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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一旦痴迷于金钱,那疯狂起来谁也拦不住的。
要知道现在可是一九七九年啊,人均年收入不足千元的年代,杨安国他们胆子真大,竟然一下借了那么多钱,真不怕把自己贴进去骨头都不剩。
这是个黄金的时代,赚钱很容易,人的地位就像坐过山车起起伏伏幅度非常大,这就会让人产生一种虚妄的心理,以为只要自己有机会,一定可以东山再起,就像杨安国他们几个似的,以为只要借到钱就能让酒厂起死回生,殊不知,这年头做生意,能力很重要,但是人脉更重要,要是关系疏通不好,任你赚再多的钱也是替别人赚的。
杨安国他们几个就是陷入了这样的误区。
以为杨军是他们的后盾,有杨军保驾护航,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造假,就可以忽视其他一些不可抗拒的因素。
现在好了,小区门口全是堵着要债的人,工商、税务、海关麻烦接踵而至,高额的罚款和债务压在头上,现在终于扛不住了,终于过来求杨军出手了。
“你们的胆子真大,这么大一笔钱都敢借,你们就不怕还不上吗?”杨军冷笑道。
原先这几个可都是泥腿子,每天过着三餐不果腹的日子,这才进城没几天,就开始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哥,我们错了,求求你出手救救我们吧。”
杨安国低垂着头,眸子里闪现一层晶莹的泪花。
杨军闻言,笑了笑。
双手抱头躺在藤椅上。
看着他们一个个怂样,他恨不得撒手不管。
可是不管不行啊,这些人都是他立身安命的本钱,也是他相处十几年的兄弟,也是他生活和工作上的助力,他不能不管。
尤其是杨安国和杨安邦,不仅是他的堂兄弟,而且他们二人现在的职位也不低,将来也有用得着他们的时候。
“安邦。”
杨军叫了一声。
“哥,我在。”
杨安邦跪地膝行过来。
杨军看着面前这个面似忠厚的男子,脸上洋溢着不可言语的微笑。
“你可真让我大开眼界,竟然打起公款的主意了。”
“哥,我错了。”
杨安国啪啪的抽了自己两个大耳光子,眸中垂泪道:“我真是昏了头了,我不该打公款的主意。”
“哥,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想蹲篱笆,孩子还小,我舍不得他们。”
杨军闻言,脸上原先的笑容消失不见。
起身,一脚把杨安邦踹的四仰八叉。
“你还知道有家人啊?你还知道孩子还小啊,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打公款的主意?”
杨军这人虽然不算个好官,但是他却是一个有底线的人。
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打公款的主意。
哪怕你以权谋私,利用职务之便为自己谋私利,那也算是你动了脑子,出点力了,你直接动用公款算怎么回事?
这世上哪有不劳而获的人。
杨军这么些年,从来没动用过权利为自己谋私利,如果说有的话,那就是大力的提拔自己人,可从来没有打过公款的主意。
再说了,他也不屑于此。
“哥,你就出手帮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杨安邦跪在地上不停地给杨军磕头。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杨军已经出手帮他把这事平了。
这几天,他没有去单位,躲在家里战战兢兢的等待着,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时间是最折磨人的,在无尽的等待着,看到希望越来越渺茫,以至于丧失了希望,也就是在这段时间,他在感到后怕。
“安邦,你太让我失望了。”
杨军又踹了几脚。
“哥,我错了。”
杨安邦把头磕在地上,痛哭流涕。
杨军又踹了几脚,累了,瘫在椅子上。
一伸手,桌子上摸了个空。
回头冲家的方向吼道:“没有眼力劲的,不知道送点茶水过来。”
不一会儿,陆洁就战战兢兢的端着茶水过来了。
茶水往桌子上一放,逃也似的离开了。
杨军喝了点水,压了压心头的火气。
“驹子,你也变了。”
“本以为你是这些人中最让我放心的,没想到你非但不劝阻他们,反而和他们一起胡闹,真是让我失望啊。”
马驹子猛地把头磕在地上:“哥,我错了,辜负了您的信任。”
杨军摆摆手道:“你们主意大了,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罢了,罢了,随便你们吧。”
杨军说完,回头又看了看孙招财那个蠢货。
这货两眼迷离,一副失神的样子,嘴角噙着微笑,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
这家伙傻乎乎的,陪跪了一天,竟然不知道因为什么陪跪的。
看着杨军教训杨安国他们几个,他倒有点看热闹的架势。
“招财。”
“杨叔。”
孙招财笑眯眯的膝行过来。
杨军见他嬉皮笑脸的样子,顿时失笑。
“罢了,罢了,你这憨货。”
“嘿嘿!”
孙招财主打一个憨厚,哪怕杨军再生气,他都是一副笑呵呵的样子。
“杨叔,我饿了。”
孙招财揉了揉肚子,一脸希翼的看着杨军。
杨军闻言一怔,气得胸膛一起一伏的。
能不能严肃点,没看见我正在生气吗?
不过,看见这货愚蠢中带着清纯的神色,杨军怎么都生不起气来。
“滚。”
杨军舌绽莲花,用手一指。
“谢谢杨叔。”
孙招财闻言,一阵狂喜。
从地上爬起来,一翻身就跑了。
这一幕,瞧得杨安国马驹子他们目瞪口呆。
“哥……”
“咋了?”杨军爆喝道。
“没咋,没咋。”杨安邦吓得脖子一缩,不停地摆手。
他们也想让杨军冲他们吼一句‘滚’,但是他们心里清楚,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别看能让孙招财滚,但是一定不会让他们滚的。
之所以对孙招财优待,只因为这货只听杨军的话。
要不是今天孙招财被他们忽悠过来,恐怕罚跪压根没他什么事。
“咕!咕!”
这时,不知谁肚子里发出咕咕叫的声音。
空气瞬时凝滞,几人希翼的看着杨军。
杨军只是怔了一下,然后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背着手走了。
留下三人在风中凌乱。
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
这气……是消还是没消啊?
有没有原谅他们?
还用不用继续跪着?
他们不知道,也不敢擅作主张,依旧跪着那儿。
……
天色黑了下来。
杨军和伊秋水深入交流,出了一身汉后,点上一支烟,就进入了贤者时刻。
伊秋水搂着他的脖子,温柔的温存着。
“老公,你不准备让他们起来吗?”
“又不是我让他们继续跪着的。”杨军道。
伊秋水闻言,翻了翻白眼。
“不是你早上让他们跪着的吗?”
“是吗?”
杨军愣了一下,然后说道:“脑子还留在你这儿,早上的事不记得了。”
伊秋水娇嗔的白了他一眼,右手食指在他胸膛上画了一个心形形状。
“老公,差不多就得了,他们不是你的子女,你这么让人家跪着是不是不太好。”
杨军道:“这你就错了,要是自己的子女,我才舍不得让他们跪着呢。”
“跪着就跪着吧,得让他们知道钱难挣,屎难吃,要不然下次还不长记性。”
伊秋水闻言,噗嗤一下笑了。
小粉拳捶了他一下,娇笑道:“你真讨厌,这么粗俗的话没想到竟然会出自你口。”
“话虽糙了一些,但是我说得是事实,这可是无数先辈用血和泪总结出的经验教训。”
伊秋水闻言,点了点头。
她虽然不管家里的财务,但是她也知道这个年月钱难挣,现在还有很多人在温饱线上挣扎,每一分钱都来之不易。
“那你准备让他们跪一夜?”伊秋水皱着眉道:“他们可都跪了一天了,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到天亮。”
杨军闻言,呵呵一笑。
“那就要看他们自己了。”
要是他们能撑到明天早上的话,那就说明他们还有悔意,要是一气之下就走了的话,那就没什么帮的必要了。
连自己的话都不听了,他何必上赶着帮助人家呢。
伊秋水紧紧地抱着杨军,螓首扑在杨军的怀里,一双修长的睫毛一眨一眨的,显得不灵可爱。
“老公,你说他们会不会半夜偷懒睡觉啊?”
杨军一怔,随后笑道:“你倒提醒了我。”
说完,杨军下车,去书房打了个电话。
回来后,往床上一趟,把伊秋水重新搂进怀里。
“我已经安排好了。”
伊秋水闻言,撇了撇嘴:“你怎么还跟孩子似的。”
……
这边,罗小军放下电话。
拎着一壶水,怀里揣着两包烟就晃悠悠的出来了。
他先是去了一趟门卫值班室,交代一下工作上的事,然后就背着手向杨军家的方向走来。
“小军,你怎么来了?”杨安国问道。
一天了,杨军家前门这边没遇到一个熟人,他也猜到人家在照顾他的面子,此时,看到罗小军,就心里想着,这个罗小军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啊,就这么喜欢看他们洋相吗?
“呀,安国叔,驹子叔,安邦叔,你们都在呐。”
罗小军嘿嘿的笑着,把手中的茶壶放在桌子上,然后往藤椅上一躺。
“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完,叼着一根烟躺在原先杨军躺的那张椅子上。
几人见状,对视一眼。
这时,再不明白他是杨军派来的,那就真是棒槌了。
“我哥让你来的?”杨安国问道。
别看罗小军在他们面前是晚辈,但是杨军器重他呀,啥事都交给他来办,他们在他面前还真不敢托大。
再说了,他们不认为,罗小军会半夜没事干瞎溜达。
看看这一壶茶,几包烟,不是来看着他们是干什么?
罗小军嘿嘿笑道:“安国叔,瞧您说得,我作为大领导的警卫员,保证大领导的安全是我分内的事啊,今夜赶巧了,是我值班,我得替大领导站岗放哨啊。”
杨安国闻言,撇撇嘴。
我信你个鬼。
以前也没见你这么勤快,为什么今天罚跪偏偏赶上了呢。
再说了,你哪儿站岗放哨不好,非要在他们面前晃悠?
瞧瞧你躺平的样子,还能不能再假了?
“得,看来偷懒是不可能的了。”杨安国道。
“哎,哥这招够狠。”杨安邦揉了揉两条发酸的腿。
马驹子黑着脸道:“唐僧取经,九九八十一难都过来了,最后这关可不能放弃,跪着吧。”
几人算是看出来了,罗小军就是杨军派来监视他们的,只要他们夜里敢偷懒,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让杨军出手帮忙了。
“三位叔叔,你们忙你们的,该睡睡,该聊天的聊天,我站岗执勤,互不打扰。”罗小军笑道。
几人闻言,齐齐翻白眼。
要是真的互不打扰,就不该过来看着他们。
“小军啊,你变了……”
……
第二天一早,杨军精神抖擞的起床。
看着院子中无精打采,打着哈欠的三人,他眸光连动。
罗小军见状,连忙跑过来。
“师叔。”
“嗯。”
杨军伸伸懒腰,准备做跑步之前的准备。
“昨晚他们都还老实吧。”
罗小军点头笑道:“除了打瞌睡外,还算老实。”
杨军闻言,点了点头。
这就很好。
打瞌睡正常的,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躺在地上睡觉,那说明认错大的诚意还是有的。
既然态度还不错,那就原谅他们吧。
“让他们滚回去洗个澡,再吃点东西。”
杨军从门口的台阶走下来,开始跑步。
“让他们吃好饭后来见我。”
“好的,师叔。”
罗小军应了一声,然后笑眯眯的向杨安国他们走去。
话说杨军刚开始跑步,刚路过门卫室门口,就听见大门外有人叫自己。
“军子,军子。”
杨军愣了一下,然后停下脚步向外看去。
这一看,竟然看到了熟人。
“建国哥,怎么是你?”
来人是李建国,是王雪梅的儿子,前些年在派出所上班,自从杨军高升后,两家就很少来往了,不过,逢年过节的还是经常走动的。
杨军让门卫开门。
然后对门卫道:“以后我建国哥来,直接让他来家找我。”
门卫敬礼:“是,大领导。”
当然,这都是场面话。
其实,杨军早已交代,除非是本小区里的人,否则任何人都不得进去,哪怕和杨军关系再铁的李立新、李铁柱他们都不行。
这是死规定,任何人都不能破例。
“建国哥,一大早就来找我,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杨军问道。
李建国瞅了瞅周围的人一眼,然后把杨军拉到一边。
“军子,我问你,你是不是有一个叫杨栋的二叔?”
杨军闻言,心里咯噔一下。
难不成二叔惹什么事了?
“是的,咋了?”
杨军怀着忐忑的心情问道。
“呵呵,那就没错了。”
李建国笑道:“昨晚上,下面的人巡街,抓到了几个乱搞男女关系的,于是,我们就把他们带回所里,还没等我们开口,他就自爆是你的二叔了,下面的人觉得此事重大,不敢擅作主张,于是就把这件事上报我这里了。”
说完,李建国笑眯眯的看着杨军。
“军子,没想到你二叔老当益壮,还得俩伺候着。”
杨军闻言,愕然:“啥意思?”
李建国白了他一眼:“装什么装,没听过二凤戏龙啊。”
“你的意思是?”
杨军反应过来后,老李一红。
这个二叔真会玩,把老杨家的脸都丢尽了。
气得他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
“对了,建国哥,你今早过来找我有事?”
李建国愣了一下。
觉得杨军气糊涂了,刚跟你说完,就这么快忘记了?
“军子,这里没外人,装什么装啊,哥哥我还能害你不成?”
杨军:“建国哥,你找我啥事啊?你要不说,我可就跑步去了。”
李建国一副你厉害的样子,冲杨军竖了个大拇指。
“行,你装是不?”
“我来问问你二叔杨栋的事怎么处理,我是秉公执法还是因私废公,你一句话的事。”
说完,翻着白眼一脸揶揄的看着杨军。
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谁?杨栋?”
杨军摇摇头道:“这人我不认识,你爱咋办就咋办。”
说完,杨军转身回院子,继续他的跑步。
“嗐,还能这么玩?”
李建国冲杨军的背影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我可秉公执法了?”
杨军挥了挥手,没回头,继续跑步。
“行,我让你装,到时候丢人的可是你们老杨家的人。”
李建国笑了笑,然后开车离开了。
跑完步回到家,就看到杨安国他们三个恭恭敬敬的站在客厅里。
他们已经洗好澡,换了一身衣服,精神抖擞的站在那儿。
杨军瞅了一眼,没搭理他们,然后径直上楼洗漱去了。
半个小时后下楼,杨军让保姆把早餐分一点给他送到客厅。
他一边吃饭,一边冲杨安国他们招了招手。
三人见状,连忙小跑着过来。
“哥。”
齐齐的叫了一声。
“废话我就不说了,你们的事我管了。”
杨军用手点了点桌子道:“丑话说在前头,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你们下次还乱来的话,那就不要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
“哥,我们以后一定改,全都听您的。”
“哥,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乱搞了。”
几人七嘴八舌的承认错误。
杨军抬手:“行了,就这么着吧,回头晚一点我让小军把钱给你们送过去,该还钱的还钱,该补缴罚款的补缴罚款,把屁股擦干净,从头再来。”
“谢谢哥。”
几人全都激动的垂下来头。
几日来,压在头上的压力瞬间得到释放,只要杨军愿意出手帮助他们,他们就再无后顾之忧了。
“安邦,不是我说你,你胆子太大了,竟然连公款都敢动……算了,不说了,要是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我也救不了你。”
“回头,你跟四妹交接一下,把走账的手续该补办的补办,别留下什么尾巴。”
“知道了,哥,下次再也不敢了。”
杨安邦哭了。
从动了那笔钱后,他每日如坐针毡,现在杨军出手,终于尘埃落定,不用再每天担惊受怕的过日子了。
“哥,我们错了,下次一定听您的。”
杨军抬手打断道:“行了,该干嘛干嘛去,看见你们就烦。”
“是,哥。”
几人应了一声,就要退出。
“安邦,你留一下。”
杨安邦愣了一下,然后又回来。
“哥,有事您吩咐。”
杨军闻言,叹了一口气。
“整天没一个省心的,真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杨军摆摆手道:“回头抽个空去城东派出所一趟。”
“啊,去那干什么?”杨安邦愣了一下。
他心里嘀咕,难不成那事爆了,杨军准备大义灭亲了?
他不敢想象家里失去他的后果,此时,吓得两股战战。
“哥,你得救我啊,我不想进去啊。”
杨军见状,直翻白眼。
“哭什么哭,瞧你这怂样,当初伸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
杨安邦一听,更是吓得面无人色。
听杨军的口气,似乎不准备帮他了。
他此时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今日,当初就不敢乱伸手。
“哥……”
杨安邦下意识的给杨军跪下。
“滚……”
杨军一脚直接把他提出门外。
他真的不想多做解释了。
二叔杨栋做下那么丢人的事,他都没脸提了。
再说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会玩,一次性竟然叫了俩。
杨军表示,这待遇他也不曾经常有啊。
“大哥,你真忍心把安邦哥送进去啊?”
杨榆捧着饭碗过来,坐在他身边,一边吃吃,一边道。
这几天,为了筹备王玉英的寿礼,她一直吃住在这边。
杨安邦挪用公款的事她知道,而且还帮着把账给平了。
既然账都平了,干嘛还让他去城东派出所啊?
“吃你的饭,问这么多干嘛?”杨军翻了翻白眼。
“我就问问嘛。”
杨榆不满道:“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还有什么事不能知道的。”
杨军翻了翻白眼。
二叔杨栋的事还真不好跟她说,这种事辣耳朵啊,好说不好听。
自己都够恶心的了,没理由让自己的家人再恶心一遍。
“唉,你还说对了。”
杨军笑道:“这是小孩子的事,不适合你这样的大人知道。”
杨榆闻言,翻了翻白眼。
我信你个鬼哦。
“不说拉倒,我自己打听去。”
说完,端着碗一拽一拽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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