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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东云,有一个提法。
‘西贵东富,北勇南穷’!
西贵,那是因为西邻东国,为了防范来自神州的征伐打击,东云好些大贵族嫡系,如北河家、南山家的贵人们,纷纷在西边出任官职。
东富,那是因为,自艾美联邦崛起后,数十年来,艾美商人不断加大对东云的投资。东云的东部诸岛,就是和艾美联邦接驳最深之处。
大量的钢铁厂,造船厂,汽车厂等新兴重工业,有数的大资本财团,悉数云集东部。更有各种先进的日用工厂,各种新兴行当,基本上也都在东部。
北勇,这是被逼的。东云北方诸岛,比邻北溟七岛,那可是东云和圣罗斯争斗的焦点地带。北方诸岛,常年面临圣罗斯远东军团的侵扰,逼得北方诸岛民风彪悍,常年准备拼命。那些北方的贵族们,一个个近乎涸泽而渔的穷兵黩武,兵锋堪称鼎盛。
东云皇室,也将大量的正规军派驻北方诸岛,甚至北方舰队,也是东云本土舰队中,除了驻守‘云翔岛’的皇室直属舰队外,最强大、最精锐的一支。
南穷。
就看看南琵琶岛的这群贵族吧,沦落到向大商人借高利贷过日子了。要农业,农业不行;要工业,几乎为零;要矿产,除了几座贫瘠的铁矿、煤矿,其他有价值的矿产也几乎是空白。
两百多座大小岛屿,就靠着地里长的一点稻谷,还有海里捞出来的一点咸鱼过日子。
穷!
穷得掉渣!
甚至东云的王公贵族们是如何编排南方诸岛的——南方的穷鬼们,掉眼泪都舍不得落在地上,而是要用汤勺接住,回头积攒得多了,蒸吧蒸吧,把眼泪水里的盐巴蒸出来了,还能做一盘菜的!
所以,北河仓一‘免去五年赋税’的大杀器一出,刑天鲤的舰队所过之处,南方诸岛闻风而降——投降前,他们全都有样学样,将自家领地上,那些商人血洗一空。
也就一个多月的功夫,东云南部两百七十三座岛屿,合计五千三百六十六家大小贵族,其中有公爵七十八家,侯爵四百二十三家,伯爵一千二百余家,子爵、男爵,刑天鲤都懒得去算了。
天知道,东云历代圣皇,是不是封爵有瘾的?
总之,五千三百六十六家大小贵族,在将自家领地上的大商人洗劫一空后,纷纷投靠。他们的家主,带着大批直系男丁,带着数量多则两千许,少则一两百的私军,带着一条条稀烂的老式帆船,纷纷加入了刑天鲤的讨伐队伍。
于是,刑天鲤的讨伐舰队,总舰船数量,膨胀到了八万条!
于是,刑天鲤的讨伐大军,总兵丁数量,总数超过一千万!
“鲤大人,您这是,救济灾民来了?”客轮船头,换上了一套西式燕尾服,扎着大马尾辫,用力挥动着一根文明杖的赵青苘,极戏谑的嘲讽刑天鲤。
刑天鲤面无表情的看着身后蜿蜒百里的庞大舰队,除开他从黑婆罗洲带来的那些先进的客轮、货轮,除开赵宋、朱明的那些大型帆船,那所谓的八万条舰船,都是一些风浪稍微大一点,随时都可能沉海的破烂。
有好些舰船,完全就是排水量稍微大点的民用渔船,往船头架上两门土炮,就冒充军舰,混入了舰队——而这些舰船的家主,还大言不惭的对北河仓一说,为了‘皇朝正道’,他们是‘破家就义’啦!
就这些稀烂的货色,青山冈、苦藤园等人,好容易凑出来的四条陈旧的混动铁甲船,赫然已经是‘精锐之选’!
而那将近一千万的‘精兵强将’嘛。
刑天鲤也不知道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将近一千万人中,稍微先进一点的定装弹单发步枪,大概只有十万杆;老式火铳,也就是黑火药铅弹枪的数量,不到五十万;同样使用黑火药铁弹子的土炮,大概只有两千门。
绝大部分的士兵,扛着铁片一般的打刀,拎着毛竹杆的长枪,披挂着竹片、木片编成,或者是藤条绑着木板制成的‘甲胄’,穿着自家土布染成的军装,踩着麻绳编成的草鞋。
按照魏忠贤派出的锦衣卫打探来的消息,这近千万‘精兵强将’当中,有六成是‘武装农民’,他们是人均缴纳了三钱银子的‘军籍费’,从自家领主手上,‘抢购来’的‘从军出征发大财的机会’!
什么‘清君侧’,什么‘匡正朝纲’,什么‘改天换日’之类的,这些家伙是一窍不通的。他们就知道,自家领主说了,金山银海就在眼前,只要扛起兵器,只要敢打敢杀,就能够抢一个盆满钵满的回家,就能凑齐娶老婆的银子,就能老婆孩子热炕头了!
这些家伙,战斗力如何,暂时先不说。
但是他们的饭量,刑天鲤是见识到了。
这一路上,大小贵族们带来的精兵强将们,宛如一群饿死鬼,早中晚三顿,那是往死里塞。刑天鲤的舰队里,货仓中码放的,都是黑婆罗洲顶级的长粒香米,远比南方诸岛的原生稻米种类更香、更甜、更好吃!
刑天鲤也没在伙食上克扣这些家伙,大米管够,而旁边就是大海,一路随意撒网,每一网都能捞起来数千数万斤的大鱼。
那就,造吧?
刑天鲤、赵青苘等人这才惊恐发现,这些身高不过四尺一二寸的家伙,一天三顿,人均能干掉五斤大米,以及等重海鱼!
就说那些海鱼,不要钱,都是这些‘精兵强将’每天自家从海里捞起来的吧。
烹煮海鱼使用的盐巴,还有各种调味料,可都是刑天鲤从黑婆罗洲带过来的。
尤其是那些驱除腥膻味的香料,在黑婆罗洲,这些东西不怎么值钱,若是卖去了极西百国,同等重量的香料,是可以换回同等重量的白银的!
这些好似一辈子没吃饱饭的‘精兵强将’们,难得有了吃冤大头的机会,往乱炖海鱼锅里下香料的时候,那叫做一个心狠手黑啊,一斤鱼,他们能放一两的香料进去。
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这些家伙浪费掉的香料,就掏空了一条货轮的货仓!
一如赵青苘所言,刑天鲤来东云,可不是来救济灾民的!
前方,探路的两条隶属黑婆罗洲舰队的高速护卫舰,同时拉响了汽笛。刑天鲤脚下一抹水云鼓荡,他腾空而起,朝着前方眺望了过去。
前方影影倬倬,一座大岛赫然在望!
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座大岛朝南的海滩上,一座孤峰耸立。
孤峰色泽纯白,宛如一块玉璧,高耸三百余丈。孤峰山巅,有一颗形如迎客的古松,朝着海面探出来七八丈远。
这孤峰名曰‘白云嶂’,那古松名为‘清净僧’,乃是东云有数的‘海天三十六景’之一。这是离得远了,只能看到那一座白生生的孤峰耸立,若是距离近一些,可以看到光洁的山体上,有细密的淡银色纹路隐现,有人附会说,那是某位高僧大德,在白云嶂上留下的降魔经文,专门庇护一方平安所用。
这白云嶂上的银色纹路是否降魔经文,刑天鲤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白云嶂和清净僧,都是‘西庐岛’所有。
西庐岛,已然不是东云南部群岛所属,而是划归东云西部群岛之列。
说起来也是古怪,西庐岛距离最近的南部群岛‘汏涐岛’,只是隔着一条宽不过五十里的海峡,但是两岛境况,却是天差地别。
两岛的大小相当,长宽都在一千五百里上下,可耕种的土地面积,也相差仿佛。
偏偏西庐岛上,一亩地年均两熟,每一熟、每一亩地,可产稻米八百余斤;而相隔仅仅五十里的汏涐岛上,一亩地年均只能一熟,且一亩地一熟只能产稻米两百余斤。
更让人气愤的事,西庐岛上,已经探明的金矿就有十二座,大储量的银山有二十九处,储量惊人的铜山、铁山,更是数量过百。甚至,在几处矿山附近,还发现了储量惊人的天然水晶矿、宝石矿等高价值矿产。
综合一下,两座岛上的贵族数量都差不多,常年维持在二十家上下。
而西庐岛上的贵族们,整日里花天酒地,还能蓄养数万精兵;而汏涐岛上的贵族么,整日里粗茶淡饭、借债度日,勉强蓄养私军,也只能养上千八百个农兵!
要不是打不过,汏涐岛上的东云贵族们,早就操刀子去西庐岛‘均贫富’去了。
刑天鲤按下云头,用力一挥手。
“通传全军,所有南部诸岛,各家领主,可随意进军。一切劫掠所得,无需上供,尽归他们所有。”刑天鲤指了指西庐岛:“西庐岛如是,其他岛屿,也如是。先到先得,慢了的,就只能吃灰了。”
刑天鲤下了个极其不负责任的命令。
对西庐岛,是极端不负责的。
对投靠了北河仓一的众多东云贵族,这个命令,更是不负责到了极点。
但是随着他的命令下发,偌大的舰队内,方圆百里内,八万条稀烂的小木船上,无数东云士卒齐齐喧哗鼓噪,纷纷朝着刑天鲤这边顶礼膜拜,疯狂的用东云土话欢呼‘鲤寿无疆’——意思是,鲤殿下如斯好人,一定是圣寿无疆的!
土话粗鄙,稍稍懂点意思就是了。
正好一阵海风吹过,大量稀烂的木船上,大大小小的硬帆、软帆齐齐鼓满了风。一条条大小船儿船头碰着船尾,船舷相互挤压,无数东云‘精兵强将’宛如暴躁的猴子,在几乎连成了一整块的船上往来蹦跶,疯狂的挥动着兵器。
刑天鲤、赵青苘、蔡京、童贯、魏忠贤、杨念祖等人齐齐色变。
此情此景,若是西庐岛上,有人放出数十条火船,装满了桐油之类的,撞进这一片黑压压忙着抢滩登陆的船儿里,怕不是要重演‘赤壁火劫’?
侥幸,在震天的呐喊声中,并没有诸人担忧的事情发生。
数千家南岛贵族们组成的联军,很顺利的靠上了海滩。众多身披大铠的贵族子弟们蜂拥而下,嘶吼着冲上了滩头。在他们身后,无数东云士兵宛如疯魔一样跳进海里,用尽手段涌向了沙滩。
刑天鲤手一挥,通天御灵幡带着一缕阴风冲天而起,直奔海滩而去。
白云嶂上面,有人在惊呼尖叫。
刑天鲤眼尖,白云嶂顶部,方圆百几十丈大小的山顶平地上,正有豪门贵族用锦缎圈起的风挡,有衣衫华丽的男女站在山崖边缘,面带惊恐之色,看着抢滩登陆的大队人马。
神魂之力外放,刑天鲤看到,白云嶂背面,有木质的人字形阶梯,从地面直达山顶。
联军发动冲锋的时候,山顶上的贵人们已经发现了事情不对,好些男女,正哆嗦着,顺着极狭窄、极陡峭的阶梯,一步一步的向地面挪动。
但是白云嶂固然风景绝美,那地势也是极其险要。
四面都是几乎垂直的悬崖峭壁,这三百多丈高的人字形阶梯,上去的时候还比较容易,下来的时候,俯首所见,尽是深不见底的虚空。
好些男女,自己根本挪不动脚,只能依靠身边的侍卫搀扶,每每深呼吸三五次,才能勉强向下挪动一步。按照他们的速度,不耗费三五个时辰,根本不可能从山上下来。
白云嶂下方,密林中,数百名身披甲胄的武士冲了出来。
一名背上顶着一面认旗,身披大铠,看上去颇有身份的武士指着登陆的大群士卒厉声呼喝。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名联军士卒,‘咕咚’一声,极其本能的跪倒在地。
很显然,那一群武士都是贵族,这些出身贫贱的农兵见到这些大人物,第一个反应就是跪地求饶。
但是斜刺里,数十名冲下船的南岛贵族齐齐拔出配枪,冲着这数百名武士就扣动了扳机。
枪声中,身披大铠的武士被打得飞起,身上起码挨了上百发子弹,鲜血喷得满地都是。
沙滩上,众多跪地求饶的士兵,还有众多呆在一旁的士兵齐齐哆嗦了一下。
刑天鲤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南岛士兵的气息,一下子就变了。他们从畏畏缩缩的小羊羔,突然变成了生出利齿的羊崽子。
‘嘭’!
超过五百杆老式火铳齐齐开火,密集的铅弹横扫而出,上百名身披甲胄的武士被打得浑身飙血,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更多的士兵冲了上来。
他们呼号着,挺起各色简陋的兵器,就朝着那些手足无措的贵族武士围了上去。
刀光剑影,长矛乱刺。
数百武士倾尽全力,竭力斩杀了数倍的农兵,然后他们也纷纷力竭,被数量百倍于他们的农兵轻松围歼,三两下就剁得稀烂。
有农兵嘶声尖笑起来:“金子,这是金子!啊,是金子吧?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金子啊!”
更有农兵举起了一条被斩断的手臂:“看啊,这枚戒指,是宝石吧?红色的,是宝石吧?比金子要值钱么?能买一个女人么?”
‘噗嗤’声不绝于耳,数百名武士几乎在顷刻间就被斩成了碎片,他们的甲胄,他们的武器,他们的饰品,在极短时间内就被无数农兵瓜分一空。
见了血,这些南岛的东云兵,就变成了野兽。
见血的同时,见到了他们十辈子都不可能从田地里挣到的‘巨额财富’,这些东云兵,就彻底丧失了最后一点理智。
他们就连‘兽性本能’,都彻底的迷乱了。
成群结队的南岛东云兵,也不管什么战略战术,也没有什么战阵配合,相互之间也没有约定什么作战计划之类。他们欢呼着,在自家上司,在自家领主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朝着四面八方出发了。
‘咚咚、咚咚’!
距离白云嶂不到十里地的一处港口城市,很快就从陆地、从海面,被双面围攻。
短暂的交火后,数量上占据了绝对优势的南岛联军,浩浩荡荡的冲进了城区。哭喊声尖叫声冲天而起,不多时,港口内就四处燃起了火头,好些衣衫华丽、四处奔逃的商人、富豪,哭喊着被联军士兵在大街上围追堵截,乱刀劈倒在地。
大概半个时辰后,这个港口的奉行,一名地方小贵族,犹如死狗一样被拖拽到了刑天鲤等人面前。
根据这个小贵族的交待,西庐岛上,各大贵族家的精锐私军,早在大半个月前,就已经乘船离岛,赶赴北方,和来自飞云港的联军大队汇合,攻打东云皇室派驻了重兵镇守的‘大云门’。
那是一处战略隘口,从东云的西部群岛,若是想要快速抵达帝都所在的云翔岛,大云门所在的海峡,是唯一可供大型船队通过的交通要道。
按照前两日传回来的军情,大云门附近几座岛屿,联军已经开始了残酷的抢滩登陆战,作为主攻方的联军,短短数日时间,损失极惨重。
西庐岛上,留守的各家高层,已经接到了自家家主的命令,让他们抽调各地驻军,用最快的速度进行增援。
所以,不仅仅是西庐岛,现在西部群岛,大小岛屿的各家私军,都已经被各自家主带走。
听得这话,青山冈、苦藤园等人,眼珠子都发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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