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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国神州,东北深山。
茫茫群山,尽被数人合抱粗细的古木老林覆盖,高空大鹰大雕盘旋,地面老熊狼群徘徊,时常有迷离幽光闪烁,大白日里,也有各色精怪、山鬼出没,偶尔腥风阵阵,是水缸粗细大蟒在树梢蜿蜒游过。
山林中,随时可见深潭、飞瀑,大小水潭旁,经常能见水缸大小蛤蟆匍匐,飞瀑下方礁石上,小车般巨大的龟鳖眯着迷离的眼睛,日间拜日,夜间拜月,偶尔喉咙臌胀,就发出宛如龙吟的长啸,绵绵声波传遍百里。
这儿,就是玉族的祖地。
外界已然沦入末法,这方圆数百里的山林中,一丝丝稀薄的太初之炁被地理约束,强行滞留人间,勉强维持着这一副深山密林隐龙蛇的奇景。
群山核心区域,一座高有千丈的火山已然熄灭了不知道多少万年,火山口已然变成一座直径三十几里,不知其深的大湖。
湖边,楼台水榭密布,每一座都极致精巧,使用的尽是价值千金的极贵木材。
湖风吹过,楼阁之间大量轻纱飞舞,就有迷离的香烟从楼阁中喷出,偶尔可闻絮絮叨叨的念经、念咒的声音。湖边空地上,白天、黑夜,都有篝火熊熊,一些带着兽头、鸟头面具的男女,身披彩色布条组成的长袍,手持铃铛、小鼓,绕着篝火跳大神。
这些男女癫狂的舞姿和那迷离的念经、念咒声混成一片,就让这湖边的小小世界,变得迷离虚幻,好似梦境一般。
外面山林里,稀薄的太初之炁,在这里就变得浓郁了许多。
肉眼可见,一缕缕手臂粗细,三五丈长的太初之炁如虹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好似一群蛟龙,在湖面四周盘旋飞舞。
大湖北面,大群熊、虎、狐、犬等野兽,三三两两,盘踞湖边,大口吞咽太初之炁。
大湖的南面,楼阁内,就有大群身披龙袍、蟒袍,或者道袍、僧袍的男女,静静的盘坐练气,身上有各色奇异的光彩浮荡。
偶尔,大湖的南岸,有三两柄飞剑带着刺耳的啸声腾空,在湖面上拉扯出极细的水痕,宛如电光,直刺北岸。而北岸一声声兽吼不断,各色兽牙、兽爪从那些野兽身上飞出,凌空一晃,就化为各种飞刀、飞剑、飞轮、飞枪等,同样化为流光掠过湖面。
‘呛琅’声中,各色宝物在大湖中心对撞,相互淬炼,内部杂质化为点点火星四散,这些飞剑,亦或者兽牙等物所化的兵器,就变得更加的坚韧、锋利。
丢开这些正在用各色法门修炼的人儿,从大湖中心跳下去,一路下潜,潜入水下三千丈的深处,一座高十三层,古色斑斓的宝塔屹立湖底。
森森宝光笼罩方圆千亩之地,这个范围内,宝塔配合地理,组成了一座极强的大阵,生生将一团团极浓郁、精纯的太初之炁禁锢于此。这里的太初之炁堆叠拥挤,几乎化为流水一般的实质,此处的环境,对于修炼者而言,和千年前也没什么两样。
宝塔内,空间折叠,小小的宝塔,每一层都有数十里方圆,内有各色茅庐、草舍,一些形容奇古的男女,默不作声盘坐其中,一点点打磨修为,淬炼肉身。
一些地方,太初之炁被牵引而来,化为虹光照耀在一口口堆叠的棺椁上。
这些棺椁多以美玉雕琢而成,上面描绘了大量符箓,将棺椁封锁得密不透风。但是偶尔间,有绝强的气机从棺椁中渗透出来,这些气机牵引四周太初之炁,顿时风云激荡,就有大片电光雷火汹涌,打得四面八方震荡轰鸣。
宝塔的最顶部,内部空间格外宽阔,足足有一片方圆三百里的小世界。
这里青山绿水,山岭中开辟了一座座小型洞府,一道道宛如神魔的恐怖气机深藏其中。一些洞府上,时而可见各色兽形、禽类的虚影冲天,偶尔可见各色宝剑、宝瓶等灵物腾空,又有大量的旗帜招展,有道道星斗光晕弥散。
在这些山岭中心区域,一座古老的实质殿堂矗立。
一名狐头人身,老得已经直不起腰,浑身毛发都几乎完全脱落,走路时颤颤巍巍,好似随时都能栽倒在地一命呜呼的大妖,拎着一个酒葫芦,绕着殿堂慢吞吞的游走。
他走两步,就喝一口酒,然后深深的一吸气,大殿四周汇聚的太初之炁,就被他一口抽走三成。‘吧嗒’几下嘴,大妖咳嗽几声,大量太初之炁流回天地之间,点点血水从大妖的嘴角喷出,落在地上,就看到泥土一阵翻滚,就有几朵鲜艳欲滴的灵芝快速的生了出来。
“哼!”大妖低声的嘟囔着:“一代不如一代。”
“错!”大妖用力的摇头:“玉族的孩儿们,还是争气的,都是这些外来的清妖,当年吾等瞎了眼,鬼迷了心,怎么就答应了和他们合流,二族合一?”
“啊呸,都是他们腐朽的气运,拖累了玉族啊。”
“一定是这样。当年他们的子孙无能,让那洋蛮坚船利炮,打入了自家地盘。现在,我玉族建立的大玉朝,居然也是这般景象,被曾经的洋蛮奴婢欺上了门。”
“哎。一代不如一代。”
“牝鸡司晨,亡国之相。”
“当今那垂帘听政的小娘们,要不是这群清妖护着,咳,咳咳,能有她作威作福的份儿?老祖们早就把她给拾掇了。奈何,奈何,这群清妖,势大啊。”
大妖绕着殿堂走了几圈,回到了大殿正门前,他探出头,朝着大殿内密密麻麻的供桌上供奉的本命灵灯看了看,撇了撇嘴:“鳌拜那老清妖,出山了?”
“嘿,嚣张跋扈,莫过于此獠。”
“这厮啊,真希望他在外面,撞到个不好说话的,把他给碎尸万段。哎呀!美,那可就太美了。”大妖想到得意处,‘嘿嘿’的笑了几声,又剧烈的咳嗽了几声,龇牙咧嘴的骂道:“崇祯小儿,不为人子……堂堂朱明留守,皇帝的身份,居然不择手段,背后暗算老爷。”
“哎,你修的究竟是佛法,还是仙法?这伤,缠了老爷六百年啦,六百年啦。哎!”
正低声咒骂着某人,大妖突然激灵灵打了个寒战。
大殿中,一座高三尺,青铜铸成,光焰颇为明亮,灯火能有拳头大小,将附近数百盏本命灵灯的光焰彻底压制的灯盏,突然‘啪’的一声炸开。
本命灵灯崩碎,那一团灯火则是腾空浮起,光阳迅速变得黯淡,随后内部有大量阴气森森的符文不断浮现,几个闪烁后,这团灯火就凭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妖呆住了。
他直勾勾的看着本命灵灯留下的残骸,嘶声道:“鳌拜被击杀?他的神魂都没能逃出,这是被人囚禁了神魂,连这本命灵灯里的一点真灵,都被人用大法力遥空摄走?”
大妖僵硬的面皮,突然一点一点的露出了极灿烂的笑容,他突然扯着嗓子叫了起来:“喂,老鬼们,醒两个,醒两个,有个天大的坏消息——嘿,鳌拜倒血霉了,人被杀了,神魂被禁锢了,这,这,这,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嘛?”
“这事情,该怎么应对?先说好了,老爷我身负重伤,重伤未愈,是不可能出手拼命的。你们自己谋划谋划,这事情,该怎么办呢?”
“喂,那个叫做多尔衮的,你虽然只是一道分身留在祖地,这大清大大小小的事情,可不都是你在做主嘛?你赶紧回魂了嘿,赶紧说说看,怎么应对啊?鳌拜可是你们大清一脉的铁杆,可不能置之不理啊。”
这一片小天地中,数十座有着兽形、禽类虚影涌动的山峰中,突然山岭震荡,一声声低沉的怪笑声隐隐传来,一道道让人窒息的法力波动席卷虚空。
而那二十几座有着各色刀剑、兵甲、旌旗凌空摇晃的山岭中,一道道气急败坏的怒吼声冲天而起。下一瞬,一座山岭的洞府大门敞开,滚滚黑气如漆,翻滚着向外升腾,下一瞬,一具身高两丈左右,通体瘦骨嶙峋,双眼绿色鬼火缭绕,双臂、双腿颀长,手臂几乎垂地的老僵尸裹着一件九龙袍,大踏步走了出来。
‘吱吱’一声长啸,老僵尸双手举起,一道道黑漆漆的剑光从他指尖放出,绕着他身边一阵盘旋飞舞,所过之处,这一方小天地的虚空都被切开了一道道极细的裂痕。
“胡老三,你说什么?鳌拜,怎可能被杀?”
“当今之世,谁能击杀鳌拜?”
“他有十三天命甲护体,这十三件甲胄,寄托了本族开国龙兴之气运,经过千百年锻炼,早已超脱天仙之境,抵达金仙境界。”
“鳌拜更是领悟生死,掌北斗南斗之力,凝成的大阵,就算百倍之力,也不能破。”
老僵尸大踏步,一个闪烁,就横跨百里,来到了大殿门前,他双眸中鬼火汹涌,朝着大殿供桌上的本命灵灯看了一眼,顿时‘吱吱’一声怒啸,气急败坏的咆哮起来。
“废物!”
“真废物!”
胡老三在一旁拱火:“多尔衮,您厉害,您牛逼,您不是废物,您倒是出山啊?啧,您这具旱魃分身,妥妥的金仙巅峰极致的肉身,当今之世,无物可破,您倒是出山给鳌拜报仇雪恨啊!”
多尔衮眸光闪烁,缓缓说道:“这尊旱魃分身,其本性尚未磨灭,孤不好出手。”
胡老三比出了一根大拇指:“那,鳌拜就让他死球了罢。”
多尔衮冷哼了一声,他怪笑一声,突然回头,厉声喝道:“多铎、尚可喜、孔有德,你们去焚天城。”
多尔衮眼中鬼火喷出数尺长,森森鬼火直冲胡老三:“不着急找那击杀鳌拜之人,你们去焚天城坐镇,护着当今太后,桀桀。孤之大法,要借助大玉朝国运,一点点磨灭这具分身的本性,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你等只管坐镇焚天城,其他事情,由他去罢。等孤大功告成,这具旱魃之躯,纯粹以肉身之力,就算是在末法之世,也能横行无忌。”
森森邪气混着滔天血光,从三座山岭中冲出,一名身形高挑,面白无须,生得阴柔奸狠的男子裹着一条衮龙袍,带着两名身穿莽龙袍,周身煞气冲天的长须老人缓步而出,冲着多尔衮深深行了一礼。
“多带人手。”多尔衮幽幽道:“末法之世,吾等儿郎,修的法术,带出去没多大用处。那熊、虎、狐、犬各家的崽子,修的妖法,修的妖躯,在这末法之世,也能有七八分战力,多带他们出去。”
胡老三急了,他气急败坏的咒骂道:“多尔衮,你还是人么?你们家的儿郎不带出去,就带咱们的儿郎去打死打活的?没这样的道理,没……”
多尔衮张开嘴,滚滚血气冲出,他喷出了一颗鸡蛋大小,用无量精血打磨雕琢而成的僵尸舍利,捏在指尖,朝着胡老三晃了晃:“喏,百万人精血提炼的僵尸舍利,足以治好你这六百年的老伤,你的那群狐崽子、狗崽子什么的,去不去?”
胡老三一把将僵尸舍利抢在手中,眉开眼笑到:“去,不去的都是孙子。哎,没事,只管带出去,带多少出去都行,留下几个做种的就行。咱们这一族,和你们人不同,一窝十几个,死伤多少,几十年时间也能补回来了。”
多尔衮讥诮一笑。
多铎、尚可喜、孔有德狞声怪笑。
大概一个时辰后,一道妖风卷着无量风沙,冲出了深山老林。
山林外,一座平日里冷冷清清,只有一营兵马驻守的火车站突然就忙活了起来,四个常年维护,锅炉常年生火等待的火车头喷吐着滚滚蒸汽,拖拽着长长的列车风驰电掣冲出了车站,一路不停的直奔焚天城而去。
焚天城。
禁宫中。
海子里,二十几条龙舟已经完成了龙舟竞赛,获胜的那一队,二十几个桨手,尽是来自各大铁帽子王府的王子王孙。
他们一个个腰间扎着玉色的腰带,袒露出雄壮的身躯,得意洋洋的举着硕大的酒海,大口大口灌着醇香美味的贡酒,‘嘻嘻哈哈’的向其他落败的龙船桨手肆意嘲讽挑衅。
能在端午节,进入禁宫海子划船的,能有善茬?
这些落败的桨手,同样出身各大王府,乃至公爵、军机、各大学士府邸,好些人的娘亲,也是出身皇族的公主、郡主之类,谁的后台势力也都弱不到哪里去。
听得获胜对手的嘲讽挑衅,这些本就输了怄气的家伙,一时间也是纷纷出口反诘。
一时间,众人嬉笑怒骂,相互揭短,相互暴露见不得人的阴私,甚至皮里阳秋的相互约下了改日去城外好好较量拳脚。
一旁的看台上,却是花团锦簇,同样是来自各大王府,各大公爵、侯爵,乃至众多朝堂重臣府邸的年轻小姐们,打扮得花枝招展,身上挂满了最新颖的头面佩饰,脑袋上插满了时令的各色鲜花,左手手绢、右手团扇,坐在看台上,冲着下方雄性激素肆意弥漫的公子王孙们品头论足。
女人扎堆,哪怕是千金小姐扎堆,聊到男人的时候,这话题就有点不正经了。
一时间,娇俏的笑声,恼怒的骂声,各色各样阴阳怪气充满塑料花气息的娇声细语如潮水一般,又有胆大的、受宠的郡主们,凑到了太后老圣母面前撒娇跺脚,一时间好不热闹。
当今太后穿着一裘纯西式的宫廷长裙,发髻也学极西百国的宫廷贵妇般挽起,身上洒了起码半斤特调的香水,香喷喷的,隔着三五里地,都招惹来了大量的蝴蝶蜜蜂。
她听着众多花朵儿一般的小丫头们的笑声骂声,很是受用的微笑着,眯着眼,清澈如水的眸光带着一份粉色旖旎之气,不眨眼的从下面那些袒露身躯的公子王孙们身上扫过。
都是好孩儿啊。
一个个保养得油光水滑的,皮肤白皙,体型壮硕,又都是俊俏英伟的长相,虽然是公子王孙,平日里也都是辛辛苦苦打磨身板,打熬力气,刀马功夫没有拉下的俊彦之才。
哎,一个个都很符合老太后的审美啊。
老太后目光微妙的扫过兢兢业业伺候在身旁,寸步不离的额璨,她沉吟片刻,轻笑道:“额璨啊,你跟了哀家,也有年头了。总是在哀家身边,未免耽搁了你的前途。要不,给你个好地方,你去历练几年,回来也能接你阿玛的位置。”
额璨如同五雷轰顶。
他呆呆的抬起头,看着太后宛如少女一般鲜艳细嫩的面颊,沉默了片刻,‘咕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额璨,谢太后老圣母洪恩!”
太后微笑,朝着身边的熙和郡主望了一眼,朝着下方获胜的那一队儿桨手中,一名容颜格外出挑的青年指了指:“那小子,是郑亲王府上的五小子罢?前些年,他额娘还带进宫来请安后,那时候,还只是一个三尺高的小娃娃呢。”
“啧,几年不见,居然生得这般英伟了?”
熙和郡主用团扇掩着半张脸,轻声的笑着:“倒是,这小子在焚天城,也有一个名号,叫做‘九牛世子’,意思是,他一人能够倒拽着九头大牯牛狂奔,是极有‘力气’的‘好汉子’。”
太后的目光就越发的柔和了,她轻笑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一名身穿软底快靴的宫女,步履无声的行了过来,将一张小小的纸条递给了熙和郡主。
熙和郡主看了一眼小纸条,脸色骤然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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