲自来告诉你们一声。”

    “陈俞念以及你赵定秀这些年在西蜀跟南诏联系的那些人,本王都一清二楚,他们个个都是携家带口,总不至于跟着你赵夫子一块给旧西蜀殉葬吧?”

    陆泽这时已转过身去。

    “那柄春秋剑不错,算是你们给自己买的保命符。”

    “保你们这一路从南诏顺遂回到锦官城。”

    “还有,你们与北凉那边的约定彻底作废,因为徐骁遗留在南诏跟西蜀的所有后手,在昨日夜里便已经都被清除干净,南诏三十六蛮溪,如今应该仅剩下二十溪。”

    而原本自觉逃过一劫的侏儒老人,此刻瞬间愣在原地。

    蒙蛊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这才真正知晓自己那疯狂跳动的右眼皮究竟是因为什么,只见侏儒老人哭噎之时,其右侧袖口有着一柄薄如蝉翼的透明飞刀滑翔于空中,陆泽右脚轻轻踢动那剑匣,仅仅霎那间便挡住那沾染着南诏最毒之毒的飞刀。

    陆泽左手凌空一指。

    蒙蛊眼睛瞪大,眉宇之间俨然有处极度绚丽的血花绽放开来,血渍沾染到旧蜀太子的脸上,后者伸手一摸,竟是再度晕了过去。

    “大好头颅啊。”

    “你说这人,好好活着不行吗?真以为本王故意把后背破绽露给你,你便能杀了本王?”

    陆泽不再看那倒地的尸体以及晕倒的太子,将剑气纵横而起的剑匣丢给颜盏小堡,转过头便离开。

    此地的苗寨今日只是死伤了些青壮,但整个南诏在这两日之间却已经是血流成河,小和尚吴南北所言莫要多造杀孽,陆泽很是认可,只是这只信奉力量的南诏却不是传佛道诵佛经的场所,只有那流淌着的鲜血以及一座座的京观才能够令人刻骨铭心。

    几乎同一时间,有着两万僧兵自那苦寒西域圣地烂陀山而出,朝蜀地而来,为首的是位触摸到陆地神仙境界的六珠菩萨,女子法王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尽之佛光。

    西蜀以及南诏这半个月时间发生的诸多事情,令寻常百姓疑惑,令士族大家惊惧。

    那日在蜀王大婚之上提前离开的家主纷纷后悔不已。

    自就藩小半年时间之后的陆泽,这才算勉强将整个西南属地笼络在了自己的手上,而不是个所谓名头上的蜀王殿下,真真正正的成为了离阳朝权柄在手的实权藩王。

    .......

    北凉边境,垂垂老矣的北凉王徐骁身形更显佝偻,其身边是沉默不语的世子殿下,只不过并不是凉地三州百姓皆知晓的那位纨绔世子徐凤年,而是人屠幼子徐龙象。

    “黄蛮儿,这半年来,苦了你了。”

    “爹我本是想把担子交到你哥身上,但可惜最终还是落在了你的肩膀上。”

    “以后的北凉有你、有着渭熊、还有那些义山看好的年轻人,但还是很难再维持这二十年的安稳局面,北莽自始至终都是敌人,这点不用爹说。至于离阳那边...皇帝赵淳依旧还是老样子,但西蜀那边倒是有消息传来,唉,赵淳这辈子比不上你爹我,窝窝囊囊,临了的时候算是能挺直腰杆。”

    “今日午后,拂水房那边来了封密信,嗯...是你姐姐亲自拿给我的。”

    人屠徐骁此刻脸上泛着复杂无比的光彩。

    他没有想过,那位已经成为蜀地真正之王的年轻人,竟然真的敢来北凉?

    ......

    “赵家小子,你怕是在逗老夫吧?”

    李淳罡满脸震惊:“你小子要去北凉?你不知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

    回到蜀王府歇息好几日的陆泽,悠哉游哉的躺在软榻长椅之上:“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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