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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余的众喽啰已吓破了胆,纷纷后退躲在沈庆背后,毕竟刚刚盛于烬大展神威,顷刻间连斩了十余人,死者中不乏有武功比自己较强者,自己可不愿意白白去送死,只能盼着寨主沈庆出马了。
沈庆知道,如此之快的损失了二十多个兄弟,可谓是死伤惨重,军心尽失,若是自己还不出手制住此人,不免威严扫地。于是,最后一丝收复盛于烬的想法也从他的脑中退去,他现在只得以雷霆手段击杀盛于烬,以此挽回自己失掉的威严。
不死不休!
于是沈庆深呼一口气,提起板斧,向盛于烬杀去,他要趁着此刻盛于烬受伤,将之一举击毙。
盛于烬赤裸着上身,胸口处赫然有一个乌青的狼头刺青,恶狼形貌凶恶、尖牙利齿,右上方的犬齿更是染着鲜血,红得妖异诡谲,与盛于烬脖子上挂着的那颗通体血红的狼牙一模一样,着实骇人。
盛于烬看着奔来的沈庆,没来由的笑了起来,当然,在沈庆眼中,盛于烬的这个表情却十分瘆人——盛于烬的脸上洒满了鲜血,双目通红,此时裂开嘴角,脸上的鲜血流下,淌过白森森的牙齿,如同刚刚吃完了猎物的野狼,或是从地狱来的修罗恶鬼。
“荷!”一声宛如野兽般的低喝自盛于烬喉中发出,而此时沈庆也已攻到了面前,板斧拦腰砍来,这一招甚是阴毒,腰腹受伤的盛于烬难以纵越,眼看凶多吉少。
就在此时,盛于烬的眸子忽地亮了一下,虽然只是一瞬,可是却被一直死死盯着他的沈庆看得一清二楚。
利刃将至,为何这荒狼蛮子的眼神却丝毫不见惊慌?
沈庆甚至看见,盛于烬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蹲下身子,用胸口迎向自己的斧刃。
“狂妄!”沈庆怒喝一声,加大劲道,要将这个莫名其妙钻出来坏自己好事,而且出言不逊的荒狼蛮子砍成两半!
“叮!”,一声脆响,沈庆楞了一下,然后就看见盛于烬右手的雁翎刀向自己脸上砍来。
这下可教沈庆吃了一惊,这一刻他甚至以为盛于烬也像自己一样修了横练,不然单凭血肉之躯,刚刚那一斧怎会伤不了他分毫?
他现在没有思考的时间,因为刀刃已经杀到了他的眼前。沈庆修得一身横练功夫,对于盛于烬的袭击置之不顾,只是抬左手一挡,右手发力,想抄起板斧对盛于烬再度发动进攻。
可是这一拉,沈庆发现斧刃好似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似的,纹丝不动,同时左臂一震,护体罡力一阵翻涌,又是险些破功。
这时盛于烬的第二刀又来了,同样的位置被这样连砍两刀,沈庆敢断定自己一定会被破防,因此他顾不得拔不出来的板斧,抽出右手,双臂交叠,又挡住了这一击。
又一刀砍中,虽然仍未对沈庆造成实际的损伤,可是盛于烬眼中又亮了一下,他已发现了一些东西。
每一个修习横练功夫的人,都会有罩门,初练时有十余个,随着修行越来越高,罩门便会越来越少,可是即便是传说中的古家,这个传承横练功夫上百年的号称“金刚不败”的家族中,也从未听闻有人能将周身都练到没有罩门。因此,遇见这些硬得像石头般的敌人,一定要找出他们的罩门,那里是他们周身最脆弱的地方,便是被普通人打上一拳,他们也会受伤不轻。更别提武者的刀枪拳掌了,只一下就能要了他们的命!
这是师父盛锋告诉自己对付横练功夫的方法,因此,盛于烬在先前第一刀后,便一直在观察,直到沈庆斧头砍来,他才发现了端倪——沈庆无论进攻还是防御时,都有些刻意的夹着自己的手臂,就好像有烈性狐臭的人想靠夹住手臂来掩盖气味似的。
沈庆没有狐臭,而且就算有狐臭,在匪徒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那么,他这样怪异的举止就只说明了一件事。
他的腋下有一个罩门!
因此盛于烬故意用胸口那枚坚硬得匪夷所思的狼牙挡住了沈庆的斧子后,立刻牢牢抓住了斧子,不让沈庆抽回。又连出两刀,逼迫沈庆举起手臂格挡,露出腋下的罩门。
最后,盛于烬左手一送,如同一根滚烫的火筷子插入了牛油,斧柄轻而易举的自沈庆腋窝穿入,然后捅穿了他的肺叶,自他背后透出。
沈庆还来不及呼喊,盛于烬的刀就已割下了他的头颅!
群贼见首领交手两招便已败北,个个心胆俱裂,魂飞魄散,见盛于烬随手丢下首领的首级,再度向这边走来,他们立刻抛下俘虏与金银,落荒而逃……
盛于烬眼神一凝,想要再度追击,可是肩头与小腹伤口血流不止,只得作罢。
盛于烬没有理会俞家被俘虏的众人,转身蹲在了沈庆的无头尸体前。
毕竟,他可舍不得撕自己的衣服来包扎伤口……
“嗤嗤”两声后,盛于烬撕下了沈庆的衣服将自己的伤口简单包扎好,想再撕一块以作备用之时,一张老旧的羊皮纸自沈庆衣服中掉了出来。
为何说是“衣服中”呢?因为这东西原本被缝在两层布料之间,若非布料被撕开,决计发现不了。盛于烬粗略一看,似乎有许多文字与图画,他随手将这羊皮纸放入怀中。
紧接着,盛于烬极其自然的褪下了沈庆的裤子,然后用刀在他的大腿上片下了一块肉,然后将这块肉送到自己嘴边。
这一系列动作好像如同呼吸睡觉一样那么自然,不需要内心思考,手上的动作便已完成。所以当这块血淋淋的大腿肉即将入口的前一刻,盛于烬才好似梦醒一般突然吓了一跳!
盛于烬立刻将这块肉丢得老远,然后眼神无比惊骇的盯着自己方才割肉的手。
“我、我在做什么?”盛于烬瞪大了双眼:
“为什么?我会这么自然的要去吃他的肉?这……”
然后盛于烬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自从先前遇见阮老大一行人后,他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像有些脱离了控制,虽然一言一行都发自自身,可是盛于烬却总觉得自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另一个“盛于烬”大开杀戒,出言挑衅。
而有时,那个“盛于烬”又消失不见,那便是自己在控制这具躯体了。这种情况令他十分不安,就好像你的屋子里住进了另一个人,他和你外貌、语气、神态无一不像,唯一不像的地方便是——
你知道“他”不是你。
思绪正在翻涌,盛于烬忽然听见背后风声袭来,他侧身一避,屈指一弹,一把剑跌落在了一旁。
盛于烬转过头去,只见,刚刚偷袭自己的一剑,正是俞家的一个年轻子弟所出!
之前群贼逃走后,俞家众人无人看管,便慢慢挣脱了绳索,众人起身后都盯着俞学超,俞学超眼神怨毒,指着背对众人,正在沈庆尸体上翻找的盛于烬,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众人面露恐惧,纷纷摇头,俞学超便低声道:
“这荒狼蛮子手段狠辣,软硬不吃,落在他手里比落在山贼手中只有更惨,不趁着此刻动手解决了他,我们几人都不得好死!”
然后,他捡起一把剑,递给自己的侄儿,道:
“好侄儿,你快刺死了他给你茂基哥报仇,回雅安城,后我收你做义子,俞家的家业今后便是你来继承了……”
听到这诱人的条件,侄儿俞洪接过了长剑,一步步走向背对自己,正在盯着自己手掌出神的盛于烬,耳边伯父“刺啊”、“杀了他”、“动手”的声音好像有魔力似的,令他克服了对盛于烬的恐惧,而俞家的金山银山也好像在对自己招手,于是他再不犹豫,一剑刺下,谁知却被盛于烬轻松躲开。
见盛于烬转过了头,俞家众人面露惊恐的向后退去,动手的俞洪,更是扑通一声,瘫软在地,好似一团烂泥。
盛于烬眼前突然浮现了一个场景——那是自家的老牛,牛的尾巴颓然垂落,上面还有着烧焦的痕迹!然后那尾巴又燃了起来,变成了大火,熊熊大火,铺天盖地的将自己的视线全部遮住!
一股无名怒火自盛于烬心头燃起,一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盛于烬眼中精光暴射,一脚踏在俞洪的脸上,然后狠狠地将对方的脸踩到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盛于烬不断质问,随着一声声发问,他的脚也一遍遍的将俞洪的脸踩入地里。
连着踩了数十脚,刚开始的声音是砰砰之声,如同击鼓;再然后是噗噗之声,好像剁肉馅;最后是咔咔之声,好像岩石碎裂……他洁白的靴子上溅满了鲜血、脑浆,而他丝毫不为所动,这与平日里节俭的盛于烬截然不同。
直到盛于烬感到自己的脚都已经生疼了,他才停止了这个动作。
随后,他抬起布满血丝,几乎通红的双眼,看向一旁剩余的几个俞家子弟。
在方才盛于烬虐杀俞洪之时,包括俞雪超在内的几个俞家人都已趁此机会逃离,而现在剩余的几人,并非对俞洪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早就被这一惨烈的景象吓得屁滚尿流,腿脚酸软,无法动弹了,更有一股臭气传来,原来是其中一人被吓得尿了裤子。
“就因为我是荒狼人,你们害我!杀我!刺我!”盛于烬通红着双眼,对着几人怒吼道:
“来啊!你们嘴里的‘荒狼蛮子’现在就在你们面前,来杀我啊,过来,过来!用刀杀了我,吃我的大腿肉,残害我的家人,再放火,大火,把我烧死!来啊……”
“来啊……来啊……”盛于烬的悲号如同一阵惊雷,在林间不断回响,惊起了无数飞鸟。
俞家几人见盛于烬不但下手残忍,而且口中狂呼乱叫,如狼嗥似鬼哭,双眼血红,好似失去了神智,发了失心疯,正是逃走的好时机。
其中一人刚刚爬起,想伺机逃跑,就在此刻,喊声顿止,众人只见眼前红影一闪,浑身浴血的盛于烬不知何时已到了这人面前,毫无花哨的一拳击在这人脸上,这人一声未吭,便已殒命。
盛于烬腰间和肩头的伤口都已再度迸裂,鲜血涔涔而下,他却浑然未觉,拖着刀一步步走向剩余几人,雁翎刀与地面拖出咯咯咯的响声,在这些人耳中,宛如阎王爷的催命符……
“刷刷刷……”一阵快刀入肉的声音后,盛于烬握刀的手停住了。
另一头的刀锋停在了一个女子的脖颈上——她不似其他人一般仓皇逃窜或是不断求饶,在盛于烬的刀斩来的那一刻,她甚至将脖颈向前凑去,好像生怕盛于烬刀不够快,杀不死她似的。
盛于烬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这女子,咧开牙齿,咬牙切齿的问道:
“为什么?”
那女子却并未被盛于烬此刻的恐怖形象所吓到,她一言不发,反而毅然决然的用咽喉撞向盛于烬的刀。
盛于烬的刀收了回去,躲开了她的一撞,然后盛于烬的大手卡住了这女子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为什么!”盛于烬嘶哑着喉咙质问道。
“咳咳咳……”女子咳嗽不止,过了半晌,才从喉咙中挤出一段话来:
“咳咳咳……若是恩、恩公,问小女子为何俞家的人要害你,咳咳咳,小、小女子也无从回答。若是恩公问小女子为何求死,那、那、那……是因为,小女子的命本就是恩公您的,此刻……咳咳咳,借恩公贵手赐小女子一死,也总好过落入奸人之手!不过,大恩大德,只有来世再报了……”
那女子一面说着话,一面将手艰难的搭在了盛于烬肩头,轻轻抚摸着盛于烬的伤口。
就好像温柔的姊姊在为他贪玩摔了一跤的弟弟擦拭伤口。
盛于烬眼中的血红渐渐退去,他掐住女子的手也渐渐松了,他将女子放回了地上,然后颤抖着将手收了回去,有些磕磕巴巴的说道:
“啊!姑娘,抱、抱歉。”
他又变回了那个乡下小子盛于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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