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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坦齐马特坠地,利奥兹重重坐在乱石堆上,祂双拳紧握,海量的信息灌入躯壳之中,祂的思维被从这具身躯中抽离而出,升入更高的层次之中。
那是一种……无法言明的境界。
比海洋还要壮阔,比星火更加炽热,岩浆和冰山剧烈交汇碰撞,因果、过去、俗世、未来——那是无垠无垢的净土。
不能疼痛,却感觉到阵阵窒息,芸芸众生的命运从祂的指尖接入,贯穿体内的每一根神经,最终在头脑之上约莫四五寸的空中缠绕纠结,凝聚成一道金色光环。
“呃——唔啊!”
伴随着金色光环的成型,利奥兹浑身一颤,从这种诡异的不受控状态中解放出来。
下一刻,祂睁开双眼,幽蓝的双眸染上一抹金色光辉。
来自宇宙、过去、当下与平行世界的每一声呼唤,每一具祈祷,全部链接到了祂的意识深处。
“慈悲上神,繁育之母,救救我的孩子吧。”
车祸现场,气息微弱的婴儿倾躺在母亲臂弯中,母亲的嚎叫和痛苦撕心裂肺,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她手捏着胸前的粉蓝色吊坠,那灵鹿的鹿角刺破掌心,鲜血汩汩涌出,载着她的祈祷来到了利奥兹面前。
“我无上伟大至仁至爱的主啊,请您大显神威,拯救本王苦难的人民吧。”
洪水席卷大地,面对穷困潦倒的芸芸众生,冷酷的国王将自己的亲生骨肉推上祭坛,在祭司的祈祷之中,闭上双眸,冷漠而坚定地为国民祈求上神的庇佑。
“圣神啊,请您让我站起来,我还能再救一个……”
被炸断双腿的祭司趴在地上,嘴里不断地重复着祈祷主神显灵的文辞,同时朝着面前肆虐的瘟疫魔灾艰难地伸出手,试着将那个距离自己最近的战士从瘟疫军团的手中拖拽过来。
“救赎圣神护我身,庇佑凡人脱苦海……”
一阵尖啸嘶鸣响起,急促的涡旋伴随着染疫的鸦羽自高空落下,狰狞魔怪张开大嘴,即刻就要将战士撕碎吞咽。
祭司心头一紧,在这一刻,他的心头舍弃了一切对主神该有的华丽辞藻的称赞。喉间哽咽,顷刻爆发出来的只有一句发自真心的呼喊:
“利奥兹,救救我们!”
当啷!
如脊骨一般的金色剑身贯穿天地,将瘟疫魔怪瞬息灭杀。
祭司呆呆地看着眼前忽然降下的诡异剑刃,他的心头一动,一股无形的力量驱动着他的手掌朝着血管状的螺旋剑柄摸去。
咻啪!
轻轻一声响动,剑柄末端弹出尖刺扎进祭司的手掌,他残破的身躯顷刻被万千丝线穿透连接起来,再度重塑。
“救赎之神……”
被解救的士兵朝着这里聚拢,人们忍不住发出问询:
“这是,利奥兹冕下显灵了?”
“利奥兹冕下吗?主神以前是叫这个吗?不管了,多谢上神庇佑啊!”
“祭司啊,利奥兹冕下救了你我,祂还对你说了什么呢?”
听到这一句,持剑的祭司看了一眼手中持握的剑刃。
他感受到了什么呢?不知道。
那位神灵,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但是手中的武器,似乎胜过了千言万语。
下一刻,祭司缓缓抬起头,眼中绽放出幽蓝光辉。
“姊妹同胞,同袍战友们!这就是上天告诉我们的启示!”
祭司高举手中的怪异剑刃,高声呐喊到:
“不必呼唤祂的名,不必塑造祂的形,不必夸耀祂的迹——只要拿起剑,你就是祂的人。”
剑身闪耀着金色光辉,在圣光的沐浴下,祭司的形体逐渐变化。
“拿起武器!反抗暴虐和强权,这就是天启,神灵告诉我们,能够拯救我们命运的,只有自己,斗争,是获取救赎的唯一途径!”
瓷质肌肤覆盖全身,苍蓝和银白的战甲从骨骼中生出,全面武装的同时,两道粉蓝色的披风从双肩落下,迎风飘扬。
“不要祈求奇迹的发生,奇迹只会由我们自己创造。”
祭司长剑指向前方:
“为了我们自己,不屈的人民,前进!”
锵!
坦齐马特插在祭坛之上,剑柄正对着冷漠的国王。
“这,就是能够解决世人苦难的力量吗?”
国王说着,伸手握住剑柄:
“本王愿意舍弃一切,不求太平盛世,只要能保全上下百姓安宁,再无饿殍。请利奥兹冕下救本王——呃啊!”
剑柄末端刺入国王身躯,顷刻间就将其转化,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国之主转瞬间化作星光,腾飞投射,进入高天之上。
【救赎·救世甘霖】
下一刻,晴朗的天空顿时阴云大作,雷电怒号,瓢泼大雨顷刻间覆盖大地,冲刷人间。
然而不同于此前的洪涝海啸,全国人民惊奇地发现,这雨水是如此的温暖和清澈,既不会污浊了身子,也不会夺去健康,恰到好处的甘甜补充了体能,又洗掉了病菌,即便是身患肿瘤,满是疮痍痢疾疱疹的难民,也在雨露的浸泡中得以痊愈。
人们惶恐狂喜地跪拜天地,高声感恩着神迹。
回应他们的,是星芒坠地。
然而当光尘散去,走出来的却是一个看起来普通的女性。
“诶呦,利奥兹这是给我弄哪来了?”
N4女士歪着头,看着遍地身体健全,心性淳朴的人民,心头一转:
“算了,来都来了,干脆在这里再办几个冥迹重工,正好可以试试我的一些新发明……”
20年后,冥迹重工的员工们,将会忘记这场神恩救赎,在他们的记忆里,拯救自己的是生物医药和赈灾组织。
不是君王,也不是神灵,而是他们自己。
啪。
利奥兹提着利剑,降临在车祸现场,母亲的哭泣和飞驰而过的车辆,周遭围观的嘈杂人群,这一切都让人心烦意乱。
利奥兹从人群中穿过,众目睽睽之下,无人能够注意到祂的姿态。走向那位母亲,抬手伸入血腥的襁褓,轻轻按在婴儿的额头。
“你没救了。”
祂举起坦齐马特,将剑刃刺入婴儿颅中,将其中濒死的婴儿魂魄取走,转而将一名健壮的神灵武士灵魂注入其中:
“阿兰·图特,你来替这个孩子,好好守护他的母亲。”
神灵武士的灵魂与婴儿身躯融为一体,瓷质的肌肤覆盖皮下组织,迅速完成再生。
利奥兹转过身去,伴随着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划破夜空,母亲喜极而泣的惊呼也随之响起。
“还有救!我的孩子没有重伤,救护车?救护车!”
“孩子还能救?真是不可思议。”
“别管那么多了,把道路让开,给救护车留出空间。”
利奥兹穿过人群。
祂行走在比次元和时间更高维度的‘轴’上,但更像是用思想检测自己的血管脉络之中的细胞传递。每时每刻,祂都在主动或者被动地接收各个维度传来的祈求之声。
而祂,也一一给予回应。
利奥兹不再是一个个体,一个神灵,而是就此成为了一种传说、一段佳话,一种理念或者干脆就是一种概念。
祂的存在虚无缥缈,有的地方会记录祂的具体形象,传颂祂拯救苍生,帮扶百姓的事迹。
在有的地方,祂是手捧千星的巨神,只要出一口气,就能震碎三界六道的魔障妖孽,双目如炬,扫荡一切污浊。
在有的地方,利奥兹是一个民间话本里的小老头,专治不孕不育,传闻夫妻行房之时,只要见到那个小老头,日后必然会有白白胖胖的健康小娃娃诞下。而出生百天的婴儿,更是因为利奥兹的出现,而百毒不侵,百病不侵。
在有的地方,利奥兹则成了一种精神,凡人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之时,便会想起这个名字,从此便有了无穷的斗志和信念,好像自己也化作了持剑的神灵,敢于向一切自然世界发起挑战。
还有的时候,一些犯下严重罪行的人,也会自称见到了利奥兹,只要他们痛心疾首地向利奥兹陈述罪行,利奥兹就会斩去他们的健康、活力、寿数,补偿给受害者的家属,有时候,甚至还能看到死去的人因此复活,得以与家人团聚。
恋爱的小情侣有时候也会向利奥兹发出祈求,希望祂庇佑他们能够白头偕老。
令人意外的是,这位以冷漠和理性著称的主神,竟然会衷心的祝福每一对誓言走到最后的新人。
而对于背叛真挚感情之人,利奥兹则会降下残酷的惩戒——将其肉身与魂魄分离,肉身丢去神国,作为无尽的苗床,获得和莱安定一样的待遇。
其魂魄则被点燃,化作照亮恩爱者前途的明灯,使得他们即便魂归冥渊,也能够在背叛者的魂火照耀下,找到彼此。
这或许是利奥兹主神冕下,为数不多的仁爱。
利奥兹勤勉不懈地回应着每一个祈求。
在这不断地重复中,【救赎仙灵】莱安定的名字和概念被不断的洗刷,最终彻底消失在信息海洋之中。
取而代之的是,【救赎之主】利奥兹,此名号已经响彻星渊,深入刻画在历史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们提及【救赎】,其必曰利奥兹。
在星渊的每一个文明中,‘救赎’的发音,必定是‘利奥兹’、‘Realze’、‘李澳兹’这般。
当利奥兹缓过神时,自己已经全面取代了莱安定的形象与地位。
祂仿佛过去了几百万年,但实际上距离祂击败莱安定,才过去了11分钟。
当祂审视自己的出身和过往,赫然发现,自己从来不是什么炮灰神灵10752,而是从一出生起,就在星渊中担任救赎主神之位的顶端存在。
自此,利奥兹终于意识到,莱安定那句名言的意义:
‘在星渊之中,惟有死亡与阶级不可逾越。’
祂回忆起莱安定死前的话语:
…………………………
“我给过你改过自新,再入冥渊的机会,可你最终还是犯下了一样的错误。”
…………………………
现在回想过来。
‘一样的错误。’
【莱安定,你究竟是在对谁说呢?】
利奥兹抬起手中的利剑。
作为权势滔天的主神,祂却没有任何的安全感。
作为联通万界的主神,祂却不得一点的通透感。
——莱安定一开始就是莱安定吗?
还是说,那些击败了星渊主神的人,其实星渊从来不曾缺乏过?
利奥兹不知道。
但祂自己现在取代莱安定的情况,大概能够推演出来个结论。
大抵是……星渊的旧秩序,一直有人尝试过挑战。
莱安定或许就是击败了上一个主神,接管主神之位的人。
只不过,祂们屡次挑战击败主神后,自己接过神位,又承接起来了这旧有的叙事?
可是到了这一步,利奥兹更加不解了。
那么,为什么当初一腔热血,不惜身死道消的勇士,最终又会变成了这般模样?
是这一切真的,改变不了,还是说,连主神不畏惧的志士,也会在主神的基业和权势面前,逐渐腐化堕落,最终沦为和前任一样的政治机器?
铮——
利奥兹转动剑刃,冷冽寒光晃过眼睛,让祂从不安和焦虑之中苏醒过来。
祂抬起头,周围已经环绕起来数不清的人群。
‘金龙武僧’亚契·杜肯·蒙瑟、‘无私星球’普罗·列塔利亚等这些实力强劲,有口皆碑的潜渊试炼者向他致以崇敬的问候。
“利奥兹——不,利奥兹主神冕下。”
金龙武僧下意识还想打个哈哈,但星渊的古老契约让他不自觉地改了口,他愣了一下,随即说道:
“整个群渊的神拥者、登神者、邪神都在这里,还有好多被您和反贼战斗时被感化的【社会】议员议长——您说,该怎么办呢?”
利奥兹转过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颇为显眼的两人。
【猎杀之王】约翰多斯,这个披着破旧风衣,脚边搁着廉价啤酒、身背长刀挎火枪的男人,就是世界上最仇恨【社会】的存在。散尽家财和全部资源打造了猎杀者协会,无情猎杀一切【社会】和同情【社会】之人。
而旁边站立着的苍白皮肤卷发绅士,名叫加基森·布拉德。
祂的另一个身份,是【外域社会】的议长,恶魔深渊第1层“血肉王宫”之领主。
“仅次于隐秘之下的【外域社会】珀尔迦莱本就神秘莫测,今日居然能够看到议长——特别是一起来的,还有热衷猎杀【社会】的约翰多斯。”
利奥兹说道:
“很难想象,你们两个能够如此和睦地站在一起。”
“暴力和仇恨不能解决问题——您已经教会我们了,利奥兹冕下。”约翰多斯耸耸肩:“我愿意放下这段纠缠了4381年的仇恨,至少是跟加基森议长,目前没有厮杀的打算。”
“你呢?”利奥兹看向加基森,用莱安定的口吻问道:“我头一次见到议长也会被感化,如果再努努力,我或许能够感化盖娅?”
“我的主神冕下,虽然我对您心悦诚服,但如果用这招对付盖娅?”
加基森摇摇头:
“恕我直言,盖娅那女人从来就没有想过用暴力手段征服星渊。”
“你说征服?”
利奥兹注意到这个词的异同。
“你没搞错吧,【社会】一向只知道吞食,为何盖娅会打算征服?”
“是的,您还不知道吧?盖娅已经不同以往了,现在的它,非常斯文,往好处说是这样……往坏了说,它已经摆脱了需要进食才能维持多样性的限制。”
“从吃掉了墨菲德里亚以后,就变成这样了吗?”
“我想是的。”
利奥兹沉默了片刻,随后说道:
“我和虚空的联系已经断了。”
祂看向加基森:
“这是否意味着,虚空已经沦陷于盖娅的手中?”
加基森还没开口,一个咬牙切齿的女声抢先道:
“啊,是啊,正是如此!”
人们抬头看去,人群之中走出一个灰白头发的虚空女子,正是【黄昏卿】伊拉·达斯科,后者兴冲冲走到利奥兹面前,正要兴师问罪——可她前脚刚提起来,膝盖突然间就软了下来。
噗通。
【黄昏卿】双膝跪地,拜伏在利奥兹脚尖之前,语气也变得低声下气:
“都怪你!利奥兹——奥兹、冕,冕下!”
她咬着牙,身体无法抗拒这来自于身体本能的约束,连口中的言辞都发生了改变:
“那盖娅,完全不讲武德,带着全体议员直接压了过来,操控文明加速,在不动一刀一枪的情况下,活生生将虚空地球化,彻底成了地球殖民者的新家园。”
“她从头到尾,没有一丝恶意,不论是谁都无法跟她进入战斗。”
“就好像,盖娅已是至仁至善的圣人一般,心中既无暴戾,也不存在肮脏的思绪,纯净的好像十来岁的孩子。”
伊拉·达斯科双肩颤抖,愤怒而憋屈地祈求道:
“都是您!都怪伟大圣明的利奥兹冕下你把盖娅引过来的,不然周渊怎么会落得这么个下场,全都是仁慈圣洁的利奥兹冕下大人的错误!”
“不,这并不是利奥兹冕下的错。”
外域的议长加基森解释道:
“没有人能够猜到盖娅的行事标准,自从吞食了墨菲德里亚后,盖娅已经变了。”
“现在的盖娅,不是一头【社会】野兽,也不是神灵之类的,它已经成为了一个……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
“它全知全能。甚至毫不避讳自己的存在,几百年前,盖娅就能够说出来‘说起来,咱是一本小说里的反派呢,但就连作者都不敢让我死去,似乎连作者都在害怕着盖娅妈妈’。”
“到了现在,它能够想到和认识到什么东西,已经完全超乎我们的想象了——”
【黄昏卿】不满地吼道:
“呵!那你的说,是盖娅不可战胜?我那周渊亿万万同胞人民都如猪羊一般人人屠戮,白白损失了?”
“首先,盖娅的征服不叫屠杀。”
加基森议长平静地说道:
“这是征服,是融合和同化——只不过盖娅是用地球人庞大的数量和恐怖的文化感染力,将种族和文明彻底合并了而已。”
“合并?这就是灭族!不论说得多好听,突然跑到别人的家里,把人打一顿,强迫对方换上自己的衣服,说同样的语言——这不是侵略是什么?”
“当然不是侵略。”
加基森说:
“他们是自愿的。”
【黄昏卿】即刻抬起长刀,架在加基森脖子上,唾骂道:
“你他妈的在说你妈的狗屁混账话——!”
“盖娅的征服,从来不是强迫性质的,她会给所有征服的人民自我选择的权力。”
“那是什么意思?”
“盖娅和我们外域不同,我们会用外域之风腐化环境,让生命不断地转化为恶魔的形态。以此更方便我们选择【外域社会】需要的公民。”
加基森轻轻挪开刀锋,不急不慌地说道:
“但盖娅只是投放了一些地球居民,让他们和本地人进行生活,协同合作,和谐共处,久而久之,地球人会变得本地化,本地人会变得地球化。”
“当地人如果不是自愿的,就不会选择和平共处,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不论盖娅把文明的速度加快几千倍几万倍,这前提条件,若无法达成,那都是空谈。”
“说的更直接一点就是:如果盖娅不是对待那些本地土著,比你对他们都好,那就算盖娅能力再强,也无法赢得异族之间融合和同化。”
加基森没有说谎。
在场的这么多人,有神灵有议长的,没有一个站出来反驳他的说法。
既如此,便没有什么值得争论的了。
【黄昏卿】就算再怎么不甘,也只能撤下刀刃,转过头,看着利奥兹。
“帮帮我,冕下。”
伊拉·达斯科垂下头颅,恳求道:
“现在盖娅拿走了周渊,上两层星渊迟早也被占据,如此一来,星渊侧就损失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口和资源。”
“如果不能拿回周渊,层渊和境渊早晚都会变成地球人的新家园,到了那时候,我们就将永远被地球包围,他们会理所当然地把星渊当做他们的故乡,而把我们斥为威胁安全的恶魔。”
“对此,我斗胆请冕下整编部队——起兵讨伐盖娅。”
“这不可能的。”
加基森摇摇头:
“你们,还不知道盖娅本体亲临意味着什么吧?”
“莫说是利奥兹冕下了,就算是星渊六大主神集齐,也不是她的对手。”
“更何况,你觉得以现在盖娅的姿态,真的还会跟你们战斗吗?”
“那到底怎么办!”【黄昏卿】扶着额头,声线嘶哑:“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星渊的命运就是彻底败亡,或者在几千年后任由盖娅将其同化,我们还得对这么一个外来者感恩戴德不成吗?”
“对征服的土地和人民残酷剥削的那才叫不幸,而被一个强大、体面、文明又尊重你,对你更好的存在征服,我觉得这不能叫做征服,而是解放。如今的星渊,六大星渊宇宙十三个叙事文明,难道有一个能拍着胸脯说自己比隐秘,比地球人文明进步吗?”
此言一出,沉默的不光是虚空的【黄昏卿】,来自其他叙事、各个文明乃至【社会】的人,都自觉表示出了适当的沉默。
诚然,地球人侵略了他们的家园,严格意义上来说,人家甚至连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
地球人没有耍花招,没有用奇技淫巧,就是堂堂正正地用绝对的综合实力碾压了星渊本土文明。
当盖娅在努力弥合促进星渊与地球融合一体的时候,六渊十三叙事都在做什么呢?
看看这群渊吧!
原本在六大星渊中,群渊是一个适宜生存,沃土丰饶的地方。
现在呢?
利奥兹扫过这群邪神、渊外败兵、神拥者、登神者。
这些人厮杀了五千年,为了争夺神位,觊觎永恒的生命和雄伟壮阔的力量。
而这些,对盖娅来说,不过是可笑的把戏,根本上不得台面。
“那我们该怎么做呢?”
被莱安定感化后的各路人马云集于此,人们不自觉都把问题踢皮球一样踢给了利奥兹。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莱安定了。
【救赎之主】利奥兹,是源渊政权最高领导、叙事阐述者以及救赎系主神。
祂完完全全替换了莱安定过去的一切,权力和力量,都在他手中。
可唯独有一件事情,祂没有继承。
不仅没有继承,到了这一步,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利奥兹看着【玩家】普莱尔的来信,沉默了许久。
“我要去一趟源渊。”
对于这一点,祂没有任何可预见性。
在来信中,普莱尔,这个波兰人的口吻变得非常奇怪,就好像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时,他骗了自己。
“等等,冕下,我们该做什么都还没有定数呢,您这就要返回——”
旁人还想询问,利奥兹已经切换了系统界面。
【正在进入管理员模式——切换完成。】
在菜单边缘,一系列从未出现,但本应该作为一个游戏系统出现的项目接连浮现。
【邮箱】、【员工日志】、【公司内部群聊】、【开发者工具】、【地图编辑器】、【缓存清除工具】……以及,【登出】。
【选择界面:登出】
【是否退出《星渊》?退出后将在10秒内切断神经链接,返回现实世界。】
利奥兹点下‘是’。
【您已经断开与《星渊》服务器的连接。】
下一刻,利奥兹的身形瞬间支离破碎,化作无数光斑,从这个世界之中淡化消失。
————————————
嘀嗒、嘀嗒、嘀嗒……
星星如同雨滴一般,在面前快速坠落消失。宇宙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被逐渐拉长,并且变得扁平,最终又变成了一道针状的光线。
利奥兹的身躯不断地下坠,可是祂的感觉却像是在往上浮动。
这个感觉有些像是潜水结束时,不断上浮的过程。而潜水员在上浮的过程中不能一口气快速浮上水面,否则的话就会因为水下和水面上的气压差,导致气泡栓塞,身体各个部位会在上浮后产生气泡,造成所谓的减压病。
利奥兹的感觉与之很相似,祂的身躯之中仿佛也充斥着大量细小的浮泡,但这并不是真的气泡,而是在星渊缝隙之间高速移动穿梭时,被吸引卷入的游荡信息。
通过对这些游荡信息的吸收解析,利奥兹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什么地方。
阿西摩根斯。
或者,叫它一个更直白,更容易被理解的词汇:根庭。
传说中,这是源渊监视并主导各层星渊的方式,端坐在源渊中央的主神,只需要将自己的意识链接根庭,就能通过无数道无形延伸出去的‘根蔓’,就能将自己的声音和意志传递到六渊之间。
利奥兹正是搭乘着根蔓,摆脱了星渊的阶层束缚,快速浮动而起,像是把星渊宇宙摊平,突破原本复杂扭曲的相互力场,走着直线冲上层渊,再直接点对点对折,将人传至源渊。
这种做法看似绕了远路,可实际上却比直接下潜的速度快了太多,最重要的是它能完全摆脱星渊的诅咒影响,传递人的意识。
这一点,就连雷德·金乃至盖娅都做不到。
【传递意识和信息……】
利奥兹突然想起,祂曾经在层渊时,聆听过一些奇怪的声音。
「安迫罗,【皇帝】的时代,结束了。」
祂记得很清楚,那道声音来自于从比层渊之下的星渊中,不断地传来回响。只有作为【星界回响者】的独特被动,才能够如此清晰捕获到这些。
现在不用想也知道,当初那道声音肯定是被根蔓传递而来的,而且必然是来自于星渊的声音。
那么,根蔓为什么要传递这个声音?又是要给谁传递的?
利奥兹的疑惑越来越深,祂甚至开始怀疑,莱安定是不是也是在这种不断自我怀疑的过程中走向腐朽和疯狂的。
如果作为主神,不仅无法寻求真知灼见,反而受限于愈发严重的认识焦虑,那么莱安定如果还能保持正常理性……
说明她跟利奥兹也差不了多少了。
脱离星渊的过程很短暂,但利奥兹的感官却仿佛变得无限长,祂能够看到自己过去的身影,却感觉像是筋疲力尽地奔跑马拉松一样,眼看着很快的速度,所有的反馈却如同慢放。
在这种完全算不上舒适的感受之中,利奥兹的眼前缓缓浮现出一道纤细的透明根系,对方毫不犹豫地将祂接起来,在这一刻,祂的身体逐渐重塑完成,重新恢复到救赎主神的姿态。
祂抬起头。
眼前的星辰寰宇,已经化作了漫天白沙,枯死的巨大女神身躯在自己的面前跌落,祂身上插满了管道,用来供给给宇宙并联通星渊。
那是莱安定的身躯。
伴随着医疗协议被存续的力量击穿,利奥兹篡权夺位,祂的本尊也随之覆灭。
【这里,就是源渊。】
利奥兹伫立在无垠的星空之下,脚踩着粗糙磨砺的白沙,心中顿时升起一阵茫然。
【这就是我出生的地方。】
【我的……家?】
茫茫的白色荒漠之间,看不到一点有生命的痕迹。只有远处不断走动的神灵武士们,正在张牙舞爪,有说有笑,用张不开的面甲大快朵颐,以无垢的身躯与恋人缠绵……这些都是莱安定用认识滤镜欺骗的人们。
而这样的神灵武士,利奥兹的视界拉到高维度,一口气便看到了几亿人。
源渊豢养着如此庞大的神灵团体,远不是当初海恩斯小小的万神殿可以比拟的。
即便是用上了认识滤镜,尽可能地减少了损耗——莱安定还是耗尽了源渊的一切资源。
这里,没有祝福,也没有诅咒。
真实的源渊,连发动诅咒和祝福的力量都失去了。
利奥兹几乎是突兀地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中,花了好久,祂都无法适应这里的环境。理论上,所有的神灵都来自于这最深处的星渊,炮灰神灵也不例外。
可是面对如此破败荒凉的世界,利奥兹却无法感受到一点亲切。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
祂突然间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便抬起手,摊开手心——只见一枚小巧的密钥,正躺在掌中。
“奇巧网络总部大楼——欢迎您的归来,尊敬的利奥兹董事长。”
一个无比陌生,但又及其熟悉的声音响起,利奥兹猛然抬起头,看向前方——两个遮掩面目的男子,正站立在祂的面前,一人佩戴着狐狸面具,穿着宽大如斗篷般的白袍。另一人则带着厚厚的兜帽,面容被绷带紧紧缠绕封闭。
“你们?”
利奥兹询问。
“您实在是不得了啊,几乎没有人会想到,你能够走到这一步。”
兜帽绷带男拍了拍手,走上前来,单手抚胸,说道:
“是我,利奥兹卿。我是【源渊天尊】索拉奥·皮亚里努斯。”
“不过很快,你就可以叫我另一个名字了。”
索拉奥耸耸肩,让开身子,介绍起那位佩戴狐狸面具的男子:
“这位,某种意义上也是你的人。”
“莱尔,海恩斯的莱尔·斯温德勒。”
【学者】莱尔说着,摘下了狐狸面具,露出一张远比利奥兹想象的年轻的面庞,后者玫红色的双眼浮现出一丝怀念的意味,对利奥兹说道:
“利奥兹卿,五千年未见了。”
“上次见面时,还是在海恩斯。”利奥兹说:“在盖娅的面前。”
“是的,那时候我别无选择,不知道该如何做决定,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盖娅的实力过于震撼人心,我承认,我没有掀起反抗的勇气。”
【学者】无奈笑了笑,寒暄起来:
“不过还是很高兴,您能够转危为安,甚至逆袭成功。这是您应得的地位。”
“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利奥兹不为所动,只是问道:
“不论是索拉奥还是隐秘的【学者】议长,你们都应该是在群渊扎根已久,为了避免被盖娅和安迫罗以及虚空发现,而选择在那种古战场的纷乱之地隐蔽起来——为什么现在,比我还更早的来到了源渊?”
“原本我们确实会在群渊待上很久,直到你的到来。”
索拉奥说:
“我们本是要去迎接你,为你接风洗尘的,但现在,因为你的进度太快,不得不加快了计划。”
“计划?”利奥兹询问:“你们在密谋夺取一样东西?”
“确切来说,不是一样。”
【学者】莱尔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巧的密钥,近看发现,与利奥兹手中的那枚并无区别,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利奥兹卿,我们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很想努力告诉你真相,但是如果我说了,盖娅就会预测到。”
莱尔严肃地说道:
“那段信息被盖娅高度关注,我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才能让你了解。你等一下会进入到奇巧网络游戏公司总部,也必然要面对【玩家】普莱尔议员,那里是祂的【玩家】领域,你什么都不能做,只能按照剧情老老实实走,不能跳过。”
“如果你不相信我,好吧,那么普莱尔会在一小时四十分二十三秒时,说出‘金酒’这个词,到了那一刻,你的身体会自动驱动起来,不受控制地使用你原本携带的密钥。”
“而如果你相信我,就带上这枚密钥,你将密钥调换。”
他说着,将伪造的密钥递到利奥兹手中:
“那么【玩家】,将无法控制你。”
“你可能会问,为什么你要听我的?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好吧,我不否认有私利的部分,也不否认我过去有当过诈骗犯的经历……但这一次,我是真心希望,星渊能够从盖娅手中摆脱,而这,必然需要您的贡献。”
“不。我不关注这些。”
利奥兹看着一真一假的两只密钥,问道:
“你们还没有回答,为什么你们会出现在这里。”
“跟你一样,用根蔓来的。”
莱尔说:
“你应该听到了那句话吧?”
“哪句?”
“「安迫罗,【皇帝】的时代,结束了。」”
索拉奥轻飘飘地说道:
“这是莱尔说的,我只负责激活根蔓,将其传递到上面去——至于上面的哪个年代和时间线,我就不知道了。”
利奥兹沉默片刻,问道:
“所以,你们联手之目的,是为了击败【安迫罗】?”
“只是其中一部分。”
索拉奥说:
“不管你信不信,利奥兹卿。我们真正要做的事情,你一定会双手赞同,但是盖娅的全知能力过于强大,就算她无法跨越源渊的屏障,我们也无法保证,她会不会直接前往未来,在我们离开星渊的一瞬间就粉碎我们的可能性。”
“正因如此,我们不得不在这里打哑谜,但请你相信,利奥兹先生,从您与盖娅决战后,我们就一直在关注和扶持您,绝对不会让你涉险。”
莱尔单手抚胸,诚恳地说道:
“你现在要去知道的真相,是无比残忍的事实,为了你,也为了内心仅存的良知,以及我们这一路的投资,我们不希望你就这么空手毫无准备地走进去。”
“我没有办法相信你们。”
利奥兹掂了掂手中的两枚密钥:
“至少请你们给我一个,能够让我信服的理由?”
“你在疑惑,莱安定是不是第一个救赎主神,对吧?”
索拉奥冷不丁说道。
利奥兹转过头看向祂,凝视许久后,才缓缓点了点头。
“唉唷哦,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啊——利奥兹卿,如果是你,一定会意识到这个问题。”
索拉奥摇摇头,踱步到莱安定的本体旁,轻轻抬手拂过那枯朽的瓷质肌肤,怜悯地说道:
“利奥兹卿,你知道,最可悲的是什么吗?不是生来就注定要沦为社会底层的命运,而是连你反抗社会底层,逾越阶级的一切努力,这也是命运之中的一部分。”
“莱安定,Livending——你没有发现,你们的名字大多数都跟地球人的英语颇为相似吗?利奥兹是Realize(英语:理解、实现),芮莱缇是Reality(现实),沤深是Ocean(海洋)……还有很多人,很多人其实名字都是来自于地球的文化。”
“地球,星渊——都是这自然生态的一部分,谁能离得开谁呢?”
“利奥兹,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索拉奥抚摸着莱安定的残躯,说道:
“从前,为了躲避战乱,有一户人家居住在森林中,这户人家平日以采集和耕种为业,唯独长子擅长打猎,特别是猎鹿,久经磨砺后,成为数一数二的猎鹿高手,索性脱离了家人,独自在山里打猎谋生。”
“为了维持森林的平衡,长子从来不在母鹿繁育的时期出手狩猎,若是抓到了怀孕的母鹿,还要治疗好放回去,就这样,长子在山中住了十几年,无妻无儿,孤独地生活着,持续维护这森林的脆弱生态。”
“虽然猎人并非出于多么心善,但他的无心之举,却被林子里的灵鹿看在了眼里。作为林地的守护神,她认定猎户不贪不痴,心地纯洁善良,便化作美丽的女人,故意接近他,为他做饭烧水,时不时采来美味的野蔬和宝材,以报答这么多年猎户拯救怀孕母鹿的恩情。”
“然后,猎人便将其玷污,逼迫她生下了孩童子嗣,灵鹿就此被囚禁在猎户家中,她自以为幸福地生活着,渡过了一个个春秋冬夏——直到猎户因衰老撒手人寰,灵鹿野性重新唤起,遂回归山林。那几个散落人间,半人半鹿的孩子,既因为外貌,不能融入人类社会,又因为身体畸形,也不能回归林地生存,只能相互扶持着,艰苦度日。”
“再后来,这几个半人半鹿的孩子再也忍受不了饥肠辘辘的日子,选择占山为王,拿起来父亲的弓箭,抢劫杀人,无恶不作,总算逍遥快活起来了,越是杀戮抢劫,他们的身体越像人,最后竟然也跟人类别无二致。”
“可是即便如此,在他们的心中,依旧憎恨着抛弃他们不顾的母亲。”
“终于有一天,这几个半鹿人杀进了林地,找到了生母,二话不说,就将其射杀。烧光了灌木,杀死了灵鹿,大口吃着烹烤的血肉,他们身上的人形特征却逐渐褪去,毛发旺盛,头顶鹿角,脚蹬蹄子——最终彻底变成了几头野鹿,在林间浪荡几日后,就遭到猎户射杀掉,唯独怀孕的那头母鹿,被刻意放过,逃入林中。”
索拉奥讲了个毫无逻辑,没头没尾的故事,突然转头看向利奥兹:
“利奥兹卿,你说这个故事里,谁是坏蛋呢?”
“我听不出来,这里面有谁是正常的。”
“什么是正常?这里面每个角色都只遵从自己的认识观念,不论是爱还是恨,从来都不去考虑他人的感受,只顾着自己的想法。”
索拉奥嗤笑:
“这就是地球和星渊的关系——没有人会考虑过其他人的感受,更谈不上什么对错。大家只顾着自己眼中的世界,就算不惜让这个矛盾继续延续下去,也不愿意设身处地想一想。”
他笑了几声,突然间又收起笑容,注视着利奥兹,说道:
“但是,这也只是故事而已。”
“利奥兹,现实中的事情,是没有对错的。你想要做什么,世界会因此变成什么样,不去做又会损失什么——这些东西是没有什么值得深思的,很多人有时不过是热血上头,一拍大腿就做出的决定,却引得无数人为之殒命。后人还得好好深思,她当初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世上没有对错,莱安定也是一样的。她也曾与你一般,年轻、热血、不畏强权,跟你一样敢于反抗和斗争。把所有的问题都归结于上上层首脑的决断,如果是自己来做,就一定会做得更好。”
“于是,她就这么做了。年轻的莱安定,经历了好一番血战,彻底击败了她眼中老朽昏聩的前辈,夺取了祂的基业,重铸了自己的身躯,从此兢兢业业,从不安逸享乐,对自己和周遭所有人都严格要求。”
“然后,她越来越冷漠,越来越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她发现自己的存在变得无比虚幻缥缈,不论她想做什么,都无法摆脱一个影子——她所有的理智决断,神机妙算,都和她打倒的前辈,越来越像,就连她的头上,也长出来了和那人一模一样的鹿角。”
“而当她决定反其道而行之的时候,身体的力量竟然也随之衰落,生命随之腐朽,信奉她的人也不再如之前那般忠诚,不得已,为了维持这个庞大的集团不垮台,她只能继续做出‘自己’的判断。”
“于是她头上的鹿角,便如树繁杂,愈发茁壮,最终甚至刺破了自己的双目,阻塞了她的咽喉,使她不能呼吸、不得听闻、不得品尝、不得如意、不得成长、不得眼见为实。”
“这是她的错吗,利奥兹卿?”
“她曾经挑战的权威,丝毫不比你所做的事情差。当年那么多的伙伴里,莱安定……杜姆菲斯、西弗斯顿、斯派克特、亚扎罗菲,这五个倒霉蛋,都选择了挑战当时的权威。他们几个年轻人啊,团结一致,便觉得什么也不能阻挡他们。”
索拉奥仰起头,不知道在怀念着什么,若干秒过去后,他才缓缓说道:
“利奥兹卿,别笑话我们。”
“7800亿年前,我们也曾年轻。”
“可是这个世界只要存在一天,那么这一切都不会改变,再专注、理想主义的青年,都无法保证自己的思想不会改变,他会退缩、会懦弱、会质疑自己、会变得顽固、会变得感性和温柔……”
“可因为这些问题,那几个曾几何时,意气风发的年轻人,现在身上只要有一点问题,就要有无数人倾家荡产、家破人亡。”
“请问,这是我们的错吗?”
到了这时,利奥兹已经完全明白对方想要讲述的。
虽然索拉奥的话语为了规避盖娅的监视,已经尽可能说的抽象而隐晦,但对于星渊的神族来说,这里头的每一个含义,祂都懂得。
“这里面的人,既无谁对,亦无人错。”
利奥兹缓缓说道:
“我们生在这个世界,按照这个世界的法则行事,为了生存,仅仅是如此。”
“但是,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索拉奥抬起手,指着地上的莱安定残躯:
“当初的她啊,是那么热血又真诚,却因为这个世界消磨殆尽。”
“利奥兹卿,如果说这个世界注定要把我们捶打锻造成固有的形态,才能苟延残喘,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反过来?”
“如果只是为了重塑世界,那么源始种们引破灭者入室的结局,不应该很符合你们的意见吗?”
“不,那样不过是用沙子堆城堡,推翻了以后再用沙子堆起来,就算再怎么重来,沙子就是沙子,莱安定也就是莱安定,谁来了都会变成莱安定——我是说,更高级的。”
索拉奥看着利奥兹,绷带之下的眼睛,似乎露出了一抹疯狂的神色:
“我们的星渊虽然是这幅吊样子,但是地球呢?”
利奥兹愣了一下。
不需要对方多说什么,利奥兹已经完全明白了对方的计划。
“……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们,而且我需要时间去接受【玩家】告知我的真相。其中的是非曲直,只靠你们二人的言论,就算你们表示支持我,我也得做出理性客观的判断。”
利奥兹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两枚密钥:
“但是,我会把这两枚都带在身上。”
“光这样是不够的。”
【学者】莱尔抬起手:
“职业解析——【作家】。”
他凭空握住一根羽毛笔,对准利奥兹,虚写了几个字,在空中留下一篇淡蓝色的笔记。莱尔从怀里抽出一张卡片,将其完全烙印入卡上。
“这是什么?”利奥兹并没有察觉到身体的异样。
“之前跟雷德战斗时候留了一手,趁机解析了几个议员的职业。也是因为这一点,安迫罗一直想要找到我,打算靠解析职业强行凑齐隐秘议会。”
莱尔看了一眼利奥兹,玩味地说道:
“不过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铁匠】在我们这边,这辈子隐秘议会都无法凑齐,盖娅的【社会】本体就无法真正展现在星渊。”
“但是,这不代表你们能够把盖娅驱逐出去。”
他说着,将卡片一并交给利奥兹:
“我能够理解,你想要作出抉择,但是光有抉择是不够的,所以我给你存了个档,”
利奥兹接住卡片,仅仅是触碰的瞬间,卡片便化作飞光,融入祂的身躯。
如今在离线状态,亦不处于星渊之内,不论是盖娅还是【玩家】,都无法得知这里的事实。
【至少,盖娅还并未是完全的‘全知全能’,她能够达到这样的领域有着限制,必须要在可接触之内。】
意识到这一点,利奥兹的心理多少好受了一些。
相比于此前毫无希望可言的状况,此时能够意识到‘盖娅亦有不足’,已经是颇为鼓舞人心了。
索拉奥让出道路,抬手作请:
“该做的准备,该说的话,我们已经告诉你了。”
“现在,利奥兹卿,你可以去作出你的选择了。你可以不是作为任何身份,只是出于你的本心,或者遵从使命,或者独立自主,亦或者试图找到一个美好的平衡。”
“这不是最后一次做选择,但这毕竟是解析来的不完全的【作家】能力,我也只能为每个人提供一次存档的机会。”
“不论如何,至少你还有一次犯错的机会。”
“就算是错误的选项,我也必须靠我亲眼见证。”
利奥兹说着,将两枚密钥收好,与两人擦肩而过,笔直地向前走去。
越过莱安定的宏伟残躯,在白色的荒漠当中不知道走了多久,利奥兹也不曾看到人迹,就算把视角提到高维,在源渊的荒原之间,利奥兹也找不到任何存在。
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源渊的一切,资源也好,环境也罢,就连文化遗迹也不复存在。
这里完全没有任何诸神生活之国的痕迹,就连熵君封锁下的外界地都比这里生态丰富。
脚下的白沙也不是什么白沙,而是毫无信息的‘杂质’。
没有一点可利用,不存在能量,连虚无概念都被耗尽,单纯以白沙形态表现的废物。
天上的星空也不是星空,只是上方的星渊投影下来的残光。
至于星渊的光呢?也是早就被消耗掉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说明一个事实:即,源渊已经耗光了一切底蕴积累。
在源渊这个什么都没有,纯粹的废物堆积场中,已经没有一点可以利用的东西,那些手舞足蹈,在认识滤镜的迷惑下,自以为过上了幸福美好的日子。
现实是什么呢?
盖亚和【社会】大军已经间接或直接地控制了星渊半壁江山。
源渊的体系已经腐朽落后,基础的动员都无法做到。
完全亏空的资源,如果不靠认识滤镜影响眼前的世界,这些历经战火,又从冥河中被打捞出来的神族武士们,怎么可能会愿意为莱安定效力?
就算祂们不吃不喝,全靠自己神国养着……可是总不能全冲上去打白刃战硬拼吧?
【这认识滤镜,原本是为了巩固人们的向心力,如今却成为了莱安定奴役神族的枷锁……】
利奥兹望着周围沉浸在虚幻现实中的源渊神族们。
【认识滤镜?】
祂看向这些凭空悬浮于在空中,作出搭乘飞机样子的神灵,突然心头一动。
【是了,我只是找遍了源渊,却还没有找到他们眼中的现实。】
想到这里,利奥兹顺手一招,将一名神灵武士拉入身旁,拔掉祂颈后的楔钉,转手就扎进自己的后颈。
“奇巧网络的发言人,对于这次《星渊》的延长时间维护表示致歉,并向玩家们承诺,在修复bug和新增补丁后,会给玩家提供一定补偿……”
下一刻,利奥兹眼前的世界瞬间变换。
科幻感十足的水滴状飞梭在空中自由穿行,琳琅满目的店铺正显示这里处于一座商业街,来往皆是一群有说有笑的炎夏年轻男女,他们造型美丽,装扮时髦,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冰糖葫芦、可丽饼、奶油蛋糕、烧烤炸串……各种街边摊的烟火气息毫无征兆地侵入了感官神经,刺激得利奥兹那不存在的口腔也要沁出口水。
利奥兹置身于最繁华的地段,却没有人在意祂的存在,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认识之中,看似和睦,却好像没有什么接触。
“你是,利奥兹卿吗?”
后背轻轻被人拍击,一个熟悉的声音随即响起,利奥兹转过头去,便见一个银色短发,灰色双眸的少女,亭亭而立地望着自己。
她穿着猫耳兜帽的浅粉色卫衣和短裤,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精致的简直不像话,略带些许婴儿肥的脸颊配上从兜帽里溢出来的浓密微卷发梢,看起来更是如同猫咪一般可爱。
剔透的眸子里倒映出利奥兹此刻的姿态——深黑色的头发,幽蓝眸子,看起来非常普通的面容,穿着蓝白格子衬衫和土黄色工装裤,胸前挎着挎包,脚上更是干脆踩着两只人字拖。
怎么看,都像个随处可见又没有衣品的程序员一样。
“果然,是你。”
少女微微笑道:
“拉娜恩·左蒂亚。不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我都能一眼看出来你啊。”
“月亮……你是何时摘掉了认识滤镜的?”
“那可就早了,托了雷德·金的福,看了她几眼,让我”
她说着,在利奥兹面前转了一圈,背着手问道:
“怎么样?虽然是认识滤镜,但在你的眼里,我应该还不赖吧?”
“在我眼里,你从来就没有丑过,拉娜恩·左蒂亚。”利奥兹回应。
“你啊,利奥兹卿。”
拉娜恩·左蒂亚意外地看了一眼利奥兹:
“总是在不经意间说了一些奇怪的话,丝毫不考虑别人是怎么想的,说不好听点,就是从来只考虑对话的高效性。”
“抱歉,习惯了。”利奥兹说。
“都这么多年了,你好像都没有改变一样。”拉娜恩笑道:“还是跟海恩斯时候一样,像个铁块似的。”
“但我的话总是陈述事实的,你也知道这一点,拉娜恩。”
利奥兹注视着对方,陈述道:
“很多东西是拿来看的,但若是看月亮,人们总是用‘赏’的。”
对于这位海恩斯的月亮,与祂共同秘密软禁墨菲德里亚的共犯,忠实又高效的女神,利奥兹从来是欣赏的目光看待的。
“……但话又说回来,就算是铁块也是会知道冷热寒暖的,感知了热,便会心甘情愿熔化,受了冷落,就会凝僵脆化,一碰就碎。所以啊,对于有些的存在,还真不能轻易下结论,总要给他机会,给他能量去改变呢。”
拉娜恩·左蒂亚双颊染霞,她轻轻摇着头:
“我很想跟老朋友叙旧,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利奥兹还打算说什么,拉娜恩却抬手,指向不远处的一处高楼:
“看,奇巧网络总部。”
利奥兹看了一眼,在认识滤镜的帮助下,祂确实是看到了一座宏伟的地上高塔。
“利奥兹卿!”
“冕下!您也来了?”
“好耶,是利奥兹冕下,我们有救了!”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阵阵呼喊,四面八方的巷子里,各色各样的年轻人们呼喊着祂的名字,朝他簇拥而来。
“沤深、伊莱文特、夜仗剑……”
利奥兹认出这些人,在认识滤镜的作用下,他们都呈现出凡人的模样,只不过都灰头土脸的,像是刚从地下爬出来的一样。
看了一眼他们手中拎着的刀枪棍棒,利奥兹验证了自己的猜想。
这些人,就是真武党的成员,他们摘下了认识滤镜,在祂篡夺主神之位前,一直在源渊进行着游击战。
“大统领,不,利奥兹主神冕下。”
沤深深吸一口气,单膝跪下,低头说道:
“虚空沦陷了,盖娅亲临,我们毫无还手之力。”
“周渊被征服,那么层渊境渊也意味着沦陷。如今星渊还留存的,只剩下了源渊、冥渊、群渊。”伊莱文特苦笑道:“但现状,您也看到了。”
“就算现在把玩家们全部叫醒,拔掉祂们的认识滤镜,在这没有资源的源渊,我们什么也做不到。莱安定这婆娘,已经把我们的宇宙消耗一空了。”
夜仗剑——现实中的他应该叫做江战国,他摇摇头,作为长期游击战的指挥,他最了解情况:
“在源渊里,如果说哪里还存有一些紧急资源,那必然是在奇巧网络总部大楼了。”
“焦子牛的小女友——呃,我不是说林染霞,是说夏语冰,她曾经调查过,在莱安定的办公室中,有个特殊的暗室,只有董事长的权限才能打开。”
“但奇怪的是……奇巧网络以前可没有董事长。”
利奥兹沉默了片刻。
没有董事长,暗室却只有董事长才能打开?
这算什么呢?几乎摆明了早有预谋,就是要祂利奥兹进入其中。
“冕下……”沤深迟疑了片刻,说道:“实际上到了这一步,去不去都无所谓了,您已经晋升主神,就算没有那些资源,我们也可以——”
“拉娜恩。”利奥兹双手按在拉娜恩的肩头:“不论如何,你都会践行我的意志吧?”
“不需要疑问。”
拉娜恩颔首,笃定地点了点头:
“对于你的无条件信任,我早已经形成了习惯。”
得到肯定的答复,利奥兹旋即转过身,将坦齐马特递交给沤深:
“如果我背叛了星渊的革命或者其他存在,那我就是莱安定,你们就是利奥兹。”
“冕下——”沤深一愣。
“邪神沤深。”
利奥兹用指头点在沤深的额头,肃然道:
“以救赎主神之名,我赦免你的一切罪行和邪神之名,从现在开始,由你担任我的代行者。”
“你,明白了吗?”
沤深怔怔望着利奥兹。
过了几秒,他才说道:
“三次了。”
沤深苦笑着说道:
“两次被贬为邪神,一次颠覆海恩斯政权,我这个一事无成的家伙,因为你,已经被赦免三次罪行了。”
“这不是你的错,沤深,你是忠臣良将,只是从来没遇到过合适的领导。”
利奥兹说:
“既然如此,你也该试着去学习怎么做领导了。”
沤深握紧坦齐马特,目光复杂,他开口碎碎念叨:
“……你已经知道了,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吧?那里可能潜藏着不亚于盖娅的危险,不,这就是个阴谋,从一开始,它们就在操纵你的命运——”
啪。
“所以,我的代行者。”
利奥兹抬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如果这是我的宿命,我永远也逃不过它。”
“但是,利奥兹!我们要改变的,不就是这么一个,无人能够跨越阶级,任凭天命摆布的时代吗?”
“——如果反抗宿命,那也是宿命的一环呢?”
利奥兹轻轻拍着接班人的肩膀,成为主神后,祂身上反而多了几抹人情味儿。
“前路未卜,我去给你们探探路。”
“如果是条死路,那你们就调头,去寻找真正的前途。”
“如果此路可行,那你们就追随着我的步伐,不断进发。”
当沤深回过神来时,利奥兹的身形已经彻底远去。
人们望着祂离去的方向,久久难以平复心中的情绪。
“其实,利奥兹也改变了许多呢。”
拉娜恩·左蒂亚笑着说道:
“诶,沤深卿,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祂的样子吗?”
“……就那个样子,轮回几次都不会忘。”
“是啊。”
拉娜恩感慨地说道:
“第一次见到利奥兹的时候,祂什么都不懂,看起来笨笨的。”
【欢迎来到奇巧集团总部】
“嗯,我还记得,祂当时身上挂着一堆尸体零件,呆愣在战场上,不知道干什么,因为没有人告诉过炮灰,打了胜仗后的下场。”
【接入董事长权限中——认可。】
“不仅什么都不知道,祂还被那些神灵武士们排挤,认为一个炮灰抢了自己的战功,要不是我拉娜恩靠着威信和魅力,可怜的10752,怕是要被赶出前线基地咯。”
【正在前往——顶层办公室】
“结果就是这个,什么都没有的炮灰,最终,成为了什么都有的代行者。从那时候开始,连我都开始怀疑:所谓的天赋,在绝对的努力和经验面前,是不是也不值一提呢?”
“或许还有幸运吧?利奥兹能够遇到我们,遇到对祂友好的人,帮助祂度过了难关——啊,这么说来,祂竟然没有直接夺走你的生命,恐怕从那个时候起,祂就已经改变了吧!”
“……是吗?也许吧。那个冷漠理性的战斗机器,在经历了许多的事情后,也终于发生了一些蜕变。”
【尊敬的董事长,欢迎回家。】
奇巧网络集团,顶层公寓。
嗤————
电梯大门打开,利奥兹缓缓走入这个从未有人涉足过的领域。
其实在进入这里之前,祂还去了莱安定的办公室看了一圈。
遗憾的是,莱安定什么遗产都没有留下,除了兰德·洛德这个为了她延长生命的工具,莱安定没有任何私有财产。
祂找到了一些服务器数据和莱安定的日记,但那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因为莱安定的写法,跟祂也差不多,只会记录一些重要的大事件——这些东西,别说利奥兹,星渊任何一个叙事的公民,看电视新闻勤快点,也都知道了。
有一瞬间,利奥兹甚至质疑起了自己:
和莱安定的俭朴相比,利奥兹完全都能算是轻奢了。
现在,祂来到了董事长的房间,这是只有祂——恐怕也是专门为祂准备的地方。
利奥兹低头检查了一下。
伪装的密钥藏在左口袋。
真正的密钥装在右口袋。
明明已经升入主神,利奥兹却像个强迫症患者一样,反复提醒自己,不要忘记顺序。
等到做好了这些准备后,利奥兹才抬起头,推开面前的大门。
吱嘎——
黑色的大门打开,是一间空旷的办公室,除了一张沙发,便没有任何东西。
利奥兹的目光立刻落在了沙发上: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静静地下着地球人的国际象棋。
男人带着眼镜,一头金色短发,绿色眼睛,瘦削的脸上满是雀斑,穿着一件蓝白色格子衬衫和运动裤,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
察觉到大门打开,男人会心一笑,抬头看向利奥兹:
“我就知道,您会到来的。”
“【玩家】盖玛·普莱尔(Game Player)。”
利奥兹说出他的身份。
他示意利奥兹坐到自己对面,利奥兹便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祂扫了一眼棋局:自己这一方执白棋,乍一看好像已经优势,把男人操控的黑棋杀得片甲不留。
但是仔细一瞅,利奥兹立刻皱眉:
“为什么白方除了国王,就只有士兵了?”
“在地球的国际象棋规则中,士兵可一点不弱。”
普莱尔介绍道:
“士兵到达最底一横行时,可变成王后、车、马、象的其中一种。但是唯独不能变成国王——这个过程,就叫做‘升变’。”
“文明变成【社会】的过程,也叫做‘升变’。”
利奥兹说这话时,紧紧盯着对方:
“这是巧合吗?”
“不,是有意为之的。”
普莱尔笑着说道:
“棋子的升变规则,和文明的升变规则,其实是一回事儿。看似变得更加强大,却依旧要屈服于‘国王’一人之下,更无论棋盘外,那执棋者的意志了。”
“你不是为莱安定服务的。”
利奥兹说:
“你到底是谁?”
“盖玛·普莱尔,波兰人,这不是我的真实名字。在我生前,我曾经为一家游戏公司服务,希望为东欧的游戏市场带来改变,让人们意识到,就算是我们这个贫弱的小国家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玩家】说道。
“就这么简单?”利奥兹质疑。
“我是在21世纪60年代死去,并加入【隐秘社会】的。”
普莱尔说:
“你应该知道,地球跟星渊不同,它是一个很庞大的世界体系,它有无数的平行世界,但主世界却只有一个——我们叫它:‘地球零号’。越靠近21世纪的平行世界,跟主世界的距离越接近。”
“而隐秘,曾经无数次试图逼近地球零号,只要能吞并地球零号,盖娅妈妈就能彻底接管一切地球文明和衍生创作宇宙,她将不死不灭,【隐秘社会】的力量将衔接所有时间,任由她和议会成员们驰骋降临。”
“然而,这个计划,出了一点意外。”
“在勇者利奥兹战败墨菲德里亚之前,阿比斯和盖亚,星渊与地球的两位造物主插手了局势。这两个存在舍不得自己的作品被清除,祂们选择用自己的方式,维系这个双螺旋体系的延续。”
“地球人阿比斯来到混沌时代的源渊,将自己的意志一分为六,化作毁灭、精艺、诡异、劫掠、救赎、主宰,六大主神。”
“星渊人盖亚来到混沌初开的地球,撑开天地,将一切的精华血肉,化作了天地之灵,也就是人类。”
“但最终,他们二人谁也没想到,自己试图利用星渊和地球战争来解决纷争的计划,却因为一个意外,遭到了反噬。”
“【外域社会】珀尔迦莱,降临了地球1号,于1962年开始,入侵明尼苏达州,并在短短半年内,支配并腐化了整个地球一号宇宙。磅礴的外域之风,已经将地球零号与其他宇宙世界阻隔开来。”
“而地球一号宇宙,有两位对隐秘来说,小有意义的角色。他们日后被称之为雷德·金和安迫罗。”
普莱尔顿了顿,说道:
“这一次意外,让盖娅失去了对地球零号的进攻机会,也让安迫罗和雷德·金彻底决裂。安迫罗仍然被盖娅欺瞒,为了守护他的家乡地球,而发动侵略星渊的战争。雷德·金则通过自己的途径了解了真相,果断背叛了地球,直接篡夺星渊主神西弗斯顿的历史,成为了星渊的【劫掠主神】,正式跟隐秘对立。”
“然而,就算失去了与其他宇宙的联系,至今地球零号仍然在运行着。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利奥兹沉吟片刻,猜测道:
“因为……地球的创世者,盖亚?”
“盖亚,这个和盖娅一样名字的星渊人,就是这盘棋的其中一位棋手。”
普莱尔指向利奥兹那边,又指了指白棋的国王:
“地球零号,就是盖亚的国王。地球的原始宇宙,一切的起源。”
利奥兹了然,顺着说道:
“那么隐秘,盖娅就是地球的棋子——”
“不。”
普莱尔看着利奥兹:
“你,才是地球的棋子。”
“……你说什么?我来自于星渊。”
“地球造物主盖亚,也是来自于星渊。”
普莱尔突然加大了声量,语气却无比平缓。
“厮杀才是拯救,战争才是和平。”
“星渊和地球必须陷入无休止的战争,任何一方胜利,那么执棋者就输了!破灭者的大军会像监管委员会的成员一样把棋盘砸得粉碎,让地球、星渊这两个古老又腐朽,低效又无能的宇宙重新归零,从头开始演化!”
“破灭者,对我们来说是破灭者。可对于整个尘世宇宙,大千世界,诸天法界而言,它们是唯一可以指望的救世主啊。”
普莱尔捡起一枚白子的士兵,问起利奥兹:
“利奥兹卿,不,炮灰10752,你想知道真相吗?”
“什么真相?”
“你的,真正身份。”
利奥兹低下头、
白方的棋子,除了国王,就只有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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