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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朔果然是想只要不要牵连到拓跋乞梅便好,至于去哪里他本无所谓,此刻听独孤湘之言也颇觉有理,心道如此我便是路上死了,湘儿还是有可能逃生的,于是对湘儿点点头。
他口中发出微弱的“唏唏”声,龙骧马和主人心意相通,立刻转头向着北面飞奔而去。
皮逻阁等三人见状也立刻转向,原本无论他们如何提炁疾跑,也是赶不上龙骧马的,但此刻龙骧马驮了两人,却也甩不掉三人,双方互相拉开二三百步的距离,便再也无法拉开差距,一前一后向着北方的群山跑去。
江朔和独孤湘只是听说王忠嗣所率骑兵顺着瓜州的冥水河谷一路溯流而上,再循着祁连山南麓一路来到西海之滨,此刻只需逆着王忠嗣的来路,沿祁连山和冥河溯行便能回到大唐瓜州境内。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按王忠嗣所言,瓜州到此不下千里,有多少河流、多少山谷,如何知道哪一道沟壑才是通往河西瓜州的?然而此刻也不能停下来,只能简单告诉龙骧马“往北”“找大河”,这也是江朔唯一能想到的了。
算起来江朔和独孤湘已经三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了,龙骧马却从昨晚到今日一直都在觅食、休息,故而驮着朔湘二人丝毫不显疲态。此刻江朔神识已然模糊,独孤湘竟然也眼皮打架,在马上打起盹来,好在龙骧马颇为神骏,无需驱策,自会寻路向北面巍巍群山飞驰。
待得独孤湘忽然惊醒,才发现日轮已然西坠,过去了不知几个时辰,幸好龙骧马跑得既快又稳,独孤湘河江朔都还在马背上没有被甩下去,再摸江朔的脉相,虽然极度微弱却仍然活着,一时三刻倒也没有性命之虞。
独孤湘心中稍定,这才开始观察期周围的景致,吐蕃高原上山连着山,壑连着壑,龙骧马跑了几个时辰,四周的景色却看起来没什么变化,独孤湘也不知道走到哪里才算是祁连山南麓,而那冥水之源又在何处,只知道龙骧马越走地势越高,四周的温度似乎降低了很多。
龙骧宝马能日行百里,从太阳在天空的位置来判断,今日不过才行了二个时辰两百来里,然而龙骧马此刻却已经开始呼哧带喘了。这吐蕃高原空气稀薄,莫说是马,就是人,如平原上一般奔驰片刻,便会觉得心慌难受。
因此别看龙骧马显出疲态,追击他们的皮逻阁三人也颇觉艰难,其中阁逻凤早已掉队,此刻只有皮逻阁和叶归真二人还不远不近地坠在后面,一旦停下来,不消片刻就要被他们追上。
龙骧马也知道后有追兵,因此也不敢稍停,此时山路已经越来越陡峭,渐渐地上连草都没有了,尽是裸露的黑褐色的山岩和砂石,它虽然一路上涉过不少溪流,但一直没有见到大河,龙骧马因此没有转向,仍然一直往北边高地飞奔。
之后贫瘠的山体上慢慢多出了零星的白雪,又不多时,四周已都披着一层素白了,马蹄落在松软的白雪之上,仿佛忽然从盛夏进入了凛冬,独孤湘感觉马儿像是在厚厚的茵毯上奔行,颠簸都似乎变少了。
这时龙骧马忽然发出一声长嘶,这嘶鸣如同一声惊呼,将江朔都惊醒了,朔湘二人向前看时,龙骧马确实找到了“大河”,只是这看来绝不可能是王忠嗣所说的冥水,因为这并不是一条流动的河而是一片狭长的冰川。
这道冰川也不知形成于几千年几万年之前,此刻夕阳下看来,群峦一片素白,更有白雪塌落之处,露出里面透明的万年玄冰,此冰川远看如河,近看如墙,让人不禁赞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龙骧马也许以为终于找到了“河”,他骤然转向,沿着冰川的南麓向西飞驰,就在此时冰川上忽然有人影闪动,却是皮逻阁和叶归真从天而降,原来马儿不能登高,它跑得再快,也只能寻找山谷河道这些路径曲折前进,而皮逻阁和叶归真却可以翻山越岭,他们远远就看到冰川拦路,于是绕道抢在了龙骧马之前。
事发突然,龙骧马来不及反应,此刻无论是以气剑刺死龙骧马还是一掌格毙,江朔和独孤湘便再无走脱的可能了,然而二人知道龙骧马神骏,不免生出了生擒的念头,皮逻阁抢上前一把抓住了龙骧马的辔头,叶归真则是纵跃而起,想把二人擒下马。
万分危急的关头,江朔用劲全身力气长啸一声,同时挥掌向皮逻阁抓缰绳的手拍去,皮逻阁大惊,只道是江朔诈伤,忙一撒手,在雪地上一滚,远远躲开去。
与此同时龙骧宝马骤然掉头,独孤湘一扬手道:“看法宝!”
只见一道金光向着叶归真面门飞来,叶归真忙侧身闪避,却见坠在地上的是一个镶满宝石的黄金短鞘,原来独孤湘不舍得将金牙匕掷出,只以黄金鞘砸向叶归真。
叶归真不怒反笑道:“好啊,今日第二次叫你这小妮子给骗了!”
皮逻阁也已知中了江朔的计,若江朔真是诈败引他上当,又怎么可能跑出二百里后才动手?
然而江朔和独孤湘各自逼退二人之际,龙骧马已经紧跑几步,奋蹄一跃,跳上了冰川,这冰川溜滑,马儿四蹄打滑原本不无法奔驰,但危急关头,龙骧马大发神威,居然在冰面上驰骋起来!
皮逻阁和叶归真亦跃上冰川追击,只跑了几步,叶归真“啊哟”一声先摔了个马趴,皮逻阁轻功虽然了得,但也只不过多抛出去几丈远,脚下一趔趄,也摔了一跤。
眼看和龙骧马的距离越拉越大,皮逻阁手掐剑诀,向冰面射出气剑,冰川之冰非比寻常,乃是万年玄冰,虽盛夏而不化,气剑在冰面上不过凿出一个浅浅的坑,但皮逻阁就着这浅坑便能纵跃前进不再打滑,叶归真嘻道:“南诏王这个法子好!”
他也踏在皮逻阁凿出的浅坑前进,倒是省力了不少。
此地冰川是一道冰雪一道裸岩,彷如阶梯一般向山顶延伸,龙骧马在冰面上速度终究会慢一些,皮逻阁以气剑开路却快了许多,此消彼长,再次越追越近。
终于,龙骧马跃上了山巅,朔湘二人原本以为这道山梁是祁连山之脊背,往北面望时,才发现北面群山连绵,一眼望不到头,远处更有高峰耸峙。“祁连”系匈奴语,匈奴呼天为“祁连”,祁连山即“天之山”,二人此刻才知祁连之广漠。
独孤湘忽然向下一指,道:“朔哥,真的有水!”
只见下有一道山谷,四周的冰川融水汇聚于此,形成了一道道的溪流,溪水顺着山中沟壑向西北迤逦而去,越聚越多,极目远眺在远方已蔚为大河。
江朔心道:此处应该不是冥水,他听说冥水上游发端于一片大泽,况且此处冰川夹持,军队也无法行动,但此刻四周一片茫茫,既然有河便顺着河走说不定能逃出生天也未可知。
他实在没有力气,用手轻轻拍了拍龙骧马,马儿与主人心意相通,向山下河谷奔去。
走下山路,人可就比马有优势了,龙骧马虽然神骏毕竟是马非龙,只能一步步向下跑,皮逻阁和叶归真二人却是绝世高手,从山上纵跃而下不一会儿就追上了龙骧马。
二人一左一右,夹住龙骧马,同时伸手去抓辔头,想要逼停神马,叶清杳将手裹在袖子里,再次向叶归真一晃,道:“看法宝!”
叶归真怒极反笑道:“小妮子,你专骗我一人啊?”
看来独孤湘现在是连可扔的东西都没有了,只能把手藏在袖子里故弄玄虚,叶归真这次再不上当了,伸手去抓独孤湘的手,不想掌心一阵刺痛,竟有鲜血冒出,原来这次独孤湘将金牙匕藏在袖子中,趁叶归真抓来之际,以金牙匕刺击,因为她此前两次骗了叶归真,叶归真竟不防备,这才着了她的道。
这边叶归真吃痛向后退开,那边江朔拿皮逻阁却没有办法,他用尽全身力气向皮逻阁打出一掌,但皮逻阁上过一次当怎会再中计?既知江朔此刻已无反击之力,他一手抓住缰绳,一手反向江朔的腕子上抓来,却忽觉脚下一软,这一条冰川轰然作响,剧烈地涌动起来!
原来此处是冰川上的一道裂隙,由于山势陡峭,冰雪落在上面日积月累成了冰盖,远看仿佛和冰川无异,下面却是空的,龙骧马的蹄子在上面踏了几下便将整个冰盖都踩碎了。
眼看冰雪“哗啦啦”地坠落,露出一道横贯山脉,数丈宽的大裂口,仿佛冰川上裂开了一张巨口一般。
皮逻阁忙撒手扔了缰绳,反掌在江朔掌心一击,借着这一击之力,他向后疾退,落回到山岩之上,而叶归真幸得方才被独孤湘刺了一下,先行退开了,也没有站上这片冰盖。
江朔被皮逻阁这一掌打得从龙骧马上翻了下去,眼看龙骧马驮着湘儿随着这片冰盖一齐向深渊坠去,江朔猛地一咬牙,双手在马腹下一托,暴喝一声,体内阴阳二炁涌起,将龙骧马生生向上托起数尺,向着前方尚未坠落的冰盖上扔去。
独孤湘转身惊觉江朔落下了马,伸手想要去拉他,却哪里还拉得到,江朔抛出龙骧马后,自己用力过甚,向后摔倒在碎裂的冰盖之上。
龙骧马一落到前方冰面上,冰面旋即塌陷,龙骧马也真是神驹,在冰面崩塌前一刻便又向前窜出,足不点地真如飞马一般,向前飞奔,冰面则在它身后不断塌落。
江朔则随着碎冰向下深渊坠去,他看到龙骧马如此纵跃了数下,终于踏上了对面的山岩,这道裂口如此宽阔,任何高手都不可能一跃而过,想来湘儿是安全了吧?江朔想到此处,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只觉前方的光亮越来越暗淡,黑暗完全笼罩了下来……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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