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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的那个胖子徐世昌更是吓的躲到了两名家丁的身后,只伸出一个头来。一面还用手指着黄瀚道,“你、你你个黄老四,为,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东西会炸。”
黄瀚从容的向徐世昌笑道,“徐公子放心好了。这种烟花乃是我家特制的,我已经试过好多次了,没有问题的。不然,我也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俞仁却正色的道,“这你就错了。虽然你几次试验都没有炸,但并不能代表这一次它就一定不会炸。这种人命关天的事,还是慎重的好。再说了,就算你这四支烟花都正常。可是,等你被送上天,你又要怎么下来呢?就光凭着你手中的这个风筝,你觉得就一定可以安全降落吗?
你知道你这次会被送多高吗?你手里的这个风筝又能不能确保你安全降落呢?这个借风筝落地的办法,你试过吗?”
黄瀚摇了摇头,他被俞仁这一联串的问题给问住了。他不知道自己面前站着的这是个什么人,为什么会对自己所做的这项试验有如此深的了解。以前,他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一个,对他的实验哪怕是稍有了解的人。
黄瀚不知道,这个看起来比自己只大两三岁的年轻书生,是从哪里来的。他又为什么会对自己最近才研究的这个飞天行动,有这样细致深入的思考。甚至他所提的有些问题,连黄瀚自己也都没有思考过。难道,此人也做过这样的试验吗?
如果是在平时,就凭俞仁对他这个苦心琢磨多时的项目的了解,他便会听从他的这个劝告。但是现在,他不能。
因为这关系到他爹所欠徐家的十两银子的债。他并不想要徐胖子的那一百两银子,他不是那种贪心的人。可是他却必须要给老爹欠下徐家的这十两银子,留下一个说法。
“多谢公子好意。可是我已经跟徐公子定了赌约,不能反悔。”黄瀚道。
“什么赌约?”俞仁忙问。
黄瀚没有说话,一旁的瘦弱少年却开了口。“去年老四他娘过世,他爹因为烟花店的生意不好,没钱给他娘下葬,于是便跟徐公子借了十两银子。可是不久,他们家的烟花店便发生了一次爆炸,损失很大,老四他爹也被炸伤了一条腿。所以,老四他爹便一直没钱还徐公子这十两银子。
今天徐公子又来催债,老四见爹不在家,便私自与徐公子定了这个赌约。说,如果他能用烟花把这把椅子,跟他自己一起送上天,这十两银子就不用还了。而且徐公子还输给老四一百两银子。可要是飞不起来,那老四便要连本带利还徐公子三十两。如果没银子还,便用他们家的铺子抵。”
俞仁这才知道事情的由来。但他还有疑惑。“那,这位徐公子为什么要跟黄瀚打这个赌?”
“因为徐公子说我们老四家造的烟花不好。我们老四便反驳他,说他们家造的烟花威力最大,连人都可以送上天。徐公子不信,于是他们便定了这个赌约。”
俞仁看了一眼徐公子,这个方才还被吓的说话都舌头打卷的人,这会儿又神气活现起来。就见他分开两名家丁,却不上前,只是挺着一个圆圆的胖肚子,向着俞仁道,“你是什么人?本少爷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了?”
俞仁向徐胖子拱拱手。“在下泉州俞仁。我自然不敢管徐公子的闲事,只不过是路过此地,见公子相貌不凡,便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没想到,居然发现公子头上乌云盖顶,所以我便忍不住想要提醒公子小心。”
徐胖子起初听俞仁夸他相貌不凡,这心里立时对俞仁便多了几分好感。再听到俞仁后面的话,不由的追问道,“怎么了?”
“我观公子面相,天庭饱满,口大鼻阔,仍是大富大贵之相。可是,细看公子的脸上,又发现您印堂发黑,只怕最近会有一场官司,所以才好心提醒公子,最近行事需当谨慎。如果公子觉得在下是多管闲事,那在下这就离开便是。”
站在俞仁旁边的曹安扭头去细看那徐公子,果然,徐公子的嘴巴长的又大又厚,而他这张脸上,最突出的部分还不是嘴,而是鼻子。就见那只鼻子根部细细的,到了顶上却突然肥大起来,还向上微张,使的每一个与他对面的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那两个大鼻孔里的根根黑毛。
曹安倒是没看出这徐公子有什么福相,只是觉他长的果然独特。就这模样,要是半夜里突然冲出来,非让人当作钟馗不可。曹安暗暗想笑,却没有笑出来。因为他看到那徐公子正一脸得意的听着俞仁的奉承,仿佛他明天便可以封候拜相了一般。
徐胖子的表现倒是一点也没让曹安意外,这些年,他也看到过不少这样的人,虽然明明长的丑到极点,但只要遇到有人稍稍夸他几句长的帅,他便立时认为自己全天下最帅的人。这就是马不知脸长。
偷笑的同时,曹安也在心里暗暗嘀咕开来:我们家公子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招啊!总是先用甜言密语让人主动入套,再慢慢的消遣。在他的印象当中,从前的公子并不是这样的。
从前,他们公子虽然有些才气,但那些都仅限于四书五经上的学问,手上功夫也很好,可是却并不善言谈,更不善于这种耍心计的事;做起事来,从不与他商议,很是独裁。
没想到失忆后,他居然连性情也大变了。曹安在心中暗暗将从前的公子与现在的公子做着对比,他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公子。
就在曹安在心中把俞仁的前后不同,作着对比时,徐胖子的脸色也在发生着变化。起先的时候,那脸是张着的,像一朵盛放的木棉花,圆圆大大的一层一层。慢慢的,这朵花便收了起来,最后变成了一个浑圆的肉馍,再也张不开了。
“你,说我有官司,什么官司?”
俞仁见徐胖子果然上了道,这才不紧不慢的道,“本来,我也想不通的。但后来看到这位小兄弟摆弄的这个东西,又听说了您跟他的赌约。我便明白了。原来,玄机是藏在这里面的。”
“什么玄机?”徐胖子的表情更严肃了。
“您想啊!黄瀚是跟您打赌,才捣鼓这东西的吧?”
“是啊!那又怎样?”徐胖子仍是不解。
“要说吧!这东西倒真的挺刺激。可要是万一炸了,那可就不是闹着玩的了。如果今天黄瀚坐在这把椅子上,被炸死了。事后官府追查下来,说他是因为跟您为十两银子打这个赌,才做的这件危险事情。
您想,那县太爷怎么着也得给您定个欺压乡里的罪吧!要是您家跟太爷的关系再差些,那就正好给了他们整治您家的口实。这么一弄,您徐家损失的就只怕不仅仅是百十两银子了吧!”
俞仁其实并不知道这徐公子是什么人,他只是凭着对方的衣着,和他身边的两名随从来判断,他们家应该是当地比较有钱的大户,不然,哪请的起家丁啊!至于他们家跟官府的关系是好还是不好。他就不知道了。
可是,徐胖子在听了俞仁的这翻话后,脸色突然大变。俞仁的话让他想起半年前,杭州知府在苏杭织造太监孙隆的施压下,对他们家的织场强行加税的情景。那一次事件,让徐胖子对官府的强硬无理,有了一个深刻的印象,也让他第一次真正认识到,他们徐家在杭州虽然有钱,但却没有势,如果哪天有哪位太爷看他家不顺眼了,想弄死他们,便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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