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窝里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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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华城东街的“群仙酒楼”，尽管战火纷飞，饥民饿死于途，处处凋敝，但群仙酒楼依然是生意兴隆，宾客盈门。尤其是随着叛军撤兵，城中秩序井然，已和太平时候没什么两样。王和垚和郑思明上了二楼，进了雅间，房门随即被关上，陈遘带两个精壮营兵守在了门口。
“二当……”
郑思明正要上去打招呼，络腮胡子迎面一拳，直奔王和垚面门。
王和垚大吃一惊，仓促抬起胳膊，拳头打在手肘部，二人都是退了两步。
“二当家，你这是做甚？”
郑思明赶紧上来，站在了王和垚身前。
络腮胡子性烈如火，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二当家怒容满面，他还要挥拳，身后人的声音响起。
“老二，退下！”
声音虽是轻柔，却很有些威严，络腮胡子怒目圆睁，悻悻看了一眼王和垚，退后几步，坐在了椅子上。
“王大人，请到里面入座。”
说话的人三十五六，温文尔雅，几缕长须，但身材高大，精气神十足。
“二当家，你是不是有病啊？”
王和垚怼了一句愤愤然的二当家，向中年汉子行礼。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三十五六，这个年代，已经是中年人了。
“王大人，你可能听说过胡某人。在下绍兴府嵊县人，江湖中人称胡疯子、胡双奇就是。”
中年汉子面色平静，徐徐说道。
胡双奇！胡疯子！
王和垚大吃一惊。
大岚山山寨的大当家，四明山各山寨的总瓢把子，络腮胡子的龙头老大，官府悬赏缉拿的要犯，竟然跑到了官兵云集的金华府城中。
不过想想也是，如今金华城的守将是自己，胡双奇只怕是打探到了这些，这才敢放心前来。
“在下见过大当家！”
“见过大当家！”
王和垚和郑思明，纷纷抱拳行礼。
“王大人，请坐！”
胡双奇彬彬有礼，儒雅威猛，完全没有半点“疯态”。
也不知道，“胡疯子”这个绰号，到底从何而来？
王和垚二人随胡双奇进了里间，二人刚坐下，络腮胡子又忍不住站了起来，戳指怒骂起王和垚来。
“王和垚，你是不是脑子坏了？义军攻打金华城，你不里应外合，反而助清妖杀了不少义军。你是不是失心疯啊？”
王和垚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大哥，你去门口看着，不要有外人过来。”
郑思明站起身来，离开去了门口，王和垚对着二当家，冷冷一笑。
“我脑子有病？你有药吗？”
他轻声一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自顾自喝了起来。
胡双奇不动声色，打量着王和垚。
“我哪里有药？我又不是郎中！”
络腮胡子懵懵懂懂，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以你的智商，怎么能当郎中？即便是当了，也只是个庸医，害人害己。”
王和垚道：“义军，他们也配称得上义军？百姓一半被官军祸害，一半就是被你说的“义军”祸害。义军，畜生军还差不多！你在大岚山山寨的时候，也是这样祸害周围百姓的？”
络腮胡子脸色通红，却说不出话来。
郑思明站在门口，紧张地回头张望。
“王兄弟，四明山的时候，我便听过你的名号，杀衙役抢人头，十来个人便敢袭击清妖，火炮打伤绍兴知府邱青，令数千官军溃退，解了大岚山山寨兄弟的厄围。胡某感激不尽。”
胡双奇语气温和，比络腮胡子镇定许多。
“看到没有，气度从容，镇定自若，这才是大哥应该有的样子。二当家，多学着点，你还差得远！”
王和垚又怼了一句二当家，他转过头来，对着大当家。
“大当家谬赞了，兄弟我只是侥幸。千军万马之中，个人的勇力不足挂齿。实力才是硬道理。”
二当家想要发火，却被胡双奇眼睛轻轻一瞪，忍住不言。
“王兄弟，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我想知道，接下来，你何去何从啊？”
胡双奇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又是杀官军，又是杀耿军，这个王和垚，他到底要干什么？
难道他真的要跟着清军，一路半黑半白下去吗？
“大当家、二当家，我们兄弟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不会半途而废。抗清大业，我们兄弟又岂能忘记？”
王和垚看了一眼门口的郑思明，后者点头示意对前者的赞许。
“可是，你知道吗，城头上，你们杀了耿精忠麾下大将曾养性的儿子曾延年，就是手拿大刀的大个。这以后，你和曾养性，是没法和解了！”
胡双奇眉头紧皱说了出来。
曾养性的儿子，白显忠的侄子，一战都折在了金华城下，王和垚和耿精忠部，这梁子可是结大了。
“大当家，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也少一人吗？我二弟还不是折在了金华城。没有他舍命相救，我恐怕已经……”
郑思明过来愤愤一声，心头发酸，说不出话来。
门内有胡双奇的部下把守，门外是他的手下警戒，他已经没有必要站在门口。
城墙上，正是那个大个杀了孙家纯。王和垚杀了大个，理所应当。不要说是曾养性的儿子，就是康熙吴三桂的儿子也照杀不误。
“战场上厮杀，死伤难免。”
王和垚脸色阴沉，轻声说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不和耿精忠掺和在一起，一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耿精忠是个什么货色，他部下是不是义军，两位大哥心知肚明。二来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在下不能冒然行事，功亏一篑。”
胡双奇和络腮胡子，二人神情都是尴尬。
耿军的许多做法，他二人也是看不惯。要不是为了抗清，他二人也不会委曲求全。
“大当家，我想知道，为什么耿军大肆攻城，这几日又偃旗息鼓，退了回去？”
郑思明坐下问道，缓和一下气氛。
孙家纯不幸阵亡，这和胡双奇等人，确实没有什么瓜葛。战场上，生死一瞬间，却是残酷的现实。
胡双奇和络腮胡子对望了一眼，都是摇了摇头。
“耿精忠这王八蛋，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原来好好的，忽然停发了饷银，又撤走浙江南部的部下。那些个王八蛋没了饷银，当然要抢了。郑锦那个狗杂种，他趁着耿精忠后方空虚，连抢了泉州、漳州，怪不得耿精忠会发疯了！”
络腮胡子不知不觉，声音高了起来。
“怪不得耿军攻城时，跟疯了一样，还大喊什么“杀进城去，弛禁三日”。原来也是饿疯了，穷疯了！”
想起城头上的恶战，郑思明恍然大悟。
我勒个去！
王和垚心里暗骂。
台湾郑氏和耿精忠狗咬狗，便宜的是坐山观虎斗的清军。这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目光短浅，一个个愚蠢到了极点。
不内斗，他们能死吗？
胡双奇接着说道，一脸的无奈。
“老二说得对！曾养性派鲁朝全和褚楚白来大岚山，兄弟们以为可以联手对抗鞑子。绍兴知府邱青，巡道许宏勋、还有绍兴协都司的王得福发兵围剿大岚山，褚楚白投敌。要不是王兄弟来得快，恐怕就剩不了几个人呢！”
听得出来，他对和耿精忠联合，很是有些不好意思。
“就是，本来好好的局面，耿精忠突然停发饷银，鲁朝全的部下全乱了。我等兄弟看不惯他们的所作所为，大家就分道扬镳了。好好的抗清局面，猛然就崩了！”
络腮胡子看着王和垚，眼中热火重燃，脸上甚至有了一丝谄媚的笑容。
“王兄弟，你如今人多势众，不如反了，咱们联手攻下杭州城，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刚才要火扁王和垚，这会又点头哈腰。络腮胡子能屈能伸，真可谓是人中之龙。
“就是，王兄弟。你的部下，个个龙精虎猛，都是精锐之士。咱们不如联手攻下杭州城，整个浙江就乱了！”
胡双奇的声音，情不自禁大了起来。
“王字营”训练有素，士卒精锐，他进城时看的清清楚楚，心中暗暗惊诧。而能击退耿精忠部的精锐，“王字营”的战力，显而易见。
只要王和垚率部下反戈一击，浙江的形势，就大不相同了。
胡双奇的声音响亮，王和垚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看向了门口。
门口两个汉子挥手表示无事，王和垚这才放下心来。
怪不得胡双奇与络腮胡子二人经常被官军痛扁的落荒而逃，就这点城府，就这点眼光，也太江湖了些。
攻下杭州城这座东南重镇，诱惑实在太大，但众人也就成了众矢之的，一旦杰书和李之芳率兵来攻，凭这三四千人，岂不是要坐以待毙？
或者，要夹着尾巴逃窜？
台湾郑锦和福建耿精忠互相攻伐，康熙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收复东南的好机会吗？
虽然远不是什么“千古一帝”，但历史上的康熙绝对是个聪明人，这一点毋庸置疑。
清军势大，不歼灭其有生力量，攻克什么杭州城？浙江从哪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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