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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轰鸣,船影如山。
一条条万吨运输船如洪荒巨物,首尾相连,从大江出海口直入大江。
运输船上,一面面数丈方圆的大旗迎风狂舞,旗帜上,手持干戚的无首巨人脚踏崇山峻岭,正奋起神力,向苍穹猛劈。
大江两岸,万国侨民,以及大玉朝的子民,纷纷驻足眺望,不知这奇异旗帜代表了哪一方势力。
那些万国侨民却也好,这些年,他们见多了越来越多的凶禽猛兽齐聚东国,迫不及待的从这古老而腐朽,却又富饶无比的老大国朝上分一杯羹。无论新来的势力归属何方,总归和他们是一路人罢?
而大玉朝的子民们,那些生于底层,浑浑噩噩只为求一口吃食的百姓,目光呆滞,麻木不仁的看着这些巨舰。无论是什么人来了,是人还是畜生,无非是骑在他们头顶不能招惹的大老爷们又多了一位罢了。
那些读过书,有见识,还知晓一些忧国忧民道理的书生、夫子们,则是面容惨淡,纷纷摇头,甚至有人掩面痛哭,悲戚神州国运之凋敝,悲悯百姓民生之艰难。
一条条巨大的运输舰,缓缓的靠上了南岸的官民码头。
无论是官用或者民用的船只,面对这些排水量在万吨以上,甲板上站满了身穿制服、手持各色枪械的精锐士卒,看上去就不好招惹的舰船,纷纷选择了拔锚就走,让开了码头泊位。
于是,一条条舷梯缓缓放了下来。
身披重甲的刑天氏兄弟们,带着各自契约的凶禽猛兽,在码头上无数民众的嘶声惊呼声中,纷纷走下了运输舰。在他们身后,经过这么长时间操演和实战,已然进退有序、颇有精锐气质的土著战士们,排着整齐的队伍,纷纷顺着舷梯走了下来。
高亢的号令声不绝于耳,大队大队的土著战士在码头上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在围观民众的惊呼声中,各色火炮也纷纷搬了下来,一箱箱口径不一的炮弹,在码头上堆成了小山。
人群中,有南浔镇平远堂的族人,带着大群雇佣来的向导、帮办等人快步走出,一个个方阵的士兵就伴随着高亢的号令,快步走出了码头,赶赴碣石郡各方。
现在,整个碣石郡都是刑天鲤的私人地盘。
郡守府,还有各大县衙的官老爷们,正带着大队幕僚,等候在各自的衙门中,等待着刑天鲤的人手去交接户口民册等一应公文资料。
等到交接完成,刑天鲤麾下的军队进入了碣石郡、各大县城,进驻了各大镇子、乡村,控制了各处水陆交通关卡要害,整个碣石郡,也就彻底归他所有。
大江上,悬挂着英吉士皇家海军旗帜的巨舰往来游走,黑洞洞的炮口锁定了两岸人群密集处。这是英吉士人在向刑天鲤卖好,严防大玉朝某些丧心病狂之人,趁着刑天鲤麾下大军登陆时,恶意袭击。
须知道,现在刑天鲤不仅仅是大玉朝的碣石公,更是英吉士王国的黑云侯爵,他身份尊贵,地位更是特殊。尤其是见识了刑天鲤可怖的个人力量,乔彼得等人更是恨不得抱着他的大腿喊‘爷爷’。
这些纷扰,不过是闲杂小事。
刑天氏兄弟们在黑婆罗洲,在东云,指挥数百万大军一路横扫,他们也都历练出来了——或者说,隐藏在他们血脉中,自古一代代流传下来的,属于刑天氏的行军打仗、统筹大军的本能,已经觉醒了。
刑天鲤调动了三百万土著精锐来大玉朝,这些土著战士,无不将刑天鲤,将刑天鲤的兄弟们奉为神灵。是以,万多名刑天氏兄弟指挥起来,如臂使指,进退随心,根本没什么需要操心的。
三百万用英吉士先进火器武装起来的土著战士,以大玉朝如今文恬武嬉的德行,他们就算出动二十倍的军队,也绝无可能击败这些狂热而悍不畏死的土著精锐。
既然如此,刑天鲤还有什么担心的呢?
南浔镇。
北门外。
清晨时分,四野雾气升腾,已有勤劳的小牧童,吹着短笛,骑着大牯牛,后面跟着大大小小的牛儿,慢悠悠的穿过一座座巍然矗立的牌坊,走向了镇外水草丰美之处。
整齐的步伐,‘隆隆’如雷,震碎了四周的雾气,吓得草丛中好些翅膀上还沾着露水的虫子,‘嗤啦’一下飞了起来,远远的蹦跶了去。
镇外的大道上,身形矮小,皮肤黧黑,神情精悍而凶狠的黑婆罗洲土著们,扛着极先进的自动枪械,十人一排列队,迈着极整齐的步伐,冲着镇子齐步行来。
长长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际。身穿黑色制服的土著大军,好似一条黑漆漆的蛟龙在大地上蜿蜒而行。更有大量的火炮被骡马拖拽前进,沉重的火炮,将砂石的地面压出了深深的车辙印。
队伍两侧,刑天仁等兄弟,跨骑在各自契约的凶禽猛兽上。
刑天仁的那条老龟,这两日又被刑天鲤狠狠灌了一团太初之炁,这老家伙,背甲已经膨胀到五丈方圆,高高的头颅昂起,足足有两层楼高下。
而他的那条大蟒,更是长达四十余丈,其额头更有一根独角生了出来,隐隐有化蛟之相。
其他兄弟们的狮、虎、豹、猞猁等凶兽,体格也极其壮硕惊人,在太初之炁的灌输下,这些家伙就算还没能修成精怪,体格也比同族庞大了最少五倍有余。
高空中,百多头翼展最少超过五丈的凶禽无声的滑翔而过。
早起的小牧童吓得目瞪口呆,急忙驱赶着牛群来到了路边草地,哆哆嗦嗦不敢开口。但是他们骤然看到了走在队伍最前方的刑天仁等人,他们不可置信的用力揉了揉眼睛,然后‘嗷’的一声叫了起来。
“刑天家的仁老叔,这是被龙王招了女婿了?骑着大龟,带着蛟龙,回来了。”
刑天仁瞪大了眼睛,‘嘿嘿嘿’直乐。
他指了指这群小牧童,笑骂道:“这话,中听,嘿,龙王爷的女婿,中啊。话本里的龙女,一个个可都水灵得很。快去传信,就说,平波伯刑天通明的亲儿子刑天鲤大兄回来了。”
小牧童们呆了呆。
他们好些人,也就是十岁出头的样子,刑天通明殁于十年前,之后平波伯府就是刑天青书的天下。说起刑天青书,偌大的南浔镇没人不知晓。但是刑天通明么……过了好一会儿,一名年纪稍长的小牧童这才怪叫了一声,撒腿就往镇子里狂奔而去。
一队一队的土著战士络绎到来。
他们百人一排,百人一行,万人一个大方阵,整整二十个万人方阵,在南浔镇的西北、正别、东北三面列阵。二十万土著精锐,一千名大口径野战炮,还有其他各色重型枪械整整齐齐的码放在一起。
东边,青蓝色的太阳不耐烦的窜了出来,暴躁的阳光撒向了四面八方,阳光照在这些冰冷的杀戮利器上,反射出了无数条冰冷刺骨的寒光。
又有刑天氏的兄弟带着一队一队的土著战士,从南浔镇的西面和东面快速向南穿插。
镇子里的头面人物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刑天鲤带来的大军,已经对整个镇子完成了包围。
镇子外的几座小山上,也架起了轻便的小炮。
从山顶俯瞰下方,汇入大江的浔河完全被小炮的射程覆盖,若是有人想要乘坐小火轮逃走,一通乱炮下去,定然让他粉身碎骨。
刑天鲤腾空,他脚踏一片水云,背着手,静静的眺望着白鹮潭旁的刑天氏祖宅。
通天妙竹悬浮在身边。
九口小鼎在疯狂的煅烧熔炼十三天命甲,以及鳌拜的黑风黑砂天仙器,还有穆里玛的那一套棺材钉。
都是好材料啊。
短短一日的功夫,刑天鲤的修为再次提升,体内九口小鼎已经膨胀到十丈开外,鼎内金光粗壮如水缸,金光内隐隐有日月星辰诸般异象浮现。
修为暴涨,提炼的速度就越快。
提炼的速度越快,修为提升的效率就越高。
《天地熔炉一炷香》根本法,得到了足够的高品质修炼资粮后,终于展示出了其恐怖的修炼效率——这就好像从天柱之巅,丢下一块石头,越是到后期,石头坠落的速度越快,拥有的杀伤力越高。
刑天鲤眺望着刑天氏祖宅的方向,心口一道滞闷之气隐隐横着。
无形的精神压力,笼罩在灵台紫府和自家神魂上,刑天鲤轻声道:“所以,娘亲,按照您的意愿,刑天鲤用合情合理合法的身份,封侯哩。”
“可不是跑去焚天城,将那太后老妖婆踩在脚下,逼着她哭天喊地、不情不愿的封得侯。刑天鲤啊,是真正的为大玉朝收回了黑婆罗洲,更是抢下了东云南方诸岛,凭借正经的手段,封得侯。”
滞闷的、湿热的晨风吹过,掀动了紫绶道衣的袍袖。
刑天鲤吹起了口哨。
‘摇啊摇,摇到外婆桥……’
刑天鲤低头,在二十个气息森严、杀气腾腾的万人方阵中,嬴蛰、嬴蛾、北河蒼暝、南山桦桄四人,还有一批当年参与了黑婆罗洲偷袭战的东云高层,好似粽子一样,被捆得结结实实,好似一头头死猪一般摊在平板车上。
在他们后面,颐和郡主藏在马车中不声不响。
一头瘸了腿的毛驴背上,面无人色的刑天青书骑着毛驴,嘴里‘叽里咕噜’的不知道在念叨着些什么。
刑天鲤微笑。
刑天青书啊,该死。
但是,能让他死得太痛快么?
《原始巫经》中,诸多可怖的巫法酷刑络绎爆开,刑天鲤轻轻吹着口哨,慢悠悠的挑选着即将落在刑天青书和张氏身上的诸多酷刑。
清晨的南浔镇,突然爆裂了。
大量民众从自家院落中走出,带着难以名状的惊惶和希冀,渐渐地汇合在一起,然后敲锣打鼓的,甚至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弄出了十几对舞狮,鸣放着鞭炮,朝着北门口行了过来。
队伍到了门前,数千老小齐齐停下了脚步,一个个瞪大眼睛,如见神魔一般,直勾勾的盯着悬浮在离地三十丈高度,丝毫不做遮掩的刑天鲤。
“这,这,这……子不语,怪力乱神。”南浔镇中,几个私塾先生,还有那些读过书、中过举,有功名的读书人,一个个结结巴巴,近乎语无伦次。
终于,刑天氏旁支的一众族老分开人群,踏着大步行了出来。
毕竟是平远堂刑天氏的族老,他们深知,飞行并不算什么,在末法时代之前,刑天氏主脉的众多族人,但凡成年后,飞天遁地、拳断大江,都不过是轻松之事。
只是,末法时代,刑天鲤居然还能飞在空中?
一众族老念念叨叨的,身体哆嗦得差点没跳起来引吭高歌。这是祖宗保佑,没错了,刑天氏的先祖们显灵了,刑天鲤身上的血脉,定然达到了极浓厚的程度,这才让他在这末法时代,依旧拥有了如此不可思议的伟力啊。
方阵中,几名来自英吉士本土,用某种秘而不宣的飞行工具赶来东国的特使大踏步行了出来。
为首的特使,一名英吉士王国的宫廷伯爵举着代表王权的金头权杖,重重的敲击地面,大声的念诵起英吉士女皇对刑天鲤的册封。
于是,南浔镇的乡亲们全都明白——刑天鲤被极西百国中,国力最强的那个英什么国的女皇,封为了黑云侯爵。这个封爵的名字嘛,不中听,但是实际好处,太大了,整个黑婆罗洲,还有东云的南方诸岛,都是刑天鲤的封地。
随后,几个太监颤巍巍的行了出来,他们谄媚的向刑天鲤行了一礼,然后展开了紫玉为轴,七彩锦缎制成的圣旨。他们极力的扯着声音,大声宣读当朝太后和皇帝联名颁发的旨意——刑天鲤功高盖世,忠诚堪用,是以封为碣石公,整个碣石郡,尽是他的封地,碣石郡上所有东国子民,尽是他的食邑,刑天鲤在碣石郡,可招募军队,可组建舰队,可自命官府,可自拟法律。
总而言之一句话,大玉朝朝廷,未来对碣石郡是彻底撒手不管了,刑天鲤在这里想怎么折腾都行。
另,原本平波伯刑天通明的一切家产,连同爵位,也尽归刑天鲤继承。
即,刑天鲤一人身兼两爵,未来他若是有了两个儿子,兄弟两倒是都能有一个爵位继承。当然,如果刑天鲤未来生得儿子太多么,他还要继续努力才行啊!
人群中,还没来得及梳妆打扮,在数十名侍女、家丁的护卫下,急匆匆赶出来看热闹的张氏呆了呆,‘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瞪大眼睛,声嘶力竭的尖叫着:“刑天鲤?刑天鲤?你是那个该死的小杂种?你怎么没死呢?你怎么封爵了呢?”
张氏语无伦次的尖叫着:“不能,不能。平波伯,是青书的平波伯。怎能将青书的爵位褫夺,给了你这个小杂种?”
张氏如杜鹃啼血,厉声叫骂:“苍天啊,开眼啊,太后老圣母啊,您老糊涂了啊!”
颐和郡主在马车里厉声呵斥:“这丧了心的疯婆子,还不给我掌嘴?”
颐和郡主身边的太监、宫女们还没动,几个刑天氏兄弟已经扑了上去。张氏身边,二三十名平日里仗着平波伯府的势力作威作福的家丁齐齐呼喝,拔出腰间佩刀就待动手,如雷的咆哮声响起,十几头身高几近两丈的金刚大猩猩飞扑而来,冲着这些家丁就是一通大耳光子。
‘噗噗’闷响不断,二三十个家丁骨断筋裂,惨嚎飞出。
这些大猩猩,原本就力大无穷,在丛林中做普通野兽的时候,它们就有近万斤的力量;和刑天氏兄弟们契约后,得到精血反哺,得到巫法强化,更有刑天鲤关注太初之炁,传授妖修法门,短短时日,这些大猩猩双臂一挥,起码也有超过三十万斤力道。
金刚大猩猩,本来就以筋骨强健、力大无穷而称霸丛林啊!
可怜这些家丁,不过是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平日里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谁又认真打熬力气,淬炼筋骨?
这些大猩猩已经是通了灵性,祂们挥动巴掌的时候已经极小心了,依旧将这些家丁打得残破不堪,当场暴毙。
张氏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她面孔扭曲的看着刑天鲤,突然‘咯咯’的,宛如疯子一样笑了起来。
刑天鲤冷冷的看着张氏,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架起云头,直接从南浔镇上空飞过。他飞到了东南角,一座极僻远的小山上。
山背极阴之地,常年不得太阳照耀之处,湿哒哒密布蛇虫的狼藉所在,一块残破的石板歪歪斜斜的架在一片小山崖上,上面隐隐可见歪歪扭扭的‘主母……雅’的字样。
在石板后面,有一口被封起来的三尺高小洞穴。
洞穴中,一具白骨歪斜。
刑天鲤不敢将神识投进洞窟,他从空中坠落,重重跪地,朝着洞穴连连磕头。
“孩儿回来了。”
“如您所愿,孩儿以堂堂正正的功劳,封公了。嗯,公爵,比侯爵还要高一层呢。”
“孩儿这辈子的道理,已经讲光了,以后,就不准备讲道理了哈。反正,公爵已经到手了,以后……吾等修炼之人,自当无拘无束,逍遥天地之间才是。”
灵台紫府上,那残破的青铜古剑放出夺目的光芒。
‘咔嚓’一声。
青铜古剑再也无法坚持,无数裂痕纷纷崩裂,一缕缕璀璨的神光如暴雨,不断坠入刑天鲤的神魂。
“是,吾等修炼之人,当逍遥天地之间。”
“那些什么世俗的规矩,那些羁绊牵扯,你有一剑,斩碎就是。”
“小鲤鱼儿,贫道坚持不下去啦……贫道本尊,当遭了大劫……你修行有成后,吾等最后的希望,尽在你身上哩。”
刑天鲤浑身犹如火烧。
他闷哼一声,体内精血骤然沸腾。
九口铜鼎闪烁着无量神光,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疯狂提炼几件收缴的仙宝。
于是,精血再一转,五行天巫第三转,肉身力量四亿吨。
于是,精血再一转,五行天巫第四转,肉身力量八亿吨。
于是,精血再一转,五行天巫第五转,肉身力量十六亿。
刑天鲤一声长啸,他的灵台紫府上,五道璀璨的百丈剑虹冲天而起,剑虹呈五色,按五行,剑光交错中,一座《先天五行荡魔剑阵》绵绵而生,朝着四面八方呼啸而来的无数黑色触手斩了下去。
刑天鲤朝天膜拜:“您老,连个名号都不留么?多谢,多谢,多谢!”
“从今以后,当只靠贫道自己了么?”
刑天鲤神魂昂起头来,看着空荡荡的上方,心头莫名得一阵空虚。
偌大天地,似乎,仅他一人,如孤鸿掠过沙洲,空荡荡,渺茫茫。
“大兄!”
就在刑天鲤心境动摇,几乎走火入魔之时,刑天仁等人大吼大叫着追了上来。他飘荡的心当即稳固,朝着一群追来的兄弟含笑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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