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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章-负剑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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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汴京城中雨势不仅未小,反倒显出倾泻之势,雷电交加更衬出烟柳阁堂中诡异氛围,堂中自斟自饮的白袍之人,似也才察觉到了楼上抱着姑娘行出厢房之人的目光落下,散发之下双目微眯,放低手中酒杯,抬手拭去唇角酒渍,缓缓开口。

    “阁下这样就想离开?”

    烛火摇曳,木质震颤,二楼的廊间的洪良抱着姑娘的身形亦是微颤,仅凭一声,便知晓自己绝非此人敌手...即便如此,洪良救人之心不曾动摇分毫,尽力运功抵挡对方声中隐蕴的强横真气,方才冷声开口。

    “难不成阁下想要连我一并留下?”

    “原本我是想生擒凶手一并带离汴京...不过现在我已改了主意,这姑娘你只管带走便是,你只需留下迷昏我这些师弟的解药,便可自行离去。”散发之人把玩着手中酒盏,缓缓抬首,发梢之下的双目闪烁着冰寒目光。

    水无目所言并无虚,正如他所说,他的确是带着如水剑宗弟子入城寻杀害水沧澜之凶手,只不过依线索寻至脚行暗巷时,却发现了隐秘之事,只要将此事并行凶的青衫少年消息一同带回,足矣化去师父水千岳迁怒之举,故才于脚行暗巷中瞧见少年初展剑境时,及时抽身。

    寻同门师弟们留下的门中印记,一路寻来,直至烟柳阁中发现师弟们遭了这头戴斗笠之人的道,方转换心思,想要一探究竟,此人敢来救人,烟柳阁楼外定有援手,更能佐证行凶的青衫少年并非孤身而来,如可挖出少年身后之人,自己便不会再受牵连。

    可水无目还是小瞧了洪良,虽说常年护卫禁宫,鲜少江湖行走,但官场的试探比起江湖更加险恶,一言不对,便有性命之忧,洪良又怎会听不出此乃对方试探、拖延的之辞,目光扫向一旁厢房,锁在一处房门敞开的厢房窗棂之上,顿时有了脱身之法。

    定下心思,向下方开口的散发男子道:“在下施了迷药,又从阁下同门手中救走了人,仅需放下解药,就能离开?”

    “不错。”水无目何等精明,尽管二楼的人目光隐于斗笠之下,可他偏头的细微动作,却不曾逃过水无目的双眼,不过为了稳住此人,便顺着他的话应道。

    暗暗盘算着以自己轻功还不足一跃冲入厢房,洪良只得将怀中姑娘放下,从怀中摸出小瓶一方,显于下方散发之人道:“这有何难,解药再此。”

    不待话音落,手掌已是轻甩,小瓶冲着对面楼间激射而去,此等臂力施展,如若小瓶撞在阶梯之上,定然粉碎。小瓶脱手一瞬,下方散发之人身形也动,掠起衣袂之风差点将烟柳阁中烛火父拂熄...

    眼见对方冲着小瓶而去,洪良只觉机会来临,当即抱起孙家姑娘,冲敞开房门的厢房跃去...短短须臾,劲衫身形就已近了厢房之门,眼看就要跃入其中之时,却有一道身影从下方疾跃而至,将洪良去路拦下。

    洪良没想到此人身法如此之快,既然去路被拦,干脆侧身一翻,从二楼一跃而下,站定身形一瞬,冲着烟柳阁大门冲去...

    “唰——”一道寒芒倾泻而下,就在洪良要踏足门槛之前,将其身形硬生生逼回烟柳阁中。

    随着闪身而回,稳住身形,看着那道身形从二楼厢房门前缓落而下,落足于逼退自己的寒芒之上,洪良深知即便自己孤身一人,想从此人手下脱身,亦不容易,更别提现在自己还带这姑娘,想要脱身,更是难上加难...

    自己受困,洪良并不担忧,如真为了公子命丧齐云,也能留下忠臣之名,但让洪良担忧的,却是自己潜入这烟柳阁前曾下令让外出探查的众人齐聚而来,万一众人齐至,岂不暴露了身份。

    虽不知昨夜公子与唐九两人经历了什么,但从公子虚弱的身姿看来,昨夜之事绝不简单,一旦众人暴露身份,泄露行踪,后果不堪设想...念及此处,洪良已是暗下决心,今夜定要赶在护卫们汇于烟柳阁前脱身,如真脱不得身,便用自己的性命来为众人警示...

    将怀中姑娘平放于阁中角落软榻之上,洪良再转身形之际,手掌已按于腰刀之上,俨然一副动手之姿,而这也正中水无目下怀,将此人拖在这烟柳阁中,便是要逼其同伙现身,只要趁着青衫少年尚被脚行那人缠住无法脱身之时,探清他们来历,目的就已达成。

    察觉对方想动手硬闯的心思,水无目知己计得,足尖一点,当即从软剑剑柄上轻落地面,阔步迎上...

    烟柳阁外大雨直下,即便再是烟花、酒肆之地,也罕有客人赶路了,雨珠断线,不住砸击着街面青砖,发出‘噼啪’声响,将烟柳阁内中交手之声尽数遮掩,即便偶有赶回家中的行人路过,也不曾注意分毫。

    可一旁暗巷之中,却传些许声响,当烟花酒肆之地衬出的烛火之光,映照雨水冲刷的青砖之上,方倒影出十余身形,隐匿暗巷之中,这些人皆着深色劲衫,斗笠之下目光凝重,赫然便是得了洪良之令,召集而来的南唐护卫们,此时他们所望之处,正是一街之隔的烟柳阁...

    雨水早已浸透他们的衣衫,却始终未令他们目光有丝毫迟滞懈怠之感,好似雨夜之中蛰伏的猛兽一般,又过许久,终有其中一人,忍受不住,身形稍动,前移几分至领头那人身前,轻声开口:“咱们要不要硬闯进去。”

    “时辰也差不多了,不等了,咱们进去援手!”召集之人也觉时辰不早,洪统领至此还未归,说不定真的遇到了棘手之敌,也觉得不能再等,当即下令。

    众人听令,纷纷欲动身之时,却听得身后忽传来一人之声。

    “我劝你们还是莫要冲动为好。”

    此人之声,仿佛凭空出现一般,十余护卫竟无一人察觉,众人闻听一瞬,赫然回首,却见身后暗巷、雨幕之中,一人凝立...同样头戴斗笠,不过斗笠压得很低,不见面容几何,身着却是一席白袍长衫,身负一柄带鞘长剑,衣摆在雨势之下已然尽湿,显然已是悄然立于众人身后许久。

    只道来人是敌,众人看清一瞬,骇然之下,纷纷抽刀准备迎敌,岂料此人丝毫不惧,反倒是自顾开口:“怎么,多年不见,连我都认不出了吗?”

    本是杀气腾腾的众人,听得此人之言,纷纷露出诧异之色,但却未曾放低丝毫戒备,而此时领头护卫,在此人再开口下,方觉此人声音果有几分熟悉,当即拨开身前抽刀的兄弟们,抬步上前。

    来人似也察觉到护卫领头之人靠近,缓缓抬起斗笠,露出隐于其下的面容,同时开口道:“怎么,跟了洪良,就不认得我了?”

    雨势颇大,即便带着斗笠,依旧被渗入其中的雨水压得抬不起眼来,领头护卫抬手拭去雨水,眯着双眼望去,终是看清了来人面孔...瞧清一瞬,目中戒备顿消,甚至化出几分喜色开口。

    “是你!”

    来人见对方已然认出了自己,当即将稍稍抬起的斗笠放低,重遮面容,语气平淡道:“既然认出了,我的话你总该听吧。”

    显然领头护卫仍然沉浸在重逢之喜中,心道有此人在,洪统领即便在烟柳阁中遇了强敌,也不必再担心了...心神稍定,立时让身后众人收刀入鞘,忙不迭应下来人之言,随后转头便要向众兄弟介绍来人身份,可还未张口,却听此人已然开口。

    “尔等自回清风明月,我自有法助洪良脱身。”

    领头护卫本想依此人之令行事,但细细一想,立时从其言语中品出其他意味,急切顿显道:“什么,你是说...洪统...大哥在里面确有危险?”

    那人似并不在意洪良性命,依旧冷静道:“如水剑宗首徒,水无目。”

    众护卫听得自家统领在烟柳阁中遇敌竟是如水剑宗弟子,惊骇之余已是纷纷回身,欲往相助,就连领头的护卫,似也不愿听从负剑人之令,抽刀在手就要唤起众人动身。

    “站住!”负剑人将众人所为看在眼中,眉头轻蹙,当即开口轻喝道。

    “大哥有难,我等怎能袖手旁观兀自逃离!”领头护卫眼中再无先前的点点喜色,凝声开口...言罢抬手,挥出动手的手势,身旁众人见了,不再理会身后负剑之人,当即便要出巷。

    眼见劝众人不住,负剑人目中怒意稍起,身形闪消,转瞬就已出现在巷口之中,拦住一众护卫去路。

    “怎么,入了齐云,就把自己当做齐云之人了吗?”领头护卫见对方拦路,当即怒道,身旁众人见领头护卫动怒,已是暗暗挪动步子错开身形,只待领头人一声令下,便可围攻上前。

    负剑之人也不多言,只将手掌向身后轻探,握住负于身后的剑柄之上,其意已甚明显。

    此举显然激怒除却领头护卫外的一众护卫,一紧手中长刀,当即便要动手,早先就已错开身形,护卫们才踏出一步,对方的剑已然出鞘...

    不知是巧合,还是此剑之威,恰有雷声传出,将神兵出鞘之声尽数遮掩,虽只半出,但神兵之威顿令巷中顿寒,就连一众护卫都觉此时天空下的骤雨都成了冰锥一般,透出刺骨冰寒,可令众人生畏的,并非骤雨之寒,而是负剑之人手中半出鞘的剑。

    剑身狭长,如万载玄冰,随半出鞘中,剑身之中两字闪烁出慑人之光。

    “照影”

    瞧得剑上两字,众人呆立当场,也瞬间明白了为何适才领头护卫为何见此人时显露喜色,‘惊鸿’‘照影’名震天下,惊鸿剑何在众人心知肚明,而面前的负剑人手中所持照影,那他的身份已不言而喻。

    许是被此剑之名吓住,亦或被剑威所慑,众护卫没了此前欲躲路冲出之势,唯有领头的护卫依旧不肯罢休,当年他不过是寻常侍卫,若无洪良提携,只怕无丝毫机会出头,如今明知洪统领身陷险境,绝不能就此退去,紧握手中长刀,还欲动手时,却听负剑人再开口来。

    “比起洪良性命,你们身上还有更重的担子。”

    寥寥数言,让头脑发热的领头护卫顿时清醒,抬眸之时,目中已无冲动之色,目光越过拦路在前负剑人身影,深深望向烟花之地一眼,决然收刀,向身旁众人下令道。

    “走!回庄。”

    “可...洪大哥怎么办?”众人不解,纷纷开口。

    “军令如山,难不成尔等要抗命?”领头护卫目凝寒光,扫过众人。

    ‘军令’二字一出,已无人再敢开口,纷纷收刀,悄然退去,领头护卫带着不甘转身,身形即将隐没黑暗之时,却又止步,回首向依旧立于巷口的负剑人开口道:“你说过,自有法助洪大哥脱身,若他有意外,不论你手中神兵如何锋利,我都会寻你报仇。”

    负剑人依旧未曾开口,只将半出鞘的剑重归鞘中,望着众人隐于巷中,方才转身望向对面烟花之地,随即侧首,望向来路...

    所望方向,正是脚行。

    而此时的脚行巷中,已不见此前青衫少年身影,唯有那四肢俱残的脚行之主,趴在脚行暗巷的青砖之上,一动不动,任由雨水无情冲刷身,仿佛是想以苍天之泪洗涤自身的罪孽。

    但过之许久,趴在地面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甚至一道身影出现在雨夜巷中,地上的声影依旧未曾动分毫。

    来人身形踉跄,似乎受伤不轻,一路跌跌撞撞行来,终是瞧见了趴在地上一动未动的朱诚,瞧清一瞬,来人面上悲恸之色立显,顾不得身上的伤,瞬间加快了步伐,几是奔将而至,近了朱诚的身,方见来人面容,赫然是此前以性命阻拦神秘人,为腊八争取逃生之机的曹行主。

    许是脚行中人,身体强健,亦或是那神秘人意不在他,尽管受得重创,可还是幸运的逃得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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