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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这才想起回头看着空空儿道:“空空儿,你不是说已经和隐门无涉了么?怎么还替裴将军办事?”
空空儿无奈笑道:“本来是无涉了,但我们相约的是不入中原,结果罗罗非要我陪她来中原,这不就坏了规矩么……”
罗罗一惊,道:“那你怎不和我说?”
空空儿挠挠头没有说话,他武功虽然堪称天下第一,办事却总是颠三倒四,和这个同样颠三倒四的南蛮女子倒是出人意料的契合,罗罗要来中原,他原本不想作陪,但要说清自己不来的理由却要牵涉到太多的陈年旧账,他也不知从何说起,干脆就不说了。
江朔道:“所以那日在成都城中你就遇到隐门的人了?”
空空儿道:“不错,其实营救巧珠,李家南迁等事也有巨子的擘画。”
江朔一愣,实在想不通裴旻所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似乎在织一张大网,却又无论如何参详不透,江朔道:“后来护送巧珠回南诏,你也跟在后面吧?”
空空儿道:“巨子让我给崔圆、孙仲传递消息,他怕被你发现,始终躲在百里之外,全靠我跑来跑去传递消息。”
原来是裴旻知道现在江朔的江湖阅历越来越丰富,唯恐被江朔识破行藏,才叫空空儿代为传递,难怪江朔一直感觉怪怪的,却又说不出原因。
江朔道:“我看你不在,罗罗一点不急,便猜到一二了,但她说的话似乎也不是你能教的,现在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罗罗在一旁道:“空空儿,我要和你们一起去!”
空空儿有些为难,江朔却完全不以为意,道:“罗罗姊姊和我们一同去也没什么,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李珠儿冷哼一声道:“游山玩水么?不若让南诏这百十人也一并前往好了。”
裴旻笑道:“南诏的朋友们可不能走。”
江朔立眉道:“难道裴将军还要把南诏人拘禁于此么?”
裴旻道:“溯之,你还不知道现在朝野对番人的态度已经与安禄山叛乱前大不一样了,南诏人此刻再在中原晃荡,可是十分不安全的。”
柳汲也对江朔道:“江小友,你去办正事吧,此刻进京也不得圣人召见,不如就耽在此地,等开了春再见机行事吧。”
罗罗急道:“那罗罗呢?我可不要闷在这里。”
裴旻笑道:“溯之都说了,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罗罗可以去。”
罗罗听了雀跃不已,江朔见柳汲神色坦然,不似受到胁迫的样子,道:“好,我们这就出城北上!”
李珠儿嗤笑道:“此刻外面可还是黑夜呢,歇一宿再走吧。”
江朔这才惊觉此刻尚未天明,李珠儿安排他们歇宿,才发现偌大的衙署都已经腾空了,南诏人分居各个房间中,看来全都平安无事。裴旻道此城守将是他的故旧,假称军情紧急,住到军营中去了,撤走了所有仆役和军士,腾出整个衙署来给南诏人居住。
李珠儿给江朔安排了一个僻静的单间,这屋子原也不知是谁的居所,锦帐罗被奢华无比,屋内亦十分和暖,丝毫不觉外面的寒冽,但江朔如何睡得着,他盘腿在床上运功,到天明时倒也觉得神完气足。
李珠儿叩门进来,帮他洗漱,江朔也不推脱,默默洗漱已毕,出门时空空儿和罗罗已经等在院中了,用过朝食,四人辞别裴旻和柳汲,各骑一马,打马出城。
罗罗换了汉人装束,守军也不询问,径放他们出城了。他们沿渭河走了一段,转而向北至歧阳,江朔想起当年在处某山路转入就是全宁安的庄园,不过当年是自东向西出关,今次却是从西向东掠过。
远远望见北方群山皆披白雪,江朔知道麟游矿山便在其中,不免又想起了当年骨力裴罗从天而降在碳山之上,如今斯人已逝,唯剩叹息,又想到要去朔漠见叶护兄弟,不知是否还有情谊,又不免忐忑。
一行人沿着关中平原的北山而行,直至长安以西的嵯峨山,嵯峨山面向长安的南方壁立千仞,北面却是缓坡,因此看似险峻却易于攀登,相传黄帝铸鼎荆山之阳,鼎成驭龙升天,山脚下还立有“黄帝铸鼎处”的石碑。
李珠儿道:“这嵯峨山就像是现如今的大唐,正面看巍峨耸立,不可攀缘,其实从背后看不过徒有其表。”
此刻空中又开始飘起雪来,江朔向南眺望却哪里看得见一百多里外的长安城。
绕过嵯峨山,取道洛水河谷北上,这洛水可不是东都雒阳外的洛水,东都的洛水水以地名,原是叫雒水,魏黄初时才改称“洛水”,时人为区别两水,称东都洛水为南洛水,关中以北的洛水则称北洛水。
冬季枯水,四人四马在河谷的冰雪中踏行,这一日风雪大作,一行人在河谷中艰难前行,这四匹马虽然也堪称良驹,但比不得龙骧天马神骏,想到黄马,江朔不禁又想起湘儿,不知她是否平安抵达了东瀛日本国。
江朔忽然想到为什么自己在安南登岸之后,不直接去东瀛找她,若当时拜托冯大首领,未必不能找一艘船去东瀛,可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一节,浑浑噩噩跟着众人到了南诏,之后颠簸于南诏、蜀中各地,倏忽间已过了一二年的时间,竟没想到要去找湘儿,他不禁深深自责起来。
罗罗见江朔闷闷不乐,驱马凑过来问道:“江兄弟,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
江朔不愿对她提起湘儿之事,此刻山河破碎,正当以国事为重,怎可能放下一切远渡重洋去寻湘儿,回道:“我只想起了一位故人。”
李珠儿却似是看穿了他的心事一般望了他一眼,罗罗还待再讲,江朔忽道:“有人来了!”
罗罗转头问空空儿道:“在哪儿?”
空空儿耸耸肩,表示自己没发现。
江朔道:“从南面来,距我们尚有里许……太远了分不清多少人……”
罗罗好奇道:“江兄弟,你是会占算么?相隔一里,怎么可能发现人么?”
江朔道:“若是行人自然不行,但一支马队还是能发现的,他们的马比我们快得多,一会儿就要赶上来了,怎么办?”
李珠儿却是丝毫不怀疑,道:“不知道是敌是友,先寻地方藏起来。”
空空儿抬头左右四顾,指着不远处的一道山梁道:“看那边有个山神庙,我们去那边躲一躲。”
然而河谷中积了厚厚的雪,随便往哪里走都会留下蹄印,却去哪里躲藏?空空儿对江朔挤挤眼睛笑道:“溯之,你能发现一里之外的奔马,看来内力已在我之上,不过么,轻功却未必胜得过我,我们来比试比试。”
江朔心道,都什么时候了空空儿居然还想着比试轻功,正待说不比,却见空空儿忽然跳下马来,一哈腰竟然将自己骑乘之马抗在肩头,飞身就往山上跑去,原来他说的比试轻功竟是指的这个。
空空儿双足踏在雪上果然只留下浅浅的印记,独孤湘曾经对江朔说过轻功的最高境界称为“草上飞”,说是腾身而起,可以在秋季及腰高的茅草上飞奔,既不会落下,也不会踩塌茅草。如今看空空儿的身手,虽非“草上飞”却可称为“雪上飞”,比之草上飞似乎更有难度,更何况他还扛着一匹八百多斤的马呢。
江朔见状争雄之心亦起,也学着空空儿的样子,下马扛起坐骑向上飞奔起来,两匹马儿惯被人骑,可从来没有骑过人,不禁吓得嘶鸣不断,但被风雪之声掩盖,离得稍远就听不见了。
二人几乎同时到了庙门前,但空空儿先发而二人同至,其实速度上江朔已胜了半筹,但看雪地上的印记,空空儿留下的印子极浅,此刻天上风雪未停,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足印已几乎无法分辨了,而江朔落足虽然比行人还浅,但比之空空儿还是深了不少,轻身功夫优势空空儿更胜。
二人在南诏曾经比试过一次轻功,江朔尚逊色一筹,但后来江朔在峨眉山经广濬点拨,悟彻炁体源流之理,他每日勤加练习,内力比之在南诏时又高了许多,因此与空空儿已几乎不分轩轾了。
空空儿赞道:“溯之,你何时又得了什么奇遇,居然进步如此神速!”
二人惺惺相惜,相视大笑,又折回来,李珠儿和罗罗仍在原地未动,她们可没有这样的身手,只能在河谷中等待,空空儿和江朔又一次如法炮制,将她二人的坐骑也运上山去,二女则施展轻功紧跟其后,她们虽不能负马奔行,空身在雪地上踏雪无痕却非难事。
将四匹马在庙后拴好,掩好庙门,在门内隔着门缝向外看,不一会果见满天风雪中跑来十余骑,罗罗道:“江兄弟,你太厉害了,看这些马的速度,只怕刚才相距还不止一里呢。”
江朔此刻可顾不上罗罗的吹捧,因为下面的马队忽然慢了下来,一人道:“尹老,先前的马蹄印子忽然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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