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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白皙,将朴杏淋得仿佛玉像。
她浑身浓烈的气息,好似火一般喷发,将余列整个人都淹没。
见余列没吱声,她盯着余列,口中咬牙再道:
“攮我!”
而余列直勾勾的瞧着眼前美景,他心间一个犹豫,手中没有掐动出防护法术,而是换成了笼罩四方,许进不许出的隔绝法术。
法术铺开之后,经过二十二年苦修的余列,面上哑然失笑。
刚刚都还感觉一切都过去了,现在又是在作甚?
两人年少时期虽然同住一屋,但也只是他曾经辅助对方练功,舒筋活血罢了,并无真正的恩怨纠葛。
这女子现在又是在作甚?
他余列可是道心坚定,剑指长生之辈,岂能轻易就被这突如其来的“美人关”给缠住?
况且今日若是从了她,两人恩怨纠葛之下,岂不是又多增添许多事情,徒增麻烦?
一连数个理由,在余列脑中浮现,让他的眼神从愕然,变得平静且无奈。
但就在这时,朴杏不说话了,她只是看着余列,目中露出了一丝讥讽。
这讥讽不知道是对谁的,可是轰的,就点燃了余列心中的一团火。
“我非太监,又不是真没有图过她身子,想上就上,想这多作甚!”
仅此一个念头,就压倒了余列心间所有的其他理由。
况且这女道是白送上来的,便当一便宜占了就是了,难不成真留着,甚至留给别人?
从心所欲啊!
余列面上轻笑,身上的气势一换。
这让朴杏神色大变,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跟前的男人,身子不由的一软,头颅被按下。
月色淋漓,穿林打叶,簌簌声不断。
黑水崖下。
湍急的河水在被月光覆盖后,宛如冰冻长河般,猛烈冲刷河道,向着远方流动而去。
此河途径千沟万壑,抵达诸般道镇道郡,潜水郡城就是黑河末流的主要汇入地点。
………………
这日在潜水郡城中。
是夜,城北位置,有着一片萧瑟的府邸中,人气几乎没有,好似鬼府一般。
这在潜水郡中是极难想象的,城中位置不说是寸土寸金,但也绝不至于这般荒废,必然是存在着极其特殊的原因,才导致的这样。
而这片府邸,它在潜水郡城中,确实也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
府邸主人,原本就是潜水郡中土生土长的宗族人家,虽然日渐落魄,但是在三十年前,府中一口气的出了两个道宫弟子,家业直接就又阔气了起来。
特别是潜州道城方面,经常就有消息传过来,虽然没有大人物明着面儿的撑腰,可是潜水郡上上下下的鬼神道吏们,没有一个胆敢得罪这户人家的。
于是在二十年前,这家的家业达到了极致,不说是潜水郡城中的第一,但也是第三第四位置的人家。
只是富贵繁华容易冰消,仅仅十年间,这家从大起朱楼碧瓦,就到了不知得罪了什么大人物的境地,偌大的家业陡然崩塌,田地尽失,商铺尽去。
全族上上下下数千人口,被圈禁在了祖宅中,不得出宅子半步,但凡离开祖宅,不管是男女老少,全都会是死于非命。
整整二十年间,这户人家就老死一半,还活着的一半中,绝大多数又只是十几岁的孩童,自幼就像是猪狗般,被圈禁在狭窄的祖宅当中。
而这一宗族,正是潜郡余家。
余家祠堂中,数个衣着破败的人影,盘坐在密密麻麻的牌位跟前。
堂中无有灯火,几人的身子都枯瘦,好似骷髅般,但是他们身上的气息却都强横,竟然都是道徒境界,当中为首的一个妇人,气息还直逼近道吏,是一个上位道徒。
只是相比于旁人,她的面色蜡黄,头发花白,模样和五六十的凡人村妇无甚区别。
有人低声说:
“昨日又有几个族中子弟,耐不住寂寞,从府中养鱼的池塘中挖出一条暗道,偷着出去了。还是第二天,今日早晨,池中的鱼兽过于亢奋,老十六从鱼腹中发现了人骨,才知晓了此事。”
当即就有人轻声叹息着:“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不要想着出宅,就是不听。瞒得过我们,瞒得过城中大大小小的鬼神眼耳吗?”
也有人黯然道:“不怪儿郎们,被圈养二十年,除去童子试时能出去一遭,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我若是猜到不错,那几个孩儿,应当是今年刚考取了童子箓的那几个,是么?”
最开始说话的那人,沉默以应,显然是被说中了。
这让祠堂中的几人都是愤怒起来,有人咬牙说着:
“若是想要灭我余家,直接灭了便是,圈养也圈养得彻底些,又何必留个口子,让族中子弟出门参加童子试!
“是极!不通过还好,过了,谁人会甘心?这些年来,我族中子弟未断,但精华几乎被掐灭干净,没有被杀的,也都被耽搁了。还不如直接当个凡人了事!”
“可恨,潜郡上下鬼神可恨,潜郡十家中有六家可恨,潜郡城隍尤其可恨。若不是它画下红线,我等何至于被圈禁在此?”
最后一句话说出,终于是让一直沉默的那妇人出声。
她皱着眉头道:
“三位都是族中硕果仅存的道徒,早早给你们说过。城隍并非是害了我等!如果不是画下红线,我族将会彻底分崩离析,血脉断绝,香火无存!”
妇人细细解释着:“反倒是画下红线后,我等蜷缩在祖宅中,宗族尚存,彼辈灭杀我等,便是无故而诛连,违背道律!”
另外三个男子中,也有人声音黯然,说:
“红莲说的是,若无红线逼迫,我们早就分家了事。到时候,一个个的在外被人杀光,对方可是不算犯了族诛之事。”
即便有了两人劝说,另外两个男子的年纪较轻。
有人怒火中烧,再次骂道:
“好个没天理了!我余家既然无罪,又怎能这般杀害我家!黑,真他娘的黑!
还有那余凤高,族中求他多次,只求他能上告道庭,惩处潜郡鬼神,他却连声都不作,还直接与我族割裂,姓都改了!”
另一人则是冷笑:“余凤高那小子倒还罢了,虽然是白眼狼,但也没拖累宗族,在外反而能为我族留下几丝血脉。依我看,害得我族到这个地步的……”
这人刚想说完,就被旁边的一人用手肘拐了拐。
他得了提醒,瞥了眼那被称作“红莲”的妇人,其恨意顿时散去大半,沉默着收住了口。
此人没由头的嘀咕道:
“当年红莲姐本是在外,一直都没有回宗。若是最后不回来,红莲姐才是能为我族留下几丝血脉的人。她当年就是道徒了,在外的新生子嗣可不会被人掐死。”
妇人听着三人的争执,面色依旧麻木,丝毫没有想要插的意思。
似今天这般的争吵埋怨,从二十年前,她跨过红线,走回余家开始,就听过不下千回,耳朵都生出茧子了。
好在如今气血越发衰败,就连上位道徒的境界都快维持不住,眼花耳聋的,只等再过些时候,彻底失聪,也就不用听这几人絮絮叨叨了。
忽然,余红莲掐了掐手指,她抬头看向祠堂外。
外边虽然依旧黑魆魆一片,但是她知道晨光即将到来。
“咦!”
余红莲忽然出声:“瞧时候,是族中子弟们晨读诵经、对日吐纳的时辰了。你们且听听,东厢房处可是有晨读声传来,若是无有,可能是被吓着了,但修行不能断,我得去催催他们。”
其他三人口中的争执声,戛然而止。
因为早在一刻钟前,府中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晨读诵经声。此声对于凡人来说,仔细听都能注意到,对于上位道徒而言,则是能如洪钟大吕般清楚,更别说是极其关注这点的余红莲了。
三人顿时就知道,应是余红莲的气血衰败得厉害,肉身进一步枯朽,听觉连凡人都不如,真的苍老了。
“刚才没有,现在有了,可能确实是被吓着了,所以耽搁了一下”
“那就好。池中那暗道堵上没,池里的鱼兽也都捞起来,不能再养了。但也得想个法子,不能浪费……”
絮絮叨叨的声音,继续在堂中响着。
四人盘坐在阴冷黑暗的祠堂中,放下了争执,开始盘算明日来月的饮食起居,为族中子弟谋。
………………
与此同时,黑水崖旁。
余列精神抖擞,披衣而起,顿觉整个世界都鲜活了很多,尽泄二十二年来闭关所产生的苦闷。
不过等他回过神来,感受着渗入体内的那丝丝元阴之气,面上又出现了怅然之色。
朴杏这厮,数十年来,居然元阴一直都在,生疏至极。这点出乎了余列的意料,但细细一想,又符合其人的性情。
“若是早知道这点,呃……”
余列暗忖着,心道:“罢了!”
他看了眼青石上似醒未醒、眉间颦蹙、缩成了一团的朴杏,从袖子中取出了一方储物袋。
袋中除了寻宝竹鼠的私房灵物之外,还有他夜间在紫府中炼制好的修补丹药,可以帮朴杏疗养肉身,增加突破到七品的概率。
将储物袋放下后,余列退后数步,朝着朴杏郑重的拱手:
“道友,有缘再见!”
他身形一晃,倏忽间就消失在了原地,只剩最后一道神识落下:
“今日之事遇见余某之事,道友切勿对外透露。因余某不详,牵连甚多,道友勿要被余某牵连了。”
就在余列消失的那刻。
朴杏也睁开了眼眶,她抚着小腹,怅然的望着余列消失的方向:
“难怪,竟然是道士了。只是……还能有缘再见吗?”
两人的神识、话声,都消散在了山风中,被吹打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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