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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猿颇有灵性,听了江朔的话,也不再去拔金雕的飞羽,马熊母子想要上来咬死金雕,也被白猿呲牙咧嘴地喝退了,别看白猿不过一个孩童的高度,但马熊见了它方才和金雕搏斗时的身手,竟一时不敢上前,只围着金雕和白猿低声咆哮。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时,忽听一声长啸,却是摩诃衍听到先前马熊与金雕搏击时的吼声赶了回来,来到且近见此情景,忙高声喝退三只马熊。
摩诃衍在马熊母子眼中颇具威望,三只熊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缓缓退后。
摩诃衍先将江朔扶起,放回四轮车上,再想要上前检视金雕的伤势,白猿却不认得他,仍是呲牙咧嘴,不让他靠近,江朔忙对白猿道:“白兄,摩诃衍大和尚是医师,你让他看看金雕还有救么。”
白猿闻声旋即让开,摩诃衍惊讶地望着白猿,他知道江朔会说兽语,但方才江朔说的可是人言,而这白猿居然听懂了!
江朔靠在车上对他笑道:“白兄与我是旧相识了,我们曾朝夕相处二年多,还一起练武,因此它说猿语我听得懂,我说人言,他也听得懂大半。”
摩诃衍不禁啧啧称奇,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地上受伤的金雕所吸引,那巨大的猛禽喙和爪子的伤势并不致命,但断了一只翅膀,若放任不管,它便死定了。
摩诃衍回到木屋内,取来一个药瓶和木棍、布条等物,然而他一靠近,金雕立刻伸头一啄,还好摩诃衍早有准备,及时避开了,白猿、马熊见状一齐怒吼,就要上前将金雕撕碎。摩诃衍忙举手阻止,小心翼翼地再次接近金雕,金雕昂首再啄,这次却被摩诃衍躲开了。
金雕剧烈的动作牵动了翅膀的伤势,痛苦地哀鸣了一声,摩诃衍一边学着鹰啸之声,一边举手安抚,示意自己是要替它治伤,如此进退反复了多次,金雕似乎终于理解了,挣扎稍缓,摩诃衍一把握住了他的断翅,双手一齐用力迅速地一扭,将断翅接到一起。
金雕立刻痛得急叫起来,伸头便啄,摩诃衍双手握着金雕的断翅,若避开金雕的啄击,则无法替她接骨,于是把眼一闭,口诵佛号“阿弥陀佛”,硬接了金雕这一啄,登时手臂上鲜血直流。
白猿和马熊见状又要上前,却被摩诃衍再次喝阻,金雕以钢凿一样的喙不断啄击,摩诃衍紧闭双目,低头避开头面部的要害,手上不停,用两条木棍牢牢夹住断翅的两端,涂上药膏,再用布条固定,任凭金雕把他双臂,肩背啄得血肉模糊。
江朔见状心中大急,但他身子无法行动,打斗时还能凌空发劲,要救人时却是毫无用处。这时白猿再度上前,摩诃衍以为它又要攻击金雕,忙出声喝止,不料白猿却将手中青铜剑一扔,空手上前。
摩诃衍正奇怪间,只见白猿冲上前去,跨坐在金雕背上,双手环抱牢牢扣住了金雕的脑袋,将它别向一处。金雕的脑袋被白猿摁死在肩头上,无法再去啄摩诃衍,再想用爪子攻击时,却被身上的白猿压住,亦动弹不得。
摩诃衍得了喘息之机,不禁对白猿嘉许道:“白兄果然极具灵性。”
他用最快的速度用布条将夹住金雕断翅的木棍系紧,这才松手退后。白猿见摩诃衍退后,也跟着松手,金雕脖颈处一松,立刻转头去啄白猿,但白猿早有准备,灵巧的闪开了。
金雕忽觉断翅不那么痛了,伤口敷了药膏感觉甚是清凉,这才知道眼前这僧人先前是在为自己治伤,这才感激地对摩诃衍明叫了两声,扇动翅膀,竟想飞走,然而伤翅无力,才腾跃离地数尺,便痛得又坠落下来。
摩诃衍忙上前压住它的身子道:“金兄,你伤翅没有几个月的时间是无法恢复的,你需得耐住性子疗伤才是。
他听江朔给白猿起名“白兄”,便自作主张称金雕为“金兄”。然而这位”金兄“脾气暴烈,不听劝,只要摩诃衍稍一放手就又扑翅欲飞,摩诃衍无奈,只能用用布条将它像集市上售卖的母鸡一般,在翅根处捆扎结实了,让金雕无法扇动翅膀起飞,才放开手。
金雕被摩诃衍缚住,不禁发怒鸣叫,摩诃衍只能劝慰道:“金兄莫生气,我这也是为你好。”又再三告诫黄金熊不能对金雕寻仇,好在金雕只是抓伤了两只幼熊,并没有结下血仇,两只幼熊皮糙肉厚,所受的外伤经摩诃衍涂药治疗,已无大碍,既然摩诃衍叫它们不可寻仇,便不再想着攻击金雕了。
摩诃衍对江朔道:“大鹏金翅鸟乃佛前护法,幸而未伤它性命。”
江朔好笑道:“大和尚不是常说众生平等么?难道金雕伤不得,幼熊就活该要死么?”
摩诃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是我失言了,幸而马熊亦无伤亡。”
江朔心中道:摩诃衍先救了马熊,又救了金雕,这巨兽和猛禽未来都少不得杀戮,摩诃衍到底算是行善呢?还是作恶?但他自己也知道这问题无解,把这番话憋在肚子里,并没有说出口。
猛禽的飞羽虽然会自然生长替换,但若一次拔掉太多,便多半无法复原了,好在白猿被及时喝止,金雕的飞羽受损不多,相比之下翼骨折断反倒是小伤了。
经过几日的治疗之后,金雕也知道摩诃衍是在替它治伤,也不再激烈反抗,反而非常配合,摩诃衍替它换药的时候,还会用喙轻轻摩挲摩诃衍手背上被它啄伤的地方,以示歉意。
这几日白猿和江朔则是你一言我一语,白猿“吱吱哇哇”说的猴语,江朔却以人言对答,说着那日分别以后白猿的经历。
原来那日白猿被全行俭的炸雷惊走之后,也曾回到石炭山找江朔,但那是几日后的事情了,它可不知道江朔他们是从岐阳全家庄来的,却去哪里寻他。
白猿独来独往惯了,找不到江朔它也不以为意,又过了旬月,它这狨猴王也做得腻了,便告别群狨,漫无目的的在群山见游荡,它和江朔走的路线和不一样,一路溯渭水而上,一直走到渭水的源头,它可不知道此时已到了陇右道的渭州陇西郡。
白猿到了渭水之源,见识一座并不十分险峻的缓坡丘山,山脚下倒有不少大树,山坡上当地农人开垦了层层梯田,到了山顶却是光秃秃的一片。此山最奇之处在于,山上多鼠,白猿没事探地穴捉老鼠玩,却掏出了鸟蛋。此山中鸟儿将蛋生在鼠穴中,山鼠却不吸食鸟蛋,鸟鼠同穴互不侵犯实是天下奇景。
其实此山就是《山海经》中所载“鸟鼠同穴山,渭水出焉”那座鸟鼠同穴山。因缺山上缺乏大树筑巢,鸟便以鼠穴营巢下蛋,而此地多山鹰,山鼠不破坏鸟蛋,是为了让鸟儿放哨,见到有山鹰来犯,鸟群就会出声示警。鼠在穴内,鸟在穴外,各取所需互,不侵害。
白猿当然不知道这个故事,但它和江朔一比划,江朔立时便知定是此山,《山海经》是湘儿最喜欢看的书,她常常和江朔说起书中所载的各种新奇志怪之事,江朔心中暗暗称奇,心想我还以为《山海经》都是神话传说,没想到“鸟鼠同穴山”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白猿见山顶有庙,庙中有三泉,它不知这是“禹王庙”,尝了尝泉水虽然清洌,却也没什么特别的,便从鸟鼠山另一侧盘旋而下,却走入一片古木葱茏的峡谷。此峡面南背北,北边是一片断崖,崖中有一道断裂罅隙,一股激流喷涌而出,往裂罅里面看确实深不知底,只能听风吼水腾之声,白猿好奇心起,竟然钻入裂罅之中。
走到裂隙内,竟然越走越宽,墙壁上有荧光闪烁,白猿不禁想起了当年和赵蕤江朔一起走过的积金洞下的地脉,它顺着荧光的指引一路在地下行走,这地脉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裂隙、泉眼露出地面,它边爬出去找些吃的,再回到地脉中继续前进。
白猿不似人,左右闲来无事,只管顺着地脉前行,饿了就吃,累了就睡,一路走了数月的光景,地脉常年温度不变,因此白猿也不惧寒冬,不知不觉在地下走了上千里,终于一路走到了此处。
江朔大奇:地脉的尽头就在这不冻泉?当然白猿不是从泉水涌出的湖泊下钻出来的,围成这座峡谷的山上另有裂隙可以钻出来,但据白猿说,地脉的尽头确实是地下涌泉,且地脉不止一条,最终都汇聚到此处,至于通向哪里白猿也还没探索过。
江朔不能行动,摩诃衍按白猿所述,去寻找过,果然找到几处罅隙,但都十分窄小,只有身材小巧的白猿才能进出,不过以耳贴在罅隙口,确实能听到风吼水腾之声,他回来告诉江朔,二人都啧啧称奇不已。
摩诃衍给金雕所用的药膏以六角龙的唾液熬炼而来的,十分灵验,不出一个月时间金雕的翼骨就长好了,但摩诃衍仍然不让它飞,那金雕便每日里如一只巨鸡一般在木屋外的空地上踱步,而两只幼熊的伤势也早就好了。
久而久之,马熊、白猿、金雕耍在了一处,竟然不计前嫌,成了好友。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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